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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部分阅读

作品:当美女变成丑女|作者:芬芬106|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17 12:06:02|下载:当美女变成丑女TXT下载
  ”

  被中的少女痛苦地呻吟声,口齿不清地说:“让我再睡几分钟,五分钟就好。”人便更深地缩入了被中,蜷成团。

  凤郎好笑地望着她幼稚的行动,并不因为她的胡言乱语而有所惊讶。

  他放下盆,绞了块巾子,过去掀开被子从堆棉被中挖出那个偷懒的少女。

  少女丁丁闭着眼睛发脾气:“我不要工作。

  都说不接通告了。”

  凤郎好脾气地说:“好好好,不工作。

  但你还是要起来的,两位少爷会儿就要来了呢。”说着便把那块温热的巾帕捂上少女的面孔。

  丁丁顿时便清醒了过来,睁开眼来。

  依稀想起刚刚做的梦,竟似在和经纪人抱怨工作太多。

  这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想不到今日重又梦回,不禁哑然失笑。

  少女肤色极白,吹弹可破,容色却甚为普通,并不惹人注目。

  但她眉眼中独有股清奇之气,风标清致,让人见难忘。

  双目灵犀,眼望来总让人有望到心底之感,神情中却又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综合下来看,反倒煞是惹人爱怜。

  接过巾帕,洗脸漱口后,丁丁刚来得及换了身青岫玉色的新衣裳,门便被推开了。

  外面的风雪气息起吹了进来,丁丁迭声叫:“讨厌的温如言,冻死人了。”来的果然便是白衣胜雪的温如言,在这般冰寒的时节里,他仍只是袭素白的长衫。

  如言宠溺的捏捏丁丁的鼻子,“你这条小懒虫,到这时才起床。”

  丁丁招呼他坐下,问他:“吃过早膳了吗”

  如言笑答:“没呢,特地过来陪你吃。”

  门外传来把雍容华贵的女声:“原来哥哥早急着出府,就是来陪十二小姐用膳的。”

  门内众人齐齐愣。

  凤郎过去打开门,迎进了两位女娇客。

  两人俱是十五六岁年纪,位通体雪白,连件斗篷滚边的毛皮也是白得不见根杂色。

  脸容晶莹,气质华贵。

  另位则是件烟云罗色的拖地长裙,头发高高束起,盘成个飞天髻,衬得整个人儿玲珑剔透,气质益发纤雅动人。

  正是温如柳和林扶悠。

  丁丁迎上前去,把二人领进门来,笑声如银铃般清脆。

  “两位姐姐,真是难得的稀客啊里边请。”可不是吗这两位美女平素只在老夫人和丁维凌面前晃,与丁丁几乎便是绝缘体,猛见到她们出现在屋外,奇b3书网几疑是做梦。

  林扶悠捧着几枝红梅,淡淡地说:“路过梅林,见梅绽枝头,开得正好,想表妹定喜欢,顺手折了几枝送与表妹。”

  丁丁欣喜地道谢,这几枝红梅确实不俗,林扶悠的品位放在那儿呢。

  上前欲接过来,她却并不递给丁丁,反手递给了凤郎。

  丁丁讨个没趣,有些讪讪地。

  五娘知道女儿屋里来了几多贵客,送来的早餐丰盛了许多,但仍有些不安地轻声问女儿:“二位小姐会不会嫌弃食物太粗”

  丁丁笑着把她送走,这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又岂会在意点清粥小菜。

  丁维凌次次是到得最晚的,这次也不例外。

  他跨进门来,也不由得愣了下,“丁丁,你这儿倒真热闹。”

  丁丁摸摸下巴,干笑着说:“风水好,风水好。”

  几个人围坐在火炉前起吃早餐,只是这顿早餐直维持着静悄悄的最高品质。

  林温二女只是略沾了下唇,便推说吃饱了。

  丁维凌十年如日,永远是碗不会再添。

  凤郎正在长身体,最近胃口好得很,吃了三碗。

  丁丁是直注重养生之道的,早餐吃得饱午餐吃得好晚餐吃得精。

  所以吃得也不少,添了第二碗白粥。

  温如言是最奇怪的,永远是丁丁吃碗他便碗,丁丁吃两碗他无庸置疑地也是两碗。

  餐后收拾完毕,两女毫无要走的意思。

  只好奉上热茶,几人枯坐着,有搭没搭地说着闲话。

  这便真有些如坐针毡了。

  这种事情,丁丁是不指望温如言会插脚帮忙的,凤郎人微言轻也帮不上忙。

  唯能解决的人便只有两女的红心目标丁维凌。

  丁丁用力咳了声,伸手在背后狠狠掐了丁维凌把。

  丁维凌自然知道丁丁为何掐他,本待不理,但这两位姑娘偏偏可以算是自己惹来的,要是不处理妥当,只怕丁丁会恼。

  只好酷着张脸,不甘不愿地开口:“丁丁,你前几日夜半溜家,其中缘由,我直没弄清,今天你就给我说说清楚。”

  丁丁绝倒,让他化解眼前的尴尬气氛,他却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真真是气煞人

  她只好嬉皮笑脸地说:“凌哥哥,你不要那么会破坏气氛嘛这些有的没有,以后再说啦”

  丁维凌却冷冷地说:“又不是讲情话,还要什么气氛。

  没有气氛的场合下,你才会多说几句真话。”

  丁丁环视四周,只见丁维凌虎视眈眈,认真是要借此机会拷问;凤郎脸好奇宝宝模样,有兴趣的很;而如言则是淡淡坐在边,言不发,他虽是知情最多的人,别人显然并不指望从他嘴里挖出什么有用的情报来。

  她只好把宝押在了两位女客身上。

  “呵呵,两位姐姐身娇肉贵,说这些无趣的事没的闷坏了她们,我们说些有趣好玩的事吧”

  谁知温如柳斜斜瞥她眼,华丽丽地开口说:“不妨,此事我也很有兴趣,想林表妹必然也愿与闻。”林扶悠优雅的颈项弧线做了几下上下规则运动。

  丁丁无奈地摊手,只好开始老实交待。

  自然没有说起西门笑绑架她的事,但为了要掩过这件事,便在如何起意探王氏鬼屋事上说得倍加曲折。

  侧首看到温如言略带着讽意的目光,这谎差点就圆不下去了。

  最后自然不能提及西门家的真实意图,她才没胆子和大家提人家的真实意图。

  只说刚好撞到了西门家的人,大家聊得投机,谁知竟聊过了时辰。

  同样的故事她已经和丁维凌反反复复地说过好几回了,天知道丁维凌为什么又在这时提出来,让她再度温习次。

  说完后,丁维凌伸出大拇指赞:“不错,背得几乎字不差。”

  丁丁知他必然不信,但找不到其中破绽又能如何。

  林扶悠盈盈浅笑,“丁丁表妹这次历险可是让外祖母大为震怒啊,她老人家说要为你挑门合适的亲事早点嫁出去。”

  “什么”丁丁吓大跳。

  “奶奶真的这么说吗”

  林扶悠悠然说:“何止是说,昨儿我听她和几位长辈们在讨论城内哪家的公子适龄,只怕这几日内理出单子后,便要请媒婆上门求亲了。”

  丁丁差点晕倒,几位男士面色也各各不佳。

  丁维凌冷冷哼声,“老夫人把丁丁的终生幸福当作什么了岂可如此儿戏。”

  温如柳天外飞来句:“怎算儿戏,女子婚事,父母之命,媒灼之言。

  如今是长辈替她做主,礼法俱在,凌表哥怎么能随便指摘长辈不是呢”她声音温婉,似是耐心和人讲道理般,丁丁却隐隐觉得她含着莫名的敌意。

  这婚事也不是天两天就能成的,在这里急坏了也没有用。

  丁丁对丁维凌使了个眼色,丁维凌也就闭嘴不言了。

  林扶悠端起茶盅,轻轻抿了口,双眼烟波漫转,风华逼人。

  她淡淡说:“看表妹如此反对,莫非是心中已经有了中意之人”

  丁丁尴尬之极,这个话题明显偏题了,问话的人既是老夫人面前得宠之人,又是年长的姐姐,她不便得罪,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温如柳却不放过她,仍是揪住了这个话题。

  “十二小姐如果有中意之人,不妨说出来,我们大伙儿帮你参详下。

  只要此人是个活人,便是你想嫁的是皇帝,也不是什么难事。”

  丁丁心中已起了几分恼意,却不便发作,冷冷地说:“小妹并无什么意中人。

  两位姐姐想岔了。”

  林扶悠浅浅而笑,素手轻挽锦帕。

  “既然表妹不愿多说,扶悠也不敢多事了。”话锋转,指向了温如柳,“不知柳姐姐要是遇上了心上人,是和他说是不说”

  温如柳沉默下,方说:“若能嫁他,说与不说有何区别;若不能嫁他,说了又有何益”

  林扶悠叹道:“想不到柳姐姐是这般想法,扶悠却不然,无论如何,定要说与对方知晓我的片心意。

  便是最后不能成其好事,也不能空担了肚子的心事,总要让旁人心中也有个我。”

  丁丁骇然而笑,莫非这两位女娇客竟是特地借她这地方表情意的阖府上下,无人不知林温两家心想把女儿嫁与丁维凌,这事也闹了多年了。

  眼看着丁维凌有些坐立不安,就凭着这点,这场戏看得也值了。

  索性下场推波助澜,把池春水搅乱。

  她先问最好对付的凤郎:“凤郎,你听到两位姐姐的话了,快来告诉我们,他日你若是遇上了心上人,你是向她表白还是任她从你身边走开”

  凤郎腼腆地笑,避而不答。

  林扶悠却不依,嗔道:“我和柳姐姐女孩子家都说了,你个男人怎么能欺负人呢”

  凤郎无奈,只好红着脸说:“我什么都不会说。

  只要她辈子幸福就好。”丁丁惊喘声,拍拍凤郎的肩,夸张得倒在桌上,大家全被她逗笑了。

  想不到凤郎竟然是情圣,不过这般闷马蚤,也不怕憋坏了自己。

  气氛轻松下来,这回轮到温如言了。

  他抬头望着屋梁,老神在在地说:“既然是我喜欢的,必然也是喜欢我的。

  说不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定会花好月圆白头携老。”

  丁丁伸足在桌下轻踢他,对他做个鬼脸。

  这般臭屁,活该你辈子找不到老婆。

  温如柳的视线刹那间锐利如剑,她唇边笑得温柔,笑意却让丁丁觉得寒嗖嗖的。

  众人的目光致移向丁维凌,他难得的红了脸,求救的眼光朝丁丁射来。

  丁丁却笑盈盈地脸期待地望着他。

  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说:“我没有喜欢的人。”

  丁丁倒地不起。

  这么煞风景的话也真亏丁维凌说得出来,人家姑娘们正在向他示爱呢“假如,假如你懂不懂啊”丁丁气急败坏地叫。

  他酷酷地点头,面无表情地说:“如果真有那么天,只要这人是符合我喜欢的条件的,我定会和她表白。”

  丁丁再次倒地,爱情中还附带了条件,丁维凌凌大少爷,你还真不是般地不解风情。

  温如言柔如春风的眼光投到了丁丁身上,声音如沐春风般地清越好听。

  “丁丁,这下总轮到你了,大家都说完了。”

  晕啊,死如言,临到最后还不忘陷害朋友。

  此时的丁丁大约早忘记了她的经典名言朋友是拿来利用抓来陷害的。

  看到众人期待的眼神,她严肃认真地思考着。

  越想却越糊涂,似乎有千种万种情况,每种情况都应该区别对待。

  最后,她嗫嚅着说:“随机应变”说完,头缩,趴到桌上,活似只乌龟要缩到自己壳里。

  这样的回答自然是要引起公愤的,但丁丁咬死了这个答案,别人也拿她没办法,只好罚她给大家唱歌跳舞,娱乐大众。

  这日,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过去了。

  他要死了

  今夜有风。寒流骤至,朔风劲吹,嗖嗖灌到脖子里,初秋的夜已经夹带了凛冽的风雪之气。夜空中云霭低沉,黑墨墨得当头压下,好似掐住了人脖子般令人喘不过气来。

  我站在屋前花园的小亭中,望着满天阴云中偶尔露出点半点极微弱的星光,怔怔出神。

  白天发生的切犹如走马灯般在我眼前不断转现。西门英凄厉的惨叫,李威四溅的鲜血,武士恐怖的眼神在我脑中飞旋,我不敢闭眼,只因闭眼便全是那些惨死的画面。这天,发生了太多的事。

  张之栋悄悄站到我身后,为我披上件锦貂披风。“小姐,这儿寒,回屋吧”

  “之栋,你是不是觉得我手段太狠毒”我头也不回,幽幽问他。

  “小姐,那是他们罪有因得,与小姐何干”张之栋的话中充满了浓浓的不以为然。

  “之栋你不用劝我。我知道,我做的全是些伤天害理的事。”这辈子我从来没想过要去害人,命运却将我推上了条不归路。

  早在我答应嫁入西门家的时候,我就知道,切都不同了。可当我的手上真的溅上血腥,我才知道,我竟是那么害怕。因为这血腥旦沾上便再也洗不掉。

  风郎说要等我回去,可我还能回得去吗江南,呵,那真的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伸手扯过根枯枝,两手各执端,慢慢弯转,“之栋,给小可的家人多送些银子,再替我为她上柱香。我不能为她雪耻,对不住她。”

  张之栋答应了。

  “还有,给李威的母亲请个最好的大夫。病好后,送他家人远远离开祈风这个伤心地。”枯枝终于受不住力,“啪”地断了。

  我怔怔流下泪来。

  “小姐莫要难过。能得小姐如此照顾。已是李威三生有幸,他九泉之下应该也能瞑目了。”

  “他原本应该活得好好的”是我对不住他啊。

  “小姐,李威并非因你而死,这是他自己的选择。用他的死换家人的好日子,是死得其所,小姐何需难过”

  我在心底长叹。在这个寒风呼啸的夜晚,我地心底永远多了个洞。将来会结成硬硬的痂,梗在我心间,直直。

  有些东西失去了便也无法弥补,有些东西注定已经改变。只是这步步,以爱为名,却终要为爱而伤。

  如言,我如今的样子,是不是连你都会觉得我太可怕太卑鄙

  蚀心的痛在我身体上划下道道看不见地痕迹。我禁不住轻抚手臂。冰冷的手指带着咸涩的凉意在伤痕上泛起刺痛,我分明感觉到鲜血正滴滴滴下。

  今夜有容。

  来者袭青袍,在寒风中衣袂簌簌作响。

  张之栋悄然敞开门,“来了。”

  屋外寒风呼啸,我伸手呵了下手,朗笑道:“五爷既然来了,为何还在屋外徘徊不前”

  来人正是西门泠。身上仍旧是身单薄的青布衣衫,朴素得不像祁风堡地主子。但即便如此,他仍然是不能让人忽略的存在。谁能想到,这当世闻名的妙和神医竟是这样的个人呢

  西门泠的身形半掩在阴影中。步步向前,在月色中慢慢露出了身形。

  我笑脸相迎:“多谢五爷的药。”

  那个能三个时辰不褪色的药粉正是出于西门泠的惠赐。可以说,没有他地鼎力支持,我的计划无法顺利实施。

  “没什么,点小把戏而已。”西门泠木着脸淡淡地说,连根手指头都不曾动动。

  西门泠永远是这样副古井不波的模样,如果不是两天前他突然找上我,我永远不会想到西门泠也会有情绪。

  两天前的那个晚上也和今晚样的寒风劲吹。阴云密布。

  明珠熠熠,屋内被映照得纤毫毕现,我不经意地蹩见漏夜来访的西门泠眼中闪而过的悲痛。忽然发现这人也许并不象表面看来那么淡漠,说不定也有些伤心事,只不过他直隐藏得很好,从不让别人知道。

  西门泠不说话,我便耐着性子等他开口。自第次见他起,他便对我处处示好,必是他有求于我。但私底下辗转思虑,以我目前的处境,全然处于挨打的弱势,我真的不知道他看上的是我哪点

  我所做能做地就是等着他来找我。

  如今他真的来了,却是在我几乎自顾不暇的时刻。

  西门泠,来意究竟是善是恶

  “你的事,我听说了。”西门泠直直对上我若有所思的目光。

  “五爷此来是来看丁丁笑话的吗”我亲自执壶为他倒了杯热茶。

  “不是。”他倒真是惜言如金,不肯多说句废话。

  “那是”我等着他的下文,可他又闭上了嘴半天不出声,只好开口问他。

  他默然,探手入怀,拿出三只瓷瓶。

  “这是什么”我讶然,和张之栋对视眼,心中满是怀疑。

  “毒药迷药疯药”西门泠再不肯多说个字。可这短短六个字,却让我心神剧震。

  我双眼眯:“你要把它们用在谁身上”

  张之栋全身肌肉紧崩,只要西门泠说出个不利于我的字眼便要动手。

  “你的东西,你决定。”西门泠默默转身,就要离去。

  任我心思千回百折,此刻我也猜不透西门泠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若说他对我是善意的,实在这没头没脑的很,可若说他是来害我的,却又不像。

  “五爷”我扬声唤住他。

  “我的嫡亲哥哥已经瞎子,我不要别的兄弟死。”他脚步不停。

  我眼前攸地亮,心念电转:“五爷若真想帮你兄弟,不知道可有让人在不知不觉间沾上便洗不脱的药物”

  阵风响。团黑景飞啸而来。张之栋大惊,跃而前,抄手接住,原来竟是个青瓷小瓶。抬头再看,西门泠早已去得远了。

  我接过张之栋递上的小瓶,嘴角含笑。天助我也,这样地关键时候,西门泠竟会突然出手助我臂之力。

  如今尘埃落定。经过这次的事件,我在所有的人面前建立了自己的威望,顺利地渗入到府务中来,还争取到了西门岚地倒戈,可以说是大获全胜。西门岑着错棋,让我剑走偏锋,活了大块棋。

  那今晚,西门泠又是来做什么的

  他是来邀功吗这战。西门泠居功至伟。他若对我有所要求,我又怎能拒绝

  桌上我为西门泠倒的上好雪峰银针冒出腾腾热气,袅袅白烟带着奇清的茶香缕缕升上半空,渐渐消散在柔和地珠辉中。

  西门泠沉默不语,我也老方贴,不声不响悠闲泡茶,仿佛就可以这样陪他坐到天荒地老。

  终于,西门泠端起茶饮而尽。重重放下茶杯,似是下定了决心。我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我在这府里住了整整二十五年,他们每个都是我的手足。”

  我柔声道:“我知道。”

  “我希望他们每个都活下去。”

  我的声音更柔:“我也知道。”

  “他已经瞎了。武功也废了。放他条生路,我只要他平安”

  西门泠面上神情永远便似带了个面具似的,僵木生硬,眼中无喜无忧,连半点温度也没有。我见过他这么多次,竟从来没见过他的面容有所扭曲不同,仿佛他辈子只得这百零个表情。我曾和张之栋开玩笑,这西门泠若是装鬼。只怕能把真的鬼都闷死。

  可在这刻,他死板的面上慢慢裂开条纹,眼中闪过痛苦渴望。

  他心下叹息,这永无表情地人在提起嫡亲地兄长的时候终于也动容了。在这里,他不再是天下人都想倚赖活命的天绝妙医,而是彷徨着如何才能拯救自己兄长的无助小孩。外表越是坚强没有弱点的人,其内心往往更加脆弱。

  原来西门苍竟是西门泠的嫡亲兄长,难怪西门岑肯破例让他进入禁地青松苑探视西门苍。这个如今被幽禁在青松苑内的瞎子无疑就是西门泠最大的命门。虽然我不知道西门苍究竟得罪了谁,又犯了什么事,但在这种尔虞我诈的环境里能有这样赤诚的兄弟之情,实在难能可贵得连我也不禁要感动起来。

  “你要我怎么帮你”

  “请你保住他条命,让他能活下去。”西门泠眼中迸射出狂热地火花。

  “你太高估我了,我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凭什么保护四爷”不是我不想帮他,实在是爱莫能助,我身上的责任已经太多,我怕我撑不住那么多人的信任期盼。

  “我知道你可以。”西门泠眼中充满了求恳的味道。

  我吃惊地笑起来:“五爷,你对我哪来那么大的信心。”心底却开始戒慎,这人再地试探我,究竟为的什么非常时刻,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西门岑和纳雪会同时看上你,定有他们的道理。你定可以挡住那个疯子”西门泠语气无比肯定,似乎对西门岑和西门纳雪深具信心。

  “哪个疯子”我心念动,瞬间已经把西门家庭所有的人都在脑中涮了遍。

  西门泠却避而不答,只是味的求恳着我。

  我和张之栋对视眼,张之栋微微点头,我便已明白他的意思。

  我挑眉,懒懒道:“就算我真有这个能力,我又凭什么定要背上这么重的负担难道就凭你伸手小小帮了我把”

  西门泠愣了下,咬咬牙:“你答应我的要求,我便告诉你个天大的秘密”

  我笑了:“五爷,你且说说看。若你的秘密真的值这个价,丁丁便是舍了这条命,也要护得四爷周全。”

  “因为,有你才有纳雪。”西门泠缓缓道,“纳雪的元气已经尽系于你身。”我怔,这是说我和西门纳雪终于成了同条线上的蚱蜢了

  “五爷,你莫非忘了,纳雪虽是嫡子,却并不管事,真正可以言决生死的只有西门岑。”我端起精心泡制的好茶,深深吸口气,把清幽的茶香点点浸入肺腑,压下心头渐渐而起的雀跃。

  西门泠双手交握,这双原本干燥稳定的医者之手此刻也有些汗湿,“西门岑活不过三年了”

  “什么”我大吃惊,猛地站起,失声惊呼,茶杯应声落地。

  “西门岑长年积郁,心神俱损,凡邪入侵,他活不过三年了”西门泠字字说得无比清晰。

  “当真”

  “绝无半字虚假。”

  我茫然四顾,脑中嗡嗡作响,张大了嘴,却说不出话来。

  这是绝世的名医,也是西门岑至亲手足,却在我面前宣告了那个人的死期,我无法相信,可直觉却告诉我西门泠没有撒谎。

  “丁丁,救救我哥,我嫡嫡亲的双胞兄弟。”西门泠僵木的表情终于崩溃,露出了孩童般的无助。“他死,谁还能保得我哥的命”

  那个雍容至极,气度高华的人就要死了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就要死了那个被我视为平生最可怕的劲敌,还没有和我鼾畅淋漓地斗法三百回合,居然就要死了我对他的恨刻进了我的骨,染满了我的血,吸进的是恨,呼出的依然是恨。而今让我这许多恨抛向何处

  眼前陡然黑,险险站立不住。

  双温暖而稳定的手悄然扶住我。

  我定了定神:“他自己知道吗”

  “知道。”

  “此事还有谁知道”

  西门泠呆呆地摇头。

  我的心犹如在油锅中,反复地煎熬,疼得撕心裂肺。

  不能,我不能就这样让他死去。我定要在他死前,把他最最在意的东西在他眼前亲手粉碎。

  “好,我答应你。”我听到我的声音吐出,却遥远到陌生。

  金风玉露相逢

  送走了西门泠,看看计时沙漏,已经差不多到了和西门纳雪约定的时间。

  张之栋有些担忧:“小姐,我总觉得西门纳雪不怀好意。”

  “我知道。”我拍拍他的手,“你放心,他还要利用我,不会杀鸡取卵的。”

  “可是”张之栋欲言又止,眼中忧色更深了。

  即使没有张之栋的提醒,我也明白这次夜半宣召绝不会如同表面上的那般简单。可是见到如言,那实在是个太大的诱惑,即使我知道面前是万丈悬崖也只有先跳了再说。

  我伸手掠掠头发,振衣袖,对张之栋嫣然笑。

  “我去了。”

  “小姐,我就守在屋外,真有变故,你就大喊声,我马上冲进来救你。”

  “不必。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当作没听到。”

  我独自通过秘道,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思去见西门纳雪。流云裙裳拖在地上,随着我的步幅点点擦去了我虚浮不安的脚步。

  张之栋的话或多或少地影响了我,经过盛装打扮的我把自己掩在华裳浓妆中,才觉得有了点遮蔽,不再容落落的没边没际。

  门应声而开。今夜,他又会跟我玩什么花样我既期待又隐隐的有些害怕。

  西门纳雪慵懒的靠在软榻上,长发仅用根黑色丝绦松松绾住。面色虽然依旧雪雪白,但却不象以前那样有若死人般地惨白,莹莹地现出润泽之色。黑色的丝被除数遮住了不良于行的双腿。仅仅从表面上来看,很明显,我的到来对他的身体确有莫大裨益。

  无声地叹口气,命运果然是玄妙的,相生相克,奥妙无穷。但人心更是莫测高深,是生还是克,也是人心念间而已。

  屋内柔和的珠辉微微映衬出他的侧脸。线条优美柔和,神情象个王子般高傲冷漠。噙着用魔鬼般的邪恶笑意俯视苍生,却又隐隐夹杂着某种孩子似的纯真。为他地面容带来种魔魅般的吸引力。

  他神情轻松,几乎可以称之为是愉快地招呼我:“你来了。”

  “嗯。”面对他迥异于往日的情绪,我有些戒备地后退了步,小心翼翼地拖过张椅子坐得离他远远地。

  西门纳雪似乎兴致很高:“你已经见到过温如言的尸体了。”他的话语是绝对的肯定,而不是疑问。

  我虽然不意外他知道我的去向。但他如此直接地询问依然让我心底震。“是。我总要去去看看他在这里睡得舒不舒服。”我淡淡地答。

  “死人真地会有感觉丁丁,你还真不是般地执着。”西门纳雪百年难得遇的笑起来,虽然不过是勾了勾唇线,但如此明显的笑意还是我第次见到。

  “在我心里,他只是累了,先睡了。”我垂下眼眸,盯着自己丝衣上的片雪白瞬不瞬。

  “很有趣的想法。”西门纳雪手指轻敲榻沿,修长的手指敲出连串空洞的“笃笃”声,仿佛也敲进了我荒漠的心里。心底丝丝抽紧。“好吧,既然我的娘子心里对别个男人念念不忘,君子有成人之美,且让我来助你们臂之力。”

  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难以抑制地激动,我霍然抬头,却刚好捕捉到他眸中闪而逝的怨毒。滚烫的岩浆尤如遇到了千年冰封的雪山,渐渐地冷却下来。我真是太天真了,怎么可以轻易相信这样个人

  我平静地直视他:“多谢”

  他怪异地扭曲了面皮,似是对我的反应不甚满意。神色蓦得沉,从枕下拿出那个小铁盒。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显得分外得严肃。

  我心念动:“莫非与传说中的格拉米尔王室有关”

  他赞赏地看我眼,道:“你很聪明。关于西门家庭的神秘传说,想必西门岑已经告诉你了。”

  他苍白纤长的指温柔地拂过铁盒,仿佛就象在抚摸情人滑腻的肌肤。

  “我手中的这个盒子是花之暗夜精灵阿西扎临死前拼尽全力,用身的咒术合着自己的血肉制成。只要我通过它施展咒术,便可以召唤来温如言的魂魄。”

  他把盒子递给我,我接过来看,四四方方,严丝合缝,并无暗锁,不知道该如何打开。

  狐疑地望向他,他得意地道:“这是咒术所成,没有凡间的锁匙。只有拥有阿西扎血脉的人才懂得如何使用。”伸手指指自己,“而我,就是这个世上唯个能够懂得如何使用这个咒术的人,也是你见到温如言唯的指望。”

  他的唇边再次泛起微微的笑意,唇角半垂,不禁让我想起邪恶的魔鬼手捧着苹果诱惑夏娃的样子。

  魔鬼说:“来吧,吃口。”这口旦吃下,从此便是再无穷尽的痛苦。可我即使知道这是魔鬼的诱惑,抵抗这种诱惑的能力却是如此的微薄,微薄到尤如日晒下的滴水珠。

  抿紧了唇,我声不吭,把盒子递回给西门纳雪。难怪他对这盒子并不看得紧,这世上除了他谁也用不了,别人就是拿走了又如何

  他有些无趣地收回铁盒,冷哼了几声,突地咬破了食指,将鲜血沾在盒上个凹陷处,右手捏起莲花,唇皮微微掀动,念念有词。

  鲜血染处慢慢浮现出个复杂的图腾,同时盒中渐渐泛起层银辉。辉芒随着咒语催动益发耀眼,渐渐地便让我有些睁不开眼来。

  我眯起眼,伸手遮挡这片银辉,以免灼伤了自己地眼睛。却惊见西门纳雪身子抖,斜斜软倒,嘴角潺潺流出鲜血,犹如死人般动也不动。

  我大吃惊,连忙上前探他呼吸,好在虽然轻浅,但仍然均匀。似是睡着了般。这我倒是不惊讶,西门纳雪念施咒术时体力不支陷入昏睡也不是回两回了。

  只是这回不同啊。。。。。。他若是真的能召来如言。这咒法施到半,会不会对如言有什么妨碍呢

  我心下大急。连连摇晃西门纳雪身子。只觉触手冰冷,便犹如死尸般,若非他还有呼吸,我只道他已死了。

  无论我如何摇晃,西门纳雪双目紧闭。毫无清醒迹象。我只好放弃,心下徨急。无法用笔墨形容。

  只看到他手中紧握的铁盒仍然泛动着银辉,只是银辉犹如风吹湖面泛起的涟漪般忽强忽弱,煞是奇怪。我忍不住不好奇地伸手触摸,指间传来剧烈的针刺痛感,仿佛银针直接自指尖刺入了心尖般,痛得我难以抑制,惊呼声,忍不住弹身跳开,放声叫道:“如言”

  “丁丁。我在。”清越如春风般的熟悉声音在我耳边缭绕。

  我痴痴立在当地,动弹不得。不敢回头,不敢回头啊。。。。。。若是枕黄粱,让我情何以堪

  “痴儿。。。。。。”春风般的轻叹滑过耳际。

  我惊跳起来,霍然回头,惊见到抹孤洁出尘的白,脑袋嗡嗡做声,阵阵发晕。

  “如言如言如言”我的手脚全部不可置信地发软,身子却奇异地像标竿般挺得直直的。

  伸在半空中地手指不由自主地发颤。奇怪,我明明没有想要发抖,为什么我的身子完全不受控制

  如言那张湿润如玉地面上慢慢浮起丝温暖的笑意,我顿时觉得流光溢彩,说不出地欢喜,再也移不开目光去。

  ”如言“这声叫得肯定,声音不高,却包含着无与伦比的喜悦。

  如言朝我张开双臂。

  我再不多想,直冲向他的怀抱。

  我跌跌撞撞地撞向墙,直身子重重撞到坚硬的墙壁,不由潸然泪下。

  手上擦破的皮火辣辣地提醒我,终究还是场梦。。。。。。

  “傻孩子,这么用力也不怕伤了自己”春风般清越地声音叹息着再次响起,这次,好近好近啊,近得就似在我耳边低语。

  我仓皇地猛抬头,张熟悉到就是化成了飞灰我依然不会记错分毫的面庞赫然只离我不到三寸。“如言,我不是在做梦吧”我可怜兮兮地道,泪如雨下。

  “我的丁丁,真的是你的如言。”我心底松,眼前黑,金花闪耀间,肩上压得我步履蹒跚的负重刹那间奇异地消失,我仿佛轻盈得可以飞起来。

  有个短暂的瞬间,我失去了意识,巨大的幸福感将我击倒。我以为我晕了很长的时间,其实不过就是几秒钟,甚至连身子也依旧挺得笔直。

  如言满脸的担忧站在边,但并不伸手来扶。我心中疙瘩了下,难道连亲厚如如言也变了心中漾满了酸酸涩涩,胸口闷得厉害。

  “你别胡思乱想。”如言总是能眼看破我地心思,他伸出手来。我却诧异地看着他的手臂没过我的身体,除了阵微凉的气息,什么感觉都没有。

  “你”这就是人鬼殊途吗老天,既然让我们相见,为什么连个温情的拥抱都吝惜于施予

  如言苦笑:“我只是个没有形体的魂魄,如果没有西门纳雪的招引你连见都见不到我。”

  “原来是真的,这次他没骗我,他真的把你带来了。”我嗓音颤抖,伸出冰凉的手指在空中细细抚过他的每寸面容,仿佛他是活生生地般。

  如言叹道:“你这不听话的小孩,怎么可以让自己过得那么不好”

  我地唇角漾起个凄凉的微笑:“过得不好你就舍不下我。就会永远陪着我。

  如言怔住,时间便似痴了傻了,“痴儿,痴儿。”

  叹息声丝丝荡漾在空间,越来越飘渺空远,如言的身子便如水波中的倒影,在满屋的珠辉下颤巍巍地荡漾着。

  我失声惊叫:“如言你没事吧”情急伸手去扶他,却把抓了个空,重心不稳,身子踉跄下,如言的身体从我身上透体而过。

  那刹的失落真难以言喻。仿佛最心爱的水晶瓶在我面前失手坠落,“哐铛”落地的碎裂声中。夹着我同碎裂的心,刀割般地痛。

  回首再看。如言地身影看起来益发透明,仿佛阵风起,便会随时消散不见。

  “如言你不要走啊”我害怕狂呼。手伸出去,却怎么也够不着。

  “我是被西门纳雪的咒语显形地。但是这股灵力很怪异,他会渐渐吸走我的元神。刚刚他昏过去了。我还不觉得什么。现在他似乎快要醒过来了,灵力越来越强,我已经抵挡不住。”如言地声音如微风般滑过,稍不留意便要错过。

  我六神无主,对于这种非自然的灵异力量我是窍不通,根本插不上手。

  我踉跄后退,老天何其残忍,才相见便要分离。

  我霍然转身,眼中似要喷火般怒瞪着西门纳雪。这刹那。我有种掐死他的冲动,要他永远也不能分开我和如言,即便如言只是个无形的魂魄。我不能再承受次失去如言的痛。

  我地手伸出,却抖得不像话。

  “丁丁,别做傻事。那样我会灰飞烟灭地。”如言急叫,微弱的声音竭力要阻止我。

  我的双手顿时失去了力气软软垂下。指尖拂过那个神秘的铁盒,阵难以忍受的刺痛瞬间扎进了我没有防备的心。

  “啊”我痛呼声,再次从这盒子旁弹开。西门纳雪的东西果然是有毒的,点也碰不得。

  “丁丁,我的身子中涌进了股新生地力量。”如言诧异地叫起来,声音比之刚刚大了不少,身子也不再像风中秋叶般颤抖。

  “真的”我又惊又喜,瞪着那个神秘的盒子,眼也不眨。如果真的对如言有帮助的话,即使刚刚碰到盒子时那种扎心尖的痛楚也不能使我退缩半步。

  鼓足勇气,我深吸口气,闪电般地伸手抓向盒子。十指触到盒子时,尖尖的刺无形地插入指尖在血脉中蛇般蜿蜒而上,背脊上阵阵发麻。即使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我依然脸色惨白,忍不住就要甩开。要不是想到如言的元神需要我的力量,我也许早就尖叫跳开了。

  我咬着唇,低头背对着如言,冷汗自额头滴滴落下。

  “丁丁,松手”如言焦急地喊,即使我背对着他,他依然能感知到我的不适。

  “不要。”我倔强地挺着。

  “快松手”如言的声音已经显得凌厉,飘身来到我面前,伸手徒劳地想要推开我。

  “不松。”伸袖拂满额冷汗,我霍然抬头面对他,“如言,求你别阻止我,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好不好”十几年来,我欠他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丁丁。。。。。。”如言的身形又饱满起来,他张开双臂,拢住我。股微凉的气息把我全身笼住,我莫明地觉得暖意融融而生。头微微后仰,就象轻轻靠在他臂上。时空好象流转到了多年前江南我的小屋中。

  “丁丁,我要走了,西门纳雪快要醒过来了。”如言仿佛感知到了什么。

  我大急,泪珠纷纷坠下。

  “这里不是丁家,你要小心珍重”他忧虑地望住我,乌黑的眼眸中盈满了对我千个万个的不放心。

  我字字听得分明,字字刻入心底。

  我努力朝他微笑:“放心吧,能看到你,我的心便不再浮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