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事长在他背后为他撑腰,可是,现在他不在场,根本帮不了村田的忙。
“你以为是执政党的议员就生命无忧了吗?不要忘了,以前有一个小小的议员派阀之长被吊死了。”名云的恫吓非常露骨。
“愚民都相信那是他精神病发作而自了的,可是在半世纪以前,美国的罗斯福总统就说过了,政治的世界中没有偶然发生的事。一切都是经过计划的。”
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村田早就战栗得整个魂魄都掉落到污积的谷底,他把额头深深地埋进地毯中,乞求名云泰信的慈悲。他再也不敢想要背叛名云了。村田是想这么说,然而,他自己并不知道自己本身的存在方式。如果他回到自己家中,接到干事长的电话,一定立刻就又变节,对着干事长猛摇尾巴吧?对村田这种男人而言,永远的主人只有“权势”,要让他臣服,就必须经常给他巨大的恐惧感和利益。而这种类型的政治业者在他的首领毁灭了之后,往往都还能够活下去。
特意把村田叫去当面恫吓无疑的就是名云危机感的表现。他不让村田回家,先让他在地下的洒吧等着,然后名云和儿子益光进行善后工作的商谈。针对前天夜里的失态、没能“处理”寒川未亡人的事,再加上名云的部下们都躺进了医院,好不容易才让传播媒体沉默了下来,但是,事情实在叫人伤透了脑筋。
“到底是谁在阻扰我们……”
“那当然是干事长一派了!”名云大吼着。光从这个表现就知道他认同了干事长的能力,同时也证明了他的思绪正在僵化中。
“还会有别人吗?这个干事长,老是想从各方面来向我挑战。或许他想把寒川未亡人当成活证人来使用。”
“如果真是这样,爸……”益光的声音颤动着。他注意到了比父亲所指出的情况更危险的事。
“如果真是这样,爸爸指使部下杀……不,处理寒川未亡人的事,干事长也会知道的。这个行为将可依杀人未遂罪提出控拆。怎么办?”
被益光这么一说,名云也发现了事情的危险性。他从紧咬着的牙齿缝里挤出了呻吟的声音。
“以前的日本人总是藉着切胜利把秘密和实情藏在自己心里,好保护国家和重要的人物。这不是日本人该有的美德吗?”
被父亲正面一瞪,益光全身缩成了一团。
“可恶的寒川!这对愚夫愚妇都令人发指!忘记了大和民族之心的非国民!只为自己着想的自我主义者!我一定要对这些不懂得自我牺牲美感的家伙进行报复。”
当然,名云泰信毫不怀疑自己就是人莆美丽和民族精神的代表性伟人。因此,他觉得别人服从自己,为他牺牲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对于否定他这种想法的寒川夫妻,名云有着激烈的憎恶和愤怒,可是,现在也无计可施了。只怕现在干事长的部下已经把寒川未亡人带在身边,掌握了名云下令杀人的证据。名云是动弹不得了。
于是,因误解和曲解而产生的妄想束缚住了名云,正当他焦躁不安的时候,有客人来访了。秘书田代开了门,低着头报告访客的名字。是神圣真理教团的教主。名云的表情从不愉快转而为怀疑。
“教主有什么事?”
“教主不会对我这么低下的人说明来意的。他只是要求要见名云先生。”田代哈着腰,搓着两手,表现出比平时更卑屈的态度。
不管是园浦也好,上坂也罢,名云身边的人们相继地出了差错,田代也知道这些事。这几天,名云也比过去更暴烈、更不高兴,田代敏感地察知名云总是以猜疑的眼光看着他的部下。在名云的王国中,田代就像是“城狐社鼠”,可是,当城堡崩坏的时候,他随时准备快速地逃命。田代的权势确实是不小,可是,如果事态发展到和代表新干事长的政权中枢全面冲突的话,他的胜算大概在五成以下吧?
田代是这么盘算着的,所以,表面上他对名云更是卑屈有加,他不能让别人看穿他的意图。他绝对不要重复园浦和上坂的覆辙。
“好吧,让他进来。”名云下了命令,教主于是被请进了招待室。
看到这个十七岁的教主时,田代内心不禁嘀咕着“真是一个目中无人的小子”,可是,当他和教主的视线正面相对时,又总会有一种被镇压住的感觉。
穿着和服来访的客人被请入了书房,在经过形式上的招呼之后,客人做出了奇妙的举动。他说了声“对不起”,便在名云引以为傲的檀待客用桌旁蹲了下来。他把手伸进了桌子底下,拉出了什么东西。
“名云先生,这个房间里的会话似乎都泄漏出去给某人了。”
名云听了只是发出了低低的怒吼声。教主粗粗的指头前端拿着一个小小的窃听器麦克风。教主微微地笑了笑,用厚实的手拿捏碎了窃听器。名云在大大地吸了一口气之后,大声叱骂着儿子益光。他要儿子立刻去找出做出这种胆大包天之事的人。名云对着转身离开房间的儿子背影责骂道。
“没有用的家伙!如果他能精明一点,我就没有后顾之优了!”
教主以含有恶意和满含乐趣的眼光凝视着叱骂儿子的名云侧脸。哼!真是乱七八糟。教主在心中嘲笑着。益光或许真的不够能干,可是在外人面前饱受父亲责骂一定让他很反感吧?海东集团固然强大,但是就因为是以前近代的家族支配为核心,所以,当名云泰信倒下来的时候,这个集团大概就会在一天之内瓦解了。
教主先提出了话题。在这个月底之前,他自己要身兼教祖之职,改革教团的组织。
“我要让我父亲退休。伊豆有教团的研修所,我要让他到那边去,过着他悠然自得的后半辈子。”
“教祖才刚过五十岁吧?说他老,未免太可怜了吧?”
“我父亲和名云先生不一样。他已经不适合再留在组织里了。就像名云先生有着当一个巨人的义务一样,我的父亲只适合过一个小人物的生活。请您不用担心。”
阿庚的技术实在不像是一个十七岁的年轻人。教主接着又提及把白杨学院的土地拿到手的可能性。
“以和平方式处理的话,三年后是确定可以拿到手,可是,这样一来,先生的计划不就太迟了吗?”
“没错,是太迟了。”名云用力地点了点头。这个时候,名云的心理被教主微妙地操纵着,在极短的时候内,他完全比自己儿子还年轻的对方给牵着走了。
“干事长在三年后将会沥沥把势力伸展到政界和财界去。如果要与他一战,名云先生未必会输,可是,总难免伤到元气。最好是能避开没有用的伤害。”
“你说的对。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如果因为这个理由而迟迟不出手,不是又引进矛盾吗?”名云的反应很严厉,可是,教主和村田等人不同,他慢条斯理地回答:“这一切都是为了让白杨学院的那一派人干疏忽。我打算在两三天之内就有个结果出来,我会将来自东京的讲师和转学生都料理得干干净净。”
“随你!”名云并没有把龙堂兄弟放在眼里。因为他们并没有任何政治权力。名云眼中是容不下没有权力的人的。
“名云先生,当我身兼教祖,完全掌握教团的全权时,当会更尽力报答先生的大恩。我有几百名无视于俗界法令,对我忠诚不变的年轻亲卫队。先生的敌人就是教团的敌人。他们一定会满心欢喜地做一个护教战士的。”
在教主凝视之下,名云再度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极小的不安在他的内心深处动荡着,可是,因为数主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名云也无法掌握其真正的意图了。
“那么,一切就拜托你了。”名云的声音落在教主低下的头顶上,无边无际地散落了开来。
“神圣真理教团的教主似乎比他的父亲更老j巨滑。”关掉已经被破坏的扩音器,续这样告诉哥哥。始完全肯定弟弟的说法。数主似乎是一个有着特异能力的人。因为他一进房间就发现了名云没有发现的东西。
“对了,这家伙叫什么名字?教主的本名?”
“姓绫小路,名字叫良。”
九月三日拜访教团本部的时候,续拿到了海报宣传用的小册子。续看着小册子回答,但是看到哥哥装出了难以形容的表情,他便又补充了一些情报。
“顺便告诉你,他的父亲叫雪彦。”
“我们家的姓已经相当奇怪了,没想到还真是人外有人啊!”
“我们家的姓还比较正经。因为至少我们兄弟的顺序是一看名字就一目了然的。”续嘲讽地回答。当他们还小的时候,就一再有过因名字怪异而被取笑的经验,只有始是例外。
“对了,对于绫小路良的华丽计划,我们身为人类公敌又该如何去对抗呢?”
“我真不想跟这种人周旋。最好是能到其他的世界去。”这是始的真心话。打倒腐败的政治业者固然好,可是,他不太愿意和宗教扯上关系。
这个时候,厨房传来了快活的歌声。
我的龙是一条好龙
眼神明峦身材修长
顽固又害羞
温柔又体贴的好龙……
这是茉理的声音。这个能干的表姐妹在女子大学的朋友们到美国西海岸、焕的黄金海岸去“钓凯子”的时候,她却到日本海沿岸的地方都市,来为他们煮饭、洗衣服。龙堂兄弟越发觉得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如果茉理转任政界,一定会是在野党有力的议员,将党内的老旧体质一扫而空,洗刷执政党的腐败,用巧妙的菜刀技巧将那些无耻的利益政客料理得干干净净。让她做龙堂家的志愿管家婆似乎是太大材小用了。
“看来名云一族好像是执着于传统的风水术,想要做一番大事业。”续用指尖摸着形状美好的下巴。
“如果和风水术扯上关系,那就不是我们的知识所能了解的了。”
始摇了摇头。风水术不只有一个唯一理论体系,好几个流派从黄帝起源或神农以来就一直相争不下,即使是同样的现象,因为流派的不同,解释和对策也大异其趣。可是,称为“地气”的大地能量和称为“地脉”的这种研究却是实际存在的,历代的王朝或皇帝在定都时都很重视这一点,这是历史上的事实。长安或洛阳、北京等故都都在地脉集中的地方。也有人说,一个王朝之所以毁灭就是因为地气衰弱,地脉紊乱之故。始认为这是无稽之谈。王朝是因人为的因素而兴灭的。与其担心地气哀歌,不如尽务地推行善政,获取人望来得确实。
这个时候,大地的鸣声微微地喷起,房间微微地摇晃着。
“这个城市好像地震不少嘛!”茉理不动声色地评论,她拿着盘子进到了起居间。拥有可以悠闲享受茶和点心的时间就是洗练的文化证明,这是茉理的论调,而她也对龙堂兄弟们实行了她的论调。对年少组们而言,这尤其是个该全身支持的意见。茶的芳香从五个杯子溢出来,续闻着茶香说道。
“地龙觉醒是表现地震时常用的语法。”
“土龙就是田鼠的意思。”这个时候,始的幽默感从冬眠中复苏了,结果还是引不起弱们的共鸣。终甚至以一种怜悯的限光看着长兄。
“始哥这阵的孤人体周期率似乎很低落哪!”
“人家茉理姐姐还特地来看你的。”余补充了这一句。
终和余虽然处在欺负转学生的懈围网中,不过,这一阵子包围网稍微地松了些,一些同年级的女学生会私底下对他们表示亲切的态度,所以,他们也就有精神得多了。终则完全飞上了云端一般,他甚至说“待到情人节也可以哩”。
“可是,共和学院的女学生们也一定每天盼望终赶快回去啊!”
“嗯,是吗?我真是一个罪孽深重的男人啊!”始带着苦笑听着弟弟的胡说八道。
结果,对白杨学院没有发展出真正的情感,于始而言却成了万恶的根源。始虽然充分拥有热血教师的资质,可是,他却没有好好坐下来着手进行学院改革的时间和权限。如果勉强要改革,却又非常得回东京去的话,事情反而会更糟。充其量他只能充分利用上课的时间,可是,这也只是一种理想。
第二天,始又开始以讲师的身份上班了。
“秦楚齐燕赵魏韩。要记住战国七雄,最好是按照这个顺序。从西方往逆时针方向推移,大致上就是强弱的顺序了。”
“强国建立殖民地的作法在进入二十世纪之后就看得出有一种变化。他们在已经变成他国领土的地方煽动居民背叛宗主国,唆使其独立、分离,结果就让此殖民地变成自己的附属国了,这是起源于美国,而由苏联发扬光大的。”
“对旁边的韩国而言,历史上最好的日本政府就是德川幕府。因为,德川幕府之前的丰臣政权和之后的明治新政府都侵入韩国,把韩国当成殖民地。”
在为二年级和三年级学生上课时,始总觉得学生的反应太迟钝了。以前那个阵仙厚予虽然完全不市事,可是,始觉得自己埋没在一群灰色的群众当中,教室一点活力都没有。带着极度精神上的消化不良,始回到讲师休息室,邻座的老讲师就开始发起牢马蚤了,这个老人前年还在关西的高中和补习班任职。
“学生也真是难缠啊!以前在学校里,校规规定女学生的头发不能及肩,结果学生以这个校规违反人权而发动反对运动。可是,现在校规改了,反对运动的领导人女学生反而又把头发剪短了。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懂吗?龙堂老师。”
“这个嘛,是不是为了负起惊动学校宁静的责任?”
“龙堂老师,你还年轻,太过理想主义了。不过,现实可是更刻薄的哦!”老讲师冷笑着,将专用热水壶里的水冲进恰恰冷掉的茶里。
“那是因为那个女学生在汉堡店打工,店里规定不能留长发,于是,她就二话不说把头发剪啦!发型的自由不是人权的证明啊!现在的年轻人只不过有小聪明,知道找什么样的对象进行抗争。”
“哦……”
“遵守打工店里的规则,却不遵守校规。只要认为自已是对的,即使是打工店,他们照样发飙,是不是?”
始不想引起对方的愤慨,也不想当一个无趣的听众,便捏造了一个藉口离开了休息室。因为正值上课时间,漫长的走廊上就像无人之地一样地静默。数学的公式、现代英文和十世纪的日语从每间教室的门缝里流泄出来。
难道自己就在对这个学校没有感情的情况下,浑浑噩噩地过日子,然后回东京去了吗?这样也未免太遗憾了。虽然有一些学生私底下对他表示出了好意,可是,就整体而言,这是一个欠缺魁力的环境。唉,原本所谓的学校魅力是要花时间才能理解的。
始来到校舍之外,在留相当多杂木的内庭里散步。当他经过仓库和垃圾焚化炉之前,来到山崖附近的时候,他在杂草阴暗处看到了生锈的铁丝网。始便踏进了杂草堆中。铁丝网以封住通往山崖下方洞岤的形态张着。这个洞岤的高度足以让始的长身直立起来,而且也有相对的宽度。前方一片黑暗,不知前头通向何方。
“始,你在那边干什么?”背后传来一个与其说是安静,不如说是胆怯的声音,始慢慢地回过头来。院长日高老人两手背在腰后,站在那边看着。
始行了个礼回答:“我不是想学汤姆·莎耶一样进行洞窟探险,只是想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崩塌下来,所以才禁止大家进入的,你也不用再看了,回来吧!”始顺从地听院长的话。
“没想到会有这种洞。时间似乎相当久远了。”
“我认为没有必要去想这件事。其他的教师们也都认为这是第二次大战的防空洞遗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其实不是这样的。”
“话是没错,不过,不是这样的。”始尽量以保守但清楚的语气提出了他的不同看法。
“神圣真理教团的教祖或教主大概知道这个洞岤的存在,所以他们才那么坚决地要拿到这声土地。您不这么认为吗?”
“不,我没想那么多。”
日高老人的表情是为难呢?还是压抑住自己的心情,始一时也分不清楚。他把视线转向洞窟,改变了话题。
“这个洞岤通往哪里?”
“我不知道。因为太危险了,所以也不接近过。我认为,应该找个机会把它埋起来的好。”
有人影躲在校舍树荫下窥视着他们的举动。不久之后,一通电话从校内的公用电话打到某个地方报告情况。
“哦……那个叫龙堂的讲师发现龙岤的存在了?这么看来不能再坐视不管了。”
充满了力感的回答声来自神圣真理教团的教主绫小路良。
第八章 狂宴铃声响
回到东京的保守党新干事长连日连夜继续进行他精力充沛的活动。行代田区的水田町有一栋地上二十楼壮观建筑,这是保守党全国本部的大楼。位于九楼的干事长办公室是他的城堡,他坐镇在这里,见过无数的访客,接受采访、下达命令,裁决事务。
“五百亿圆。要在这一次的选举中获胜,光是党本部至少就要五百亿圆。如果把这笔钱想成是维持日本的自由和繁荣所需的保障经费,就会觉得太便宜了。”
他对着话筒大声地说道。总选举早就预定在年底或者明年初举行,担任保守党选举总司令官的他总是忙得晕头转向。
“听好!如果我们的政党在选举中败阵,让在野党掌握联合政权的那一天,自由主义经济就会崩坏了。现在虽然处于史上空前未有的好景气,可是,连一毛钱都不愿支援的人就是不折不扣的守财奴。”
他的专用电话装设有四重的防止窃听装置,房间本身也有防止窃听的系统。坐阵在如铁壁般城塞中的他指挥着十人以上的秘书、几乎同等数目的议员,还有个人的电脑,可以说是一手承办了整个党的营运。
“如果对方拒绝,我们也有我们相对的作法。将成品输往海外的时候,应该可以免除加在国内价格上的消费税。可是,我们可以废止这个制度,加上同样的输出税。”
“这、这怎么……!”
“有什么不可以?只要加上输出税,美国政府指责日本的声音就会小很多了吧?在上一次的选举中,就因为你们业界出力不够,我们的政党才会败阵。我给你一些考虑的时间,明天中午以前给我答理。懂吗?”
干事长挂断电话,用他强壮的指头拨了另一个号码。
“啊,昭和汽车国业吗?请叫会长接电话。”他甚至不用报出自己的名字。这个电话号码只有一部分要人知道,会长秘书很熟悉干事长的声音。
“会长,你们公司支持的那个新闻秀是一个非常反政府的粗俗节目啊!先是说消费税有构造上的缺陷,又说在美苏协调的时代中,我国只是不断地增加军事费用,这些话都会造成丨人们的困惑。这种非国民的节目一定要停止才行。”
他闭上了棱线分明的嘴巴,在很短的时候内倾听对方的辩解。
“今年十二月支持者会放弃?那好,不过,放弃的期限只能到十月。请不要让我失望哦!”
在打下一个电话的五分钟之间,新干事长吃了他的午餐。他吃了三片厚厚的夹着蛋糕的三明治,喝光了两杯加了很多砂糖和牛奶的咖啡。
“啊,中道党的书记长先生吗?最近在箱根要举办高尔夫球赛,请你一定要参加。把消息透露给传播媒体也没关系。哪,是主办那个女歌手后援会的家伙主持的,是超党派的人。在好好地流一些汗之后,我们再就那第法案好好地谈一谈吧?”
他一边打电话,一边看着秘书递过来的备忘录,在挂断电话的同时,他对这件事下了指示。
“今天晚上的麻将大会中要输个三千万圆。那些派别的家伙手头很紧,给他们这些钱就够他们用了。如果给他们以亿为单位的钱,只怕他们会晕倒在当场。”
在场的从不禁哄堂大笑,在笑声未停之时,干事长拨了下一个电话。
“喂,那件事怎么样了?就是核能发电反对运动的领导人啊!现在他不是安然地地电视上演出,还照样出他的书?立刻让他闭上嘴巴!不管用什么方式,让他收下钱,然后马上着手准备以恐吓企业的罪行逮捕他。这次的选举,要让电力业界拿出三十亿来。可是也不能白拿。如果没有钱就用女色,让他的舌头冻起来。懂了吗?”
喝了一口茶之后,他又打了电话。
“什么?只能出一亿圆?混蛋!他以为是谁让他能这样做生意的?如果那件建法融资的事件让传播媒体知道的话,他可要损失个五十亿或一百亿呀!问他们董事长是不是想进拘留所尝尝滋味?一亿圆还少了一位数,懂吗?”
干事长就像黑手党的大头目一样忙碌,精力充沛而又勤奋,通晓一切业务。他管理着所有的脏钱和人脉,他在党内的实力远远超过弱小派阀出身的新首相。
突然,有人急促地敲了门。
“干、干事长阁下,大事不好了!”
敲门声未落就跳进干事长办公室的就是在上次总选举中当选的新科议员。是占有现在保守党的国会议员四十%以上席位的“二世议员”。他那退休的父亲拜托干事长好好锻炼一点都不曾吃过苦的儿子,希望干事长把他安排在身边训练。这个男人有学历,人品也不坏,可是,却是一个无能的人,放在身边也没有什么用。连干事长的秘书们都不把他人在眼里。而现在,这个男人惊慌失措地跑进了干事长的办公室。
“我现在有重要的事要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不定下心来!”
被干事长一喝,二世议员汗颜地匍伏在地上。“对不起,不过,请您先看看这个。”他颤动着声音递上了一张纸片。就在五分钟之前,从永田町到四谷一带,某家报社开始四处分派号外。就在看过号外的内容的一瞬间。
“名云这家伙!太过分了!”干事长的两眼中燃着熊熊的怒火。他用强壮的手掌拧皱了号外,但是,上面却用特大的字写着一些内容。干事长在五年内从某个恶名昭彰的企业手中接受了六亿圆不正当的献金,有收据的副本为证据,除此之外还有在国会上通过对某个企业有利的法案之证物等。
一个秘书慌忙飞向电视,一个频道换过一个频道。每一个频道都播放着一个二流歌手的离婚记者会,可是,不久之后,字幕上就打出了“干事长收购疑案”几个大字,于是节目内容就慢馒地变更为这个耸人的大新闻了。
于是,在二十分钟之后,干事长就完全变成了议论的中心人物。报社和电视台的公务用车并列在党本部之前,记者和摄影机蜂涌到玄关来。想要从后门逃离的干事长等人被发现了行踪,一下子就被包围起来了。有一打之多的麦克风挤到他面前。
“干事长,请问你一件事。”
“无可奉告!无可奉告!”干事长没好气地说。
“还不闪开!混蛋!”一个号称为秘书的保镖以连暴力团员都要为之胆怯的粗暴态度推开了记者。一掌打倒了摄影人员。在一阵推拉挤压之后,保镖们终于打开了一条通路把干事长推进黑色的宾士车中。
“再罗嗦就宰人!一群无赖!”留下了一阵骂声,宾士车开走了。
“暂时不要公开露面。这么重要的时期竟然发生这种事!名云这家伙,一个发狂的乡下诸候竟然动我的主意……”干事长用拳头殴打着车子的坐垫,秘书则缩着身子,战战兢兢地问道。
“现在要怎么处置?传播媒体一定会不死心地猛追的。”
“那是真正的政治献金。我没有什么好心虚的,把所有政治献金都视为一种罪恶,这是传播媒体的愚昧。就这么告诉他们!”干事长再命令秘书,把从保守党手中拿到钱的御用文化人名单从公事包中拿出来,从当中选出四个评论家。
“这四人人可以。在赤坂的‘菊祭’招待他们。一个人给他们五百万圆,再让他们抱抱艺妓,然后要求他们对传播界提出反驳,要他们告诉大众,追问一个有能力有名望的政治家无聊丑闻是国家的损失,不要让日本因此而踏上灭亡之途。”
“一个人五百万圆够吗?这一阵子,行情似乎都搞高了。”
“告诉他们,如果事情变得成功了,另有谢礼。真是一群□狗,随时随地地都想要钱。”
可是,先不谈个人的厌恶感,在这个时候,唯有用金钱可以驱动的御用文化人发动表面上的反击了。然后,他们再利用这一段时间,准备内部的,也就是真正的反击。
另一个赚取时间的方法就是逃开传播媒体的狂热,把自己藏起来。位于青山的伊贺上医院就是一个让渎职政治家们逃难的有名大医院,到目前为止,有八个首相、九十二个国会议员和三十八个参议院议员入过院。他们入院时都精神抖擞,可是据说“因为原因未明白的猝变”而死亡的人也不少。结果,干事长也跑进了这家医院,被请到了八楼的特别病房。留着鲸鱼般胡须的院长对带着五个秘书一起前往的干事长打了招呼,请干事长好好在此地休养。
“可是,干事长还很年轻,身体也很健康啊!该用什么病名好呢?”
“为患者安上病名是医生的责任吧?少罗嗦!”
被干事长这么一吼,院长像乌龟一般缩着头。
“那么,就以心因反应为名办理入院手续吧!”
“心因反应是什么病?”
“就是对刺激很容易过度兴奋,所以需要安静休养,大致上就是这样……”
“我怎么会患这么软弱的病呢?”
干事长不满的猛吹着鼻息,可是,这个时候也不能再计较什么了。年轻和健壮是干事长最引以为豪的,健康也是政治家的条件之一,可是,在暴风雨过去之前,一切只好将就着点。
特别病房与其说是病房,倒不如说相当于高级豪华旅馆的蜜月套房,相当宽敞而且又有格调。窗户向着中庭而开,从医院外面看不到病房内部。
“不管怎么说,背负着日本保守政界大任的我竟然还得装病入院,真是丢死人了!这一切都是名云的关系。可恶的名云,我要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他瞪视着几个秘书,仿佛他们就是政敌的化身一样。秘书们只觉背上冷汗直流,他们很清楚最好不要去招惹这个可怕的人物。
干事长像真正的病人一样换上了罩衫,可是,除此之外,他一点也没有病人的样子。他命令秘书们将病房改装成临时司令部。窗帘加装成两层,装备有防止窃听系统的电话也送来了。
他打的第一通电话对象不是首相,而是他担任副总裁的叔叔。
“叔叔,您大概也知道事情的梗概了吧?请您务必要帮帮我。”
“没想到一向强悍的你也有软弱的时候。哪,我就先找出一个在野党的丑闻,先转开媒体的矛头吧!”
“谢谢您。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因为名云的缘故。”
“如果要和名云发动全面战争,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干事长听到叔父的话,不禁提高了声音:“副总裁,不,叔叔,是对方先挑衅的。如果不站起来对抗,我方只有挨打的份了。”
“唔,话是这么说——”。
“叔叔应该会让我在五年之后成为保守党的总裁、日本国总理大臣吧?如果我因为这次的事件而名誉大受损伤,那么,叔父的梦想就破灭了。名云有意要粉碎叔父您的梦想啊!他的所作所为能原谅吗?”
“当然不能原谅,可是,这真的是名云下的手吗?”
在保守政界的浊流中奋游了四十年之久的副总裁,说的好听是慎重,说的难听是猜疑心重。他自己就是利用欺骗、威协、背叛了许多人而占上了权力中枢的宝座,因此,他总是考虑到别人是不是有可能欺骗他。
“那是当然不过的事。除了名云之外,还有谁会设这种陷阱?”
“唔,这么说来,你是被名云的手下村田给出卖了?”
“当然我会严厉地惩罚那家伙的。可是,名云的问题比村田还重要。既然他对我下手了,下一个目标就是您了。”
“这家伙可不能任他追逐!”
听起来似乎是不急不徐的回答,可是干事长似乎可以感觉到在电话的那头的叔父非常不愉快的笑容。那是一张用政治的活水搓捻着权力欲的粘土,再用利益的火焰灼烧而成的七十五岁老人的脸。经过策划,确保了海东集团的巨大资产为自己完全资金来源的就是副总裁。
“你就乖乖地待在那边两三天吧!偶尔休息一阵子也是不错的。”老人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地枕好像就发生在永田町的正下方。”
续一边用摇控器变换电视的频道,一边对哥哥说。跟干事长一样,龙堂兄弟也知道这个政治的放火事件主谋者是谁。肉食兽们就要开始一场血腥的相残了。双方的武器不是枪弹,而是钞票和流言交飞,弥漫的不是尸臭而精神上的腐臭。这引进丑恶程度相当的人们即将展开一场势力斗争。
“长满太多果实的树枝是承受不住重量的。太富有的国家也可能因为承受不住巨大的财富而毁灭。”
明治时代的作家德富芦花曾经写过这么一段话。始不得不有同样的看法。看来,日本好像已经承受不住自己所得到的财富重量,而渐渐走上自毁的路了。有的国家是因为受到他国的侵略而灭亡,有的国家是因为过度的军备而亡国,更有的国家是因为贫困和饥饿而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而有的国家是在虚妄的繁荣和饱食之后,被埋在垃圾山中而毁灭,这也不是不可思议的。不管怎么说,可以确定的一件事是一悠扬国家不可能永远繁荣。
就像葡萄牙一样,他们曾经支配了半个世界,可是,不知何时,他们也从世界史的舞台上退了下来,以一个安静的小国家姿态存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的国家就像迦太基一样,贪心地聚集了巨亿的财富,却也遭到了其他国家的憎恶,在没有留下任何文化遗产的情况下,在战火中灭亡了。日本接近哪一种例子,这是目前还没有办法确定的。
姑且不谈日本的未来,对龙堂兄弟而言,他们现在最关心的一件事就是在白杨学院的校地内发现到洞岤。当始针对这件事提出报告时,老三这样回答他。
“太不戏剧化了吧?在传奇动作小说当中,发现秘密的洞岤应该是更刺激更令人惊异的。在杂草堆中发现铁丝网,这未免太没意思了。”
长兄一点也不在意终的不满。
“很不巧的,我并不是传奇动作小说中的主角,只是一个平凡的世界史教师。我不想去经历戏剧中的情节。”
“平凡吗?”
老二端丽的嘴角露出奇怪的笑容。他很了解终的性格总是希望能搅起一场混乱。终在舞台上引发大暴乱,把恶人们一扫而空,然后长兄出现,给这个暴乱的孩子一拳,抓起他的衣领将他拉下舞台,这就是他们两人关系的象征。可是,注重礼仪和秩序、形式、平稳的长兄不能忍受这样的情形,就像是龙堂家的家系所赋予他的工作一样,这是老二的想法。
这一天,始对白杨学院今后的动向比对中央政界所引发的马蚤动还关心。始可以谅解日高老人的话中之意。现在的白杨学院看来没有个落实感,而且欠缺活力,这大概就是身为院长的经营者日高老人的心理反映吧?
日高老人是始他们的祖父龙堂司的朋友,以一个教育家而言,当然倾向于理想主义。可是,人缺了龙堂司那种干劲和骨气。这个温厚的绅士在他四年的经营学校生涯中,曾几度和自私自利的现实之间有过妥协。想来也是相当辛苦的,而且有时候也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意思。他一定也尝过挫折感和无力感吧?
“日高是一个好人。如果他想坚持自己的信念或理想,并将之付诸实行,一定会树敌的。没有一个人可以讨好任何人。”
始曾经听祖父这样说过。祖父很担心朋友的神经太细,所以也曾希望日高到共和学院来帮自已经营。可是。最后他还是未能将“收起你的学校,到我这边来吧”这句话告诉独立经营学校的日高,而带着这个遗憾去世了。
既然祖父遗言交代“如果日高有什么问题,就要尽力帮他忙”,始当然就不能置之不理。就因为这样,他请姑姑鸟羽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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