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自意,落错去》 第25章

夏然喉咙堵塞,只能沉默。

陆萍知道后,破天荒的没有闹腾,只是挂了电话也没能回过神。

“这是命呀……”

除了一半共同财产,侯景南想把房子给夏然。夏然只觉得他这般太过仁至义尽,不肯要。何况这房子本来就是他独立购买,更是他的栖身之所。

夏然搬走那天,侯景南不在。

或许不碰面,彼此都会舒服些。

东西寥寥无几,夏然环视了一圈,竟连回忆也零落得可怜。

蓝乐儿和纪如知道消息,都难以置信。

纪如没说什么,看着夏然叹气。

蓝乐儿在那笑:“我和程启没离成,你倒是悄无声息快过闪电。”

最不能接受的,反而是夏爸爸。

“小然,你们想清楚了?”

“嗯。”

“虽然我知道你很理智……可是,小然,能告诉爸,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吗?”

“……”

“不说就算了,爸只是觉得景南是个不错的孩子……”

“爸。”夏然打断他,下一句话出口,却说得酸涩困难:“检举你的人……是他。”

夏宗礼愣了愣。

“原来是这样啊……”

“爸,我,想离开一段时间。”

“去哪?”

“……下乡。”

夏爸爸舍不得,很舍不得。摸摸女儿的头,无声走了出去。

夏然仰头在窗边站了会,拖过被子覆盖头顶,将人缩进被窝里。

浮生若前世梦一场。

梦醒时分,似乎无得亦无失。这该是庆幸还是哀伤。

医疗下乡,市立医院分派去的都是穷乡僻壤荒凉贫穷之地。夏宗礼婉转地表达了几次,他不愿让他的女儿去受那种苦。

穷养儿富养女。夏宗礼把夏然当心尖宝贝,半生积蓄都挥霍在养女儿的温室上。陆萍也曾说过他溺爱,奈何夏宗礼甘之如饴。

从小未曾独自出远门,如今却要漂荡到千里之外的c城自力更生。夏宗礼千个万个舍不得。

夏然说:“爸,对不起。”

先斩后奏。夏然早就报了名。

于是夏宗礼再不舍,都只能压在心底,任她女儿往外飞。

陆萍没反对,连续几夜都在给夏然收拾,满满当当的药品营养品。怕乡村没法充电,还去科技展买了一块太阳能充电器,以便随时能打电话以解思念。

“离开也好,这边熟人碎言碎语的,小然听了不舒服。我的女儿,我不忍她去受苦,可我更不忍她得去承受精神压力。”夏宗礼靠在床头抽烟,陆萍在黑暗中偎着他,给他宽慰。

“小然会这样,说到底也是我的错。”陆萍想着说着,嗓子渐渐沙哑。“当初要不是我说侯景南那个人好,要不是我催着小然结婚,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不结婚就不结婚呗,我们养着她就好呗。”

黑暗中蛰伏的红色烟头被熄灭,夏宗礼缓缓吐气,伸手揽过陆萍,沉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继成方离去不久,医院又一批人话别。

院长开了桌,欢送下乡的队伍。那一晚医生护士又喝高了,小婷抱着夏然泪眼扑簌。

要走那天,夏然不让夏爸爸送,坚持乘坐公交车去医院门口集合。

狠了狠心,不看两老浓厚的不舍之情,夏然走出了那个不曾离开过的家。

她想默默离开。

花坛边却响起喇叭鸣叫声。

那是熟到不能再熟的小车。侯景南从车上下来,走到她身边,自然而然地接过她的行李,放入后车厢。

“最后一次,我送你去。”侯景南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刘海,若有似无,有些痒。

夏然犹豫了两秒,钻进副驾座。

两人还是像以前一样,安静而契然,独留音乐绕耳,有隐隐的舒心。

因为舒服而慵懒。这样美好的感觉,为何却是在分手之后才能回归。

夏然侧过脸看男人,堂而皇之地打量。

侯景南感觉得到她的视线,唇角微微抿起。

男人的脸部线条刚毅,眼神犀利冷淡,面对她却曾溢满温柔。

夏然其实不知道,他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或许就像蓝乐儿所说的,有爱情基地的婚姻都会被柴米油盐所折断。更何况是没有爱情的虚假婚姻呢。

她有爱过这个男人吗?

这个男人又曾对她真正动过心吗?

夏然轻笑,撇开眼。又不是怀春少女的年龄,何必再想这些呢。毕竟都走到尽头了。

小车在医院门口停下,侯景南才转过头看她,视线在她脸上流连,说:“古福县还算是比较好的,我曾经去过,民风淳朴,水电供应都好,你不会太受苦。”

夏然微笑,点头。

“那里昼夜温差比较大,注意保暖。后山那里偶尔会有点山体滑坡,你尽量别过去。夜晚可以在高坡那看星空,很清澄的繁星,你会喜欢的。”

夏然依然微笑,心里却荡开了波。

侯景南第一次,这般和她细细交待。以前的侯景南行住间照顾着她,从不会像老妈子一样唠叨这些。

是因为以后无法亲自照顾,所以只能用语言表达吗?

这是何必呢。

“谢谢。”夏然在他停顿之际抢了话。“我会照顾自己。你不用这样。你……不用觉得愧疚。”

两人的视线交缠,侯景南的眼睛深邃得让人想逃避。

侯景南点点头,顿了顿,俯过身,将夏然抱住。

夏然愣住,不知该不该挣脱。

耳边有温润的呼吸。“小然,我很喜欢你。可是……”那是让夏然觉得蛊惑的声线,她曾经迷恋这胜似播音员的嗓音。

还有彼此肌肤相贴的温暖。

夏然伸手,虚虚回抱他一下。

“谢谢你。再见了。”

后面未说出口的那半句,夏然很清楚。

我很喜欢你,可是,你比不上权势对我重要。

夏然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侯景南的视线。

侯景南记起他们刚领结婚证的那天,夏然也是在他面前,决绝而匆忙地离去。

她似乎,总是不会注意到,身后他在守望。

夏然走近那诉离别有些哀伤的同事。该说离别的,都说了。终究是,该走了。

她知道,有个人,她还没道别。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过,按下发送键。

这段混乱的日子里,佟止峰在家过年。她没告诉他离婚的事,也没有告诉他离别的事。

她的剧情是分离,他的剧情是团圆。

他们本不属于同个维度。

她选择离开,就是为了让一切归零。

佟止峰也好,侯景南也好,都只是她生命里的过客。

既然是过客,就别在彼此舞台中霸占太多的戏份。否则,只会再次沦落到心伤分离的下场。

她注定,此一生,踽踽独行。

作者有话要说:

说开始

算上夏然,一同到c城下乡的只有四人。

原做好了心理准备,以为古福县闭塞落后,嵌在哪座山的犄角旮旯,一年只能在春节沐浴一次。待到目的地,医生们舒了口气。虽是偏僻,但远处梯田延绵,近处小铺林立,平矮楼房歪斜排列,远比预料的要好些。

县长带着群众在大道上迎接,热情得让医师们诚惶诚恐。

大城市的人衣着光鲜皮肤细嫩,县里人甚是好奇,推挤着不好意思上前,大人小孩睁着大眼一个劲打量。

恰逢政府补贴,新建了平房,刚好能安置四位医生。十几平米的小房间,一张鸭仔铺,一席桌倚,一方布衣柜,便是全部。洗浴还得到每一层的公共间。

窄小零落,但简简单单。

夏然整理好行李,站在窗边望出去,刚好能眺望翠绿清新的梯田,有清爽夏天的气息。

原本并没有多大的期待,这般看来,倒是宛若重生。

县里的诊所,清减得可怜。铁盖罩下的大棚,分隔几间,墙上贴挂几张破旧的器官图,墙边和架上安有小型的医疗器械。

除了妇幼科独立出来,其他的科系全部糅杂,两个万能的老医生照顾着全县民生老病死。

还有第三位医生郑裕,去年下乡后自愿留下,一身的中药味,诊所后面晒满他的中草药。

一同事笑着说,这还真是发派边疆开垦新田来了。原来的城市,随便一个私人诊所,都比这大气。

村民协助把小巴上的器械都搬进大棚里,还有一些珍贵的药,医生们不放心,都自己跑多几遍一箱箱地轻提慢放。

三位医生看着那些崭新的器械和稀罕药物,眼睛闪闪发亮。

收拾了一下午,县长请吃了一餐饭,睡了一个不太舒服的觉,天还蒙蒙亮,夏然便起身往公共间去。

另几位医生已经在洗脸刷牙,看到夏然进来,都是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忍不住又去挠身上那极痒的每一处,黑眼圈都挂在眼睛下。

c城在南方,三月初,县民已经穿短袖打赤膊。农田里的百鸟千虫欢聚一堂。

待夏然几人去到诊所,大棚下已经热热闹闹挤满了县民。

“城里的医生来了!”

不知谁喊了句,便炸开了锅。

好不容易把县民安置好,在诊所外等候,一人一人轮流进入。

老医生对几人苦笑:“器械药物跟不上,很多病我们都诊不了。”

郑裕乐哈哈:“你们可真电视里才有的白衣天使了!”

南方潮湿,县民不太懂得注重卫生,挤门外的妇女们多是来问那难以启齿的妇科问题。

粗壮的农夫背着锄具,成天在半山腰耕田,偶尔遇到山体滑坡,筋断骨折常有。原本治疗粗糙,落下风湿萎缩,严重的从此瘫痪。

产科更是跟不上,古福县女人体格小,生孩子要经受异常的折磨。夏然不曾想过,现代医疗之下还有如此之多的一尸两命。

问题有很多,解决却只能缓慢而行。

夏然给每一户农家发了号码,约定就诊时间与次序。

宣传势在必行,还得分男女老少,逐门逐户地讲解。

若是病情严重的,夏然他们便将人送到城里的医院检查治疗。颠簸出城就要大半天。

而就算重病,因为那天价治疗费,县民多是情愿放弃,听天由命。

“夏医生,俺们那点庄稼,给俺家狗子留着用的,这啥病啥病的,俺不懂,也甭治,活多长就多长。”

这是夏然听得最多的话,听得心都酸软。

乐意看医生,却不乐意治。

城里的医生推着夏然往外走。“小夏啊,我知道你们看病免费,可也不能这么办是不?三天两头往这儿来,我们这儿资源也有限,急病的可是还后头排着队哩!得了病他们也不愿治,小夏你就省点心歇歇得不?”

口音太重有些难懂,夏然努力听了许久才听清,心里拔凉拔凉。

郑裕陪她走的这一遭,知她单纯,便劝:“无愧于心便是了。你觉得生命重要,对他们来说却是未必。医生是布施希望,在无能所为的时候,给他们希望,有时比健康更重要。”

夏然慢慢听着,无法反驳。

作为一个神经内科医生,夏然到古福县,有更重要的使命。

说不清是饮食抑或遗传的缘故,古福县常有县民发热恶心疼痛,严重的话呼吸衰竭,半身不遂。发烧在古福县来说犹如死神来临,人心惶惶,却是没人知晓原因,没人懂得防治。

夏然见到的第一个病人,突然在她面前趴地上痉挛抽搐,吓得医生们全耸起身撞乱桌子。

验了血清和尿液,夏然才敢说是脑炎。

物理降温,人工呼吸,能教的夏然都教了。

但是脑炎不用药是不行的,还有遗留一生的后遗症。

死亡率不算高的疾病,在古福县这,便几乎成了丧心病狂的绝症。

夏然和县委提过,带病人出山就诊,或进一批疫苗。

“这不是开玩笑嘛夏小姐。不说政府没拨款,就是拨了款,首先也不会用在这方面。多少年古福都这样过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你们大城市里来的人不懂呀。”

那确实只是夏然无知的愿想,个中纠葛利益权衡,她并非全然不懂。

政府安排她下乡,为病人找到了病症,却因为贫穷受限,要她生生看着病人在她眼前经受折磨,一点点虚弱后死去。

夏然接受不了。

但除了薄弱的预防,她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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