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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阅读

作品:绿处方 --天使与魔鬼|作者:008852|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1 08:04:30|下载:绿处方 --天使与魔鬼TXT下载
  骏杰打断道:“我就不信那个鸟话。人长着嘴,除了吃饭,不就是说闲话吗?”

  “好了,好了。打住。”印计拿筷子敲着桌子道:“看来,都是吃饱了撑的,吃完饭,大家赶紧给自个儿跑医院去。”印计从来不说是为公司跑医院,也不说是为办事处跑医院,他认为每个人做事都是为自己:为自己得到锻炼,为自己得到收入,为自己得到自己想要的回报;他认为代表和公司的关系,不是一种简单的雇佣关系,还是一种合作关系,公司提供产品、奖金和培训,代表提供时间、精力与智慧,然后各取所需而已。

  (连载16)英健医药的董事长钟明康原来是市妇幼保健院的药剂科主任。海南建省的时候,钟明康敏锐地捕捉到了商机,就和他的妻子去了海南,他做药妻子做化妆品。干了一年后,他动员妻子放弃化妆品营销和他一起做药。在当时海南的优惠政策驱使下,钟明康借钱注册了一家医药公司,通过朋友代理了一个日本杉红注射液。他招聘了一些人员以江海药材公司新药代理分公司的名义在杭海市推销杉红注射液。由于是进口的抗肿瘤药,卖给医院的价格不是批发价(药品零售价除以1。15就是批发价……作者注),就是批价95扣(相当于一般商业的95折……作者注)左右。当时海南对新成立的企业实行免税政策,那时“医药代表”刚刚进入中国市场,医生根本不懂得“处方费”一说,吃餐饭,拿点本子、挂历什么的,就很高兴了,所以他基本不用交纳税金,只要给杭海市药材公司付点管理费(管理费又叫走票费……作者注)就行了。

  海南的政策管理得越来越规范的时候,他和妻子回到了杭海,并通过关系将杭海市药材公司新药代理分公司注册为一家有营业执照的二级法人,注册资金30万元人民币。后来,他借国家准备实施gsp工程之机,摇身一变,将新药代理分公司增加注册资金至300万人民币,登记为“江海英健医药代理有限公司”,钟明康任法人代表,他妻子王小曼任企业负责人。事实上,医药公司现在由王小曼打理,他一心去经营他的进口汽车代理销售公司去了。

  印计远远地就看到了王小曼的白色宝马。他瞟了一眼宝马车的江v…19999车牌,停下车,从车后拿出一些公司定制的本子和笔,高高兴兴地上楼去。他将印有公司形象介绍的本子和“派克”笔分发给财务部的每一个人,穿过财务部进到财务总监吴小林的房间,将一个信封交给她。为了保证回款,公司规定销售额的2%给商务人员用作催款时交际,印计将1%作为现金支付给吴经理,另外的1%留作请客或过节拜访。

  吴小林接过红包,没有表情地望着桌子说:“上个月拖了你一下,你和王总好好说一下,应该没问题。”她抬起头望了印计一眼说:“王总今天在,你快去找她签。她一签完,我今天就让人给你去办,争取今天给你电汇出去。”绿保康和英健药业签的回款时间是90天。

  印计见王小曼在打电话,就静静地站在门外。印计看着穿着米黄色西服的王小曼笔直坐着接电话的高雅姿式,终于明白什么叫40岁女人的魅力。王小曼正要放下电话,印计非常及时地敲了两下门:“王总,您好!”

  “你好!小印啊。请坐。”王小曼欠了欠身子,说。

  印计没有坐下,将他黑色的公文包放到王小曼的桌子一角,从里面取出大红请柬说:“公司上个月通过了美国fda认证,想在22号,即下个星期五请您去我们厂考察。”他见王小曼没反应,就说:“王总,一切费用都是我们的,您只要提供订机票的身份证号就可以了。”江海省只请了您一个商业公司。”

  “哦。”王小曼停了一下,接着不紧不慢地说:“医院,是些什么人?”

  “其他都是医院的院长和药剂科主任。”

  王小曼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谢谢。最近比较忙,有机会再说吧。”印计马上接话:“您家的企业是江海最优秀的医药企业,我们是中国唯一的fda认证企业,我们是强强合作呀。”他看了看王小曼的表情,说:“在您认为能抽得出空来的时候,我们随时欢迎您和您的家人、朋友去我们公司那看看海,爬爬泰山。”

  王小曼爽朗地笑了起来,印计赶忙递上《支付货款审批表》。

  王小曼接过表,右手中指很麻利地在计算器上跳着舞,然后在审批表上签字。

  印计道过谢,出了王小曼办公室的门。印计白色的富康车往后倒了一下,就飞快地走了。郝美玉望着印计远去的车影,突然想起西班牙作家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的话:“应该把他的缺陷看做一件皇袍,从容不迫地穿着,就像一个鲜为人知的、人们装作一无所知的光环。”印计的缺陷是什么呢?这么久以来,从未见他从驾驶室跑下来,抢着为女士开过一次车门。在郝美玉看来,这种缺少绅士风度的做法,正折射出他为人的实在和不卑不亢的光环。

  印计把车停在门诊楼前让郝美玉下车,是想让她少走几步路。药剂科刚搬至新启用的主楼,从门诊的一楼大厅穿过去,走过一个球场就是。郝美玉目送印计的车走后,她没有上台阶进门诊大楼,她不愿和拥挤的病人和病人家属去碰撞那郁闷、渗着苦痛的空气。郝美玉搞不清楚,为什么六千万人的江海会有那么多病人,有些病人家属通宵排队为亲人挂号,甚至为了挂上某一个专家的号,有些病人家属干脆就在门诊大厅打地铺。就像倒卖假期火车票一样,附一医院一些知名教授的号有时竟然被倒卖到500元一张,医院也曾下决心打击过炒专家号的“黄牛”,但有些“黄牛”是那些专家的亲属或熟人,也就不了了之。郝美玉朝前走了一百多米,右拐,想从旧的外科大楼到主楼去。她喜欢闻老外科大楼旁那两株有着50年历史的桂花树散发的醉人的芬芳。平时医生很忙没时间接待她的时候,她就拿着她那本快翻烂了的《百年孤独》,靠到离桂花树不远的亭阁的白色柱子上,细细品读。亭阁里挤满了人,有的拿着看过的报纸垫着坐,有的席地而坐,那些坐着的人不时盯着郝美玉看着,欣赏着她的美艳。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说“美是一种神奇的外形上的缺陷”,可人们却无法找到郝美玉外形上的缺陷。

  雨后的空气里,桂花的香味膨胀着往外散发,将来苏的味儿赶得很远。树下,香味儿依旧挤得满满当当。郝美玉放慢着脚步,想尽可能地分享这种雨后芬芳。突然,悲怆的咆哮如锐利的刀在空气中砍开一道道口子,她仿佛看到那紧绷的空气一下子爆开,白色的忧伤和红色的愤怒如花一样盛开。她不想让心灵在这种一次次麻木的生离死别的恐怖气氛中受伤,她加快脚步朝主办公楼走去。

  主楼的1至4层是医技科室的办公处。5至22层是住院部和手术区,这里有中国一流的手术平台,可同时开展36台手术。院长们和行政职能科室不在此办公,医院专门修有一幢四层的多功能办公楼。

  1至4层是滚梯,5至22层,一天到晚有24部直升电梯对开。郝美玉要去的药剂科办公室,在4层左侧,去陈副主任的办公室要绕两个弯。陈副主任的办公室没有门牌号,但他办公室的左边门是采购办公室,上面写有4022,郝美玉记得很清楚。这幢耗资数亿人民币修建的主楼国庆开业时,她和涛哥、印主任一起来帮助搬家,并交纳15万元的赞助费。郝美玉乘滚梯到达4层时,一时找不到方位,定了定神,左转右转总算瞎猫碰死耗子撞到了4022。4022房和陈副主任办公室的门都是关着的,但能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她咽了两口唾沫,在没有门号的黑绿色铁门上轻轻敲了两下。见没有反应,她轻轻推了一下,见门开了一条小缝,她又举起纤细的手轻轻敲了两下。一个医药代表模样的女孩来开门说:“我们经理马上和主任谈完了。”

  陈副主任的办公室和梨主任的一样,由十四五平方米的办公区和九平方米左右的午休房组成,办公区配有电脑、电视、沙发和卫生间,午休房里有一个能放少许衣服的壁柜和一张1.4米宽的床,床单和被子是专用的,但和病房的一样是纯白的。郝美玉向那女代表微笑一下,径直走了进去,在沙发上坐下。

  郝美玉用余光扫了一眼那个和陈副主任交谈的人:一米六的个,穿一身浅青色的职业套装,留一头乌黑的长发,她猜测那是一家外企的省区经理。那女经理和陈副主任握完手后,一甩头,秀发像飘柔广告画面里的女模特一样,极似深秋里绿透了的瀑布。郝美玉羡慕的目光目送那经理和代表到门口时,陈副主任和她打了招呼。

  郝美玉条件反射似地起了一下身子,望着陈碧玉头上盘得很精致的秀发,很真诚地说:“主任,您这个发卡是从法国寄来的吧?好漂亮,好浪漫的。”郝美玉听人说陈副主任的丈夫在法国读精神病学博士。

  陈副主任很得意地将手伸到头上,摸了摸自己的红宝石发卡:“是吗?谢谢。”其实,这个发卡是她上个月应邀去美国的lly公司总部考察时,自己在妇女商场挑选的。郝美玉不慌不忙地从自己装着产品资料的包中取出精美的红色请柬:“陈主任,我们公司组织江海考察团,这个月22号去厂里考察,也一同庆祝我们公司通过美国fda认证。”陈副主任对fda(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的简称)很了解,据她所知,中国迄今还没有一家药厂的制剂通过美国fda的认证,最多是fda受理了申请而已;申请最早的是天士力公司,它的滴丸制剂虽已受理,但至今没有拿到fda批文;申请者中进展最好的是浙江华海药业,它的帕啰西汀片有望在2007年5月拿到中国第一个fda认证书;拿到原料药的fda认证的公司倒有6家,像浙江一个小小的台州,就有海正药业和华海药业拿到了原料药的认证。陈副主任没马上做出明确答复,转而问道:“你们公司生产原料药吗?”

  “生产啊,acei类还出口欧美呢?”见陈副主任很关心,美玉来了兴致:“主任,去看看吧,我陪您去。”

  “日程是怎么安排?”

  “周五晚从杭海动身,周六上午一个小时参观车间,完了就是旅游,刘公岛、威海岸、泰山顶……都安排了。如果您事情多,我们安排周日晚回来;如果能抽出空,就周三和大家一起回来。”郝美玉停了一下补充道:“时间长短,由您定,服务我们做。我们和外企一样,安排经理和代表全程陪同。”

  陈副主任掐着手指算了一下,又看了看台历说:“我还真没去过刘公岛呢,但这次实在是脱不开身,香港的朋友要来,你请梨主任他们去吧。”

  “梨主任那儿,我们会去请,您看……谁代您去合适呢?” 附一医院这一次有五个指标:院领导1个、药剂科2个、临床科室top级人物2个,这五个人分三批走,院长是参加全国院长考察团,由公司政府事务协调办马开芬主任带队,在厂里参观半天后直接去韩国,然后去日本,从日本至上海返回杭海。第二批是药剂科兼医药商业系列,由各办事处经理陪同,公司营销总监和市场部、商务部共同接待。第三批是临床科室vip团队,由公司销售部接待。

  “那就让采购陪主任去走走吧,采购很辛苦,出去的机会也较少。”

  郝美玉愉快地谢过陈副主任去了4022房。采购很高兴地答应了下来,并且告诉她梨主任昨天就同意去了。

  采购将《新药申购表》交给郝美玉:“你把资料填完整了,好像物价你们还没办。”

  “在办,15号就能下来了。”郝美玉填完表说:“老师,有了物价就能采购了吧?”

  “恐怕不行。这次通过的新药,现在一个也没采;外企的几个产品,填了申购表也没采。”采购用眼睛看着桌子右上角的一大堆表格说:“你看,外企的在那儿,都没采。”

  郝美玉此刻突然感到卓效平的采购存在着一堵墙,一堵不是她的力量所能翻过的墙。她的对手除了一掷千金的洋鬼子,还有医药招标……江海省直单位一年一次的医药采购代理招投标于5个月前开始,结果已在2个月前公布,交投标资料的时候,她的卓效平还没有上市。医大附一是不能进行私下采购的,必须上网,这不同于其他的地级市可以变通。补标的事,是郝美玉所不能办的,她不知道印计有没有这个本事。(敬请关注《绿处方》……17)

  (连载17)手机铃声又一次打破清晨的宁静。郝美玉知道是印计到了楼下,他们昨天已约好去凤化县中医院和人民医院协同访问。她抓起包就咚咚咚地往楼下跑。

  郝美玉每次坐印计的车去凤化,都有一种幸福感和自豪感。这种感觉倒不是因为坐小车比坐公共汽车舒服、快捷的缘故,而是一种荣耀。印计和她的协访,占到了他协访代表总数的50%左右,而且江海的药厂二级办事处主任中有车的并不多。正是因为她来凤化的大多数时候都是印主任开车陪同,或开车送来,大大提高了她在这个县级市场的地位。

  进到县城,印计说:“先去人民医院吧,让药剂科主任在办公室等我一会儿。”

  上次他和郝美玉来人民医院时,在药剂科伍主任的房间聊天,不知怎么的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空调上。主任当时提出空调修了好几次了,修不好了,希望印计他们能赠送一台好的。印计当时没有立马答应:“我回去打报告,尽快答复。”印计知道,公司今年不可能再批钱给这家医院。

  印计觉得在这个医院花的成本太高了,伍主任三天两头就往杭海跑,每次招待他时他都会把他在杭海工作的熟人叫一大堆来陪吃陪喝,好像印计是开印钞厂的,搞得印计很是别扭。有时,印计真的很想放弃凤化人民医院的业务。他倒不是在乎这个医院没赚到钱,而是伍主任的做法让他受不了:去年暑假,凤化县二中的一个女老师要途经杭海去北京,伍主任托他订票并送那老师去机场,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可当印计将那老师送到机场要机票钱时,那老师理直气壮地说:“伍主任特地交待过,要我不要给你机票钱。”印计当时气愤得说不出话来,只好破财。为了团队的利益,为了销售总量的考虑,也为了郝美玉的市场,他决定自己掏钱给他买台空调算了。他找到凤化空调专卖店,问了一下1.5匹格力空调的价格后说:“价,我不还,但你得开票。”

  “票当然有,交了钱就开。”营业员说。但印计坚持要看到票才交钱。印计这些年来跑南走北,很多地方一轮到开票就说:“先生,对不起,票刚用完,您下次再来开,或您留个地址我给您寄来……”印计很讨厌商人的这种逃税伎俩,他陪专家去过一些国家,他觉得西方发达国家公民的纳税意识比国人强的不是一点半点,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印计看到票后交了钱。他将伍主任的电话和地址留给卖货的。

  “中午送。”那营业员说。

  印计找个地方将发票复印了一份,就径直去了凤化人民医院。他昨天已和伍主任约好。

  印计进去后,向郝美玉使了个眼色。郝美玉心领神会地说:“主任,我去科里转一圈。”

  印计将写有购买者伍凌李的发票原件交给伍主任说:“空调中午送来。”

  “谢谢啦。太感谢了!”伍看了一眼墙上的空调说:“别人没换我换新的,不好吧。你让他们送我家去。”

  “我留的是您的电话,他们送货时会和您联系。”

  “小印啊,不是我表扬你,你就是会办事。”

  “应该的,应该的。”

  郝美玉估计印计和伍主任的交易该进行完了,就在洗手间用水洗了一下脸,回到了伍主任的办公室。

  印主任见郝美玉回来,就说:“美女,你和主任聊着,我上江院长那报个到去。”他转向伍主任道:“主任,我先上去了。”

  伍主任打趣道:“有美女陪,我很开心,不知你放不放心?”

  印计笑笑,行了一个类似少先队员的礼,就离开了伍主任的房间上楼去了。

  印计一走,伍主任就轻声说:“小郝啊,我跟你说,有人举报,你的桌子卖得不错,说极可能在做促销。我抓到证据会停你药。”郝美玉听着伍主任将“卓脂”说成“桌子”,想笑又不敢笑,只好开玩笑道:“主任有所不知,小女子卖的桌子全是实心红木的,药材好所以卖得好,不用做促销。”

  “我也相信你不会去做违反规定违反原则的事。”伍主任用异样的眼光望着她。

  郝美玉想引导谈话的进程,便说:“主任,我的卓效平是本周采购还是下周采购?”

  “什么卓效平?我没听说过。”伍主任睁大眼睛。

  “主任日理万机,真是贵人多忘事。”郝美玉从包里掏出两包精品大红鹰扔到伍主任桌上说:“上次在樱花歌厅给您的资料……”

  伍主任一拍脑袋说:“哦,想起来了,好像是有个资料,但不知落在宾馆还是落在哪儿了。”

  郝美玉从包里取出一本da(卓效平学术推广资料手册),双手毕恭毕敬地放到伍主任的面前。她站到他的右侧,用左手翻开,右手手掌朝上,手指在资料的文字上轻轻滑动,非常专业地为伍主任介绍卓效平的产品特点。她感觉到伍主任没有专心听她讲解,目光总是在她的上身游走,就停止讲解,坐到主任对面的木椅上说:“不错吧?”

  “不错,不错。”伍主任咽了一口口水接着说:“不错的产品。”

  郝美玉趁机道:“主任是个有眼力的人。这么好的产品不进,实在可惜。”

  “你的产品,好不好我们医院都得进。”伍主任停顿半秒钟的样子又说:“何况还有你这么优秀的医药代表呢?”

  “那就这么说定了。”郝美玉说完伸出右手。伍主任会意地伸出右手。两只右手手掌相碰,室内传出“啪!”的声音。就在郝美玉和伍主任谈论卓效平的时候,印计也在和江小平院长谈论卓效平的进院事宜。

  江院长将印计送的二千元红包放进抽屉说:“印主任,你每次都那么客气,我拿你的太多了,忙没帮上什么,我感觉到有罪。” 这话让印计有些感动。他给很多人送过红包,几万一个的红包也送过,第一次听到一个院长说自己有罪,尽管那声音或许不是出自真心,他还是感动。在印计看来,江小平还是够义气的,他拿了你的钱就给你办事,不像西月光那帮人吃了喝了就是不办事。印计忙说:“你是好大哥,我就喜欢你的直率。”

  “印主任,你放心,你这个面子我一定给,我一定替你完成任务,按时去你们厂学习。”江院长将请柬放进抽屉,压在钱上说:“我现在就让伍主任上来,给你把卓效平的事办了。”

  伍主任接到江院长的电话,就屁颠屁颠地跑了上来。

  “伍主任,小印这个产品,资料你看了吧?”江院长将卓效平的da在桌上亮亮。

  “看了。”伍主任知道江院长和印计关系不一般,也知道江院长有很多药商朋友,但又猜不准院长的心思,所以没有表明态度。

  “我看这品种不错,你就先用现金去买百把盒来试用。”医院不通过药事会的产品,都是以试用的形式进来的,但一试用可能就是几年。

  “品种是个好品种,但扣率……”

  江院长见伍主任说到扣率的问题停了下来,想到印计和他提的95扣,就说:“它的原料是出口的,又是fda认证企业,优质优价,就按外企的标准来吧:90扣。中国的药差了出不了口。”说完,他转向印计:“印主任,我们能做的,只能是按外企标准了。”江院长见伍主任没有说话,就说:“你去打个报告上来,我签个字,责任我来担。”见伍主任还是没有反应,就说:“小印和你说了吧?中午大家一起吃个饭。”印计反应非常机敏地说:“我正准备和您谈完下去请呢。”他从包里拿出一盒软中华,给江院长和伍主任各递一支,目光向着伍主任:“主任,没有您就没有我们的今天。老地方,赏脸。”

  伍主任脸上有了一丝笑容:“哪里,哪里,你太客气了。”

  当江院长坐着他的救护车,带着两名副院长、医务科长和药剂科主任来到卫生局副局长弟弟开的“四海大酒店”时,印计已买好了江院长最喜欢喝的剑南春酒在那静候。江院长喜欢喝剑南春,因为他认为喝这酒既没假又摊不上腐败。菜也是印计点的,印计秉承谁买单谁点菜的规矩,却尽可能照顾到每个用餐者的口味。请客吃饭的人都说点菜是最难干的活,可每次印计点的菜,大家都比较满意,只是有时喝酒喝得尽兴时不得不加上几个菜而已,这也是印计的用餐准则,点少了可以加,点多了浪费。

  在餐桌上,印计努力回避附一的事情。但扯来扯去还是扯到了张建军的案子上。

  医务科长石国利说:“小印,你在杭海神通广大,不可能不知道他的事。医风办的文件都转发到我们医院了。”

  分管药事的副院长何建明说:“听说他败在女人的一条内裤上。他搞的女人太多了,到死,可能都不知道是哪个女的将短裤交公了。”

  药剂科主任伍凌李说:“他呀,做鬼也风流!如今这年月,不玩白不玩,玩了不白玩。”

  江院长打趣道:“老伍,你进去了,我派人给你送饭,但不要栽在寡妇手里。”

  伍主任笑笑,望着印计,话锋一转:“印主任,你是有思想的人,你怎么看商业贿赂的事?”

  “我说不好。”印计低头吃菜,他不想去谈论医务人员的事。“我只会做药,不做这一行没有别的事做。”江院长鼓动道:“随便说说,随便说说,说不定一语惊醒梦中人呢!”

  印计想了想说:“那我就说两点,不要笑话我就行。真心话,一家言。第一,大家相识与合作,都是缘分。我不想被抓起来。如果有一天我被抓起来,打死我什么也不会说,死我一个只一个,我不能害死兄弟们。第二,一条鱼死是鱼的问题,一池鱼都死了是水的问题;现在,又不是一个药厂在行贿,也不是一个医生在得处方费,抓得净吗?归根结底,是体制的问题:要求医院救死扶伤却不能全额拨款,想吸引人才却是医生工资不如卖菜的实惠,洋鬼子要进村,企业要gmp认证,不搞点‘地下工作’如何生存?”印计的话,像他给代表培训一样,赢得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只有一个人没有鼓掌,那就是郝美玉。

  江院长、伍主任走后,郝美玉对印计说:“主任,你开车那么辛苦,是不是找个地方先休息休息。”

  印计说:“还是先给西主任打个电话吧。”他知道,西主任中午不是喝酒就是打牌,他很少午睡。

  电话很顺利地接通了。西主任说,他真没想到印计今天会来,老朋友很久不见很是想念,脚马上就洗完了,洗完就回家,让印计去他家门口等。

  印计想,西主任明显知道我来是为卓效平的进货问题和扣率问题,要我去他家无非就是想让我拿红包。印计边说话,边用右手对郝美玉做了一个点钞的动作。

  “那也是啊,他上次那么痛快地答应了我。这个流氓,临到我送货时却说开70扣的票。明知70扣做不得,答应不等于是没答应。”郝美玉继续发表自己的观点:“这次去,不明摆着是要我们出点儿血。”印计考虑到西主任是在洗脚,去早了没地方等,在他家门口等别人看到了不好。西主任住的是医院的新宿舍区,住在四楼靠东头,四室一厅的房子。印计将车开到树荫下,将窗子玻璃都放下来,和郝美玉聊起了天。

  “听别人说,你们那个地方还有些人家没裤子穿?是不是真的?”

  “你又不是没去过山东,你看到过没穿裤子的人了吗?”郝美玉戏说道,“想得美……是想看漂亮姑娘不穿裤子吧?”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如果想看不穿裤子的美女,歌厅不有的是?在凤化县,随便开一个ktv,100元就可请一个小姐裸体陪你跳;再往深里走一点,就可以喝花酒。”

  “我也听别人说过喝花酒,喝花酒是什么意思?”郝美玉半闭着眼睛说。

  “每个地方花酒的喝法不一样。凤化县下面的铜窑村,马路边的店子都可以喝花酒,全是一些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们脱光衣服坐在客人身上,客人将酒从她脖子上倒下去,酒顺着两乳间往下流,客人就在乳沟的下段接酒喝。”

  “中华之悲哀,时代之不幸。”郝美玉模仿古代读书人念八股文的音调。

  印计看着郝美玉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你去过没?”郝美玉问。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印计也模仿说八股文的腔调。郝美玉捡起车内的《汽车》杂志,狠狠地砸向印计:“你们这些臭男人,没一个好的!”说着话眼泪就落了下来。

  印计见郝美玉哭了,忙说:“我只是听说,听说而已,没有到过现场。”

  郝美玉停止了哭泣:“真的?”

  “当然是真的。”印计看了看她,说:“关你什么事呀,林黛玉,多愁善感。”

  郝美玉低着头,没有作声。(敬请关注《绿处方》……18)

  (连载18)印计看了一下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说:“走吧”。刚起动发动机,西主任就打来电话告诉他到家了。印计一接电话忙说:“好,我马上就到。”

  郝美玉去找药房统计的人拿数字,印计径直进了西主任的家门。一进门,印计就给西主任塞了一个1000元的红包:“主任,不好意思,酒都没来得及买。这是点心意,酒就辛苦您自己去买了。”

  主任将红包放到茶几上问:“喝什么茶?红茶还是绿茶?”

  “我自己来。”印计说完就去拿杯子倒茶。

  “在我家里,还要你自己动手,那不行那不行。”西主任口上说着,但并没有去阻止印计。印计先给主任那喝过一口的茶杯象征性添了点热水,再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

  天南地北聊了一会儿家常,西主任就问:“上个月出了一件卓效平的计划,你们怎么没送货?”

  “主任,我正是为这个来向您汇报的。我们供给医药商业的价格都是80扣,怎么送得了啊,我的老主任。”绿宝康药业给江海所有医药公司的价格是72扣至75扣,完成合同回款额后再给商业返回1至3个点。他知道主任会压价,故意把价报高一点。

  “不会吧。别的厂家同样的产品,价格比你的低3块多,70扣还给我返5个点呢,看在你我老朋友的面子上,他们的,我都没进。”

  “主任,您说得对,我们是老朋友了,老朋友不瞒您,谈扣率这个事,应该是商业公司的事,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开发和上量,这里量不大又远,英健不愿意送也不愿意谈,我们只好代他们谈了,如果扣率谈不拢就等于做不成。”“你这话倒也实在。”西主任用手在茶几上敲了几下后说:“但我们进的产品,价格都压得很低,药品没利润,医院就玩不下去了。什么药品收入不能超过50%?……在我们这里行不通。”说到这,他用左手拍了拍印计的后背说:“小老弟呀,大哥不想栽在这个问题上。”他做了一个点钞的动作。

  印计再次仔细地环视了一下西主任家的装饰,高档的红木家具,原装进口的高宝真音响,最先进的数字电视,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工薪阶层买得起的。他似乎认证了别人说的“西主任既要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他凑近主任一点,小声说:“要不就直销,从我们厂直接开票到医院,60天回款80扣,货到付款78扣,先款后货75扣,你要求开多少价都可以,高出部分扣税后全部返给你,只有我知道。怎么样?”

  西主任似乎来了兴致:“怎么返?”

  “每次公司收到款就返,您这边的款打出十天,回扣就会打到您指定的卡上。”

  西主任沉思了一下说:“卡上打不得,打不得,那是活证据,到银行一调单就全完了。”

  “要不,我和您签个合同,每个月我亲自将现金送到您手上?”

  “这倒可以考虑。”他沉思了一下,问道:“别的医院进的都什么扣率?”

  “你们凤化人医就是90扣,有的还是批发价呢,我们是fda认证的药品出口企业。”

  “用完付款怎么样?75扣怎么样?每次发货量由你们控制。”

  “那我得和公司商量。”印计有些失望地说。

  “那你先和公司商量看,行的话打电话告诉我,你们就可以发货。开票价,我和院长商量后再告诉你。”价格的问题,基本上都是药剂科主任说了算,印计和西主任都心中明白。和西主任握手告别的时候,印主任就想好了,向公司打报告只打70扣,他相信公司会批。对于一个基层办事处主任来说,有许多的钱没法,报也报不了,也不够报,只好想点别的办法,这就是营销行业所说的“水至清则无鱼”。

  走出西主任的家,他有一种淡淡的喜悦。他知道这种方式可能是未来一个时期内,或者准确地说是西主任在位的时期,和凤化中医院开展业务的一种新方式。他用这种新方式不仅可以快速地占领中医院这个市场,筑起一个别人不能轻易攻破的战斗堡垒,实现公司、西主任和自己三赢。

  他刚准备拨郝美玉的电话时,钟涛打来了电话,说骏杰被请到了靖宁县城南派出所,要单位领导去领人。没有说原因。

  印计给郝美玉通了电话,就一个人风风火火开着车往靖宁县赶。

  从凤化到靖宁,有一条高等级公路,限速80公里/小时,大约需要2个小时。

  印计拨打骏杰的电话,始终没人接。打钟涛的电话询问原因,他说不知道。印计一边开车一边想,会是什么原因呢?

  印计和骏杰共事已经有6年了,骏杰是印计一手带出来的。对于骏杰,印计自认为是了解的。骏杰做医药代表以前,和别人一起开一家小煤窑赚了些钱。后来因为煤矿出了安全事故国家又管得紧,过不了年检,也就关闭了。煤矿倒闭的时候,他的妻子已是一家医药外企的杭海主管了,就要求他一起来做药,说做药稳,投资少,见效快,风险小。他的妻子在医院已有一些社会资源,说可以共享,就一个劲儿地动员骏杰做药。印计是在江西的一次药交会上认识骏杰的妻子于荷的。于荷人长得不是很漂亮,可给人的感觉非常干练,有朝气,也很有亲和力。于荷说夫妻在同一家公司,外企不允许,希望印计能带带骏杰。当时印计在北京一家医药公司任江海办事处经理,老板对他很信任,他说骏杰值得培养,老板也就同意了。

  没过多久,北京那家公司的老板在一次车祸中变成了植物人,公司一下子倒塌了。此时正逢山东绿保康药业招人,他就让骏杰在北京那家公司多混两个月,他接手绿保康杭海市办事处主任不到一个月就把骏杰弄到了公司。尽管骏杰平时也大大咧咧顶撞印计,但骏杰背后总说:印计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师兄,最佩服的还是印计。

  凭印计对骏杰的了解,骏杰虽然脾气急躁,但他是一个明事理的人,是一个敢作敢当的人,怎么会被公安局弄去了呢?是不是嫖娼?如果是嫖娼的话,罚5000元钱就没事了,对于骏杰那么好面子的人来说,根本不可能闹到要单位去领人的地步?是争风吃醋?那似乎也不可能。那是什么原因呢?印计突然想到骏杰有一次傍晚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两个背书包的学生在巷子里接吻,他停下车走上去就是两个耳光:“学生不好好读书接个鸟吻!”他想:骏杰是不是打抱不平呢?于荷和雨胜辉认识有十多年了。那时,于荷是靖宁卫校的一名护理系学生,雨胜辉是卫校的药学老师。

  于荷走上医药代表这条道路,是雨胜辉调任靖宁县人民医院药剂科副主任后鼓动的结果。于荷后来能很快地拓展市场,与雨胜辉和他同学的帮忙是分不开的。所以,当于荷从靖宁县人民医院采购员的口中知道雨主任被打时,就火急火燎地来了。走廊没有一点生气地僵躺着,风有气无力地拍着走廊半开的窗户,吟出几许凄惋。于荷轻轻地敲门,推门进了雨主任的办公室。雨胜辉一脸的惊诧:“你怎么来了?”

  看着雨胜辉青紫的右眼和右眼上方的纱布,她的鼻子有些发酸。她极力克制自己,将头往后一低说:“正好到卫校有点事,就顺便过来了。”

  “你是不是听……”虽然说无巧不成书,但他不相信那么巧,他想她一定是听到了什么。

  “不是!”她打断道。眼泪却流了出来。

  他知道,她不问他头上的伤,这是有悖于常理的。他明白她想知道他为什么受的伤。

  他低下头。沉思了十多分钟后,他说:“你知道的,我们医院的抗菌素的用量一直很大。6月份,一个大学的同学推荐一个朋友来找我,说想做菌灵(也就是头孢曲松)。 我看了一下菌灵的资料,菌灵是进口原料,和现在使用的菌克敏比,相对来说质量好而价格低;我们医院二季度头孢曲松的平均月销量有8000多支,我想了很久,回忆不起有人找我做过这药,我又留心了七八月份,好像没人来管这个药,我以为是商业公司的自然销售或是某个医生自己做的,就帮了我同学这个忙:从九月份开始,就让采购停掉原来的菌克敏(头孢曲松),换用菌灵。可今天大清早,一个光头的黑社会混混就带了两个人拿着木棍进来了。他们说是我去党校学习的那个月张院长让他“先送点过来试用的。”我跟那人说,试用的结果是菌克敏不如菌灵,所以我们决定换用。那人恶狠狠地说那现在怎么办?我说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院长通知我或写条给我,我才能考虑进。那光头骂骂咧咧地说:“老子是花了两万块钱才进来的,你说停就停了?”说完,光头就反锁着门,指使那两个人用棍子打我。打完后说,要我明天就恢复用他的药,并且必须赔偿他停药以来6万块的损失。

  “那你干嘛不报警呢?”

  “报什么警呢?黑社会的你惹得起?”

  “那你就这么算了?”

  雨胜辉停了一下,叹息道:“唉,黑社会的惹不起,院长也惹不起,我哪里都惹不起啊……”

  “那你真赔他钱?”

  雨胜辉点点头。

  “他们什么时候来拿钱?”

  “中午,十二点。”雨胜辉像接受审讯似地回答着于荷。

  于荷想到骏杰头脑灵活点子又多,在靖宁又有很多朋友,而且雨主任也没少帮他忙,于是,她假装上洗手间,就拨通了骏杰的手机,将大致情况和他说了说。

  骏杰说:“太巧了。一哥们儿昨天酒喝多了,手机忘我车上了,我现在刚刚把它送到靖宁。”他嘱咐她:“等一下,一会儿就到。”

  太阳被云彩盖了起来,风也歇着了。骏杰从县委招待所取出他的车,取了6万块钱,咚咚咚来到了医院。一进门,骏杰骂道:“他奶奶的!哪个鸟人敢欺负到主任头上了?”

  见骏杰进来,雨主任说:“骏总,你来得正好,辛苦一趟,陪我去银行取6万块钱。”

  “我这有,你先借用吧。”骏杰拍了拍他那引以为豪的都彭包,据说这包商场价是5800元。

  他们谈话的间隙,于荷去食堂买了三个盒饭。于荷知道,现在这个状况,雨主任不会和他们去饭店吃饭。三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大家又谈起了那事。于荷的观点是报案为好,免得他们今后没完没了的敲诈。雨主任的观点还是不要去惹,去财免灾。骏杰知道雨主任不想报案的苦衷,也坚持不报案:“警匪一家,你报案有个鸟用,无论如何不能报。”这话他是说给他妻子听的。

  就在他们谈着的时候,早晨打架的那三个人破门而入:“钱准备好了吗?雨大主任。”

  骏杰把6匝人民币往桌子上一扔说:“拿去!”

  那光头老大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