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们!那是英国佬的船,咱们干票,好不好?”
“好——!”全船顿时起来。
我想我已明白他们打算干什么了。
“升起黑旗!”船长喊道。
我抬起头,只见面镶着白色百合花的黑色旗帜缓缓在主桅上升起。
我的神啊,我艰难地吞了口口水,求你保佑我平安到达美洲吧
劫掠
黑夜女神号在呼嚎的北风中鼓起全部风帆,船首压踩着浪涛,如扑向鱼群的鲨鱼样朝那艘不知名的商船冲去。
我借来个望远镜,向我们的猎物望去。那确实是艘大船,船体笨重吃水很深,桅顶上的白地红十字圣乔治旗在风中颤抖不止,好像已经预见到了自己未来的命运。虽是全帆航行,但速度却如蜗牛般缓慢。船上的人似乎早已发现了我们,此刻正乱成团,水手慌乱地跑来跑去,其中些甚至拔出刀剑,亮出枪械。
我有些害怕,自己生在和平年代从没见过这阵势,除了在电影上。看来双方都做好了打仗的准备,可我们的胜算真的就那样大吗?印象中英国人不是省油的灯,真要打起来,也不见得不是我们的对手。
“那是什么?”我突然注意到对方的船舷上显出了六七个的小窗,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
“不好!”我猛然听到船长低声喊着,此时主桅上的瞭望员也向下面发了令人胆寒的信号:“大炮!对方有大炮——”
“左满舵!侧帆,把首桅顶帆降下来!”船长狂喊,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大副接到命令后几乎发疯般地跑下了艉楼。
那艘商船已清晰地出现在我们船的右前方,似乎已经停了下来,像个早已描好了准,正静静等到猎物步入射程的猎手。
这下,该换到我们船乱作团了。
这可怎么办?我六神无主,正想钻回船舱躲起来,只听“轰——”地声,对方开炮了,面对我们方向的侧舷冒出阵浓浓的白烟,同时,因为坐力,它巨大的船体顿时剧烈抖了两下。
就在我被眼前的景象震撼时,颗炮弹从我们头顶呼啸而过,瞬间落在我们身后不远的海中,随即溅起个巨大的水柱,荡起的波浪将已向左侧猛拐中的黑夜女神号冲荡得摇摆不止。
“打高了不,是躲得快!”旁的蒂雷纳船长目视前方,不知是在跟我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我险些摔倒,想跑回舱里,可看到稳稳立于舵台边,脸上丝毫没有变色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下的船长,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又顿时充满全身。这种场面辈子能见过几回?我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种小海战不过是小意思。既来之则安之,今天我就打算在这里从头待到尾了!
“对!坚强起来吧!你现在也是个水手了,不能畏首畏尾!不然到了美洲你可怎么混?”我在心里不断地给自己打气。希望自己坚强起来。
此时,黑夜女神号借着风力,很快驶出对手的射程之外,并将目标很小的船艉对向了他们。随后,商船发射的几发炮弹都统统落到了我们的右侧海中。
“弟兄们,该看咱们的了!”船长喜形于色,看来他已胸有成竹。“右满舵!”他命令舵手。
“我们准备追过去?”我问。
“对!”
“那他们的大炮怎么办?万再打过来”我有些担心,刚才那惊险的幕还历历在目。
“咱们已在他们的射程之外,英国佬的战术是总想击沉对方,因此他们的炮火角度般都偏低,按现在的距离根本打不着咱们了。而我们法国人喜欢开炮打他们的桅杆和风帆,目标既大,角度也好掌握。”船长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觉得他可能早已忘了我是个女孩。
我们和那艘商船已经在很远的距离内并肩而行。“开炮!”船长怒吼的声音未落,从甲板下就发出两声声霹雳般的巨响,只觉得船体猛然颤了几下,团团白烟遮住了船的右舷,过了好会船才缓缓稳定下来。
与此同时,对方也向我们开炮,但确实如船长所言,他们的炮弹大多落在海中。
耳边炮声雷鸣般地响起,大炮的后坐力和炮弹掀起的浪涛不停地冲击着脚下的船体。我先是捂住耳朵,继而死死抓住船舷,尽可能稳定脚下的重心,不让自己摔倒。
我的心跳加速,这真是太酷了!可比在电脑上玩大航海刺激多了!此刻,我的胆怯早已被抛得九霄云外,只觉得豪气冲天,激动得浑身颤抖。
数十声炮火后,海面渐渐平静了下来。当海风将笼罩在对方船身的硝烟吹散后,我抬起头,惊喜地发现他们的主桅和首桅均已被打断,孤零零的船身飘在海上,已然丧失了切动力。
“胜利万岁!法兰西万岁!路易国王万岁——”全船的水手都看到胜利在望,高兴得大叫起来。
“弟兄们,冲过去——”船长也高喊道。
舵手开始灵巧地转动舵盘,我们的黑夜女神号饿狼般冲向猎物。
我举起了直在手中的望远镜好奇地观望着那艘商船,甲板上死般寂静,寥寥几个水手木呆呆站在那里,全船弥漫着种诡异的气氛。
“不会有埋伏吧?怎么就那么几个人?”我拉了拉船长的衣服,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嗯确实,还是谨慎为好。”他举起望远镜又望向商船,皱了皱眉头,似乎也觉得有些诡异。
“传下去,当心他们有埋伏。”他吩咐了下去,甲板上的船员们都已刀枪在手,准备登船肉搏。
“您说他们会不会开炮?”我问。
“不会的,这么近的射程应该没用的。”船长摇摇头,看起来很有把握。
我们小心翼翼地向那艘商船靠近,很庆幸,他们并没有再放炮。但是就在我们的船开始将侧舷向他们靠过去,甚至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对方船员的长相时,“砰—砰——”对方船上突然枪声大作,硝烟四起。
“危险!”顾不得多想,我出于直觉,将站在艉楼上几乎就是个活靶子的船长下子推倒在地。
就在我俩倒在甲板的同时,“嗖嗖”数声,铅制的子弹就从我俩耳边掠过,那声音在我听来简直就是死神在发出尖叫。
下秒,下面甲板上就传来水手的大声咒骂和痛苦的呻吟。
“谢谢,看来我又欠了你们布里萨家族条命。”蒂雷纳船长回过头,长出了口气,他的假发掉在了地上,捂着光秃秃的脑袋向我笑着说道。
“混蛋!!开枪!”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耳边就传来刀疤脸大副的叫声,我们的船上顿时冒出阵阵轻烟,铅弹雨点般洒向了对方。
咸咸的海风中混杂着呛人的硝烟,我辨不出哪些是海风的腥味,哪些是鲜血的腥味。
双方的枪声此起彼伏,子弹在水手们头上不停地呼啸着,喊杀声盖过了浪涛的拍击和海风的叫啸。
我手中握着柄船长塞给我的手枪,趴在甲板上头也不敢抬,生怕抬头就被毙掉小命。这真枪实弹的阵式我哪见过?眼前的情景比任何部电影都要刺激得多,也恐怖得多。
将近过了十几分钟,海上的枪声渐渐稀疏起来,随着最后几声枪响,对方船上升起了白棋。
“他们究竟都是些没打过仗的水手,而咱们没个人挂掉。”大副无不自豪地对船长说。
“你带些人上去,缴了他们的械。不得已别伤人!”船长点点头。
“没问题。”说完,大副提枪走下了艉楼,召集了几十个强壮精悍的水手,准备登船。
“把船并过去。”船长吩咐万舵手,兴致勃勃地看着他的手下打扫战场。
然后他转过头来看向我。“您真勇敢,这让我想起了您的父亲。您知道吗?在刚才的刻,我甚至觉得将我拉倒的就是布里萨侯爵。虽然您是女性,但您样继承了布里萨家族勇敢顽强的天性。”
听到他的夸奖,我不由得脸红了起来。自己刚才只是下意识地举动,并不是什么英雄的壮举。况且,我苦笑着想,自己真得算是布里萨家族的人吗?不知道真正的欧叶妮遇到这种情况又会怎样?
过了好会,大副在对方船上用枪押出了几十个船员,并将他们的枪械送到黑夜女神号上。
“好了,咱们吧。”船长见商船已没什么危险,便邀请我道。
我们通过个窄窄的踏板来到了那艘商船上。船上狼藉片,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倒在血泊里,剩下的船员如丧家犬般蹲在地上,默默等待着自己未来的命运。
随后水手们押来个男人。他穿着笔挺的红色制服,假发和长靴虽然都被硝烟染脏了,但仍能看出他是个对仪表丝不苟的人。
“您好,我是大不列颠‘黄金海岸’号的船长,我叫约翰·卡尔森。”他先用英语,然后用法语像我们的蒂雷纳船长介绍了自己。
“我是法兰西‘黑夜女神’号船长,蒂雷纳。”船长答道。
“我抗议!贵船明目张胆违反国际法,您这是海盗行为!”卡尔森船长很激动,太阳|岤的青筋都凸了出来。
“国际法?您不要开玩笑了,贵国的私掠船横行大西洋,把我们法国人逼得几乎出不了港,你们的行为不是海盗又是什么?那个时候国际法又在哪里?”
“但我是商船!应受海事条约保护!”
“请您现实点好吗?我国和贵国濒临战争状态,贵国的船劫掠我们的时候可没受什么海事条约的约束!”船长厉声回道。
“流氓!强盗!!”
“放开她!你们难道不懂尊敬女士吗?”
“滚开!老头,小心我嘣了你!”
船长那边的理论还没有结束,我又听到阵阵夹杂着英法两种语言的喧闹声从商船艉楼那边传出。随后,刀疤脸大副色迷迷地拉着个年纪跟我相仿,衣着华丽的女孩向这边走来,后面还跟着个头发花白的老绅士。
他们三人路吵闹个不停,直到走到两个船长身边。
“求您救救我!”女孩向卡尔森船长哀求。晶莹的泪珠从她美丽的天蓝色眼睛中流出,绕过红润小巧的嘴唇,滴挂在柔和而不失俏皮的下巴上。
“小姐,恕我无能为力,您还是向这位蒂雷纳船长求救吧。”卡尔森无奈地皱着眉。可不是吗,他现在自身都难保了。
女孩又把她可爱的面庞转向了蒂雷纳船长,眼中流露出哀求的目光,而她的纤纤小手仍被刀疤脸粗鲁地攥住。
“怎么回事?”船长不解地问。
“尊敬的蒂雷纳船长”老绅士用法语说道。
“闭嘴,老家伙!”大副粗暴地打断了老绅士的话,“没什么,我找到了个小妞儿。”他嘻皮笑脸,脸上的刀疤也随着他的笑抖动着。
不用问都知道他打算干吗,望着那可怜的姑娘,我不由得升起同情之心,心想自己定要帮助她摆脱刀疤脸的纠缠。
“你放开她!”于是我厉声喝道。
被我这喝,刀疤脸也是惊,不自觉地放开了那个女孩。女孩挣脱开就像小鸟般躲到了老绅士怀中,她的眼神仍充满恐惧,但我仍可以看见她望着我的眼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这没你的事!”刀疤脸缓过神来,恶狠狠地望着我。
“她是个有身份的小姐,你不能对她这样无理!”我也狠狠地瞪着他。
刀疤脸先是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小兄弟,你年纪不大就学会英雄救美了。”
“让,我们可是法兰西的水手,不是海盗,不能像野蛮人那样无礼。”这时,旁的船长说话了,显然他也不支持刀疤脸的行为。
听了船长的话,刀疤脸沉默了。我知道他其实是个荣誉感很强的人,虽然好色,但只要是涉及国家荣誉的问题,他应该不会过于放肆。
“好吧。”他看了我眼,又看了那女孩眼,脸上浮现出丝冷笑。“看来是布里萨先生看上她了,好,我不跟你抢!”说完,他把那女孩从老头的怀里强行抓过来,塞到我的怀里。
虽有些慌乱,我但仍毫不示弱,直视着他。手扶着那姑娘的后背,感觉到她在我怀里不住地颤抖。同时我也怕刀疤脸会因此怨恨我,当着大家的面胡说八道。
还好,最后什么也没发生,他转过身向其他水手,若无其事地喊道:“弟兄们,下面还有几十箱美酒,跟我来!”
就在他要离开时,突然又转头看向那个女孩。“别指望那个小白脸了,你迟早还得是我的。”说完,他大摇大摆地走了。
那姑娘抖得更厉害了,下秒,就晕倒在我的怀里。
魁北克
最终,船长蒂雷纳决定将黄金海岸号商船洗劫完毕后再将其凿沉。
商船装载了大量的茶叶和布料,由于我们的船太小,所以大家致决定放弃这些货物。至于船上的水手,则按习惯将他们送入自带的舢板,反正这里离英国的殖民地纽芬兰不远,就让他们自己划回去好了。
最不好办的则是那老少,船长出于对他们的安全考虑,很绅士地邀请他们乘我们的船,并以荣誉起誓保证他们的人身和财产安全,答应到魁北克就释放他们。
那老者和女孩没有别的办法,无奈只得同意。
船长把他们托付给我,并嘱咐我定要照顾好他们。我答应了,带着那老少先暂时回到我在黑夜女神号的舱中。
“请进,我住在这里,不好意思,有些简陋。”我招呼他们进来。船舱很小,我只能让他们先坐在床上。
两个人看起来都很拘谨,特别是那个姑娘,之前晕倒在我怀里后,我和那位老绅士忙活了半天才让她苏醒过来,现在她的脸还惨白无血色。这让我不禁想起了自己,在面对突如其来的险境时,定也是她这副模样。
可能是因为我看上去只是个“小男孩”,毫无威胁,再加上之前救过那女孩,所以没过多久,他们直紧张的神经开始渐渐松弛下来,两个人疲惫地坐在我的床边,并不停地向我道谢。
那女孩由于惊吓过度,精神状况不是太好,于是我让她躺在我的床上稍作休息。在合眼入睡之前,她望向我,用目光向我倾诉着单纯的感激之情。
之后,我与那个老绅士小声聊起天来。他的法语说得很好,自我介绍姓菲利普斯,是弗吉尼亚人,带着女儿玛丽搭乘黄金海岸号从英格兰回国。
显然他把我当成了黑暗女神号的员,于是我解释说自己并非船员,也只是这艘船上的乘客,打算去魁北克拜访位熟人
“该死的船长想跟他们的破船同归于尽,我不得已派了几个人把他扔到了海里。”我们正聊着,突然,我隔着门板听到刀疤脸大副的声音。
“您在这儿陪她吧,我出。”我向菲利普斯先生说道,之后我就爬上甲板。
黑夜女神号已乘风破浪,把正在缓缓沉没的黄金海岸号远远甩在后面。我手搭凉棚向远处张望,此刻,不远处的海面上漂着几艘小舢板,上坐满了大声咒骂不停的船员,没过多久,他们在我眼中就渐渐缩成了个个模糊不清的小黑点。
对于此种海盗行径我无话可说,本想站在人道主义的角度上在心里谴责船长的不对,可仔细想,英国人也是如此对待法国人的,我身为“法国人”应该从感情上支持船长的做法。唉,可我就是提不起这种感情,或许从内心深处,我还是当自己是个旁观者,个现代的中国人,无法出于某种狭隘的爱国主义就认为船长的劫掠行为是正确的,是爱国的表现。
晚上,菲利普斯父女就住在船长指派的舱中。有了船长的安排和庇护,我也安下心来。
接下来的几天里,由于自己的船舱过于狭小,且为避开粗鲁的水手们的马蚤扰,除了对蒂雷纳船长礼节性的探访外,菲利普斯父女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我的舱里。
他们很高兴能和我这个“海盗”船上唯的温文尔雅的“绅士”聊天。菲利普斯先生很时健谈,话语风趣而不失雅致,我们在聊天中渐渐加深了了解,他们也认为我是个很可靠的朋友,开始跟我畅所欲言起来。
我看他是本地人,就向他请教起美洲的风土人情,还趁机跟他温习了通十八世纪的英语,万派得上用场也不好说,究竟美洲的半壁江山还掌握在英国人手中。
欧叶妮的英语并不太好大家不要寄希望个乡下小贵族的女儿会精通多国语言,现代的法国人也样不屑于说英语,而我上学时学的所谓美式英语到这里几乎句也派不上用场。最后,我连说带比活,也算是可以用英语与他俩交谈。
1754年10月26日,我们到达了魁北克。
这座美洲-新法兰西最有名的城市和最坚固的堡垒位于圣劳伦斯河和圣查理河交汇处的最突出的岬岩上。
黑夜女神号在城市脚下的码头抛了锚,到达之日,也是我和这艘船的分别之时。
下船后,我在港口附近的餐馆请船长吃了顿饭。席间船长高兴地喝了很多酒,并告诉我,他们卸完货休整几天后就会去西印度群岛过冬,并希望还有机会再与我相见。
离开餐馆时我回到穿上拿行李,正要下船的时候,遇到了刀疤脸大副。他还是那幅没正经的样子,笑嘻嘻地打量着我。我没有正眼看他,生怕又生出什么事端。但令我意外的是,在与我擦身而过的时候,他突然往我手中塞了件东西。
我皱着眉头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又看看手中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猜不透他又在玩什么花样。登上了码头,我急不可耐地打开,里面竟是副精致的水晶耳缀。
我猜测这是从黄金海岸号上抢来的货物之,不过他为何要给我?随即我意识到他定早就看出了我是女扮男装,只是不说罢了。望着这对漂亮的耳缀,我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该说什么,等以后有机会见到他,再向他道谢好了。
之后,我和菲利普斯父女雇了辆马车去蒙特卡姆侯爵的府邸。
洛奈给我的皮夹内有封布里萨侯爵给蒙特卡姆侯爵的亲笔信,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个我从未谋面的侯爵应该就是我新的庇护人。
与此同时,蒂雷纳船长也有封信托我转交,信中详细叙述了这次海上掠劫的经过,并请求蒙特卡姆侯爵派遣可靠的人员送菲利浦斯父女回到英国殖民地。
没过多久我们就到了蒙特卡姆侯爵的府邸。下了马车,我们被府中的仆人安排在间候客室等候。我环顾四周,侯爵的府邸虽也按照法国流行的样式装饰,却没有那种洛可可式的繁琐做作的脂粉气,整个府邸从天花板到家具无不显出种路易大帝时期的庄严与肃穆。
“当然,他可是位伟大的军人!”老菲利普斯听到我对蒙特卡姆侯爵府邸的感受后感叹道。“据我所知,自从他十几年前被派到美洲,与我们大英帝国大大小小百余战,无不身先士卒,善谋敢断。当然,就算如此贵国也没有得到多少便宜哦,抱歉,不过贵国的军人的勇气与风度也确实令我佩服。”
“没关系,我不懂政治更不懂军事,您尽管说吧,我洗耳恭听。”我明白,菲利普斯先生是怕伤害到我作为个法国人的感情,才向我道歉。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美洲这块英法必争之地,是凭蒙特卡姆侯爵人之力才撑下新法兰西的半壁江山”
“约瑟夫·德·蒙特卡姆侯爵到!”
老绅士话音未落,府上的仆人突然进来通报。我们三人立即起身,恭迎这位在美洲大名鼎鼎的军人的到来。
未见其人我就听到马靴踏在地毯上的“通通”声,门开了,蒙特卡姆侯爵出现在门边。他中等身材,柔和的面庞精巧的下巴看上去并不像是个军人,但当他咄咄逼人的目光扫视我们时,我立刻能感觉到种莫名的压迫感。
他身着浅蓝色制服,米色马裤,粘着尘土的靴子和脸上微微露的疲倦说明他刚刚从事过紧张且忙碌的工作,这只是回府小憩。
“哪位是德·布里萨侯爵的亲属?”蒙特卡姆侯爵开门见山问道。
“是我。”我向他微鞠躬。
“您好,哦,您先坐下,抱歉,可不能冷落这位年轻的女士。”说完,他快走几步,轻轻吻了玛丽羞涩地递过来的手。
“这二位也是?”他向老菲利普斯点头示敬道。
“不,他们是蒂雷纳船长介绍来的,他们二位是英国人。”我介绍说。
“英国人?”侯爵灰色的眼中流露出些许不信任的神情,但很快他又热情起来。“欢迎,既然是蒂雷纳介绍来的就是我的朋友,请坐,请坐。”
老菲利普斯立即将船长的信交与侯爵,侯爵仔细地看后,先若有所思了阵,随即开口:“二位放心,我会尽快派人送您回到新英格兰的,可以看出您是位有身份的人,而我们法国是文明的国度,决不会像善撒谎的印第安人样食言。”
我在旁打量着他,相信菲利普斯父女也看得出,侯爵脸上露出的并不是发自内心的真诚笑容,而是外交场合才会有皮笑肉不笑。毕竟他们是敌国的人,想要他对其友善也确实不容易。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我们就不打搅了,请允许我们告辞。”老绅士是个很识趣的人,他知道侯爵并不喜欢英国人,所以自己也不便久留,准备离开这里。
“真是抱歉,我军务缠身,不能久留二位了。”侯爵优雅地行了个法国式的礼,看得出英国客人的告辞令他很高兴。“皮埃尔,去,给这位先生和小姐找辆马车,并送他们去城里最好的旅店。”侯爵随即对个仆人吩咐道。
我和侯爵到门口为他们送行,目送两人踏上了马车后我们又回到客厅。
刚走进客厅,蒙特卡姆侯爵就急不可耐地问我:“亲爱的孩子,你是布里萨侯爵的什么人?来,快给我看看布里萨给我的信。”
我从皮夹拿出那封信,蒙特卡姆侯爵接过了信仔仔细细地读了起来。
“请原谅,欧叶妮小姐,我老眼昏花,竟没认出您来。您为何”半晌,他看完了信下子站了起来,言语中露了出歉意。
“为了在长途路行时安全些,不得以我才如此。”我微微笑,向他解释道。
“嗯,请允许我再次向您致敬。”蒙特卡姆侯爵微微低下头,将右手伸向了我。
我随即明白过来他是要向我行吻手里,于是伸出手让他吻。从这刻起,我很高兴自己又恢复了女孩的身份。
“父亲跟您说些什么?”我对侯爵那封信的内容很好奇。
“他信中说得很含糊,只是说希望我能安排您在新法兰西住下,并希望我成为您的保护人。亲爱的小姐,请您告诉我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蒙特卡姆侯爵问。
我叹了口气,将自己的不幸经历和盘托出。听后,这个将军侯爵长久不语。
突然,他站起身,挺胸收颌,语气恳切地对我说:“请允许我对命运给您带来的不公感到惋惜和同情,您放心,布里萨侯爵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会按照他的嘱托,把您当最自己的女儿样,您请不要拘束,从今天起我这里就是您的家!”
希望他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我望着蒙特卡姆侯爵,心里想,但是不信任又能怎样呢?
约瑟夫·德·蒙特卡姆侯爵17121759:又个侯爵没法子,这位是历史上确有其人。驻加拿大的法军总司令,7年战争时,为了守卫魁北克以身殉职,他死后,整个北美洲的新法兰西殖民地全部落入英国人之手。他是法属美洲最强的,也是最后个将领
安顿
当天晚上我就在蒙特卡姆侯爵家住了下来。
晚餐前,我在已属于自己的小卧室里换上了从法国带来的长裙。由于侯爵家没有女眷,除了厨娘外再没有其他女仆,因此我只得自己把头发粗略地盘了盘,在上面撒了些香粉。戴上刀疤脸大副送给给我的耳坠。
简单地修饰番后,我起身去了蒙特卡姆侯爵的小餐厅。
将近两个月没穿女装,现在我的身体虽再次被束胸裙撑裹牢,但那种因呼吸不畅而憋闷的感觉反而使我油然生起难以言说的自在和解脱,毕竟在别人面前我不用再费尽心机将女性的身份隐藏起来。
我出现在餐厅,蒙特卡姆侯爵就站起身来殷勤地将我领到他对面的位置上。
“您的到来真是令鄙宅篷荜生辉!”还未就座侯爵就开口赞美道。
“过誉了。”我微微笑,有些不好意思。
“您和布里萨长相酷似,不愧是父女。刚才在客厅,我还以为您是他的儿子吕西安呢,不过,吕西安是黑头发。”侯爵笑呵呵地说着,此刻汤已上席,他却并不急于进餐,而是与我攀谈起来。
我听到他说吕西安,心中怔:“您见我哥哥?”
“不只见过他,我还见过您呢。”
“您见过我?”我试探性地问道。
“是啊,我见您的时候,您还是个小姑娘呢,也就五六岁大。造物主真是慷慨,没想到才过十年,您就出落得这么漂亮。”侯爵边说边若有所思,或许在记忆中努力地搜寻小欧叶妮的印象,并将过去的她和现在的我相比较。
“那您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父亲的?”我问。
来到这里,我的第个也是最大的个谜就是布里萨侯爵,而面前的这个军人可能会帮我解开在这个直萦绕在脑中许久的谜团。
“嗯,我认识您父亲那是十八年前的事了。当时我被国王陛下派到法属美洲任职,而您的父亲正是我所属军团的名上尉。他是个很棒的年轻人,相当有才华,而且作战勇猛,屡立战功。
“在次和印第安人的遭遇战中,我落马负伤,是他果敢地接过指挥权,带领部队安全撤出印第安人的伏击圈,因此战他也得到国王陛下颁发的嘉奖勋章。我很欣赏他,将他保举为我的副官,他跟在我身边经历大大小小数十次战争,直到几年后他退役回国。唉只可惜他现在身陷囹圉,而您的丈夫也惨遭不幸”蒙特卡姆侯爵眉头紧皱,语气中充满了惋惜之情。
“您能给我讲些我父亲在您身边的事情吗?我很想听听,作为女儿,父亲可从没给我讲过当兵时的故事。”我不想再提那些至今仍令自己黯然魂伤的不幸遭遇,于是调转话题。
“好吧!”蒙塔卡姆侯爵点点头,开始热情地给我讲述他年轻时和布里萨侯爵在军旅中的种种见闻。他说得很高兴,尤其在描述战争时,这个老兵仿佛已不是在餐桌上,而是身临其镜,甚至将餐桌当沙盘,用餐具摆出阵型,给我详细讲起他和侯爵并肩作战时的场景。
看着蒙塔卡姆侯爵兴高采烈的模样,我也很高兴。看得出他是个标准的军人,没有上流社会的虚情假意,他的心中只有战场和士兵,不怀私心地用士兵的标准来衡量他人。虽有些古板,但却不失真诚。
不过,我却对他动情地勾勒出的布里萨侯爵的肖像很不满意。
蒂雷纳船长和蒙特卡姆侯爵众口词地称赞他,夸他如何英勇,如何侠肝义胆,但这个高大的形象却仍和我心中那个阴戾自私,毫无人性的侯爵相差甚大。
凭直觉我感到,他们都有意无意向我隐瞒着什么。他们给我讲述的侯爵不但没让我彻底解开他身上的谜团,反而令我更加疑惑不解。
以后的日子中,我俨然成了蒙塔卡姆侯爵的家人,仆人们对我律以小姐相称。
切都安顿好之后,我就给索梅恩的家里,和洛奈告诉我的巴黎斯坦维尔伯爵家写信,信中将我在这里的情况大致描述番,并打听布里萨侯爵的情况。
蒙塔卡姆侯爵也决定帮我,他给在法国的朋友们写信,请消息灵通的人打探布里萨侯爵的情况。侯爵对我很好,确实就像他之前承诺的那样,把我当成自己的女儿般。
我曾好奇地问过他的家人都在哪里,为何不和他住在起。
他告诉我,他的夫人和儿女都在法国,是局势需要,也是为他们的安全着想,他只能将他们留在法国。偶尔,这个老男人也和我样,会有些许对寂寞无聊生活的厌倦,每到这时,他就靠不断地操练士兵,不停地在各个军营建巡查排解寂寞。
等待回信的日子是漫长的,无所事事只能让时间过得更慢。侯爵虽是个军人,但也心思细腻,很了解个像我样年轻的女人需要什么,因此,他很快将我介绍给了魁北克本地的上流社会。
我和他出席了几次宴会和沙龙,但这里所谓的聚会着实令我倒胃口。
除了本地的军政长官外,剩下的都是些粗俗不堪的毛皮商,他们几乎把整个社交季当成了讨价还价,互通业务的交易所。我对那些人完全没兴趣,同样,他们也对我这种本土来的娇娇小姐不感冒。到最后,甚至在这里找到个可以说口流利的上层社会法语的人聊天,对我来说都困难之极。
之后,由于蒙特卡姆侯爵身为法属美洲殖民地的军事长官,公务繁忙不能总来陪我,我也趁机以此为由,谢绝了大多数社交的宴请,独自在家百万\小!说,弹琴。
家中大多数时间都只有我人,侯爵在关心我的同时,也给了我充分的自由,甚至允许我坐他的马车出门散心。开始的个月,由于人生地不熟我不敢外出闲逛。虽然不肯定新法兰西是否也有那些带戒指的人的踪影,但还是小心为妙。
但没过多久,侯爵府中的钢琴和书籍最终无法将我留在屋中,实在是闷坏了,这天下午我决定出门看看。
魁北克的冬天既冷又潮,我穿着厚厚的羊毛裙子,披着着貂皮的披肩,虽然坐在马车里仍被冻得得瑟瑟发抖。
太阳悬挂在半空,无精打采地放着光,好像连它的光芒也被无情地冻结住了。几棵巨大的枫树沿街而立,北风已将它们枝头最后几片叶子刮掉,枯枝在萧索的冬日里孤寂地伸向灰蒙蒙的天空。魁北克的街上充斥着低矮杂乱的木头房子,只有少数几家贵族和教堂使用砖石建造,整个城市甚至比不上个法国最偏远的城镇。
透过窗子,我看到泥泞的路上行人匆匆而过,美洲严酷而野蛮的环境使这些欧洲最优雅高贵的国度—法兰西—的子民们变得混沌而粗野。每个街角都会看到斗殴,人们会为个法郎,块貂皮大打出手,在这块大自然优胜略汰的试验场中,所有人都被迫露出长出利爪和尖牙,对于他们来说,生存才是第位。
蒙塔卡姆侯爵曾告诉我,法属美洲不同于英属美洲,我们这里的人口只有他们的十分之,英国人都是些信仰新教的开垦者,土地是他们生存的唯依靠,他们都是农民。但是,几乎所有自愿来到这里的法国人却成为了毛皮商人和猎人,法属美洲没什么人愿意去开垦这片荒凉的土地,大家来到这里只是为了挣钱,只此而已。
为此,新法兰西的毛皮商人遍及整个北部美洲,他们和友好的印第安人合作,在从哈得逊湾到墨西哥湾广大的土地上建立了个又个武装商栈,以此为基地,将新法兰西的领土扩张至太平洋。因此我们整个法兰西帝国都要感谢这些开拓者,理所应当用枪炮来维护这些毛皮商人的利益。
我边看着车外的风景,边比较着这里和法国本土的不同。
突然,街边个年轻人的面孔跃入我的眼帘。天啊,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不是
“停车!”我探出头向车夫大喊。
“吁——”车夫猛拉缰绳,马车陡然停住,在惯性的作用下我的头几乎撞在车厢的护板上。还没等车夫放下踏板,我就跳下了车厢。
“吕西安!”我冲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大喊。
重逢
没错,那就是吕西安
此刻,他正站在家铺子门前,背对着我。他还是老样子,身黑色的朴素装扮,只是头发比在索梅恩时略微长了些,用条黑色缎带束在脑后。
“吕西安!”我怕他没听到,又喊了声,并快步向他那边跑去。
他猛回头,向我这看来。
是我的错觉的吗?当他看到我的刹那,脸色骤变,白得有些吓人,眼睛睁得大大的,惊恐的神情从他蓝色的眸子中闪而过。
我愣了,这可不是异地遇亲人时该有的反应,他难道不高兴在这里见到我?随即我猛然忆起那封信,那封他临走时写给我的袒露真实内心的诀别信。
等我意识到不对劲的原因时,却已跑到了他身边。
吕西安怔怔地站在原地,脸上并没有我期待的久别重逢后的欣喜,发白的脸显得有些僵硬,欲迎还拒的神情挂微微颤动的嘴角边,他的手却条件反射似的抖了下,好像想要拥抱我却又硬生生地被止住了。这切只表明,他似乎并不希望在此地看到我。
足足有好几秒,我俩只是看着彼此,谁都没先说话。我想,我们这哪里像久别重逢的兄妹,活脱脱对因故分离的情侣,神情的尴尬,手足的无措无非揭示出内心的马蚤动与渴慕。
“欧欧叶妮?你怎么在这里?”他率先开口了。
“呃,我,啊,是啊,这个说来话长。”我有些尴尬,挤出个笑容。“你呢?你怎么也来到这里?
“我被派到美洲传教。”他清了清喉咙,略显不自然地说道。
传教?我瞪大眼睛。“啊,恭喜你,你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了名神职人员。”我由衷地向他祝贺道,心中却是另番感慨。时隔境迁,有人如愿以偿,有人却两手空空。
“谢谢,你跟父亲起来的吧,他在哪?”他向马车那边张望,小心翼翼地问,似乎担心侯爵在此。
我摇了摇头。“没有,只有我个人来这里。”
“个人?父亲呢?他为何没来?”我不确定他此时眼中闪出的到底是疑惑还是惊喜。
我望着他,不该对他如何说起,是应该先说你走后不久我就结婚了,可丈夫又死了,还是说侯爵因为被人抓起来,我逃难至此呢?算了,还是先说最主要的吧。
“我是来这里避难的,父亲他,呃,父亲他被人抓起来了”
“什么?父亲他被抓起来了?原因是什么?”他下抓住我的手焦急地问。
我警惕地环顾了下四周。
“这个说来话长,你有急事要办吗?如果没有,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
“我只是来镇上买点东西,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他点点头。
之后,我们在附近找了家寒酸但清静小酒馆坐下,我把他走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说了遍,唯独没有提起那个神秘的贵妇人和她的忠告,因为我清楚地知道吕西安的恩人,齐科里尼神父也是’字样戒指的持有人之。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真是怕了,就算是吕西安,我的亲哥哥,自己也不敢放松警惕。
吕西安对我的婚事颇感意外,他纤长的手指神经质地玩弄着袖口的褶边。而当他听到伯爵的猝死被认为是侯爵与我合谋的时候,惊怒之情溢于言表。
“这是诬陷!父亲决不会为了那几个臭钱去杀人,而且还是自己的女婿!”他苍白的脸颊被怒气染红,声音也跟着高了起来?br/>
上一页
下一页
上一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