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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悔休媚妻|作者:lei575030648|分类:精品小说|更新:2025-05-15 07:42:57|下载:悔休媚妻TXT下载
  轻松笑道,没让心里的不舍显露出来。这是成亲后他第次远行,也是他有生以来第次尝到牵绊的滋味。

  不行,相公离家在外已经够辛苦了,她不能让他担心。元绮用力吸了吸鼻子,挤出灿烂的笑。

  “我很好,你不用挂念我。”信心满满地保证,双大眼还开心地眨呀眨的,浑然不知那僵得像是被人钉住的唇角,已将她的真实情绪昭然若揭。

  黎之旭心头悸,再无法维持若无其事的神态,大手揽,将她揽进了怀中。

  那温暖的怀抱击溃了她的伪装,元绮终于忍不住啜泣出声。为了不让她被人说闲话,他从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这么亲匿的,而今他却破了戒,证明他有多不舍

  “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了。”黎之旭在她耳畔低语。“回来后,你要多拨点时间给我,别老是陪师兄,知道吗?我会吃醋。”

  最后四个字,让元绮破涕为笑,她抬头,好笑地允下承诺。“好——等你回来后,我会整天守在房里,就等着你的召见,满意了吗?”

  看到她的笑颜,黎之旭总算比较放得下心。他松开怀抱,用袖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等我和阎逍做过最后的道别,我不会再像之前那么忙了。”

  “嗯。”元绮点头,心疼他亲临阎逍遇劫之地所要承受的情绪。

  黎之旭定定地看着她,将她的美敛进眼里,然后深吸口气,毅然转身。

  “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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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何冠廷从御膳房回来后,元绮来到他的房里。

  “这是玉珍表妹要我交给你的。”把信放在桌上,元绮低头无语,不像之前总是拚命劝说。

  人都离开了,还能怎么办呢?更何况,她现在的心情也不好,安慰自己都来不及了,哪有办法顾到他?想到今晚要独自人孤单单地入眠,她心酸,好想掉泪。

  何冠廷没拆信,自顾自地斟酒喝着,杯又杯,副满怀心事的模样。

  “师兄,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也不能藉酒浇愁啊。”见他这样,元绮努力打起精神。相公半个月就回来了,师兄却是永远失去玉珍,相较之下,她的难过也就微不足道了。“如果你真舍不得玉珍,我请相公帮忙好不好?由他去跟舅舅说,成功的机率也会高些。”

  何冠廷不语,将杯中的酒饮而尽,又要伸手去拿酒壶。

  “你别喝了!”元绮生气了,抢过酒壶。“放不开就去追啊,只会坐在这儿难过有什么用?”

  何冠廷也不抢,直看着自己的手,深吸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而后抬头看她。“你陪我喝杯酒,之后我就不喝了。”

  “真的哦,最后杯哦!”为了不让他继续喝酒,元绮答应了,先为他将酒斟满。“还有酒杯吗?”

  “柜子里。”何冠廷朝她身后指。

  “好。”元绮放下酒壶,起身找寻。

  她转身,何冠廷立即从袖中取出个小纸包,将里头的粉末倒进了酒壶,拿起酒壶摇晃,手因紧张过度而不住颤抖。

  “找到了。”元绮回头,见他拿着酒壶,并不疑有他,主动把酒杯递向前。

  何冠廷吓了跳,还以为被她发现自己的举止,直到看见她依然像平常样信任地看着他,才强作镇定为她斟酒,手却抖得连酒都泼出杯外。

  “干杯。”怕被看出异样,他端起自己的酒杯,仰头喝尽,看到元绮也喝了那杯酒,他握紧手中的酒杯,分不清心里倏然漫开的感觉,是歉疚还是心安?

  “喝完这杯酒,就别再难过了,该做的是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元绮放下酒杯,准备告辞。“那我”

  都已经到这地步了,哪能让她走?何冠廷情急之下,赶紧找了个话题。“师妹,玉珍在离去前,还有没有说什么?”

  元绮本想离开,被这么问,又坐了下来。“她很难过啊,直哭,她到最后都还相信你会给她承诺的。师兄,你真的不想想办法”

  以为事情有转机,元绮又开始努力劝说,隔了会儿,突来的昏眩侵袭了她的神智,眼皮酸涩得直往下掉。

  “奇怪我怎么会那么累”她揉揉眼,想回房休息,还没站起,已整个人趴回桌上,不省人事。

  何冠廷看着她,见她动也不动,才起身走到她身边,屏息轻唤:“师妹?”

  元绮却像睡熟了,没有任何反应。

  别再错下去了,现在停手还来得及!何冠廷闭眼,内心不断挣扎,最后,他咬牙,将元绮抱起,往床榻走去。

  没有退路了,早在遇见韩玉珍时,就没有退路了。他的私念已被唤起,他没办法退,也不想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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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绮觉得她睡得好痛苦。四肢明明很重,人却虚浮得像踏不到地,种空虚的感觉席卷心头,让她好慌好慌。

  是因为相公不在身边的关系吗?才第天,她就这么无法适应,接下来的日子,她该怎么办

  昏沉间,只觉周遭充满了嘈杂声,硬把她从睡梦中拉回现实。

  怎么了?天还没亮,为什么会这么吵?元绮嘤咛声,揉揉眼,试着从浑沌中捉住心神,她没发觉,四周的纷杂瞬间变得悄然无声。

  元绮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黎之旭的面容,她不禁扬起甜笑。原来那是梦,相公没有离开家,他还在她身边

  “元绮?”冷得像冰的呼唤自他口中吐出,不带任何感情。

  为什么他用这种声音叫她?为什么他的表情是这么的不可置信和震惊?元绮困惑地看着他,视线越过他,才发现房里不只有他们,而且这里不是他们的厢房。

  她惊骇坐起,发现件更让她惊恐的事——她身上竟只穿着肚兜!

  元绮倒抽口冷气,将丝被直拉至下颔处,脑海片空白。到底怎么回事?为何她什么也想不起来?

  “表嫂!你怎会做下这种错事?你还不快下榻跟表哥解释?”韩玉珍又尖又高的叫声刺进耳里。

  玉珍不是离开了吗?为什么会在这儿?元绮无法反应,只能望向黎之旭,但那双向来盈满柔情的眼,此刻却透着如刀锐光,笔直射入她的心坎,让她难以直视。

  什么错事?她做了什么错事?元绮慌乱无主地想找寻答案,却看到上身的师兄跪在地上,站在门边的婢女们,都用鄙夷嫌恶的眼神看着她。

  她紧揽被角,无法动弹——这情景代表什么意义,再清楚不过了。

  “表嫂你真那么留恋这男人的榻啊?!”韩玉珍跺脚怒喊。

  她没有元绮全身发凉,挣扎着想要下榻,但才稍微动,脑中就昏沉片,四肢完全不听她使唤,又跌坐榻上。

  她的异状以及无言,看在黎之旭眼中,全成了心虚和逃避。

  当他看到她衣衫不整地蜷缩在别人怀里,黎之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以为那份娇媚只专属于他,他以为她的依赖只会寄托在他身上,她却在他离家之时,全数给了别的男人,这甚至是他离开家的第天晚上!

  被人背弃的痛将他的心撕成了碎片,他却依然必须站在这儿,面对她所给的伤害。

  “为什么不下来?你不敢面对我吗?”平板冷抑的声调,不见情绪起伏,却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我”元绮试着解释,却被韩玉珍打断。

  “表哥,这儿不方便说话,先让他们整理好再说。”看似体贴的举止,其实是不想让他发现元绮被人下药至今药效未退。“表哥,我们先离开吧。”韩玉珍整个人几乎贴上黎之旭,努力给予安慰。

  “你们帮少夫人整理好,带到我的书房。”黎之旭对婢女下令,看到跪在旁的何冠廷,狂烈的怒火再也无法压抑,把揪起他的领口将他提起。“你给我离开这儿,在我去找你之前,别出现在我眼前!”

  他用力往外掷,将何冠廷扔至门边。这已是他最大的忍耐极限,再让何冠廷待在这儿,他会忍不住亲手杀了他!

  何冠廷吓得连站都站不直,抱着衣服,连滚带爬地冲出房门。

  这连串的变故,让元绮不知该如何是好,看到他要踏出房门,呼唤脱口而出:“旭!”别丢下她在这儿,她好怕,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啊

  黎之旭狠狠震,那曾在耳旁亲匿的呼唤,在这时候却成了天大的讽刺。胸口的痛让他难以呼吸,他握紧拳,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幕,让韩玉珍阴恻恻地笑了。捉在床,她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表嫂,等你啊!”韩玉珍笑睇了她眼,扭身跟着离开。

  元绮怔,那眼,让她有种怪异的感觉,股凉意自背脊整个漫开,然而尚未完全清醒的神智,让她无法捉住闪而过的念头。

  他们离开,两名婢女立刻上前,丝毫没给她定心细想的时间。

  “快点,别让少爷等。”气她的背叛,她们连称呼都省了,个掀被个拉她,粗鲁地将她拖下榻。

  手被拉得发疼,却远不及心里的恐惧及慌乱,看到自己只着亵衣的模样,元绮不禁落下泪来。

  相公会怎么看她?她又要怎么面对相公?最让她害怕的,她根本不敢想师兄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第五章

  书房里,片静默。

  黎之旭把所有人都遣退了,连韩玉珍也没让她待着,自元绮被婢女带进来后,就直沉默。

  元绮已不像乍醒时那般难受,但她的心和她的手样冷,不管她再怎么握都温暖不了,因为他不发语,甚至连正眼都不看她,那无情的神态,让她的心像往无底的深渊坠。

  “什么时候开始的?”须臾,黎之旭缓缓开口。

  元绮愣了下,好半晌才理解他所说的话。她要怎么解释,他才会信她?

  “我没有”她的心里片凌乱,只能摇头。

  “事实都摆在眼前了,你还想否认什么?”黎之旭扬手掷,叠物事在她眼前散开。“这是在我们厢房里找到的,和你的心思样,藏得真隐密,连我都被你瞒过了。”要不是玉珍提醒,处于震惊的他不会想到要去搜房间,没想到却真的搜到这铁证如山的证据。

  元绮瞠大水眸,她认得那些信笺,全是师兄写好要她转交给玉珍的,封封,她都交到玉珍手上,还换了回信交给师兄。

  “那信不是写给我的,是师兄写给玉珍的”可怎会在他们的厢房里找到这些?她不懂啊!为什么现在发生的切,她完全不懂状况?

  “你以为我不会看过里面的内容吗?信上的抬头全是你!”黎之旭起身,抽出其中封信,扔到她面前。

  元绮颤着手拾起,里头露骨的文字吓坏了她,信从手中飘落。为什么里头会有她的名字?她从没看过那些信啊!

  “这些信真的不是我的,我对师兄点男女之情都没有”

  “够了——”黎之旭倏地握住她的肩头,凌厉地望进她的眼里。“平常给你们私会的时间还不够吗?你等我离家的机会等了很久,是吧?知道我不会回来,就肆无忌惮地整晚留在他房里了,对吧?”

  越是愤怒,他的语调越是轻柔,激狂的情绪在体内汹涌翻腾,却找不到出口,将他的身体冲撞得疼痛不堪,最痛的是他的心,成了碎片。

  被那冷戾的眼神紧锁,元绮无法动弹,他轻声吐出的字字句句,像巨大的石块重击着她。不,他只是时误会,只要她说清楚,他就会明白的!

  “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是为了玉珍表妹才会常去找师兄的,他们彼此心意相许,那些信,真的都是师兄写给玉珍表妹,表妹也有回信啊。”元绮急忙解释。

  “为了替自己脱罪,你竟连玉珍也要拖下水?”不敢相信她是如此卑劣,黎之旭将她推开,嘶声咆哮。“她不可能会喜欢你师兄,你以为她为什么直待在黎府?因为她的心里只有我,就算我成亲,她依然等着,甚至甘愿做妾,这样的她怎么可能会做出你说的那些事?”

  玉珍喜欢的人是他?怎么可能!元绮如遭雷殛,脸色苍白,脑海浮现韩玉珍临去的眼神,模糊的思绪突然变得清晰——她懂了,这全是计,那眼,盈满了阴狠及得意

  难怪韩玉珍撞见她在师兄房里,点也没有被人背叛的痛苦,也难怪她要她对此事守口如瓶,这全是她策划的。

  泪模糊了眼,元绮慌乱急道:“是真的,玉珍说她怕引人非议,要我帮他们传信,不能跟任何人说,你要相信我!”

  “你真把我的信任拿来这样践踏?”黎之旭狂声大笑,蚀骨的痛,让他再无法承受。“如果他们真的互相喜欢,那你躺在何冠廷榻上又要怎么解释?说你舍不得师兄被人抢走,主动投怀送抱?你几乎衣不蔽体!”

  被说中心里最深沉的恐惧,元绮喉头窒,什么话都说不出口。要她怎么据理力争?要她怎么说她是被陷害的?不管怎样,师兄对她下手是事实,她的清白都已经失去了,她的身子已经被玷污了,来不及了

  “你为什么会回来?”她强忍着泪,颤声问道。就算被陷害而死,她也要死得清楚。

  “玉珍家传的玉佩忘了拿,我们又赶回来。”若不是如此,他会永远被她蒙在鼓里,还以为自己是被她深爱着

  “你不会觉得这切太巧了吗?找出这些信,刚好撞见我在师兄房里?我是被陷害的!”元绮捉住他的手。她已经没资格再当他的妻子了,但至少要让他知道,她心里只有他,她不是像他以为的那样。

  “那是因为你是如此迫不及待!”黎之旭用力甩开她的手。他的心如刀割,如果可以,他宁可杀了自己,也不愿承受这样的痛。偏偏,她残忍地让他撞见了。

  好友离去之痛,有她陪他度过,如今呢?当初握住他手的人,如今成了刽子手,将他伤得体无完肤,却用无辜的表情以及漏洞百出的谎言,要他视若无睹。

  元绮要自己别哭,但泪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你不信我,宁可信她?”她哽咽低喃。拜托,别用猜忌回报她的感情,她需要他的信任

  黎之旭望进她眼里的澄澈,发现直到这时候,他竟还有着想自欺欺人的念头。如果就这样信了她的话,多好?他还可以欺瞒自己是被她深爱的。

  他想笑自己的愚傻,又痛苦得想放声大哭,但,他却该死地明白,就算再多的泪,都载不走他丝毫的创痛。

  “我只庆幸,上天是站在我这边,让我及早看清你的真面目。”他费尽所有的自制力,强迫自己不再看她,转身走向书案,提笔写字。

  元绮呆站原地,不敢相信,在他眼中,她竟这么不值得信任,这么轻易地就让人攻进他的心,把她的爱破坏了污蔑了。

  是呵,教人怎能不信?都捉在床了想到那段昏迷不醒的空白,元绮环紧双臂,却抑不住从心里不断涌出的冰冷和自我嫌恶。

  黎之旭停笔,望着纸上的字,良久,才拿起那张纸,字字缓缓地念道——

  “元绮,嫁为黎家妇,却勾搭外人,滛佚不贞,故以此休书为证,从此断绝夫妻之名,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平缓的嗓音,却成了震耳巨响。元绮惨白着脸看着他,悬泪的眼瞬也不瞬,仿彿这样她就可以拒绝相信可以告诉自己这只是场恶梦。

  “马上离开黎府,我不想再看到你。”黎之旭冷道,临去前,将休书扔到她身上,绝情迈步离去。

  只余下她在书房,静默得可怕。

  元绮拾起那张纸,将那上头的字印进眼里。

  “元绮,嫁为黎家妇,却勾搭外人,滛佚不贞,故以此休书为证,从此断绝夫妻之名,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立书人黎之旭”她喃喃念道,在看到尾末熟悉的签字,盈眶的泪,整个溃堤。

  她的感情她的深恋,全终结在这充满不实的字里行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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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不管过了多久,每次只要看到这封休书,她就会哭到泣不成声,泪落到了休书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休书变得皱拧不平。

  元绮躺在榻上,晶亮的美眸在黑暗中闪耀,视线飘向榻旁放有休书的小柜。

  房里暗着,只有淡淡的月光透进窗棂,映照着这位于“元家面”二楼后方的小房间,她安身立命的地方。

  她睡不着。只要见了他的日子,她就睡不着,更别提去碰那封休书了。已经难忍的漫漫长夜,她不希望眼泪再来凑热闹。

  但,即使没把休书拿出来,里头的字字句句早已深烙在她的心坎。

  元绮叹了口气,起身走至窗旁,将窗推了开,远远地,可以看到些停靠在河港的船只上矗立的桅杆顶端。

  五年了,她不晓得自己继续守在这儿,还有什么意义。

  当时,托黎氏显赫名声的福,她红杏出墙的事很快就传开了。所有难听的话语她都听到了,再怎么鄙夷的对待,她也都见识到了。

  她该离开京城,这样她会好过些,但她没有,还在河港旁开了这间面馆。爹从开始扬言断绝父女之情,到不断写信劝她回娘家安顿下来,她仍然不为所动。

  她告诉自己,她是气他的不信任,所以她宁可受尽嗤笑指点,也要当他的眼中刺,就待在他每天会经过的路上,时时提醒着他,提醒着京城里的人。

  他活该!吝于对她付出信赖,活该被人讽刺讪笑说他戴绿帽!

  然而,总是在夜阑人静时,像此刻,她怎样也无法欺骗自己——

  她不想离开他,即使此生此世他都无法原谅她,她还是不想离开。所以,她宁愿被人谩骂是无耻的女人,宁可承受他冷漠无情的态度,也要咬着牙,装出无谓自若的神情,厚颜留在京城,再苦再痛,她都只能在没有人知晓的深夜里,躲在房里暗暗舔舐伤痕。

  元绮探头,想能看到些有关黎氏漕运的事物,明明知道从她这里是看不到的,却还是试着,发现到自己的痴,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以为他会娶了韩玉珍,这也是韩玉珍陷害她的最终目的。但他却没有,过了年之后,韩玉珍嫁给了京城里的富绅,而他至今仍未再娶。之间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因为她没再遇过韩玉珍,而他,也不可能会对她提起此事。

  是她伤他太深了吗?可他也样伤她很深啊!元绮倚着窗棂,无声落下了泪。

  她直隐隐冀盼,或许他终有天会发现她的无辜,但又能怎样呢?她已经配不上他了,或许让他恨着,才是最好的方式。

  勾搭外人,滛佚不贞,故以此休书为证,从此断绝夫妻之名,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她只能凭依这段狠绝的字句,再次伴她度过无眠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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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近午时分,元家面挂出迎客的短帘。

  “陈员外,快请进,还是老样子吗?这位爷,想用点什么?咱们的招牌面远近驰名哦。”才下下,陆续进来的客人坐满了大半店铺,元绮柔媚又热络的招呼声以及汤浓面香,是店里最大的特色。

  “请等我下——”眼角瞥见又有人来,元绮先将面前的客人安排好,正要巧笑倩兮地迎上去时,看清来人,动作顿住,只瞬间,立刻又扬起更艳丽的笑。“黎当家,欢迎啊,承蒙您的惠顾,小店感激不尽呢!”

  不大不小的喊声,正好引起了店里所有人的注意,大伙儿回头,看见黎之旭和项沛棠站在门口,原本热络的铺子全静了下来。

  无视众人看好戏的目光,黎之旭泰然自若地走向窗边的空位入座,项沛棠则是发挥高官爱民的精神,路微笑挥手致意。

  “你干嘛老爱挑这里吃饭?”坐下,项沛棠脸上仍笑着,语气却是咬牙切齿。“每次进来都是这等阵仗,我不想出名都不行。”

  “河港附近只有这间馆子,你委屈点。”黎之旭脸平静,说得副实非他愿的样子。

  项沛棠闷哼了声,连反驳都懒得反驳。好笑的是,他们是从皇宫附近特地跑来河港这儿来,而之后要去的地方,和河港根本就反方向。

  “请用茶,待会儿请我们老板帮您点菜。”小霜送来两杯茶,瞄了黎之旭眼,边离开还边窃笑。

  可能客人正多,也可能是故意的,元绮忙着和其他客人寒暄,直没过来。见没好戏看,其他人纷纷调回目光,吃面的吃面,聊天的聊天,又是片热闹的景象。

  黎之旭抬头看向墙上挂的菜名,状似研究,其实心思全落在元绮身上。她又在跟客人打情骂俏了,瞧那老头笑得多开心?俊魅的眸子略微眯起,锐利的眼神几乎穿透写有菜名的木板。

  察觉到她走向个脑满肠肥的男人,黎之旭的下颚几不可见地抽了下。那人会动手动脚的毛病是京城有名的,她不会保持点距离吗?要拉拢客源不是这种拉法!

  项沛棠喝着茶,凉凉开口:“觉得刺眼,就去把她拉过来啊,光在这边直看有什么用?”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是在考虑要点什么面。”黎之旭总算敛回视线,端起茶杯喝了口。

  “哪还需要考虑?”项沛棠嗤笑。“反正除了雪菜面以外,把墙上的面轮过遍便是,上回叫的是蛋花面,这次应该就是三丝面了,准吧?我都可以去摆摊算命了。”

  被说个正着,黎之旭皮笑肉不笑地望向他,眸子略微眯起。“皇上不会嫌你太聒噪吗?”不想点雪菜面,是因为不想忆起过往,没想到竟被他看出来了。

  凌厉的目光,让人望之生畏,偏偏在他面前的,是和他熟到不行的项沛棠。“和你的口是心非比起来,我这点小毛病根本不值得提。”

  黎之旭正要开口回敬,看到朝他们接近的身影,所有情绪全都抑下,顿时恢复从容沉敛的神情。

  “抱歉,客人太多,招呼不周,请问要点些什么?”元绮对项沛棠娇媚笑道,刻意不看向黎之旭。

  她不是故意让他等的,而是要在这么近的距离看他,她需要心理准备,所以才会在其他人那儿拖延时间,但,旦过来这儿,她还是无法正视他。

  见她走到他们桌旁,有些好事者又开始张大眼睛,竖起耳朵。

  她那对他视若无睹的态度,让黎之旭好不容易抑平的情绪又开始有了波动。

  “沛棠,河港边就只有这间店,点不出什么好菜,你就将就将就点。”他慵懒噙笑地对项沛棠说道,如法炮制,也没看向她。

  “不过是个小面馆,期待吃到什么山珍海味?您可能走错地方了吧!”元绮脸色变,表面扬笑,实际上很想踹他。可恶可恶可恶!她手艺有多好,他再清楚不过了,却在大家面前让她没有台阶下。面馆只卖面,哪里不对了?

  “我以为个厉害的厨子,即使只有现成材料,也能煮出美味的菜肴。”黎之旭总算看向她,却是用睥睨的眼神在她身上溜了圈。

  他恨自己必须用这种方式。众目睽睽下,唯有这样,他才能光明正大地看她,自头到脚,将她完整地敛进眼里。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句话黎当家没听过吗?”元绮不知道自己该生气还是该高兴。愤怒让她有勇气直视他,这么近,就像以前和他独处时的距离,但那时他说的是温柔情话,而不是冷箭直射。

  “元老板,你对黎当家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弄点特殊菜色出来也是应该的吧!”有人突然大喊。

  爱吃元家面的人不少,但不代表每个人对那段往事都已释然,从店铺里不见女客就可看出端倪,许多良家妇女和保守百姓对元绮仍视若蔽屣,不想和她有所牵扯。

  “就是说啊,他还愿意踏进你这儿来,够抬举你的。”霎时间,帮忙吆喝的人多了,黎之旭在京城的好人缘,可见斑。

  “好,我去。”鼓噪越起越烈,元绮没有办法,只好答应。她瞪向黎之旭,用只有他们听得到的声音恨声道:“在我最忙的时候来找我麻烦,你满意了吧?”她愤而拂袖走向厨房。

  “就是要这样,给她点颜色瞧瞧!”见她答应,许多人都高声欢呼。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黎之旭心里很后悔,他没料到会这样,他只是想引她和他多说点话而已。满腔郁闷无法发泄,只好端起茶杯饮而尽。

  见他自食其果,项沛棠没再落井下石,拿起茶壶,将两人的杯子添满。

  “你打算送阎逍什么礼?”他换了个话题。失踪五年的阎逍前不久现身京城,并演出场复仇大戏,如今戏码成功落幕,阎逍重新执回阎记当家的位置,为了庆祝他历劫归来,当然得送份大礼替他去去霉运。

  “我会直接问他,只要他开口,我定办到。”黎之旭淡道,仿佛就算好友开出天价,他也会面不改色地口应允。

  “那我要先送,省得你开口问,我的小礼就拿不出来。”项沛棠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怜我这个官当得清廉爱民,两袖清风,比不上黎氏的大手笔呀。”

  “若不是你的帮忙,阎逍能那么快把那群混蛋摆平吗?”黎之旭笑睨他眼。“他报答你都来不及了,哪敢跟你收什么礼。”

  “不用不用,省得人家说我收贿。”项沛棠忙不迭摇头,然后跟着笑了。

  三个好友能重新相聚,那种欣悦是任何事都无法比拟,只是看了黎之旭眼,项沛棠不禁暗暗感叹。世事难料,当初以为凶多吉少的阎逍,如今与娇妻团聚,而当初幸福美满的黎之旭,如今却是孑然身。

  “久等,您要的‘特殊菜色’来了!”元绮从厨房走来,丽容扬笑,美眸却冒出火花,用力将手上的托盘朝桌上摆。“寻常人家没黎府的大鱼大肉,这‘现成材料’做出的菜肴,还请多包涵。”咬牙切齿的言词里,充满了针对他的回讽。

  银芽炒鲜韭麻酱黄瓜拌鸡丝芙蓉烩豆腐辣椒炒鱼干,都是元家面里可见的材料,却重新组合成简单又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黎之旭不疾不徐地举筷挟了口鸡丝送进口中,酱香鸡丝嫩,充分展露出前御厨之女的好手艺,也是他直怀念的好味道。

  四周的人全停了动作,屏息等着他的评论。

  元绮双手环胸,看他道接着道品尝,也在等他开口。他怎么说她都无所谓,就是有关厨艺的事,这点她绝不能容忍。他要是敢说出违心之论,她就和他没完没了!

  黎之旭放下筷子,喝了口茶,才看向她,淡笑着说道:“佩服,短短时间可以做出如此美味的佳肴。”

  此话出,众人立刻阵哗然。他们原本等着看黎当家对她再百般刁难,没想到这些菜竟能美味到让他忘记被冠绿帽的前嫌,元老板的手艺果然了得!

  得到这声赞扬,元绮丝毫没有胜利的欣喜之感。以前他吃到她做的菜,不会说出这么客套漂亮的话,他只会不停筷,口接口,那狼吞虎咽的模样,会让她开心好久好久。

  是谁变了?她是否再也看不到那专属于她的那面了?元绮咬唇,觉得心揪得想哭。可恶,明明是她赢了啊!

  “既然合黎当家的口味,就表示您愿意付这笔帐了。”怕被他看见她泛红的眼眶,不等他回话,元绮已匆匆转身,往厨房走去。“梁婶小霜,我到后头看这顿饭怎么算,这里由你们顾着。”

  早知道黎当家来老板就会跟着失常,梁婶小霜互看眼,只得无奈地长长应了声:“哦——”

  旁边的人交头接耳,不断讨论请元老板增设菜色的可能性,还说要多带些朋友来,吃吃这让黎当家俯首称臣的好口味。

  对自己所引起的马蚤动置若罔闻,黎之旭持筷,将桌上的菜肴清空。

  “这样不是太累了吗?”项沛棠突然冒出句。“明明想对她好,干嘛老是用找麻烦的方式来掩饰?”

  黎之旭顿了下,俊傲的面容没有透露出丝毫心绪,又继续把菜送进口中的动作。“东西好吃是事实,我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昧着良心。”

  “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项沛棠点到为止,抢了最后口麻酱鸡丝送进嘴里。黎之旭很多看似找麻烦的举止,其实都是暗地帮着元绮。因为他的句称赞,经过在场客人的宣扬,明天元家面的生意会变得多好,可想而知,人人都有好奇心,在商场上打滚多年的他不可能不懂这道理。

  就连当初元绮刚开店时,连着三天都没人上门,要不是他黎当家跑到这儿跟她吵了架,把好事者跟着引上门,才发现元家面的好口味,否则怕不用个月,元家面老早就关门大吉,哪还会有今天的局面?

  他都不够吃了,他还抢?!黎之旭拧眉,见项沛棠又伸筷,手中筷子递出夹住,内力运,项沛棠手中的筷子应声断成两截。

  捍卫成功,黎之旭勾起嘴角,这才又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项沛棠看着手中的断筷,哭笑不得。这是刚刚夸口说什么都送的人吗?还是为了几盘不值钱的菜!

  “那么舍不得,把她接回去啊!”他忍不住嘀咕。“她现在也是单独人,破镜重圆不是很好吗?”

  黎之旭怔住,眸光因沉思变得迷离。

  他想不透,原以为下了休书后,她会和何冠廷双宿双飞,他知道何冠廷还待在京城,结果她却独自在这儿开了间面店,人人口中的形同陌路。

  她是后悔了,还是被何冠廷抛弃了?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能不管别人怎么说,只求重新拥有她。但他忘不了那幕,那些信她的背叛,全都狠狠地烙进他的脑海,只要想起,深沉的痛就排山倒海地扑来。

  “不可能。”简短三字,里头却隐含着无限的绝望与悲痛。他不敢赌,他无法再次承受那样的重创。

  项沛棠叹了口气,停了下,才又开口:“或许会不会那只是场误会?”

  从元绮刚刚的神态,他看得出她对黎之旭还留有深厚的感情,否则依她对待其他客人的玲珑手腕,她大可笑带过不予理会,结果她却和他杠上,还烧了数道好菜。

  明明是对鹣鲽情深的夫妻,居然会走到这地步,实在太匪夷所思了,教人怎能不怀疑这是场误会?

  “当你亲眼看到有人在街上杀了人,还在他身上搜出计划如何杀人的字条,你要怎么相信罪犯的清白?”黎之旭讥诮低笑,眼中却点笑意也无。

  如果不是这么地罪证确凿,他会选择自欺欺人,宁可销抹切猜疑,堵住悠悠众口,也要将她留在身边。偏偏,她连这点余地也不给他。

  项沛棠没再言语,眉宇因思索而拧了起来。

  “走了。”黎之旭把菜全吃完,起身往柜台走去。

  看看他的背影,再看看被布帘遮住的厨房,项沛棠跟着离开,扬笑的斯文面容似乎暗暗下了什么决定。

  第六章

  “我出去下,很快就回来。”趁着下午休息的空档,元绮出了店铺,往河港的方向走去。

  她不禁想,这次去会遇到他吗?察觉到自己竟隐有期待,连忙把那抹念头甩落。她可不是又要制造什么相遇的机会,而是订的干货已经到了,她必须去把东西拿回来罢了。

  对,没错,她是有正事要办才会踏进黎氏漕运的!她抬头挺胸,傲然继续往前行,在看到前方伫立街角的身影,她神色白,不由得停了脚步。

  那人的外表和流浪汉相似,衣着肮脏,双充满血丝的眼直直地看往她的方向,手中握紧东西,副想上前却又不敢造次的神态。

  即使他的模样已和当年完全不同,但这些年来,他常常在她周遭徘徊,她亲眼看到他从俊秀斯文变为落魄狼狈,不仅因喝酒误事被逐出宫中,还因之名受人唾弃,没人愿意聘他设筵,他不断酗酒,把身子味觉都弄差了,最后连锅铲都拿不起,现在只能靠着打零工维生。

  她依然认得他,她以为最疼她的师兄,个狠狠摧毁她的天真的元凶。

  元绮深吸口气,凝聚全身力量,面无表情地从他身旁走过。

  何冠廷犹豫了下,隔着数步的距离,跟在她身后。

  “有什么事吗?”走了段路,元绮忍无可忍,停下脚步,回头防备地瞪着他。

  何冠廷脸尴尬,局促地递出手。“这个给你”

  “我不需要。”元绮看也不看,语气冷得像冰。“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别再出现我面前,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只是想把这给你”何冠廷依然不死心,情急之下,想把东西塞进她的手里。

  “别碰我!”元绮像被针刺到了似,用力挥开他,往后退了步。

  他手中的物事落了下来,用布包住的碎银散了地。

  “别捡,那是我的我的”何冠廷急急拾起,瘦削的手颤抖,蹒跚地趴在地上捡拾,就连被路过的人绊到也顾不了。

  这情景让元绮阵鼻酸,泪涌上眼眶。

  她不知该恨他对她做的事,还是要怜悯他对她的片心意。离开京城他可以从头再来,他却依然待在这儿,即使连自己都有餐没餐的,还直想攒钱给她。

  但,如果真想对她好,当初为什么要那样对她?她完全不敢问他对她做了什么,因为只要看到他,她就厌恶自己,好不容易说服自己默视的不堪,又会轻易揭了开来,再无法遁形,要她怎么有勇气听闻从他口中说出的那些过往细节?

  何冠廷好不容易把碎银全捡齐了,抬头看她,怕站起,她就会落荒而逃。“师妹”

  “这是我最后次跟你说话。”元绮狠下心,要自己把话说得狠绝。“别再缠着我,否则就算你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看你眼。”

  何冠廷脸色惨白,颤抖着唇。“至少让我解释”

  “不需要,我很清楚,你自私自利,听信谗言,陷害了我,再清楚不过了。”她相信个性温和的师兄没办法想出这些诡计,但他为了私欲伤害了她,不管他再怎么喜欢她,旦用错了方式,再多的弥补都挽回不了,她永远都无法给予原谅。

  何冠廷颓然跌坐在地,心头满是悔恨。

  在她被赶出黎府后,他去找过她,她给他的,是像见了洪水猛兽般的惊恐憎恶。他这才绝望地明白,他所做的切非但没办法拥有她,反而是将她推到遥不可及的距离之外。他想补救自己的所作所为,她却完全不接受,连听他说话都不肯。

  这些年,他得用酒麻痹自己,才能不让罪恶感把他的意志摧毁,他必须活着去弥补自己所犯下的错,但这错太大了,任他怎么努力都补不了。

  见四周已开始聚集围观人对他们指指点点,元绮紧紧握拳,把所有情绪抑下,转身快步离去。

  远远地,有抹犀利的视线把这幕看进眼里。

  直至人都散去,项沛棠仍若有所思地望着何冠廷踽踽而行的背影,而后勾起淡笑,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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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绮直走到接近河港的入口,才停下脚步。

  她交握双手,闭上眼,努力想把冰冷的指尖温暖。镇定点,他再也伤不了你了,忘了他,你可以过得很好很好。

  好不容易呼吸平稳了,她才放下手,再度睁开眼,美眸散发出自信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