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苦逼时代》 第42章

没有风流气度,没有深不可测的渊博智慧。

只有平凡与干净。

绕过一切锦绣斑斓,霞花千重,似乎这是最后一块缺失的颜色。

“我……我昨夜无梦。”小狐狸的声音不知为什么就低下去了:“你这样坐了一夜?”

青年的手指拂过小狐狸的睫毛。

刘翠翠眼眶一热。她注意到,苏风的指尖凉紫,想必这个傻瓜是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一直僵坐到清晨,运血不畅所致。

“那就好。”苏风只是笑笑,避开了对方的问题,把手掌从小狐狸胁下抽出来,给小家伙捋开被干涸的泪水黏在一起的毛缕。

真好。他眼中只有一只白白的毛蓬蓬的小狐狸,没有红色的纹路,也没用随时都呼之欲出的骨骼突刺。

“苏风你真是个傻瓜。”小狐狸轻轻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

“无妨,现在好受点了吗?”苏风把小狐狸放在给它置办的小垫子上,披着外衫去灶间洗漱备饭。

“苏风,你干什么去?你也不睡一会儿?”小狐狸在垫子上唤青年,对方在桌上留好饭之后拿了些果子挎着,看起来是要出门。

苏风道:“今日十五,我去祭拜我娘。饭都在桌上了,你想吃的话起来吃就好。”

小狐狸一骨碌爬起来,跳到苏风挎着的小篮子上,一个晃荡轻盈落地:“我也去!”

一人一狐走出村子,来到福安镇西的慧司山,这里也是整条连汾山脉的一部分。

山路崎岖,苏风把小狐狸捞起来,抱在怀里,看它在自己怀抱里东张西望。

走过一片树林时,刘翠翠碰碰青年:“你就是在这里捡到我的吧?当时我伤势如何?”

“你头上有个大包。”苏风说。

小狐狸哼了一声,从青年怀里跳到肩膀上,像一个毛茸茸的大围脖,换得青年道了句:“莫淘气。”

又过了片刻,青年驻了脚,山中芳草萋萋,开满细碎的淡色小花,其中一座孤坟犹新,只有坟茔盖土,连座墓碑也没有。

小狐狸从青年肩上一跃而下,蹲坐在他脚边。

“这是我娘的墓……太简陋了,也许。”苏风低声说。

“娘说了,她什么都不要,只要无人打搅就好。”

小狐狸点点头表示理解。不管是福安镇还是齐汾城,都不是大都大市,匠人手艺偏向富贵花哨,就连墓制都过于俗气,不若从简。

“娘,风儿来看你了。”苏风低喃,从筐中拿出祭扫的工具,把坟墓清理一新,插上一束细细的香,深深拜倒,先后磕了三个头。

“你没有别的家人吗?”小狐狸问。她在这附近埋伏了好几天等世子,见过苏风日日来此祭拜,那时还未出五七——按当地风俗来说,五七之后,祭扫不能太勤,否则会惊扰了逝者安宁。问题是,除了苏风,再无他人来过了,何况整个肃原村人丁兴盛,村民世代居住于此,其中没有“苏”这个姓氏。莫非苏风与他的母亲是后来迁入肃原村的吗?

青年摇摇头,并未过多解释,只是说:“有的。中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按道理,我们不能归入祖坟。”他顿了顿又道:“娘说了,她想要自己清净,不归也罢。”

小狐狸轻轻叹气,围着苏风新奉的香火转了几圈,叽里咕噜说了句什么。一阵白光闪过,整座坟茔被修葺一新。香火变成金色的上好烟香,一块庄重的石碑从土中冒出,虽然制式讲究却并不俗气,还多了盘漂亮的瓜果糕点摆在墓碑前面的小供台上。

“这可不是为了你。”刘翠翠不自在地抢先说:“不喜欢就算了,我给你变回去。”

“谢谢你,小狐狸。”苏风柔声:“能不能再帮我个忙?”

他用了“再”。刘翠翠别别扭扭绞起爪子。

“你能做到在岩石上写字吗?能不能帮我在墓碑上刻几个字?”青年问。

小狐狸叹气,抬起自己的小爪子给苏风看:“我这爪子可没法写字,让我在石头上写写画画没问题——可你想让我给你按一堆小梅花么?”

狐狸爪子张缩几番,倒是偷包子偷鸡的好材料,可是再灵活也赶不上人的手指——据一头鹿仙说,自变成人形后,他猜拳行酒令方便多了,他过去只能出剪子。【鹿仙手势图例: ∑】

苏风叹气:“罢了,是我没考虑周全。”

青年的手指划过墓碑,眼底带着落寞的暖意。

“明日我去镇子里篆一块。”

那些土里土气的笨重墓碑……怎么可能会有眼前的石头好呢?这可是,这可是最……看着空空的漂亮石碑,小狐狸心底忽然不是滋味,忙道:“你攥着我的爪子,对……然后伸出手指,就能在石碑上写字了。”

苏风依言握住刘翠翠软软的小爪子。小狐狸的腕子带着绒毛针毛时看起来很蓬松,真握住也是细细瘦瘦的。一阵暖流从和爪子相贴的位置传入苏风手掌中,直贯指尖。

起先的几秒什么也没发生。蓦地,一点莹莹的白色光芒凝聚在苏风指尖。

“好像很高深的武功心法。”苏风露出有些少年气的笑意。

刘翠翠偏头,笑容正落在她眼中。她嘀咕了一声什么,估计连她自己也没听清楚。

“心法?比那要好。”她骄傲地说:“这可是仙法!!”

“是,比那要好。”苏风笑着附和道。

他听娘亲说过,习武之人的力量各有不同,刚劲可以摧碑裂石,切山断狱,看似登峰造极,然而柔劲比刚力更难掌控。虽然他懂事后,也曾为娘亲身为女子能有这般见识感到好奇,但是娘亲的点点滴滴的谈吐教诲,皆没有被时间冲淡,而是深种在他心里。

由此可见,小狐狸的力量,绝对是比任何武学修为都强大。

握着小狐狸的爪子,苏风半跪在碑前,保持着半揽小兽入怀的姿势,一笔一划写出“典慈之墓”四个大字,再无其他修饰。

“我娘名叫典慈。”他贴着小狐狸耳朵说。

“我叫刘翠翠。”小狐狸忽然说,在对方怀里回过头,由于太过贴近,它的鼻尖扫过青年的嘴唇。

苏风看着小家伙忽然僵住,从自己怀里蹭地窜出去,心里想这是对方第一次告诉自己名字。

叫刘翠翠的小狐狸跑出两步又停住,利落地变出一身小小的孝服穿在身上,用后腿跪坐在墓碑前,尾巴规规矩矩盘成一个圈,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苏风刚想告诉刘翠翠,这孝服是儿女的制式,只听小狐狸认真道:“您放心,我刘翠翠会帮助苏风过上好日子的。”

“会好起来的。”苏风停在半空的手落下去,轻柔地拍拍小狐狸的背,眼底浸满温存,除此之外没说什么。

“苏风,”刘翠翠磕完头后,认真地看着他。

“嗯?”

“讲讲你自己的事吧。”

苏风点点头,抱起小狐狸,隔着一层白袍子把它揽在怀里,轻轻道:“我从没见过我的父亲。”

“从小,娘就都告诉我,我爹已经死了。”

“可是临终前,娘又改口说……说他或许还没死,可是比死了还不值得挂念,不要我去找他。”

苏风把小狐狸得更紧,握住它温暖的小爪子。胸膛随着声音微微震动。

小狐狸把脸贴在那震动的源头上。

第40章 只怕不知足

第三十三章穷日子,富日子(3)

丑门海:还有欠缺。

剥夺者不赞同地摇头轻笑:欠缺,哈?我还能缺少什么?我可是试过掠夺走一切,我知道人们失去任何事物的感觉。

当然了,有些话我真没有必要说出来:作为亚顶点之一,我无法取走你们两个所拥有的,也无法赋予你们更多——如果你想说的是这个,我只能重申一遍。怎样,我的话遂了你俩的威风神气吗?

丑门海:不,不是我和瞳雪。你的确可以让别的存在失去一切。但你不知道,如果有一个存在失去了你……那会是怎样的感觉,你知道吗?

你试过被掠夺吗?你试过被别人所失去吗?你吃过铁钎子穿着烤的大腰子吗?西红柿炒鸡蛋馅的元宵呢?丑门海问。

剥夺者沉默,面对接二连三的问题,它没有一个可以点头称是,或者骄傲地说自己早就试过了。

作为广域世界仅次于顶点层面的亚顶点存在,它忽然有种“我很失败”的挫败感。

丑门海笑了:想不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联想到丑门海最近的诡异爱好,剥夺者微微皱眉,不甘不愿地猜测道:唔……那是种……苦情的……感觉?

瞳雪瘫着表情淡淡道:……你说对了一半。

言外之意——对了一个字。

苦。

瞳雪之所以言尽于此,是因为另一个字单说不好听。

“你不要逼我!我是被逼的!”请数到每句第四个字。瞳雪不是傅秋肃,傅秋肃急了的时候,每句话都能带出这个字来。

可是剥夺者以为,对的字是“情”。

它立刻想到了“爱情”,这种玄幻、抽象、正义一方总是拿来为难坏人的东西。

剥夺者傲然道:那有何难,我爱就是了。先从某些特定人群开始爱,一个个爱过去——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多说无益,把我的力量封住吧。

这个案例说明了一个问题:有时候,过于“和谐”阻碍沟通,太多“口口”影响阅读。毕竟,连“harmonious”也是h打头的。

——摘自《公约法案例分析记录实例第29905号》,记录者丑门海。

在春霄草、或者叫做紫春宵的作用下,苏风的伤口当时就恢复了,可是青年的身体状况仍然很虚弱——他原本为母丧操劳悲伤,一场伤病下来更是元气大伤,若不是灵药相助,怕已是青山埋骨了。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苏风没得到福气,倒是得了一只狐狸。

原本高高兴兴的事,刘翠翠莫名其妙生起气来,呆呆望了苏风一会儿,忽然就臭着脸不说话了。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苏风纳闷。说起来……他方才一句话也没说啊!

刘翠翠哼了一声,嘴吧咬得死死的。

苏风讷讷,怎么招惹它了?

小狐狸果然嘴巴闭得紧,苏风再怎么逗它,都不肯吭声了。

好在苏风早已习惯它的脾气,小狐狸在气什么也都能猜个大概——他病了好几日,不仅失了约定,还怠慢了它,让小狐狸陪他受苦,错自然在他。更何况小狐狸还救了他的命……

自知理亏,青年微微一笑,低头着衫。

但小狐狸究竟在想什么,苏风不可能知道。

刘翠翠在为自己陌生的情绪害怕生气。她从没有对人这么好,即便是“为了王爷“也不是个好借口。

踌躇、担忧、矛盾、痛苦——毫不甜蜜,但是她渴望更多。就像对这个人好是毫无意义的、毫无建树的,可是她想。

只要她想,一切都能找到合适的理由,例如用自己对苏风的贤惠孝心感动王爷。

她只能用别扭、暴躁和骄傲把自己层层包裹,避开了任何可能让自己不安的交流。

当苏风的目光不看向这边时,刘翠翠才敢看着苏风的侧脸出神。

他看起来更瘦了,更落魄了。原本还勉强算是清秀的脸,只剩下一双眉眼一个鼻子了!

嘴唇?那苍白如纸的柔软部位能算是嘴?

亲起来的时候,苏风的舌尖苦涩得倒好像……天天喝中药似的!

啪!小狐狸气呼呼打断脑中的胡思乱想,如果不是厚厚的毛发挡着,一定是个大红脸。怪就怪苏风太不爱惜自己了,天知道他一路流了多少血!

刘翠翠生气归生气,别扭归别扭,还是从小煤筐里拿出几支贵重的药材,一支支摆到苏风面前。

苏风没动,小狐狸用爪子往前推了推,又用爪垫僵硬地拍拍青年的小腿。

这是给苏风补身体的。

苏风叹气。没有问这些草药的来历,只是仔细收好,叮嘱小狐狸不要再山里乱转,最近山谷中多了好些捕狐的陷阱。

陷阱?刘翠翠歪头想了想,忽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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