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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绣云早已吓呆了。连跑都已跑不动。
薛宝宝根本没有留意到她,只是瞪着楚留香道:“你骗我,天上的星不是两万八千四百三十七个。”
楚留香见到石绣云已走远,才笑了笑,道:“不是么只怕我数错。”
薛宝宝道:“大人不可以骗小孩子,你却骗了我,我”
他的嘴撤,忽然坐到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这着倒出了楚留香意料之外,只有赔笑道:“我今天晚上替你数清楚明天再告诉你好不好”
薛宝宝道:“不行,你今天晚上就要陪我数,除非你肯让我摸摸你鼻子,否则我绝不放你走。”
楚留香怔了怔,道:“你为什么要摸我的鼻子”
薛宝宝道:“因为你的鼻子很好玩。”
楚留香笑道:“我的鼻子很好玩有什么好玩的”
薛宝宝道:“你的鼻子若不好玩你自己为什么老是去摸它”
他跳着脚,撤赖道:“我也要模你的鼻子,我也要摸快些给我摸你要是不给我摸,我就要你赔星星。”
被人摸鼻子虽然不大愉快,但总比数星星好多了。
楚留香实在不愿和这白痴再纠缠下去,苦笑道:“我让你摸鼻子。你就不再缠着我”
薛宝宝立刻破涕为笑,道:“我只要摸下,就让你走。”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好摸吧”
薛宝宝雀跃三丈,缓缓伸出手,去摸楚留香的鼻子。
他脸上直笑嘻嘻的,动作本来很慢,但突然间,如闪电般向楚留香鼻旁的“迎香岤”捏。楚留香只觉身子麻,人已被他举起。
只听他格格奖道:“你弄坏了我的星星,我要砸扁你的头。”
他竟将楚留香的身子抡了起来,往假山上掷了过去。楚留香的头眼看就要被砸得稀烂。
石绣云奔到角门时,已喘不过气来了。门虽然没有上锁,却是用铁栓拴着的。
石绣云喘息,去拔门栓,怎奈铁拴已销住,她越着急,就越拉不开,越拉不开,就越着急。
她简直快急疯了又不知楚留香会不会起来。
就在这时,突听人格格笑道:“你既已来了,就在这里住几天吧何必急着走呢”
石绣云吓得魂都没有了,连头都不敢回,拔脚就跑。可是才跑了两步,就有只又瘦又乾,鬼爪般的手伸了过来,把扼住了她雪白的脖子。她连惊呼都没发出,就晕了过去。
楚留香做鬼也没有想到自已竟会死在个“白痴”的手里。薛宝宝松手他身子就向假山飞了过去,这时他虽已能动弹,但若想改变身形,却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的了。
他只有用手捂着头,希望能勉强挡挡,可是他自己也知道这下就算能不死至少也去了半条命。
那“疯子”仍然不会放过他的。只听“轰”的声,宛如天崩地裂,石头片片飞了起来,他的头皮没有被撞破,假山反而被撞开了个大洞。他的头难道比石头还硬
薛宝宝本来在拍手大笑着,忽然也怔住了,大叫道:“不得了,不得了,这人的脑袋是铁做的。”
他面大叫,面已转身飞奔了出去,楚留香只觉得全身发疼,脑袋发晕,也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他仿佛听到假山里有人呼道:“这不是楚留香么”
声音又尖又响。听就知道是花金弓。
楚留香挣扎着,揉了揉眼睛,才看清自已竟已跌在张床上,床旁边有个人用手掩住胸膛,正是花金弓。另外还有个男人已卷成团,不住发抖。
这假山原来是空的,外面看来虽然很坚实,其实却藏得很好,而且并不是石头,只是用水泥砌成了假山的模样,上面再铺些青草。这原来就是花金弓和男人幽会的地方。
楚留香忍不住笑了,他觉得自己运气实在不错。只见那男人已溜烟逃了出去。
楚留香也站了起来,抱拳笑道:“对不起对不起,下次我若再往石头上撞时,定先敲敲门。”
花金弓却把技住了他,似笑非笑的瞟着他,道:“你现在就想走,你难道不是来找我的”
楚留香实在不敢去瞧她笑容,更不敢去瞧她那赤裸裸的身子,他实在受不了,眼睛也不知该往哪里昭才好,只有苦笑道“我虽然是来找你的”
话还未说完,花金弓早已扑了过来,吃吃笑道:“小兄弟,我早就知道你迟早总忍不住会来找我的,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看在你这双要人命的眼睛份上,姐姐就答应了你这次吧”
她身上汗淋淋的,又黏又湿,虽然到处都擦满香水和花粉,还是掩不住那股狐狸臭。
楚留香生平第次觉得鼻子不灵也有好处,赶紧伸手去推,不小心,却推在团软绵绵的东西上。
花金弓格格笑道:“你这双手可真不老实。”
楚留香连动都不敢动了,苦着脑道:“我本来虽是来找你,可是我现在不想走也不行了。”
花金弓道:“为什么”
楚留香道:“你难道没有看到我是被薛宝宝抛进来的现在他已经知道我在这里,这地方又有了个大洞,若是被别人瞧见,被施举人瞧见”
花金弓道:“我才不怕。”
楚留香道:“可是薛宝宝若又回来捣蛋呢那岂非大煞风景,你总该知道,他那种人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
花金弓这才松了手,恨恨道:“这疯子,白痴我饶他才怪”
楚留香这才松了口气,却又问道;“他真是白痴白痴真会有那么好的功夫”
花金弓道:“他从小就受哥哥的气,他哥总是骂他没出息后。人都说他是练武练疯的,我看他简直是被气疯了。”
楚留香沉默了很久,才叹息着,道;“哥哥若是有名,做弟弟的人总是吃亏些的。”
花金弓忽又抓住了他的手,楚留香吓得几乎连冷汗都冒出来了,
幸好花金弓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用眼睛瞟着他,道:“你还来不来”
楚留香轻咳了两声,道:“当然要来。”
花金弓道:“什么时候”
楚留香道:“明明后天,我定定”
他忽然跳了起来。道;“又有人来了,我得赶紧走”
话未说完,他已钻了出去,逃得真快。幸好他走得快,否则麻烦又大了。
他走,就瞧见几十个人飞跑了过来,有的拿灯笼,有的提刀,走最前面的是个又高又大的胖老头,身上只穿着套短裤,手里也提着把单刀,气得张脸都红了,愤怒难抑的挥着刀道:“谁打死那采花盗,黄金百两,千万莫让他逃走”
楚留香虽被他当做采花贼,似也并不怪他。
因为这人的确很可怜,不但娶错了媳妇,也娶澄了老婆,家里存下这样两个女子,居然还未被气死已很不容易了。但他却怎会知道这里有中“采花贼”呢难道是那“白痴”去告诉他的楚留香越来越觉得那“白痴”危险,也越来越觉得他有意思了”
松江府楚留香虽已来过许多次,但路还是不熟白绕了个圈子,才总算找到那条“青衣巷”。
只见小秃子正蹲在根系马石旁啃烧饼,双大眼睛在黑暗中滴溜乱转。楚留香眼就瞧见了他。
但他却等到楚留香已来到他身旁,才瞧见楚留香,他吓了跳,连手里的半个烧饼都吓飞了。
楚留香伸手就将小秃子吓飞掉的烧饼接住,还给了他,道:“今天你定连饭都没空吃,后天我定好好请你大吃它顿,你愿吃什么”
小秃子望着他,满脸都是倾慕之色,道:“我什么都不想吃,想学会大叔你身本事,就心满意足了。”
楚留香拍了拍他肩头笑道“本事要学,饭也要吃,无论本事多大的人,也都要吃饭。”
他目光转,又问道:“你找着了没有”
小秃子拍了拍胸膛,道:“当然找着了,就是前面那个接着盏小灯笼的门。”
他将烧饼吞下去后,话才说得清楚了些,接着又道:“这条弄子里只他们家是刚搬来的,而且只有小夫妻两个,连丫头都没有,太太好像是本地人,男的说话却是北方口音。”
楚留香道:“他们在不在家”
小秃子道:“听说这夫妻两人也是整天都关在家里的,连菜都不出去买,更不和别人打交道,可是刚却有人在找他们。”
楚留香道;“哦是什么样的人”
小表予道:“是个老太婆,连头发都白了,但精神很好,只不过看来很紧张。路不停的向后面望,生怕后面有鬼似的。”
楚留香眼睛亮了:“老太婆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小秃子道:“她来的时候我正在开始吃烧饼,到现在八个烧饼还没有吃完。”
他抹了抹嘴,自言自语地道:“我吃起烧饼来就好像吃蚕豆样,快得很。”
楚留香道:“她还在里面”
小秃子道:“还没有出来。”
他这句刚说完。楚留香已飞身掠入了那间屋子。
小秃子吐了吐舌头,随叹道:“我若非早就看清了他是个人,只怕真要以为他是只鸟”
这是间很普通的屋子,小小的院子里种着两株桂树,秋己深了,桂花开得正盛,髓发着阵阵清香。
屋子里还亮着灯光,门窗是关着的。
窗上有个女人的影子,摘着很老派的发髻,正坐在桌旁,低着头,像是在写字,又像是在绣花。
到了这时,楚留香也顾不得是否无礼了,用力推开了门,屋内的人原来正在吃稀饭,惊之下,碗也碎了,这人青衣布裙,白发苍苍,竟是梁妈。
楚留香笑了,道:“果然是你”
梁妈拍着心口,喘着气道:“吓死人了,我还以为是强盗,想不到原来是公子,公子你今天怎么会有空到这里来”
楚留香道:“我正要问你,你是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他眼睛扫,就瞧见桌上是三副碗筷。
梁妈赔笑道:“我本来是没空的,可是有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们,就忍不住想来看看。”
楚留香目光灼灼,盯着她道:“他们是”
梁妈道:“我女儿,还有我女婿”
楚留香冷笑道:“真的,我也想见见他们。”
梁妈居然没有拒绝,立刻就喊道:“大中,小珠,快出来,有客人来屋子里。”果然有男女两个人走出来,两人都是满脸的不高兴,嘴里还在嘀咕着:“三更半夜的,连觉都不让人睡吗”
楚留香怔住了。这两人虽然年纪都很轻,但女的又高又胖,就像是条牛,男的也是憨头憨脑,哪里像是个唱花旦的,倒像是个唱黑头的。
梁妈笑道:“这位公子想见见你们,只怕是知道你们家穷,想来救济你们的,还不赶快过来磕头。”
那两口子果然跪了下去,居然还伸出了手来。
楚留香哭笑不得,只有往怀里掏银子,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着话,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好容易找了个机会,他才算脱了身,三脚两步就冲出了门。
梁妈将门缓缓掩上,回到屋里就格格的笑了起来,道:“这下予楚留香总算栽了个大跟头。”
那女的面数银子,面笑道:“两钱的银子,共有十三个,想不到这位盗帅的也会有偷鸡不着倒蚀把米的时候。”
梁妈却已爬上桌子,敲了敲屋顶,道:“少爷小姐下来吧,”他已走过了半晌,屋顶上的木板就忽然被掀起,两个人先后跳了下来,很漂亮,也很秀气。看就知道是位养尊处优的小姐,男的却更漂亮,更秀气,简直比女人还要像女人。
他笑的也很温柔,跳下来就笑道:“今天可真多谢梁妈了,咱们真不知该怎么样谢你老人家。”
他口京片子又甜又脆,就好像黄莺儿唱歌样。
梁妈笑得连眼睛都瞧不见了,道:“只要少爷以后好好对我们小姐,我老婆子就比什么都受用了。”
这少年温柔的瞧了身旁的少妇眼,柔声道:“你老人家就算要我对她坏些,我也是没法子做到。”
少妇红着脸,笑噶道:“你看他这张嘴有多甜。”
那憨头憨脑的傻小子忽也笑道:“少爷的嘴若不甜,只怕小姐也就不会非嫁他不可了。”
梁妈瞪了他眼,自己也不禁笑了起来。
少年乾咳了两声道:“这次难关虽然渡过。但这里却已非久留之地。”
少妇道:“不错,那位盗帅楚留香果然非同小可,难怪江湖中人都说什么事也休想瞒得过他。”
忽听人笑道:“多谢姑娘的夸奖,在下有些不敢当”
屋子里的人脸色全都变了。
梁妈声道:“什什么人”
其实她根本用不着问,也知道来的人是谁,只见门又被推开,个人笑呵呵站在门口,却不是楚留香是谁那少年跺脚,身子已凌空翻起,连环踢向楚留香的胸膛,用的居然是正宗北派潭腿的功夫。
楚留香道:“南拳北腿,北方武人,腿上的功夫多不弱,但能将腿凌空连环踢出的却也不多。”
只因腿上功夫讲究的是下盘稳固,沉稳有余,轻灵便不足,是以腿法中最难练的就是这种鸳鸯腿。
瞧这少年的功夫,显然已是北派武林中的健者。只可惜他遇见的是楚留香。
他两条腿方踢出,就觉得膀上“续鼻”岤麻,身子已直落下去,竟未看清楚楚留香是如何出手的。
那少妇个箭步,扑上去接住了他,颤声道:“他他伤了你么”
少年咬着牙,摇了摇头,厉声道:“他既来了,就绝不能放他走。”
楚留香笑了笑,道:“在下找两位已找了很久,两位就是要我走,我也不会走的。”
那少妇道:“我们根本不认得你,你找我们干什么”
楚留香笑道:“两位虽不认得我,我却早已久仰两位的大名,尤其是这位叶相公,京城的王孙公子谁不知道叶盛兰叶相公文武全才,色艺双绝。”
他在“文武全才”下面居然用上“色艺双绝”四字,面且还是用在男人身上,当真是。
少年的脸立刻红了。
那少妇却冷笑道:“不错,他是个唱花旦的,但唱花旦的也是人。何况唱花旦至少总比做强盗要好些。”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个人若是情有独钟,的确谁也不能干涉,姑娘你好好的人不做,为何要做鬼呢”
那少妇面色变了变,道;“你说的什么我不懂”
楚留香淡淡道:“事已至此,施姑娘只怕不懂也得懂了。”
那少妇身子震,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变色道:“施妨娘谁是施姑娘我不认得她”
楚留香道:“施始娘就是施举人的女人,姓施名茵,她爱上位姓叶名盛兰的少年人,只可惜施举人夫妇却不懂女儿心事,定要将她许给薛家庄的二公子,这位施姑娘情根已深种,只有诈死逃诺,但人死了也要有个体,所以她就用位石枫云石姑娘的体代替她。”
他微微笑,悠然接着道:“施姑娘,我说的已经够明白了么”
梁妈直狠狠的瞪着他此时忽然大声道:“不错,你说的完全不错。她就是我的茵姑娘,你想怎么样”
施茵紧紧握住叶盛兰的手,厉声道:“你若想要我回去,除非杀了我。”
叶盛兰道,“你最好先杀了我。”
楚留香叹通:“我早已说过,个人的情感谁也不能勉强”
施茵道:“那么你为何要来管我们的闲事”
梁妈道:“她还不到两岁时就跟着我,比我的亲生女儿还亲,我绝不能让她嫁个她不喜欢的人,痛苦终生,无论谁若令她痛苦我都绝不饶他。”
她盯着楚留香,厉声道:“所以我劝你最好莫要再管这件事,否则”
楚留香打断了她的话。微笑着道:“我并没有要她回去,更没有要拆散他们的意思。我要找到她,只不过为了要证实她没有死。”
梁妈道:“你。你没有别的意思”
楚留香笑道:“除此之外,我想讨他们三杯喜酒吃。”
梁妈怔了半晌神情似乎有些愧疚。几次想说话,都没有说出口,也不知她究竟想说什么。
这时叶盛兰和施茵已双双拜倒,等他们始起头来时楚留香已不见,只听到他的声音远远传来,道:“明夜三更,但望在此相见”。说到最后个字时,人已到了小巷尽头。
梁妈这才吐出了口气,道:“早知楚香帅是如此通情达理的人,我就不必将那位石油娘留下来作威胁他的人质了。”
叶盛兰眼珠子转,笑道:“都已错了,为何不将错就错”
梁妈道:“怎么样将错就错”
叶盛兰笑道:“你老人家不如秘密将那石姑娘带到这里来,等着楚留香。他既然成全了我们,我们为何不也成全他”
施茵却叹了口气,道:“他成全了我们,但望他也能成全别人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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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惺惺相惜
楚留香现在只剩下个问题。
施茵既然没有死,那么左明珠又怎能借她的魂而复活呢
左明珠的死本是千真万确,点也不假的。
张简斋代名医,至少总该能分得出个人的生死,他既已断定左明珠死了,她就本无复活之理。
这问题的确很难解释,但楚留香却居然点也不着急,看来竟像是早已胸有成竹似的,小秃子要请他喝豆腐脑,吃烧饼油条,他就去了。
“请客”本是件很愉快的事,能请人的客,总比要人请愉快得多,最妙的是,越穷的人反而越喜欢请客。
小秃子开心极了,简直恨不得把这小店的烧饼油条和豆腐脑全搬出来,不停的劝楚留香多吃些。
这时天还没有亮,东方刚现出谈淡的鱼肚白色。
楚留香喝到第二碗豆腐脑的时候,小火神和小麻子也找来了,两人的脸色都很焦急,像是很紧张。
小麻子还在不住东张西望,就像生怕有人跟踪似的。
小火神坐下来,就压低声音道:“昨天晚上又出了两件大事”
楚留香道:“哦什么事”
小火神道:“两件事都是在薛家庄里发生的”
小麻子抢着道;“薛衣人藏的几口宝剑,竟会不见了。”
小火神道:“薛家庄里连烧饭的厨子都会几手剑法,守院的家丁包可说无不是高手,这人竟能出入自如,而且还偷走了薛衣人的藏剑,不说别的,只说这份轻功,这份胆量,就已经非同小可。”
他嘴里说着话,眼睛骨碌碌在楚留香脸上打转。
楚留香笑了笑。道:“不错,有这种轻功的人实在不多,但这件事我早已知道了。”
小火神怔了怔,连呼吸都停止了。
小麻子屹吃道:“这香帅你怎会知道的”
楚留香悠然道:“第个知道宝剑失窃的人,自然是那偷剑的人,他故意停住语声,只见小火神和小麻子两人脸色却已发了白,而且正偷偷使眼色。”显然已认定了楚留香就是偷剑的人。
楚留香这才微笑着接道:“但我知道这件事,却是薛衣人自己告诉我的。”
小麻子松了口气,道:“这就难怪香帅比我们知道得还早了。”
楚留香道:“第二件事呢”
小火神声音压得更低,道:“薛家庄昨天晚上居然来了刺客。”
楚留香也觉得有些意外,皱眉道:“刺客要谋刺谁”
小火神道:“薛衣人。”
楚留香缓缓抬起手,不知不觉又摸在鼻子上了。
小火神道:“薛衣人号称天下第剑客,居然有人敢去刺杀他,这人的胆子,实在比老虎还大。”
他面说话,面不住用眼角偷去看楚留香。
楚留香忍不住笑道:“你既然以为这人就是我,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小火神脸红了,吃吃笑道:“听薛家庄的人说,他们四五十个人,非但没有捉住这刺客,而且连他的身材面貌都没有看清楚,只闻到阵淡淡的香气,所以我想我想”
楚留香微笑道:“你想什么”
小火神汕汕的笑道:“除了楚香帅之外。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有这么高的轻功,这么大的胆子。”
楚留香叹了口气,苦笑道:“莫说你想不出,连我都想不出来。”
小麻子道:“现实薛衣人已认定了这两件事都是香帅做的,所以从三更起,已派出好几批人分头来找香帅,又在掷杯山庄那边埋下了暗梢。”
小火神道:“城里城外总共只有这么大点地方,香帅着不赶紧想个好法子怕迟早会被他们发现的。”
小秃子忽然大声道:“想法子想什么法子难道要香帅躲起来,要香帅逃走吗”
小火神脸沉,此道:“你少说话香帅,薛衣人虽没有真的收过徒弟,但门下家丁却都得过他的传授,剑法都不弱,薛家庄上上下下加起来共有七八十把剑,就连眼前胜极时的黄山派都不敢和他们硬拼,香帅你又何苦跟他斗这闲气。”
楚留香微笑道:“多谢你的好意,只可惜事已至此,我就算想跑,也跑不了的。”
突听人冷笑道:“你总算还聪明,到了这时,你还能跑得了,那才是怪事。”
卖豆腐脑的地方是个在街角搭起的竹棚子,这句话说完,只听“哗”的声,竹棚的顶突然被掀起。
十余个劲装急服黑衣人同时跃了下来,每个人手中都提着柄青钢剑,身手果然全都是不弱。
小火神的脸色立刻变了,反手抄起张长扳凳抛了出去,板凳虽不重,这抛之力却不小。
谁知为首那黑衣人轻轻用剑尖挑,就将这张板凳挑了回来,来势竟比去势更强,几乎就摔在小火神身上。
桌子上装豆腐脑的碗全都被摔得扬碎。
那黑衣人怒喝道:“小火神,我们拿你当朋友,向你打听楚留香的消息,你不说也就罢了,谁知你竟吃里爬外,反到姓楚的这里出卖我们。”怒喝声中,已有两三柄剑向小火神刺出。
楚留香突然站起身来。这几人吃了惊,不由自主退了两步,谁知楚留香只是拍了拍小秃子的肩膀,微笑道:“豆腐脑真好,我走之前定还要来吃次。”
小秃子虽已吓得脸色发自,却还是笑道:“好,下次还是我请。”
楚留香笑道:“下次该轮到我了。”
小秃子道:“不,不,不,我只请得起豆腐脑,你要请,就请我喝酒。”
他们搭挡竟似全未将这些黑衣剑手瞧在眼里。
为首那黑衣人怒喝声,闪电般剑刺出。
其余的人也立刻挥剑抢攻,这些人不但剑法快,出手的部位配合得也很巧妙就以这出手剑,别人已难招架。
只听“呛”阵响,剑与剑相击,剑光包围中的楚留香不知用了个什么身法,竟忽然不见了。
黑衣人惊退后,回剑护身。
只听竹棚上传下阵笑声,原来楚留香不知何时已掠上竹栅,正含笑瞧着他们,悠然道:“你们还不是我的对手,还是带我去见薛大庄主吧。”
黑衣人纷纷呼喝着,又想扑上去,却被为首的人喝住,这人双眼睛剑也很有威仪,瞪着楚留香道:“你敢去见我家庄主”
楚留香笑道:“为何不敢难道他会吃人么”
天已亮了。
楚留香悠闲地走在前面,满脸容光焕发,神情也很愉快,看他的样子,谁也想不到他夜没有睡觉,更想不到跟在他身后的那些人随时都可能在他背后刺个大窟窿。
苞在他身后的人已越来越多了,好几路的人都已汇集在处,大家都在窃窃私议,不明白这姓楚的胆子为何这么大,居然竟敢跟着他们回去,有些人就认为这人定和他们二庄主样,脑袋有些毛病。
小火神小秃子和小麻子三个人也在后面远远的跟着。看到楚留香的悠闲之态,他们也猜不出他在打什么主意,手心却不禁捏把冷汗。薛家庄已无异似龙潭虎岤,薛衣人的剑更比龙虎还可怕,楚留香此番去,还能活着走出来么
小火神面走,面打手式,于是四面八方的叫化子也全都汇集了过来,跟在他身边的也越来越多了。
前头走着个很英俊,又潇洒的人。后面跟着群凶神恶煞般的剑手,再后面还有群叫化了。
这个行列当真是浩浩荡荡,好看极了,幸好此时天刚亮,路上的行人还不多,两旁的店铺也还没有开门。
他们到了薛家庄时薛衣人并没有迎出来,却搬了张很舒服的椅子,坐在后园的树荫下闭目养神。
这位天下第剑容,果然不傀为江湖中的大行家,“以逸待劳”这四个字,谁也没有他知道得清楚。
有关楚留香的故事他已听得多了,江湖传说中,简直已把“楚留香”说成个神话般的人物。
这些传说他虽然不太相情,但“妙僧”无花,石观音,甚至“水母”阴姬都曾败在楚留香手下,这些事总不会假,无论楚留香是什么法子取胜,但胜就是胜,也不是别的东西能代替的。
薛衣人对楚留香从来也没有存过丝毫轻视之心,此刻心里甚至有些兴奋,有些紧张。
这种感觉他已多年未有了,所以他现在定要沉得住气。直等楚流香已到了他面前,他才张开眼来。
楚留香正瞧着他微笑。
薛衣人道:“你来了。”
楚留香道:“我来了。”
薛衣人道:“你的伤好了么”
楚留香道:“托福,好得多了。”
薛衣人道:“很好。”
他再也不多问句话,不多说句话,就站了起来,挥了挥手,旁边就有人接来柄剑。
剑很长,比江湖通用的似乎要长三寸到四寸,剑已出鞘,并没有剑穗,他的剑既非为了装饰,也非为了好看。
他的剑是为了杀人的。
铁青色的剑,却发着淡滋的青光,楚留香虽远在数尺外,已可感觉到自剑上发出的阴森寒意。
楚留香道:“好剑,这才是真正的利器。”
薛衣人并没有取剑,淡淡道:“你用什么兵刃”
楚留香没有回答这句话,却四下望了眼。
劲装佩刃的黑衣人已将后园围了起来。
楚留香道:“你不觉这里太挤了么”
薛衣人冷道:“薛某生平与人交手,从未借过别人指之力。”
楚留香道:“我也知道他们绝不敢出手的,但他们都是你的属下,有他们在旁边,纵不出手,也令我觉得有威胁。”
他笑了笑,接着说:“我夜未睡,此刻与你交手,已失天时,这是你的花园,你对此间木树都熟悉的很,我在这里与你交手,又失了地利,若再失却了人和,这战你已不必出手,我已是必败无疑。”
薛衣人冷冷凝注着他,目光虽冷酷,但却已理出丝敬重之色,这是大行家对另大行家特有的敬意。
两人目光相对,彼此心里都已有了了解。
薛衣人忽然挥了挥手,道:“退下去,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入此地。”
楚留香道:“多谢。”
他面色已凝重,这“多谢”两个字中绝无丝毫探刺之意,他生中虽说过许多次“多谢”,但却从没有这次说得如此慎重,因为他知道薛衣人令属下退后,也是对他表示的种敬意。
这战纵然立分生死。这份敬意也同样值得感激。
自敌人处得到的敬意永远比自朋友处更难能可贵,也更令人感动。
薛衣人拿起了剑。
他对这柄剑凝注了很久。抬起头,沉声道:“取你的兵刃。”
楚留香缓缓道:“个月前,我曾在虎丘剑池旁也帅帆帅老前辈交手,那次我用的兵刃只是根柔枝。”
薛衣人冷冷的望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楚留香道:“那时我已对帅老前辈说过高手相争,取胜之道并不在利器。我以树枝迎战,非但没有吃亏,反占了便宜。”
薛衣人皱了皱眉,似也不懂以树枝对利剑怎会占得到便宜,可是他并没有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楚留香已接着道:“因为我以柔枝对利剑,必定会令帅老前辈的心理受到影响。以他的身份绝不会想在兵刃上占我的便宜,是以出手便有顾忌。”
薛衣人不觉点了点头。
楚留香道:“不占便宜,就是吃亏了,譬如说,我若以招凤凰展翅攻他的上方,他本该用招长虹经天反撩我的兵刃,可是他想到我用的兵刃只不过是根树枝,就绝不会再用这招了,我便在他变换招式这刹那间,抢得先机。”
他微微笑,接着道:“高手相敌,正如两国交兵,分寸之地,都在所必争,若是有了顾忌之心,这战便难免要失利了。”
薛衣人目中又露出了赞许之色,淡然道:“我并不是帅帆。”
楚留香道:“不错,帅帆的剑法处处不离规矩,面前辈你的剑法都是以取胜为先,这两者之间的差别正如个以戏曲为消遣的票友和个以戏曲为生的伶人,他们的火候纵然相差无几,但功架却还是有高低之别。”
薛衣人不觉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很好。”
楚留香道:“所以,我也不准备再用树枝与前辈交手”
薛衣人道:“你准备用什么”
楚留香道:“我准备就用这双手。”
薛衣人皱眉道:“你竟想以肉掌来迎战我的利剑”
楚留香道:“前辈之剑,锋利无匹;前辈之剑法,更是锋不可当,在下无论用什么兵刃都绝不可能抵挡。何况,前辈出手之快,更是天下无双。我就算能找到和这柄剑同样的利器。前辈招出手我还是来不及招架的。”
薛衣人目中已个觉露出欢喜得意之色。“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恭维话毕竟是人人爱听的。
何况这些话又出自楚留香之口。
楚留香说话时直在留意着他面上的神色,慢慢的接着道:“所以我和前辈交手,绝不想找挡招架贪功急进,想以小巧的身法闪避,手上没有兵刃负担反面轻些负担越轻身法越快。”
他又笑了笑,接着道:“不瞒前辈说,我若非为了不敢在前辈面前失礼,本想将身上这几件衣服都脱下来的。”
薛衣人沉默了半晌缓缓道:“既是如此你岂非已自围于不胜之地”
楚留香道:“但不败便已是胜,我只望能在不败中再求胜之道。”
薛衣人目光闪动道:“你有把握不败”
楚留香淡谈笑,道:“在下和水母阴姬交手时,又何尝有丝毫把握。”
薛衣人纵声而笑,笑声发即止,厉声道:“好,你准备着闪避吧。”
楚留香早已在准备着了。
因为他开始说第句话时,便已进入了“战争状态”,他说的每句话都有目的的,他说话也是种战略。
他也知道薛衣人这剑出手,必如雷轰电击,锐不可当。
薛衣人的剑尚未出手,他的身法已展开。
就在这时剑光已如闪电般亮起,刹那之间便已向楚留香的肩胸腰腿出了六剑。
他招式看来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但却快得不可思议,这六剑刺出,柄剑竟像是化为六柄剑。
幸好楚留香身形已先展动才堪堪避过。
但薛衣人的剑法却如长江大河之水,千里。六招刺过,又是六招跟着刺出绝不给人丝毫喘气的机会。
只见剑光绵密宛如片光落,绝对看不见有丝毫空隙。又正如水银之泻地,无孔不入。
楚留香的轻功身法虽妙绝天下,但薛衣人六九五十四剑闪过,他已有五次遇着险招。
每次剑锋都仅只堪堪摄身而过,他已能感觉出剑锋冷若冰霜,若是再慢步便不堪设想。
但他的眼睛却连贬都没有眨,始终跟随着薛衣人掌中的剑锋,似乎心想着薛衣人出招式的变化,出手的方法。
薛衣人第九十六手剑刺出时楚留香忽然轻啸声,冲天而起,薛衣人下剑刺出时他已掠出了三丈开外。
等到薛衣人第百零三手剑刺出时,他已掠上了小桥,脚步点地,又自小桥掠上了假山。
幸好这片园林占地很广,楚留香的身法展开,就婉如飞乌般飞跃不停,自假山至小亭,自小亭至树梢。
他们的人已脸不见了,只能隐见条灰影在前面免起狐落。道闪亮的飞跑在后面如影随形的跟着,只听得“隆隆”之声不绝,满园落叶如锦。
薛衣人这才知道楚留香轻功之高,实是无人能及。
他自已本也以“剑法,轻功”双绝而称霸江湖。但此刻却已觉得园中的亭台树木仿佛都已在飞个不停。
个人若是驰马面过林荫道,便会感觉到两旁的树本都已飞起。根根向他迎面飞了过来。
薛衣人此刻的身法更快逾飞鸟,自然也难免有这种感觉,只不过他想楚留香也是个人自然也不会例外。
他只盼楚留香有眼花的时候。
楚留香这种交手的方法本非正道,但他早已说过,“不迎战,只闪避”,所以薛衣人现在也不能责备他。
只见他自两橡树之间窜了出去。
谁知两树之间还有株树,三株树成三角排列,前面两株树的树荫将后面株掩住了。
若在平时,楚留香自然还是能看得见。但此时他身不实在太快,等他发现后面还有株树时,人已向树上撞了过去。
到了这时,他收势已来不及了。
薛衣人喜出望外,剑已刺出。
楚留香身子要是撞上树干哪里还躲得开这剑,何况他纵然收势后退,也难免要被剑锋刺穿。
薛衣人知道自已这切必定再也不会失手。
若是在正常情况之下交手,他心里也许还会有怜才之意,下手时也许还不会太不留情。
可是现在每件事都发生得太快,根本不会给他有丝毫思索考虑的机会,他的剑已刺剩了出去。
他的剑出手,就连他自己也无法挽回。
“隆”的,剑已刺入
使刺入的竟不是楚留香的背脊,而是树干。
原来楚留香这着竟是诱敌之计,他身法变化之快,简直不是任何人所能想像得出的。
就在他已快撞上树干的那瞬间,他身子突然缩起,用双手抱着枝头,就地接,掠出了两三丈。他听到“陈”的声,就知道剑已刺入树干。
这是很坚实的桐树。剑身刺入后,绝不可能应手就拔出来,那必需要花些力气费些时间。
楚留香若在这刹那间亮出拳脚,薛衣人就未必能闪逃得开,至少必定来不及把剑拔出来。
薛衣人手中无剑,就没有如此可怕了。
但楚留香并没有这么样做,只是远远的站在边,静静的瞧着薛衣人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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