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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辛苦!”靳可继续满不在乎地摆手,“我哥那样子一看就是没睡,我猜他给你换了一晚——”眼见祈忆凌又被噎了下,她才嬉笑着说,“换了一晚的毛巾。我就是赶上趟了,托表嫂你的福,还能尝尝我哥亲手熬的粥。熬了三个小时,都熬化了,我馋了好久啦,这回总算能试试了。表嫂,你不介意吧?”
祈忆凌一边咳一边摆手,好半天才缓过气来。虽然饿到了极点,但穿着睡衣见半生不熟的人终究不太礼貌,而且身上又全是汗腻子,祈忆凌忙又洗了个热水澡,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这才觉得神清气爽。
靳可正在小圆桌子旁喝粥吃油条,见祈忆凌出来,指着另一头的碗筷说:“表嫂别客气,趁热喝!”
祈忆凌心想自己也算是受了不少罪,虽然这些罪归根到底没一个能算到苍阳身上,但自己都在他床上睡过了,再喝他一两碗粥于名声或实质都不见得会有什么新损害。于是想着把粥钱折现算到医疗费去罢了,便心安理得地端起了碗。因为粥已经放了一段时间,拨匀了刚好温度适中,入口不觉得凉也不显得烫。从粥的品相看,每颗大米少说也被熬成了十六份,这些小小的颗粒均匀地分布在每一滴粥水里,确实火候很足,三个小时不见得有,但两个小时怎么也逃不过。
祈忆凌吃着粥,吃着油条,正觉得惬意,忽然听见门开了,对面的靳可一下子跳起来:“哥你回来啦!伯——”
“挺好的。”苍阳没等她说完就迅速回应道。
“那就好,”靳可坐回去,夹起一块油条,指了指祈忆凌,“表嫂也都好了。”
祈忆凌默默地吃完,坐等所有人吃好,刷好了锅,心里盘算着怎么开口跟苍阳谈医药费的事。在厨房洗碗的时候,她隐约听到苍阳和靳可两人小声地讨论着什么,但一个词都听不真切。等她擦干手走出来时,靳可已经不在了,苍阳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定睛看着电视。但电视没开,他看着的是黑洞洞的反射着黑白剪影的一块显示屏。
“昨天的东西是你表妹的吗?”祈忆凌坐到沙发的另一头,出声询问。
“嗯。”
“你帮我谢谢她。”
“我谢过了。”
祈忆凌想开口问医院账单的事,又想起他留下的银行卡,觉得还是有道具拿着问起来显得更自然,于是径自回了房间,想拿回挂在衣帽架上的包。
但进了房间后,祈忆凌却忘记了自己进来的目的。昨天发着烧被抱进来,今天匆匆忙忙地出去,她还来不及认真地看一眼这个房间。现在人清醒了,心情当然还会有尴尬,但冥王星的子民成大事不拘小节,她勉强能劝服自己把昨天发生的事当做浮云。毕竟,苍阳出现和意外发生在她的生活中不知不觉已挂上了钩,这样想来,心境也平静了许多,有余力去观察这个意外地度过了一晚的房间了。
房间总面积有十个平方的样子,离房门最远的角落里放着一张浅褐色的单人床。床的其中两面靠着墙,枕头所在方向的床边不远处则有个三角衣架,上面挂着一件白大褂。
环顾房间四周,衣柜、书桌之类的东西一样不缺,其实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但是条理分明得让人咋舌,又好像有点不太一样的东西,让人把这样的房间和通常意义上的学生宿舍区别开来。
是什么呢?
是那占据了整整一面墙的两个大书架?还是明明是普通的地砖但经过某种手法修饰后居然有木纹效果的地板?是颜色截然不同但上面的图案构成了一个完整故事的三面墙纸?还是缀着蓝紫色暗花的湖蓝色窗帘?
要不,就是窗户旁边那个小圆几上的玻璃花瓶里那三支硕大的向日葵了吧?
祈忆凌朝窗口的方向走了几步,忍不住伸手去摸那个线条刚硬的长方体状玻璃花瓶。它的四壁都很厚实,估计不会薄于一公分,相形之下向日葵的茎显得有些纤弱,尤其是在巨大的花盘的坠压之下,它好像随时都会撑不住折断似的。
“可恶……”祈忆凌把其中一朵花转了个方向,看着它澄黄的花瓣,“只是一个宿舍而已,有必要搞成这个样子吗?”相比之下,她的床铺被席和书桌,寒酸程度堪比难民营,杂乱程度更是直逼狗窝。
“咿呀——”
身后突然传来极轻的关门声,祈忆凌转身想看,突然感觉到一个人冲了过来,手臂圈住了自己。
“喂!”祈忆凌窘迫地往后退,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自己背后的那双手正扶着倾侧的花瓶,已经有水从瓶口缓缓地泻出来,“——啊,不好——”
“别动。”苍阳在祈忆凌耳畔轻轻说道。
混蛋,虽然已经睡过了他的床,但并不代表是他的人啊,干吗老是做这些暧昧得让人脸红耳赤的动作!
想归想,考虑到花瓶和向日葵的命运,祈忆凌乖乖地维持姿势等他把花瓶重新扶正,收回了双手。
之后,他走到祈忆凌旁边,伸手把半开的窗帘完全拉开,又倚在窗边,侧着脸朝祈忆凌笑笑,视线落在了她的手上。
“啊!”祈忆凌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花瓶里抽走了一支向日葵,忙小心翼翼地把它插回瓶中。这么一动换,祈忆凌总算想起了正事,一边从衣帽架往下取包包一边说,“我有事找你。”
“等等。”他把瓶里的水换了一遍,坐在床沿看着祈忆凌,示意她坐到自己旁边的空位上,“说吧!”
祈忆凌没听从他的指示,而是自顾自地坐在书桌旁边的电脑椅里,顺手拿过桌面上的书翻了起来:“医院的账单是你帮我付的吧?我不习惯欠别人东西,”祈忆凌看到他的表情渐渐变得有点怪异,视线似乎过多地往向自己手上的书,于是停了翻书的动作,“——不能看?”
“不是,”他摇摇头,往床里坐进了一点,“以为你看过了。”
“噢?”祈忆凌看着他,笑得天真无邪,“那你一定不介意我现在看了?”在祈忆凌的概念里,一个人能够原谅别人在想象中做出的事,代表着也能原谅对方在现实中做出同样的事。于是,她毫不犹豫地两指捻起书脊扬了扬,果然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
“什么呀,不就是电影票吗?”祈忆凌撇着嘴把躺在地上的两张电影票捡起来。
——不对,为什么会是两张?而且票根还在?
祈忆凌装作漫不经心地又瞄了两眼——明星影院,2007年6月23日19:30,是那天那场没错,但是,座号是七排11?她又捋起上面那张看了看下面的——七排13!
“原来你早约了人啊?”祈忆凌忽然觉得有点不是滋味,把票重新夹回书里,鼓着腮看他,“那你干嘛还要我请你看?要是你说清楚的话我也用不着受医院这趟罪了!”闭上眼还能想起那天手背马蜂窝一般的境况呢!
祈忆凌这么想着,生气地把书撴回桌面上,一不小心用力过大,“啪”的一声巨响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你说的都对,”苍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朝祈忆凌走了两步,“所以,那账单应该由我付。”
“不行!你今天必须把账单给我!”祈忆凌提高了声调,手也不闲着,在包里摸了半天总算摸出了那个烫手山芋般的信封,“还有这张破银行卡——”祈忆凌上下牙齿打着架,手也抖了起来,拿了好几次才拿出来,差点没把它给折断,“上面写着什么?‘密码是生日’?谁特么知道你生日是啥日子啊?”
“我知道你不知道。”苍阳没接信封,喃喃地说了句,之后站起来走到窗前,“是你的生日。”
“什么?”祈忆凌愣住了。不是因为她没想过这种可能性,而是因为这个答案太合乎情理,她反而觉得不像是真的。
“是、你、的、生、日。”苍阳转身看着祈忆凌,一字一顿地说。
经过一夜暴风雨的洗礼,天已经放晴了。从窗户看出去,久经洗濯的树叶绿得耀眼,像是由毫无杂质的颜料一挥而就。但从祈忆凌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沿着苍阳的身体边缘切出的一道亮白的光。他穿着一件淡蓝的纯色衬衫,恰如这天空的颜色一般澄净,光透过他的衬衫落到木地板上,微微地漾动着,恍惚有了点液体的质感。他的脸在光里显得不太真切,但看着看着就让人想起了插在花瓶上的那几只大花盘的向日葵,只余清朗二字。
祈忆凌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她微微地扭头,阳光落在她的脸颊与颈侧,勾画出明暗不一线条。
看着看着,原本面无表情的苍阳忽然神色一变,欺身上前一把按住了祈忆凌的肩膀:“别动!”
“干什么?”祈忆凌痛恨自己又被美色所惑,反应过来不断地挣扎,却被牢牢地按住了。
“肩膀是不是很疼?”
“嗯?”祈忆凌愣了一下。确实早上睡醒后就觉得右半身都有点麻麻的痛,她以为是睡姿不好压出来的,但现在感受了一下,确实还是有种陌生的痛感。苍阳已经把手放开了,祈忆凌试着抬起自己的右肩,居然费了老鼻子劲才勉强抬了起来,但自己已经痛得开始冒汗了。她吓了一惊,试着抬了抬左手,虽然也有点疼,但这阵疼也像是从右边传过去的。
“宇宙在上,这可真奇怪……”祈忆凌嘀咕着,自己昨天是工作了一整天,但也不是做什么挑担抬筐的工作啊,顶多就是站了一天而已,怎么这腿都舒服好多了,肩膀倒是痛得跟不像自己似的。
祈忆凌正一个人犯嘀咕,苍阳却乘她不提防轻轻戳了下她的腰。祈忆凌马上就跟虾子似的弓了背,又痛又痒的感觉让她怒不可遏,抡起拳头就往苍阳的脸打了去。
祈忆凌也清楚自己腰部的痛跟苍阳这一下没啥关系,本来就没使劲,加上出的是右拳,还疼着呢,所以拳头马上就捏不紧了,偏离了方向,再加上苍阳微微一侧头,这拳头只打在了空气上。
“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很劳累?”
苍阳毫不在意这小小的插曲,又朝祈忆凌的颈肩位置仔细地看了许久,眉缓缓皱了起来。
“呃……算是有点劳累吧……”听他这么一问,祈忆凌自己也不由得算起来:和上学期相比,必修课突然从20学分猛增到34学分,再算上这学期新增的2门公选课,每周要上38节课,几乎是上学期的两倍,最夸张的时候一天上十一节课;除了上课外,她还在做家教和导购两份兼职,家教是二、四的晚上7到9点和周六的上午911点,导购则是周一和周日的8点到18点,周一兼职结束后其实还要上一连三节的公选课,昨天是因为暴雨祈忆凌才没去上课,而且后来也有通知说那门课暂停一节。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祈忆凌没想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成了拼命三郎,难怪这段时间几乎沾床就能睡着,原来是累的。但仔细想想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于是,她指着挂在三角架上的白袍说:“不是说医学院的学生一天最多只能睡五小时吗?和你们比我这算是小巫见大巫而已。”
“你跟我来。”对祈忆凌的说法,苍阳不予置评,而是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到了浴室,站到观衣镜,不顾祈忆凌的抗议把她的衬衫扯开一角,露出了大半个右肩。
“宇宙在上!”祈忆凌大惊失色,看着如蚯蚓般盘旋在自己后肩颈的几条红痕,上面显然还有不少透明的水泡。仔细一看,右臂上显然也有着类似的症状。她这两天感觉右肩背和手臂阵阵抽痛,现在看来,产生痛感的位置显然是和这些奇怪的水泡和肿痕互相匹配,“这是什么东西!”
祈忆凌把苍阳赶出了浴室,脱掉了衬衣,赫然发现自己右边身体前胸后背上密密麻麻全是这些线状伤痕和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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