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菜,只有一盘酱黄瓜、一盘炒黄豆和炒四季豆,两人活似多年没吃饭般,稀里呼噜一下就喝了三碗粥,那盘四季豆也被吃得七七八八。
老汉走到门口,拉了张凳子坐在门槛上笑眯眯看着他俩,催到:“多吃点,家里别的没有,就这些东西多的是。”
又喝了一碗,真撑了,安宁抱着小肚子跑到院子里看鸡进食,安宁则端着暗绿色的药坐在门边,跟老汉闲聊:“伯伯您能告诉我这儿是什么地方么?哪个市?哪个县或哪个镇村?”
老汉从袋里掏出旱烟袋,挑了一些放在烟锅里,火柴一划拉点上,吧嗒吸了一口才道:“这里是平市,司务县之理镇旗鼓村。孩子,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想去哪里?为什么不坐车呢?”
原来离家已经那么远了啊!安乐感慨,轻描淡写解释:“家里出了点事,我和弟弟流落到此。伯伯,从这里到平市远么?”
“远喽,这是个山旮旯,得走四五分钟到镇上坐车到县里,再从县里搭五六个小时的车才到市里,我我好几年没去市里喽。”老汉眯着小眼睛遥望远山,似要穿过那层层屏障投到外面的天空。
“这儿没车去镇上么?”
“几乎没有,有时候班车会经过,但是一般不会停下来载人,都是走着或骑车去的,”老汉说着叹了一气,“我家里没有摩托车,只有一辆破单车,平时我儿子上街买肥料的时候要用。”
那就得走着去了,而且身上也只有七八十块钱,怎么也得撑到镇上。安乐思忖,又语带婉求道:“伯伯,今天晚上还能在您家里住一晚么,等明天我再好些了就离开。”
“没事,先养好伤病再说,家里多的是米饭,随你吃。”老汉玩笑道。
滴水之恩,将来若有机会,一定回报。安乐感激不尽。
傍晚老汉的儿子青云——聊天时老汉告知的——收工回家,见精神许多的安乐,笑呵呵道:“真行啊,年轻就是好,昨天还烧得不省人事,一晚过后就能起床了。”
“伯伯熬的草药很有效。”安乐笑答。
“那是,那些东西都是费老劲采来的,”青云大大咧咧的边洗手边说,“咱们这儿穷乡僻壤,生病不能指望医生,谁家里都备上一些穿心莲、青蒿等草药应急。前段时间我见家里没有了,想去采,我爸还说不用,说是我们皮厚肉粗的一年到头也没见有个伤风感冒,采回来放久了也是白扔掉。可我想呐,话是这么说,但万一有个意外怎么办,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痛苦还不得自己收着?所以那天没什么活我就去山坳里采了,你看,这不有用了么?”
“是啊,任何时候,能未雨绸缪对自己总没有坏处的。”安乐深有体会。
“诶哟,一看就知道是个读书人,说话都跟十四的月儿似的朦朦胧胧的。”青云咧嘴笑,一口白牙在古铜色皮肤下的映衬下尤其白得亮眼,跟牙膏广告里的处理过的的牙似的。
“青云哥,你看着挺年轻的,有二十了么?”
“他二十二岁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没个稳重样。”老汉插嘴,斜眼乜自己儿子,又气又怨道:“别人像他这么大,早已结婚生子了,有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可他呢,人家介绍了几个过来,不是嫌人家不会笑就是嫌人家太瘦,挑剔得活像自己多高贵、家境多富足似的,也不擦亮眼睛看看自己什么样,这一穷二白的的家底人家不肯嫌就已经是祖宗保佑了,还嫌!”
“老头子总喜欢唠叨这个。”青云听多了,不以为然的朝安乐眨眼笑。
“那你有出去工作过么?”
“我没读什么书,出去做苦力还不如安分守着这一亩三分地过日子,再说了,家里只留个老头子,我哪放得下心。”青云耸耸肩,无所谓的模样。
安乐心想,后面那个才是留住他的理由吧,这人很有孝心,父亲唠叨了他也不顶嘴,只当没听见;太阳太猛了会让父亲留在家里,自己顶着日头整日劳顿。朴实的父子俩,所以才会毫不犹豫的出手相救。
老汉微叹,神情却是欣慰的。
“诶,可是吃饭了吧,我饿死了。”青云突然囔囔。
“可以了,”老汉忙起身回屋,又招呼院里自己玩的安宁:“娃娃,快过来,吃饭了。”
席间,安乐安宁边吃边听父子俩聊田里的种种事,像稻子什么时候施肥、什么时候除草除虫、什么时候播菜籽、什么时候浇黄豆玉米苗等,这些对于农家来说稀松平常的事却让兄弟俩听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问些稚气的问题,比如黄豆熟了要一颗一颗剥开么?父子俩哈哈大笑,告诉他们,豆子熟了要收割,晒干后用棒子打,豆子就咕噜噜全跑出来了。
安宁啧啧称奇,兴奋的直催促青云拿棒子给他看,幸得青云说东西收在阁楼他才罢休。
吃过饭后,青云洗了澡出来,说要带安乐两人出去走走,安乐道:“青云哥,能借你一身衣服穿着,我等下把这身洗洗,都快臭了。”
“行啊,你等等。”
青云回房翻了翻,出来时手上拿了两件白汗衫和短裤,嬉笑道:“让娃娃把这衣服当裤子穿吧,反正晚上了也没外人看见,没关系的。”
“……好。”
安乐带安宁一块去洗澡,出来站在亮光下后,三个大人都忍不住笑了。
安宁大窘,嘟起小嘴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小脑袋耷拉在膝盖上,看着还真像穿了一袭白裙的女娃娃。青云把他举起来坐在肩头上,他又是惊惧又是兴奋的抓紧他的头发尖叫,那声音听得安乐耳膜生疼,低斥了声,他便马上安静下来,眼睛眨呀眨,无辜极了。
老汉叹道:“有个孩子多好,这才像个家,热闹又人气,不像只有我们父子俩时,吃完饭后不是坐着发呆就是睡觉。”
青云朝安乐挤挤眼,安乐了然,虚应了声后便跟着他身后出门了。
三人享受着徐徐夜风慢悠悠在田间小道上漫步,闲闲的聊着天。青云很耐心的回答安宁的问题,告诉他刚才听到的声音是青蛙在叫,还有蛐蛐、蝗虫等这些虫子偶尔晚上也会低鸣;水洼里有蚂蝗、石螺;晚上螃蟹、虾会出来,很容易捕;路边那几颗树是皂荚树,这时候,皂荚开花了……
晚上,安乐就听着窗根的蛙叫声入睡了,并难得的睡了个很舒服很安稳的觉。
第二天一早七点多,兄弟俩起床换上自己风干了的衣服,吃过早饭后便跟老汉和青云道别。
“诶,本来想叫你俩多住两天,可你要赶时间就算了,”老汉微叹,真有点不舍得这两个孩子,进灶房拿出一个塑料袋子,递给安乐:“我给你们蒸了糯米包,带着路上吃,还装了两瓶茶水,这得走好几个时辰呢,没水可不行。”
“谢谢伯伯。”安乐朝他鞠了个躬。
老汉赶紧伸手扶她,局促道:“谢什么呢你这孩子,又不是什么贵重之前的东西,趁着日头还没烈,赶紧上路吧。”
安乐颔首,正欲走,一顶草帽扣在上头,身边的安宁头上也有一顶,身后传来青云的笑语:“戴着,自己编的,也不值什么钱,你病刚好,可别再中暑了。”
“谢……”
话还没说完,青云已是一脸受不了的表情,赶苍蝇似的赶人:“走吧,别耽搁了,有缘再见。”
“青云叔叔——”安宁突然抱住他一条腿,留恋的表情尽浮面上,“以后我还来看叔叔伯伯。”
“诶哟娃娃呀,叔叔真喜欢你!”青云附身笑嘻嘻捏了他一把,“走吧。”
安乐牵着安宁出门,走了几步又回头望了望,那父子俩正站在门前笑着目送他们,转身时,身后突然传来老汉苍老的声音:安乐啊,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忍一忍,眼睛一闭就跳过去了,啊!
安乐没回头,只重重点一点头,快步离去。
行了五个多小时,两人在中午一点多时到达小镇,本想在小食店里吃碗热面的 ,可才坐下便见一辆去县城的车驰过来,赶紧拎了书包就道路边拦车,摇晃了进一个小时才到县里,这时已经快三点了。
下车后,安乐立即向路人询问工行的位置,一路寻过去。
银行里的人不多,安乐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扁平的方形小铁盒,打开,里面有存折、房产证、户口本、安父安母的相片、继承遗产的相关法律证明等。这是见原习礼后,他回房拿的,那时并不知道会出现眼下这样糟糕的情况,只是想到这是这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且当时他身上不足百元现金,所以便想着带在身上以备急须,也幸好带出来了。
很快取了二千元钱,安乐把折子放回铁盒藏置书包里层,抽出四张老毛后把剩下的钱全夹在书本里,带安宁去吃午餐。
三元钱一碗的馄饨,两人吃完了两碗还意犹未尽,又点了份蒸饺,结果差点撑着了。抚了抚胀疼的胃,安乐深有体会的想,以后不管如何饥慌,见着食物后决不可暴饮暴食,免得吃足了,医院也要紧跟着进一进了。
“哥哥,去那儿?”安宁腆着小肚子问。
“去买个包,再买几件衣服和日用品什么的。”安乐问店老板那里有最便宜的衣服卖。老板走到门口,手指一扬,说从旁边就有个综合市场,什么玩意儿都有,东西便宜得很。
谢过他,安乐带安宁到那综合市场,果真是一摊连一摊,摊面上小至针头、大到棉胎,应有尽有。
在一家摆有衣物和包袋的摊面上,安乐极迅速的挑足了所需的物品,最后结账时砍了个狠价。老板娘一脸痛苦的凝眉思考,半晌后忍痛认了,边帮他打包边咕哝:“诶真是,要不是快收摊了,我真不会做这不赚钱的生意……”
找了零后,安乐笑眯眯说:“祝您生意兴隆!”
老板年一张脸崩不住了,笑逐颜开了。
拾荒 act 57 :行走
司务县城只有两条大街,平行着的。安乐带安宁回到汽车站附近,跟杂货店老板询问了最便宜的旅馆,记下后,买了些吃的东西便从店旁边的小巷里寻进去,对上地址:南阳小客栈。
非常具有武侠小说味的名字,只是这客栈是一家外墙表面灰旧的三层私房,大门敞着,徐娘半老的老板娘正趴在门口一张桌子上睡觉。安乐拍醒她,说明要入住,她终于收起意兴阑珊的表情,给他介绍三个房价:一,一张单人床一小间的,十五元一晚;二,一张双人床一间的,二十五元一晚;三,……
“就一间单人床一间的就行了。”
“行,先付房费,我再带你上去。”说完,她便拿过一本子,刷刷几下,一张龙飞凤舞的单子就开出来了。
上楼时,安乐跟她询了隔日去市里的车有几趟、大约什么时间,她很爽快便将知道的一一告诉他了。开门后,她把钥匙递给安乐,又交待他晚上洗澡时要节约用水、也要节约用电等等事项,安乐一一答应。
踏进这不足四平米的小房间,安乐先把窗开了,驱除屋里沉闷的气息,又从新包里把衣服及洗浴用品拿出来,锁好门后带安宁去洗澡。公用厕所很简陋,只有两个小隔间,除了一个花洒一个水龙头外什么也没有了,两人很快洗净出来,把衣服搓了一把,拧了水后拿回房,挂在窗口的根钢管上,然后开始吃晚餐——蛋炒饭。
“热……”安宁边吃边挥起小手煽风。
安乐四下搜了搜,见头顶有个小吊扇,忙拧开,徐徐凉风吹起,燥热感降了许多。
吃完饭,两人躺在床上,安宁从包里抽出语文课本,翻至其中一页递给安乐,眼神晶亮的看着他道:“哥哥教我念课本吧,这是没学过的。”
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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