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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安宁响亮回答。
两人吃掉一半馒头后又觉得渴得很,但实在找不出水,便只能忍着,安乐把书包连带孩子一起搂住,静默靠着护栏仰头望天,恼人的思绪再次纷至沓来:萧香没找着;一个多月后的高考注定与他擦肩而过,这个还好,毕竟他还没到十五岁,还有机会;明天他能带孩子去那儿,是不是找一处小镇落角,以他的能力插班进一所高中应该不难,问题是还有安宁,这笔费用他现在能支付但支撑不了多久,那么,想点办法先赚点钱吧,其他的事过阵子再想……
“哥哥。”安宁轻唤,听见安乐应了之后才又道:“今天下午上语文课时,李微睡着了,老师叫他起来读课文,他不会,被同学们笑,差点就要哭了。”
“喔——”安乐笑,“那你笑他没有?”
“没有,他是我同桌,他对我可好了,前天上算术课的时候我的橡皮不见了,他还送了一块新的给我。”顿了顿,又补充:“他书包里有很多漂亮的橡皮和铅笔,是他爸爸给他买的,他说等我的铅笔短了他就送我一支。”
又是一个被迫分开的朋友。安乐黯然,轻问:“你喜欢他么?”
“喜欢,做值日时总会帮我……哥哥,我们以后不能再回家了是么?”安宁小声问。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及原习礼那番话都让他明白,现在的他们是无家可归、无依无靠的,但是,只要还是和哥哥在一起,他不怕了。
“嗯,”安乐不打算瞒着他,了解眼下的形势对以后有好处,让他有心理准备,以不至于一发生什么情况就惊慌失措,“咱们可能要流浪几天,找一处地方落角,然后……再想想怎么赚钱生活。”
“我可以捡矿泉水瓶!”安宁扬声毛遂自荐,“我知道怎么做,很久以前我就会了。”
安宁心酸,拦紧轻抚她的小脑袋,强颜欢笑:“嗯,我知道娃娃最能干了,要是真要去捡矿泉水瓶,哥哥也跟你一起好不好?”
“好啊!”安宁乖巧伏在他胸前,闭上眼,嘴角露出一抹笑,手抓紧安乐的手,轻声安慰他:“哥哥别害怕,我会帮你的,一定不会让坏孩子打你抢你东西。”
声音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安乐仰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头顶上空时无边漫延的黑幕,星星稀稀落落点缀其上,偶尔一长一短的闪着微光,静谧又安然的俯视人间,这些群星中,可有一颗星是指导着我的生命通过这不可知的黑暗呢?娃娃,谢谢你在我身边让我觉得自己不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谢谢你陪我笑陪我哭;谢谢你稚气的安慰让我觉得心灵有所依靠;谢谢你佯装的坚强把这些日子攀缘在我心上的抑郁和阴霾趋散。
怀里的安宁已经睡着了,若有若无的轻微气息传入耳中,安乐僵硬的心变得柔软起来,明日之事不可知,今日何必多烦忧,徒劳。
早晨近六点,天方渐露鱼肚白,安乐半清醒的微张开眼,环眼四周,一片空寂,公路两旁五米开外全是大片稻田,此时田里都已插上了秧,绿融融一片,蜿蜒窄小的土黄田埂纵横交错其间,几根电线杆遥遥相隔着,黑长连绵的电线呈微笑的弧度嵌在这半绿半白的背景里,远处几座矮山林似罩了层薄雾似的呈现出灰绿,鼻间吸入的微凉空气中也渗入了绿意似的,一切都安静清明极了。
六点二十多分时,一缕阳光从山坳处缓缓漫出,像一个织着布的妇人,用一种已经被遗忘的古老语言,低低吟着古老的歌曲,万物听到了,懒洋洋伸了个懒腰,挺直了背脊呈现生气勃勃的气象。
安乐把安宁摇醒,两人都没再吃剩下的那些干巴的小馒头,拎起书包便继续往前走。
公路在眼前这片土地上盘绕,清晨的路上不见来往的车辆。七点多时,太阳光已经整个撒满大地,身后传来熟悉的汽车引擎低咆声,安乐顿足,远远便朝那辆大卡车招手,两三分钟,司机把车停下,探头疑惑的望了两人一眼,没等他开口,说了句“不好意思,不方便让你们搭便车”,又轰轰开走了。
安乐气恼得直跺脚,好不容易拦下了辆,可座位却是挤满的。
“哥哥,怎么办?我们继续走吧。”安宁平静道。
不走也没办吧,两人又行了约一小时,这其中经过三辆轿车、两辆货车、两辆农用车,没有一辆肯停留的。太阳光越发炙热了,安乐四下寻找可以避阴的东西,可连片树然的景象。
“哥哥,我们到那棵树下坐吧。”安宁扯他衣袖。
“好。”
树下长满蒲草,两人就地而坐,安乐放松身子倚向树干,阖上眼轻喘了一下,还带着隐伤的身体难受得很,却不能表现出来,怕小家伙担心。
“好多鸭子啊!”安宁兴致勃勃的观望,转头跟他说话,“有白的,还有黑的,它们不会沉下去么?”
“鸭子会浮水,上学期你不是学过《鹅,鹅,鹅》么,它也跟鹅一样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啊。”安乐轻笑着。大树底下真的好凉快,撑开的茂密枝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不为五斗米向乡里小儿折腰的陶渊明经历仕隐起伏、析透权势后,带着“少无适俗运,性本爱丘山”的率真,挂冠回归平静的田园生活,闲时饮美酒赏菊花,与众乡亲同乐,不问世事,悠然度过余生。以前跟陆晓小六讨论起时,还颇不以为然,觉得这是仕途坎坷之后的一种自我安慰的无奈和颓丧,自欺欺人的成分居大半,但现在却渐能理解抛下功名利禄后的轻松与豁达。人这一生,算计得失、钻营功利,可到头来结算时,又真得了什么……
安乐思绪漫飞着,不知不觉就沉沉睡着了。
安宁定定看着他平静的睡颜,欢快的表情早已敛起,细眉微颦着,半晌,伸出小手轻碰了碰他酡红的脸颊,很烫,再贴上自己的脸试试,也很烫,轻吁了一气,横下身子,把小脑袋搁在他腿上,边在心里怨太阳太毒边陷入混沌中。
等安宁醒来时,日已偏西,天地间一片桔色,他抬眼望了望还在熟睡的安乐,起身摇他。
“唔……”,安乐溢出轻吟,眉头皱紧,头昏昏沉沉疼痛欲裂,身体也散了架似的使不出力,在安宁的手碰到他的手臂时,他心头一凛:完了,发烧了!这荒郊野外的可怎么办呢?也不知现在什么时候 ,还有安宁……
老天,求你不要这样待我……
“哥哥,你好烫啊,发烧了么?”安宁一脸担忧的抚摩他通红的脸颊,四下张望想寻个人影让他安心些,可除了他们外什么也没有,空荡清伶的让他恐惧不安:哥哥病了,怎么办呢?
“……嗯……”安乐想安慰他,可吐出来的只是模糊的呻吟,意识渐离渐远,他想抓住,却被拖得更远了。
“呜……哥哥……”
“……醒醒啊……快醒醒……”
娃娃,别哭了……
拾荒 act 56 :青云
安乐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中午了。第一眼摄入眼帘的是一床白棉蚊帐,身下是硬邦邦的木床和草席,他掀开蚊帐,发觉身处一间光线阴暗的房间,很小很简陋,水泥地面清砖墙面,除了床之外再没见其他家什,看样子应该是村里的某户人家……孩子呢?他惊惧的转望床里,见小家伙正缩成一团背贴着墙而睡,小脸上一片忧郁。
这孩子,昨天肯定是担心害怕急了,定是忍着不敢哭,独自跑来这村子里找人救哥哥,连睡着了也不敢放松。安乐轻抚他的脸,心疼不已。
安宁动了一下,迅速睁开眼,见醒着的是安乐时,眼泪哗地就猛淌下了,趴在他身上呜呜的哭。
“别哭了,没事了。”
安宁恍若未闻,兀自哭着发泄满心的不安和惊惧,待能平静下来时,已是十分钟过了,他低声道:“昨天哥哥怎么叫都不醒,我就跑到这儿来叫那位伯伯帮忙,他和叔叔一起去把哥哥背回来,又熬了药……”
“那位伯伯和叔叔有没有说什么?”安乐随口问,忽而想起——“书包呢?”
“在这儿。”安宁把书包从脚下扯过来,“我没丢下,一直背着,也没给他们拿走。”
“聪明。”安乐笑了笑,撑起尚虚软的身子,拉开书包翻见东西安在便放心了,拍拍他:“起来吧,哥哥没事了,怎么去谢谢伯伯叔叔。”
房门外是同样简陋的堂屋,一张灰旧的木桌靠墙摆在屋正中位置,桌上有个小彩电、一个红色塑料壶水壶、两只塑料被杯子和一些杂碎的小物件;屋中央有一张罩着红色的塑料罩子的方正的矮饭桌,桌边零散几张矮凳;堂屋外便是小院子,院里空荡荡,院墙是石块堆积而成的,几件泛黄的白汗衫搭在上面晒;靠屋檐的院角下有个鸡窝,一个六十来岁的老汉正在专心致志的蹲在鸡窝前,把米饭和糖谷搅拌一块喂鸡。
“伯伯。”安宁扬声叫。
“噢。”老汉望过来,黝黑干巴的脸笑成菊花样,“可醒啦,饿不?锅里有刚煮的粥,小菜在饭桌上,自己去盛着吃,吃完了再喝些药。”
这么一说,兄弟俩还真觉得饿了,在水井边漱口洗脸后便端坐桌前吃——现下是十点钟,应该是早饭。伯伯煮的粥很香,桌上没有肉菜,只有一盘酱黄瓜、一盘炒黄豆和炒四季豆,两人活似多年没吃饭般,稀里呼噜一下就喝了三碗粥,那盘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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