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可是,那种音乐好像是送葬进行曲的快板一样,从肩上斜挂着布条的信徒们大约聚集了有一百人左右,白杨学院的学生们都加快了脚步好像要避开他们的视线一般,一个劲儿地往校内走去。
终和余放慢了脚步。如果进了校门,待会见要发生什么事就很难看到了。事实上这是好奇心的驱使才使得他们有这样的想法,可是,路上挤满了信徒,所以寸步难行,这才是更大的理由。
突然之间,信徒们的队伍散开来了。好像是有命令下来,大家一起行动一般。就在思绪一转的瞬间,如潮水般的脚步声安静了下来,终和余被封在信徒们筑成的厚实人墙当中了。看来,信徒们的目的无他,就是龙堂兄弟们。
“恶魔的前锋!恶魔的前锋!”因为地震般的叫声而苍白着脸色的是在一旁看着这个景象的其他学生们,龙堂兄弟反倒是一派无事的样子。一个像是信徒代表的大学生模样年轻男子往前走上来。
“我有话问你们。不要想逃。”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逃得过去的。”终倒没有这么说,他若无其事地回答。
“客气客气,我就是承蒙你介绍的恶魔前锋。”
“我是恶魔前锋的弟弟。”
余应和着哥哥。要对抗非常理的对手,自己就要此对方更非常理。上次的经验已经让终学到了对付神圣真理教团信徒的方式。跟他们认真只会让自己被逼得走投无路。
“那么,我问你。你们到底有什么企图!”
“这个嘛,以正统派的说法,我们是要征服世界,怎么样!”终表现地神色自若,信徒们在一瞬间都没有出声。
终一改态度,郑重地说道:“可是,在这之前,一定要走上净心、谨身、弃欲、爱人、悯弱的真正信仰之道。懂了吗?”
“你、你讲什么废话?”
“尤其是仗着多数,和权力者勾结,以集团方式虐待反对者的行为都不是一个宗教人该做的。如果你们不悔改,我所信仰的神会处罚你们的。”
“会处罚你们的。”余满心欢喜地学着哥哥讲话。
“你、你们信仰的是什么神?”
“那当然是所有的神当中最强的罗!”
“所以我问你是什么神啊!”
“是穷神。”
由于终的语气非常郑重,信徒们在反应过来之前,有两秒半钟的空白。甚至有人惊慌失措地相对而视。身为信徒代表的年轻男子激愤地大吼:“别开玩笑了;地球上哪里有信奉穷神的宗教?”
“诽谤穷神的话,会遭到可怕的天谴的。看看苏联吧;那个国家提倡无神论,他们把其他的神都赶走也就罢了,可是就因为他们轻视穷神,结果,不是落得经济和财政败坏吗!唉呀,真是可怕啊!”
“可怕呀!可怕呀!”余恭敬地合起了两手。终在这个时候刻意地清了清喉咙。
“你们灵异照片教团……”他故意把教团的名字说错。
“如果也轻视穷神的话,神会处罚的,税务机关食来查帐,以逃税嫌犯的罪名将你们都逮捕。尽早悔悟,皈依穷神吧;南无阿弥陀佛……”
“这个狂人!你敢再说说看!”
神圣真理教团的信徒们勃然大怒。他们第一次遇上此他们更非常理的对手。既然口头上赢不过,他们只有诉诸武力了。他们想仗着人多势众抓住龙堂兄弟。就在这一瞬间。
“啊,穷神在呼叫了!”终把手贴在耳朵旁。上课的铃声开始响起来了。对终来说,那无异就是穷神的呼唤。
“余,走了!不要和这些邪教徒们鬼混。”
“喂,这是神明的召唤。”他们两人就像一阵疾风般穿过拥挤的信徒们中间,瞬间就跑进了校门内。
信徒们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他们意识过来,再度开始喧哗的时候,铃声已经响完了,校门就要关上了。说起来还真是可笑,学生信徒中有人来不及进校门,开始慌张地敲着门。
终虽然顺利地脱离了信徒们的包围,可是,当他进入教室之后,却感受到一股不愉快的空气。终对着大家打招呼,可是,没有人回应他。
“你们怎么了?”终不解问道,所得的反应可以分为两大类。把脸转开的和带着敌意白眼相向的。似乎整个教室流荡着对终不友好的半流动体一般。
在心情极度恶劣的第一堂课,而且又是棘手的数学结束,终像氧气不够的金鱼一样在教室外面透气的时候,余来找他了。
“哥哥,班上的同学都不跟我说话了。我不知道是谁命令他们这么做的,可是,不论我跟谁说话,都没有人回答我。”
“用专门用语来说,就是所谓的视若无睹罗?”
“对极了!真不愧是专家。”
“啊,也不是什么专家啦!哪,提高警觉一些,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来通知我。”
把余赶回教室,自己也回到教室,这一次没有人对他翻白眼。因为教室里空无一人。第二堂课是体育课,所有的同学把终留下来,离开教室了。终并不知道体育课是在哪里上的。
“真是阴险的招数。难道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感到无聊吗。”
终感到厌烦,可是,课还是得上的。要翘课也得等所有的科目都上过之后再说。终快速地换好了衣服,先跑到操场,又跑到体育馆去找,可是,新学期的体育仓库整理作业已经开始了,体育老师对着终翻白眼。除了腿短之外,他算是一个健壮,身材均整的壮年男子。
“你是龙堂吧、转学很快,上课却总是迟到;你在东京总是用功到半夜吗!”面对这种没有意义的嘲讽,终一点也不理会。在日本,希望遇到一个有幽默感的体育老师,就像要求一个幼稚园的小朋友去读汉文一样。
“对不起,刚从东京来,时差还没有习惯过来。以后我会小心的。”
终报之以更没感受性的回答,立刻加入了体育仓库的整理工作。当他正想把散乱一起的杠铃和哑铃整理好时,突然,皮肤感受到一股寒气。哈!来了吗?天生的战斗家心中有了觉悟。满含恶意突刺而来的视线有一打以上,人数则超过了六个人。突然,终把沉重的哑铃往半空中一丢。丢出了两三个之后,在眼看着快掉落的时候,又把哑铃再度抛上去。
手上拿着竹刀和拖把的同学们不禁噤了声。把三十公斤的哑铃当成弹珠一样在半空中抛着耍,这是常理说不过去的。终嘲讽地看着变了脸色的同学们,出声道:“有什么事吗?”
“啊,不,没什么……”
对方完全被震住了。原来他们以为要对付的人人单势孤,看来又孱弱,没有抵抗力,所以才想用集团的力量来欺凌的。然而,一发现对方不是易与之辈,他们的恶意就像阳光下的霜一般,完全溶解了。然而,从他们的眼神就可以了解到,敌意深植在地下了。没有办法,要获得所有人的好感是不可能的事。终决定暂时让和平主义午睡一下了。
另一方面,龙堂余也遭受到了常人所无法抵挡的集团攻击。
一样是体育课的时间。换好体育服装,一直到来到操场时,什么事也没有。余之所以知道有几个同学心怀不轨是因为他感受到一股像是有毒瓦斯的气体弥漫在四周,可是,他仍然淡然处之。在体育老师来之前要做好准备体操,伏地挺身于是开始了。这个时候,有六个体格强壮的同学跳到余的身上来。六个人的体重合起来也有三百公斤之多吧!这么重的负荷全都加在余的身上余并没有刻意加以抵抗。
他发出了一声“呦!”悠然地站了起来。以中学二年级学生来、说,余算是小个子。这个小个子少年身上就背着体格此他好,体重也远在他之上的六个同学,一口气站了起来。
这六个人当然大惊失色。他们原打算用体重压住余,让他肋骨龙裂而致痛苦号哭的。结果,这个小个子的转学生竟然连背着旅行背包的感觉也没有。
余刻意摇了摇身体。六个学生便一起飞弹了起来。只听得他们发出了惨叫声,滚落在地上。有一半的人腰部或背部狠狠地撞击在地上,再度号叫了起来。四周的同学愕然地呆立在原地。好不容易才现身的体育教师问正拍着身上灰尘的转学生。
“咳,你到底在干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站起来而已。”
余老实地把情形描述出来。他并没有说出,事实上是有六个同学想把他压碎。这是没必要的。教师露出了不得要领的表情,他看着学生们慢吞吞地爬起来,似乎决定贯彻消极主义。他拍拍手命令学生们排好队伍。
余的背后传来一阵呵骂声:“妖怪!”
“妖怪?没办法,这是事实。”
龙堂兄弟都知道,他们并不是寻常人。他们也知道,自己体内流着的血和一般的人类是不一样的。尽管这是不变的事实,可是,被那些仗势欺人的“人”呵骂却不是一件愉快的事。让余难以理解的是,这种人似乎一点都不想去了解到自己本身的丑恶。难道他们没有想到以多数人去欺凌他人是一件很可耻的事?难道他们连“如果自己遭到这种待遇,那有多悲惨?”的想像力都没有?
“头脑不好并不是指智商低或偏差值低,或者学历低。头脑不好就代表没有想像力。”
长兄始曾这样说过。仗着人多势众欺凌弱小、以匿名方式寄装了剃刀的信给自己不喜欢的人、诱拐幼龙施加暴行等以不同层次做出可耻的行为就是因为完全没有“如果自己有这种遭遇会受到多大伤害”的想像力。就因为没有想像力,所以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是可耻的,自制心也失去行动能力。
“真是受不了!”
很难得的,余陷入了厌世的情绪当中,他一逛走向五十公尺计时的行列。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你最好小心一点!因为大家有意要仇视你,小心了。”
余环视着左右方。周围是有几个同学,可是,没有人看着余,所以,余也搞不清楚是谁对他说话。可以确定的一件事是,那个经过压抑的声音虽然消极,却满含着善意。如果公然和余站在一边的话,这个人一定也会成为被疏离和迫害的对象吧?虽然无法对不特定的某个人致谢,不过,余决定接受对方的劝告。
体育课平安地结束了,可是,在回到教室之后,余再度确认了隐形敌人的存在。他的桌子上用奇异笔大大地写着“混蛋!去死吧!”几个字,椅子上则被泼了溶了颜料的水。余小声地叹了一口气。
当龙堂家的老三和老么各自孤独地应战时,长男始接到日高学院长的传唤,和体育科主任教师一起来到院长室。
“始也一起出席吧!待会见有客人来。”
始了解院长的用意所在。如果是像前几天不请自来的客人上坂议员那样的人物来访,始也在场会此较安全一点吧?然而,这一天来访的客人却没有暴力的气氛,只不过看起来市侩气和铜臭随着汗水从全身喷射而出。黑瘦而前齿突出的中年男子是和海东邻接城市的中学教务主任。他是为了学生入学的事情而前来商谈的,然而,事实上,他是为了该校一个棒球部的好投手前来商谈,他希望院长能让他以特殊待遇的身份免试人学。
“是左投手哦!左投手哪!”教务主任夸张地说道,做出用左手投球的姿势。他把招待他的麦茶一口气喝光,然后继续滔滔不绝地说道。
“光靠他一个人就可以在县大会中稳拿到前八名。如果再加上上垒率高的强打者和具威力的四棒打击手的话,到甲子园去也只要比赛个两场就可以获胜了。”
这个男人给人的印象不像是个教育者,反倒像是个贩卖人口的营业员。
“除了他之外,希望能再让我们棒球部的三名球员进贵校的高等科就读。我的希望原本是能争取到四个名额,不过,这一次先取个三名吧,一切就拜托您了。”
“他们是正选选手吗?”
“不,是候补选手。可是,其中一个是难得的代打人选。我认为对贵校而言,这是个很划得来的买卖。”
买卖!始哑然失声,从斜左边的角度凝视着教务主任的脸。这个教务主任确实不是个教育者,而是个不折不扣的推销员哪!院长也沉默地不说话。只有体育科的主任教师仿佛深受感动地点点头,随声应和。
“至于礼金方面,能不能请您准备个一千万圆、当然是现金罗!”
三百万圆给中学的棒球部。二百万圆给左投手的父亲,一百万圆给棒球部的部长,一百万圆给来球队的教练,一百万圆给校长,一百万圆给教务主任自己收起来,然后,剩下的一百万圆就给选手的后援会长町会议员。教务主任理所当然似地做了这样的说明。他甚至也说了,这些钱不需要分配给三个候补的选手家人。只要让他们入学就够让他们欣喜不已了。
“对了,是不是还可以给我一个席位?我喜欢吃河豚,可是,教师的薪水太微薄了,平常是吃不起的。”
教务主任笑开了嘴,金牙齿便灿烂地闪着金光。左手指头上的钻石戒指也相互辉映着。这些东西是用微薄的薪水买得起的吗?院长好不容易开了口。
“多谢你的讲解,可是,像我们这么贫穷的学校是不可能拿得出一千万圆的。很抱歉……”
“啊,是这样吗?这么说是没办法了。”
教务主任也不执着于此,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这大概是因为还有其他的顾客等着他去游说吧!把教务主任送到玄关的体育科主任教师回来的时候,用遗憾的眼神看着院长。
“院长,恕我直言,您的消极想法不但招不到学生,学校的经营也会很艰辛。神圣真理教团也会趁机捣鬼的。能不能请您用柔性一点的作法?光是注重美丽的外表是行不通的。”
院长以苦涩的表情接受了体育主任的抗议。
“我知道你的话有道理。可是,如果不是教育还维持着这么一点尊严,这个国家的社会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不是刻意摆谱说大话,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买学生好让本校在甲子园中露脸。”
“在甲子园大会中推销名气的高中总是努力不懈的。如果不在运动或进大学任何一方推销自己的话,随着出生率的降低,学生只会不断地减少。尽管您对甲子园大会有所批评……”
“我不是有意要破坏甲子园大会。我只是不想用这种形式来做事。所以……”
“我懂了。那么我告退了。”
体育主任站了起来,不想再听院长继续说下去,他刻意地加重了自己的脚步声,离开了院长室。开门关门的声音也显得很粗暴。
“他也用心颇深啊!”院长叹了一口气,突然苦笑道:“不过,棒球不够强这一点,共和学院和本校倒是有志一同啊!虽然两校相像到这种地步并不是什么好事。”
“其他学校的棒球部队员曾说,没有让选手留和尚头的学校是不可能打赢球赛的。我可没听说美国大联盟的球员都留和尚头。”
始耸了耸肩。共和学院的高等科虽然设有运动班级,可是,或许是拖拉的校风并不适合决胜负吧?共和学院的每一种运动都不出色。也有学生是借此来赚取零用钱的。在棒球部和田径部的比赛中上场赚取打工费,自称“漂泊的救星”的人,本名就叫龙堂终。在高中棒球的东京都大会中,他虽然拥有连续四次安打的记录,可是,球队在最后还是败北了。在输八分的情况下,以前一直负责守中外野的终以救援投手的身份踩上投手板,可是却连续投了六次四坏球,结果招致了败北。他的球速虽然是超高中级的,然而,控球能力却令人不敢领教。之所以没有投出暴投,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球速的威力,刻意提醒自己要小心。“要投出刚刚好的球实在是太难了”,事后终这样为自己辩解。
始离开了院长室,朝着讲师休息室走去,这时侯,终挥着一只手靠上来。他突然装出一副哭丧的表情。
“呜,老哥,班上的同学都欺负我呀!我不想再到这种学校上课了。”
“你有没有搞错主词和述词!你不会是那种乖乖接受别人欺负的人吧?就算你拒绝上学也是白搭。”
“啐!被识破了。”
终搔了搔头。虽然洞悉了弟弟的演技,可是,始却不得不好好想想。白杨学院的所有教师对院长并不心服。刚刚他在院长室就目击了事实。如果只是针对教育和学校经营的方针而有所异议,那倒是无可厚非,可是,如果神圣真理教团的手不只伸向学生,连教师都难逃操控的话,事情就不能等闲视之了。有时候笑得太得意忘形反而会让自己从椅子上摔下来的。
“可是,老哥,姑且不说我,余好像也受到欺负哪!”
“在中等科也有信徒集团吗?”
“余那家伙有时候被欺负了还不知道。做哥哥的可不能不担心啊!”
“是啊!就算被你欺负了,他也不在意,还是跟着你走。”
“啊,什么意思嘛,我受到伤害了。”始带着苦笑拍拍发了火的弟弟的肩膀。
“对不起啦!来到这里之后,好像连幽默感都没了。是来自日本海的风不好吧!”
“不要把责任推到风土身上。”
龙堂兄弟交换着欠缺危机感的会话,然而,在隔着他们四道墙壁之外的地方却进行着一段相当阴险的会话。神圣真理教团的教主和两个信徒在一个教室里会面。
“对不起,教主大人。”阵内厚子和昨天叫出终的高年级生匍伏在地上。在他们前方有一双穿着白色袜子配上草鞋的脚。
“对不起?什么事对不起、具体地说来听听。”这个声音具有足以让人胆颤心惊的重量感和压力。两个男女学生苍白着脸,说不出话来。这两个人各为白杨学院里的神圣真理教团信徒组织的男女领人,可是,在教主面前,他们只像是下人。
“那些龙堂兄弟似乎很顽固。或许交由你们来处理是错的。阵内厚子好不容易才挤出了声音。
“那个叫龙堂终的一年级生,昨天原本以为可以渡死他的。可是,他的哥哥出现了,把事情都搞砸了,今天,他则把我们都牵着走……”
“你们被耍了!”教主微微地改变了语调,两个学生就像被隐形的手压着脖子似地低下了头。教主看也不看,自言自语道。
“如果不把龙堂兄弟排除掉,拿到白杨学院的土地的话,我们就没有办法在海东建立起神的王国了。光是要赶走他们是有好几种方法,可是,不让他们这种不怕神的人得到报应我是不甘心的。”
教主交抱起了双臂。匍伏在他脚边的学生们跟他是同年纪的,可是,看来一点也不像。这个年轻人自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或伟人,然而,他确实有着常人所不及的精神厚实度。
另一方面,龙堂兄弟中没有背负着到白杨学院上课的责任的老二,这一天又来到衔上。躲在公寓里,情报也不会长出翅膀飞进来,所以,他还是决定到外面去走走。他戴上了浅色的太阳跟镜,固然是为了隐藏自己的美貌,然而,有没有效果就费人猜疑了。
离开公寓的时候,续停下了脚步。他感觉到地面微微地晃动着。由于从小在东京长大,所以对地震非常敏感。从电线的摇晃,他确定是地震,不过,时间并不长,立刻就停下来了。看来似乎也没有什么余震,所以续便开始往前走。在第二个十字路口,他为了确认信号灯而摘下了太阳眼镜。在第一个十字路口时,大家都走人行道,所以并没有那个必要。
这个时候,有一个小小的人影从上往下,在他的视线中垂直地移动。他在这个人影的垂直移动结束了之后才确定是有人从前面的大楼上跳下来。续目击了跳楼自杀的现场。
成为现场的十四楼建筑大楼立刻化成了马蚤动的焦点。起哄的人们发出了惨叫声聚集过来,巡逻车和救护车也高声响着警笛声赶来了。禁止通行和禁止进入的绳子被拉了起来。续只从人墙中瞄了一眼死者的脚和喷散在路面上的血迹一眼就离开了。这种景象是不需要多看的。
续从电视上知道了从大楼上跳下来的男人是一个叫寒川的三十五岁人物。之前是县鹿职员,由于人事异动而成了神经病,因酒醉殴打警官而被惩戒免职。没有退休金又丢了工作,在绝望之余便走上自杀一途,这是警察方面的说法。
续并不全然相信这种说法。公务员的自杀往往和冤狱及渎职、政治的压力扯上关系。除此之外,他还因为有目击跳楼现场的奇妙因缘而感到在意。
“今天晚餐就叫外送吧!”
丢下这一句话,续在傍晚时分一个人外出了。始因为第二天有四堂课,要预先准备资料,所以没和弟弟同行。老三和老么则各有习题要做。大学生真是轻松愉快啊!留下来的三个人都这么想着,可是,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
寒川家的守灵很凄凉。或许是因为死法为世人所忌讳吧!续原本只打算去烧烧香就好了,可是,他看到了在白杨学院碰过的园浦,所以便决定留下来静观其变。
寒川的妻子看来在三十岁前后。虽然因为劳心而显得憔悴,可是,她穿着丧服,抱着婴儿的样子,仍然难掩其以前的美貌。坐在她旁边的园浦以寒川家的住宅贷款在海东商工银行里还没有了结为由,要求让出这个家。在守灵一个小时之后,他和三个手下留了下来,开始在故人的灵位之前进行苛酷的交涉。他知道名云对寒川的憎恶,所以为了表示对主人的忠勤,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对着他低下头来的未亡人突然抬起了头。
“我不是说他不应该会自杀。可是,就算他是自杀的,一定是有人逼他走上绝路!我要那个人负起责任,否则我的丈夫不会闭目的!”
未亡人的声音颤栗着。园浦歪了歪嘴角。
“太太,请小心你的遣词用语。你先生固然可怜,可是,说起来,他也是自作自受。如果他乖乖地照着人事异动做就没事了,是他自暴自弃落得如此丑态。责任在你先生本人。”
园浦故意地拿出手帕接着汗。
“现在不说这个了,什么时候你把房子让出来?本月中能不能结算清楚?”寒川夫人提高了声音。
“你想干什么!你以为我先生没有写遗书!我知道七曲川的修改工程有很多黑幕!谁为了名云一族无视于法律和条例的存在?谁行为不正?我先生在死前全部都写在遗书上了。”
看到寒川夫人坚毅的视线,园浦不禁动容了。最初是猜疑的表情,可是当他了解到夫人不是信口胡扯的时候,两眼中便燃起了残忍的愤怒色彩。他环视左右,似乎想要找出书信藏在哪里。
“把信找出来。”园浦激动地下了命令。
“你们夫妇都无药可救,你们是非国民,由于名云先生的大恩大德,你们才能在海东混口饭吃,现在却不知报恩。”
园浦露出了权力者走狗惯有的凶暴表情。他非常了解,自己背后有强大的权力支撑着,而对方只不过是一个刚刚失去丈夫且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性,所以才如此盛气凌人。
他的手下们粗暴地开始在家里面翻箱倒柜。他们无视于寒川夫人的制止,拉开了抽屉,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在地上、翻倒桌子。这无异是粗暴至极的行为,然而,事实上,与其说他们是想找出书信,倒不如说是胁迫未亡人交出东西的示威行为。然而,就在他们的行动还没有结束的时候,房间的入口处出现了不相干的外人。园浦睁大了眼睛。
“你是什么人!是谁让你进来的!”园浦像猿猴一般地露出牙齿诘问。
续对准了他的牙齿挥出了左拳。当园浦发现到跟前的人就是出现在白杨学院院长室的四人组之一时,身体已经飞向半空中,撞击在房间的墙壁上了。折断的牙齿散落在地毯上,他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续当然是已经手下留情了。如果他使出全力殴打的话,园浦的身体只怕早就散了。那些翻箱倒柜的手下们呆立了半分钟,在恢复意识之后,他们丢下了抽屉,朝着续跳过来。续抓起了第一个跳过来的人的衣领,朝右边一甩,让他和第二个人撞个正着。两个人纠缠着撞击在墙上,续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用手刀击向第三个人脸上。
续轻轻地拂去两手上的灰尘,整个经过只花了五秒钟的时间。如果是终,他或许会夸口“我只要四秒钟就行了”。续温和地对坐在房间一角,抱着婴儿的寒川夫人说道:“你没有受伤吧!”
“嗯,谢谢你。”
“请赶快离开这个家。不,干脆离开这个城,这样会比较安全一些。你有娘家吧?”
“嗯,在长野县……”
“不,我还是不要问的好。请立刻准备好离开。等你安顿好了,请打这个电话给我。”续把写有公寓电话的便条纸交给寒川夫人。
“或许我可以帮一点小忙,好让你的先生瞑目。如果你能相信我的话,我会感到很荣幸。”
“是,我明白。”没有一个女性在续的凝视下不动容的。更何况这个男人为她打倒了跟前的暴汉。她接受了续的指示。
夫人在准备离开之前的工作时,续决定把园浦料理完全。园浦抬起了满是鼻血的脸,用失去了大半前齿的嘴巴呻吟着。
“畜牲,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官员和警察都是我们的人,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早晚得哭着求饶的。”
续只是报之以冷笑。他的右手上拿着放在寒川家床头柜上的国产威士忌酒瓶。
……续把寒川夫人和婴儿送到车站,确定她出发前往长野方面之后,便打道回府了。年少组已经睡了,始叫了外送餐点,续便—边吃着寿司饭一边把事情跟长兄说清楚。
“未亡人没有把书信交给警察吧?”
“如果让警察知道了,就会被没收,永远见不了天日了。因为毁灭不利的证据是日本警察最拿手的本事。”
在日本,每次发生冤狱事件时,警察随意操控证物的情形都会被提出来指责。一个足以让人面临死刑的证据被警察“漏失”掉的例子不只一个,而且最后也没有人负起责任。警察之所以失去他们的信用,责任在他们本身,不在任何人。
“对了,你怎么处理园浦那家伙?”
“当他醒来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天国里。大概是最漂亮的地狱吧!”续露出了艳丽的微笑说道,始苦笑着点了点头。
第四章 化妆舞会的怪人
大约有三天的时间在平静中度过。九月八日,星期六的晚餐是乡村风味的咖哩饭,龙堂家的兄弟们在厨房里卯尽了全力一起作业。
好不容易才剥完一个马铃薯皮的终看着自己奋斗之后的结果,自暴自弃地说道。
“啊,真是不可思议啊!原本凹凸不平的马铃薯在剥了皮之后,竞然会变成立方体。这可不是普通人做得到的。”
“是普通人以下的人才做得出来。就是因为你不认真上家庭科,所以才会出这种洋相。”
续在市售的黄油炒面中加人了三种调味科搅拌着,余在旁边切着萝卜。他每切一片圆形的萝卜片下来,就放在手上感叹不已地看着,所以准备率非常地差。终左手拿着第二个马铃薯喃喃说着。
“这么凄惨的饮食生活怎么会长得好呢?不赶快回东京吃茉理姐姐做的料理,我就再也长不高了。”
“放着不管你,你照样可以长高。倒是得先努力长长自己的学力和人格!”
“我在人格方面早就超越续哥了。”
“哦?是吗?怎么证明啊?”受到老二的挑衅,老三不由得拿起了菜刀正待摆出架势时,长男大喝一声。
“还不停止无聊的战斗?再玩这种无聊的游残,什么时候才有饭吃?”
始红着两眼,可是,并不是因为弟弟们手足相残而感到痛心,只是因为他负责切洋葱之故。老二和老三只好乖乖地继续做自己的工作。堆得像积木一样的蔬菜和肉开始被丢进锅子去了。
困扰着终和余的白杨学院人际关系并没有什么好转,排拒和迫害仍然不断地跟着他们。没有人愿意和他们说话,教室变更了也没有人告诉他们,教科书常常不见了,匿名信上总写着“去死吧!混蛋!”之类的“高级”语句。这是缺乏日语素养的人最喜欢使用的脏话。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龙堂兄弟都不是可以让他们直接出手攻击的手,所以,攻势便一转而到阴暗面去。如果是比较懦弱的学生的话,早就变得神经质而拒绝上学了,可是,他们两人仍然精神奕奕地上学去。当然,他们知道自己的处境不是很令人愉快的。可是,屈服于这样的攻击是对不起代代的祖先们的。
这一天,始从院长那边接到了一张招待券。那是名云泰信发给与白杨学院有关的人的招待券,九有九日晚上在名云的宅邸将举办一场化妆年轻会。招待券是八月上旬收到的,当时,日高答应对方会出席,可是,事情演变至今,日高已经没有参加的意思了。所以,始就打算以院长代理人的身份出席。
据说有没有被邀请参加这个舞会,就代表在海东市有没有社会地位。到去年为止一直都被邀请的对象如果在今年被漏了,那就是名云家不再重视这个人的证据。而这种人或是从政界、财界的主流中被排挤出来,或是退休、被流放,反正就只有这几条路可以选。
“简直就是莫斯科的红场,或者是中国的天安门广场嘛!根本就是奉承独裁者的家臣团。”在情绪上,始实在不想去。可是,如果是和名云一族有关的大小权力者们都将齐聚一堂,那么,是有必要去看看过些人的模样了。至少,逼死寒川这个县厅职员的主凶和共犯都会露脸的。看来似乎有侦察的价值在。
好不容易作好的咖哩饭及优酪|乳|沙拉、冰牛奶都搬上了桌,晚餐开始了,由于所有的东西都是大家危危颤颤做出来的,所以一开始动得秀缓慢的汤匙也斯沥加速了。刚好放在桌子前面的电视在新闻之后播放“灵魂交流时间”。这是神圣真理教团所提供的节目,教主穿着白衣,语重心长地说道。
“……放弃自我、放弃个人。这是通往幸福的道路。所有人类的心合而为一,价值观合而为一。大家思考同样的事情,共享喜悦和乐趣。当然,这样就不会有因为观点的差异而产生的争执。永远的和平就可以来临了。藉着接受同样的、唯一的价值观……”
听着教主的话,续看着哥哥。
“你有什么看法?”
“极端的法西斯。因为他否定了个人的思考和价值观的差异。所谓同样的、唯一的价值观就是将指导者的想法囫囵吞枣下肚。就像希特勒和史达林所希望的一样。”
不只是恶辣的独裁者。事实上,即使是伟大的理想主义者也会落进“藉着共有的唯一价值观而获得永远的和平”这种心理上的陷阱。
“印度好像有一个叫阿克巴的伟大皇帝。”
“嗯,是蒙兀儿帝国的……”
十六世纪末统治印度大6的阿克巴大帝为民众因宗教而纷争不断感到痛心,于是,他便想把所有的宗教统一融合起来。可是,即便英明如阿克巴都没有注意到,对回教、印度教及其他各种宗教的信徒们而言,宗教的统一就等于是被迫去信仰一个叫做“统一教”的新宗教。
大概很少有人没有自己的想法,保有欢欣鼓舞地接受强者的指导吧?就算自己没有思考,伟大的指指者也会为我们考虑到。可是,这对靠自己的力量思考,对现实抱持疑问的人而言,只不过造成了一种迷惑。
“那么,名云家的化妆年轻会要去参加吗?大哥。”
“既然有招待券,就去看看吧!”事情就这样决定了,然而,捧着咖哩饭大盘子的老三却在这个时候探出了身子。
“我也要去!我可以去吧?老哥。”
“你对舞会有兴趣吗?”
“那倒不是,可是会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啊!”
“那种舞会跟高中生的联欢会可不是一样啊!所以你不能去!你就留在家里看家!”
“长兄横暴!造反有理!言语独断!彻底斗争!吾欲正义!国土开发!天体观测!”
“喂,不是熟读四字成语就可以了。”
拿到的招待券只有一张,能参加的人数只有两人。理所当然的,是由年长组出席。
“星期天晚上熬到那么晚,第二天会爬不起来,这样不好,你们就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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