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是警车呢?还是消防车?“操石师”的背后掌握了足以令京都市街陷入火海的武力,这点始已经有所觉悟。在月下凝视他的表情,“操石师”发出了不知是第几次的笑声。
“投降吧,龙王。否则的话,这座古老城市的历史就会在今夜之中结束了哟。”
“又开始降灰了。”
以手掌接灰,余因热度而皱起眉头。距离火山口有五十公里,但热灰还是从西北方向降了下来。在这个季节相当罕见的东南风似乎开始刮了起来。
“才躲过了盘问,立刻又得面对这样的状况。”
叹了口气,终抚摸着四轮驱动车的车体。满是灰和泥巴,脏得根本不需要以迷彩来进行伪装。再度陷入堵塞车阵当中的车子看起来全是一个样子,况且四轮驱动车原本就在于是为了在平整铺设的街道路面上行走而设计的。其实没必要一再地把脏污放在心上,不过龙堂家的老三就是那种会因为场合而对无机物产生同情的性格。
“不帮他洗干净实在是太可怜了。”
面对着前首相,他可就完全没有这种程度的同情心了。
“总而言之,我们必须早一刻回到京都,为哥哥们背负起所有的不幸和厄运。就采用这个战略行动吧。”
“那个应该是目标而不是战略吧。”
忍不住脱口而出,老么立刻引发了老三的不悦。终的拳头正要捶上余的头的时候,年轻医生打开车窗,以疲倦的面容看着大家。
“你们几个能不能想想办法?患者越来越虚弱了。”
“那不是演技?”
“应该没有发挥演技的余地吧。”
“可是,这个老头可不是普通人呢!”
边说边盯着车阵前方的终,一不小心看见了不想看见的东西。
“糟了,是那群家伙。”
终的视线末端出现了几个男人。黑西装加上墨镜,体格及容貌多少有些差异,给人的印象就像是复制人似的一群男人。那正是为了追逐前首相而来、却被“日系美军特种部队”抢走车子的同一票人。他们正对奋斗目标制服警察态度高傲地在说明些什么。终悄悄向前走了几步,竖起耳朵。
“医院”、“逃走”、“绑架”、“恐怖分子”、“拘捕”、“部署”、“凶恶”……诸如此类的单字飞进耳里。虽然并没有太大的危机感,但是“年轻女孩”及“两个小孩”等等字眼,却令他不由得提高警觉。
制服警察环视周遭,在歪着头思索的同时,嘴巴还张张合合地。
“经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看过那些人呢。让我想想,是哪辆车子呀?”
警察似乎说了一句这样的台词。不妙!一做出如此判断,终立刻返回四轮驱动车。搭载病人的车子完全陷在塞车的车阵当中。这就是“动弹不得”这个形容词的最典型范例吧。
结果根本用不着烦恼。因为终还来不及向大家说明一切,戴墨镜的男人们已经在制服警察的带领之下跑了过来。
“喂,等等!你们几个,留在原地别动!”
毫无半点绅士风度的叫喊,令茉理愤怒了起来。
“拜托,你们忘了吗?我们是美军的特种部队哟!”
“那种胡说八道只有鬼才相信!”
男子嘲笑道貌岸然。尽管因为墨镜的关系而看不见浮上双眼的表情,不过可想而知,那肯定是充满残虐的一种表情才对。以舌头舔了舔嘴唇,男子继续说道。
“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把美军的武器弄到手的,但那就是恐怖分子的证据。不管在医学或者法律的层面上,你们都必须接受严格的调查。”
“恐怖分子应该是你们吧!”
茉理原本倚着车身,此刻却突然站起来反击。
“你们把前首相禁在医院里企图杀害他,居然还敢恶人先告状?我们可是有证人的呀!那位警察先生,你觉得身为公仆却站在恐怖分子的一方的对的吗?”
制服警察似乎有些动摇,所以回头转向戴墨镜的男人。
“把前首相……监禁起来?这,这是怎么回事?”
“胡说八道!别听这群人瞎掰。这几个小鬼不光是粗暴而已,还得了妄想症。怪不得都已经送进医院,却还是被他们给逃脱了。看来确实有再彻底教育的必要呢。”
这些临时捏造出来的话还挺头头是道的,余不禁感到佩服。茉理则两眼充满愤怒的光芒。
“事到如今只好以武力解决了。”
“但是,你该不会打算在这种地方开枪吧?”
“有何不可!”
茉理断然地回答过后,立刻又补充说明。
“别担心。我会朝着天空开枪的。”
因为她不敢对自己的射击技术太过自信。
“大美利坚为帝国万岁!”
高呼着自我正当化的咒语,越过车窗,企图从车内抓出自动步枪。
情势一触即发。就在关键的那一刹那,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四轮驱动车的车体晃动了起来。会以为是火山地震也是理所当然吧,然而地面却未摇晃。紧接着一个像是刮过什么东西的尖锐声音出现,车体又再次摇晃了起来。墨镜男的其中之一大喊道。
“车子底下有人!”
龙堂兄弟和茉理疑惑地交换视线。车子底下应该不可能藏着他们的熟人才对呀。究竟是什么样的会去躲在那个地方呢?
制服警察把手电筒伸进车子下方。黄白色的光束扫过暗影。
“有了!”
就在这一喊的同时,某个东西从车子底下跳出来。以四肢看爬行,而且速度快得惊人。一身美军的制服,加上一张蜥蜴脸。
“该死,居然把那家伙给忘了!”
终骂道。
原来蜥蜴兵在钻进地下之后并末不此逃走,而是挖了一条通向四轮驱动车的地道,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扒住车子底盘,尾随着龙堂兄弟来到此处。
“哎呀,我怎么那么粗心大意……!”
不必等待长兄的拳头,终自己就很想捶打自己的头。要是蜥蜴兵有意的话,岂不是随时都可以贯破车底,威胁车内的人呢?幸好在他采取行动之前发现了他,一切都得感谢塞车和盘问。
蜥蜴兵对着终一跃而去,却在即将逼近之际改变了方向。他似乎记得终是个强敌。
“红色的舌头仿佛细长的火焰般闪动着,蜥蜴兵朝戴着墨镜的男人们跳了过去。男人迅速地把手伸进西装的内侧口袋,但是已经晚了一步。
蜥蜴兵的爪子尖锐而刻地,画破一名男子的脸。墨镜弹开飞起,一道红色的纵线从男人的额头开始,穿过眉间,鼻梁,嘴唇直到下颚为止,把男人的脸分割成左右两半。
“……”
半瞬的空白之后,就连发出的哀嚎,也仿佛是被撕裂了一般。鲜血飞溅,男子的右手仍然插在内袋里向后仰倒。支撑不住身体的两脚一翘,整个人倒在地上。口中满是鲜血,不停地咳嗽吐血,甚至连折断的牙齿也一并吐了出来。
这个时候蜥蜴兵早已将第二,第三名男子打倒,抓起制服警察,朝着停止行进的箱型车摔打过去。人群马蚤动起来,发出惊叫。
“住手!”
高声呼喊的茉理,举起自动步枪瞄准。刹那之间蜥蜴兵身体翻,以灵敏的蹴击将步枪踢飞,手无寸铁的茉理顿时茫然地呆立不动。大喊着“茉理姐姐!”的终和余从侧面扑向茉理,抱住她的身体滚落地面。在此同时,夜风忽然狂吼咆哮,某种东西蜂拥乍现。
是一群猫头鹰。几百,几千只的夜行飞鸟睁亮着宛如火炬的双眼,以翅膀拍打夜气,从口中奏出威吓的曲调。黑夜本身仿佛陷入狂乱,树木的主干,枝,叶,全都呼应着猫头鹰而沙沙作响。风卷起漩涡,火山灰飞舞。猫头鹰群对准蜥蜴兵下降,猛扑。蜥蜴兵则在地面上翻滚着逃进箱型车底下。
“世界末日来临了!”
不知是哪个人不负责任地大喊之后,恐慌的波澜立刻扩大。急于出发因而撞上前面车辆的车子,从车子里怆惶奔出,徒步逃跑的人们。奔跑,跌倒,冲撞,推挤,尖叫及怒骂此起彼落。
枪声响起。似乎是警察为了平息恐慌,而对空呜枪。但是这么做的结果却只是更加地激起恐慌。
要这人和鸟,暗和风,雨和灰的漩涡当中,蜥蜴兵轻而易举地逃之夭夭。尽管在视野的一隅捕捉到他的身影,但终和余拿他没辙,因为他们必须在恐慌的漩涡中固守住四轮驱动车。
不知哪里发生了车子爆炸,火焰高高地窜起,热风及声响地袭来。要是车子在动弹不得的情况下卷入火灾的话,就万事俱休了。
尽管不情愿,却不能多说什么。算好时机,把包裹在毛毯里的前首相搬出车外。猫头鹰群似乎稍微平静了下来。半数栖息在树木的枝头上,半数则仍然在夜空中盘旋。
“太奇怪了,肯定有哪儿不对劲。”
“那也没什么不好呀,猫头鹰似乎是来帮助我们的。”
“对了,哥哥,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树木的那边经过呢。”
在余的提醒之下留神一看,果然有某个东西正从树木的另一边经过。除了具有重量感的声响之外,还有交错的光线。终和余向茉理交待过后,便钻进树林里面。穿过沾满雨和灰的肮脏树叶,凝神观察。出现在前方的是超过十台的大型车辆,以及戴着头盔的人影。
“看起来很像是自卫队呢。”
“难怪,这条路本来就已经够难走了,还得让那些家伙优先使用道路,怪不得会塞车了,真是麻烦的一群人。”
将自己所造成的麻烦任性的抛到脑后,在终和余的持续观察之下,难以判别究竟是深绿还是灰色的暗色大型车辆终于清楚呈现。车体中央耸立着一坐炮塔,炮筒长长地伸出,很像战车,但是车体下方却没有履带,而是看来极为坚固的车轮。原来是装甲车。
“把那个劫持下来吧。”
终低声对弟弟说道。
“以前我们曾经劫持过战车对吧,这次换成装甲车,应该比战车来得容易。”
理论上简直是完全不通,但终却奇妙地自信满满。余谨慎地保持沉默。
“况且有了装甲车的话,至少不必担心车底被打破吧,大部分的恶劣路况也能够顺利通行,就算要飞车追逐也比较令人安心。好,就这么决定了!”
但是,劫持到的装甲车该由谁来驾驶呢?留下这个重大的问题点,三男决定采取行动。
第七章 更加辛苦的人们
劫持装甲车这个决定,并非深思熟虑之下的产物,但是,催促做下决定的状况却已然发生。包含前首相在内的一行五人所搭乘的四轮驱动车一直相当奋勉努力地来到此地,但是四个轮胎当中却有两已经爆胎。和其他被弃置的车子比较起来,因为道路状况而爆胎的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
“该不会是那个蜥蜴兵搞的鬼吧?”
“还有其他的可能性吗?真是个身手矫健而又阴险毒辣的家伙。就像是某人一样。”
“谁?”
“自己去想像吧。”
就算擅自借用弃置因路上的车子,假如塞车状况继续下去的话,终究还是动弹不得,一定得寻求其他路径才行。但是所谓的其他路径,几乎都是完全没经过修葺或铺装的山路,若非装甲车的话又怎能前进得了?所以必须借用装甲车。这就是老三的理论。这个理论唯一有疑问的部分,就在于被借用的一方究竟愿不愿意接受。
要袭击一支队伍,就必须瞄准最后的尾巴。看起来很像是游击战的基本战术,不过龙堂家的老三生来就明白这样的道理。
在灰与雾当中,装甲车队穿越森林地带,朝着甲府市方面前进。这不是一列搭载着救灾人员及物质的卡车队伍,因此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而往富士山的方向前进,就不得而知了。
“与其动手劫持,不如把事情说明清楚让他们来保护前首相,你觉得如何?”
龙堂家的世世代代,本来就具有在野精神过强,不信任官方的倾向。何况这回还牵扯到围绕在前首相身边的那些掌权者的暗门,自然是更加难以信任。
“那就出发吧。”
就在说话的同时,终轻轻一跃,穿过斜坡的草丛,余则晚一瞬跟在哥哥身后。两名少年就这么阻拦在队伍的最后一辆装甲车的前方。由于有两条人影出现在黄白色的车灯当中,装甲车顿时停止前进。
车上传来一个像是指挥官的人物的尖锐声音。
“喂,你们两个,这样太危险了!快到安全的地方去避难!”
终吓了一跳。台词是陈腔烂调,完全不值得惊讶。但令他意外的是,声音的主人是一名女性,似乎是个下级士官。年龄约三十岁左右,有着一张气色红润的圆脸,俐落的动作并无男女差别。
“哇喔,是女人耶,这下子可难下手了。”
一不小心脱口而出,终大为惊慌,幸好对方似乎没有听清楚。
“你们是自卫队的人吧?请帮帮我们。”如此开口的人是余。虽然被雨,灰和泥巴弄得脏兮兮的,却依然是个不失良家子弟风范的少年,令女性士官的表情柔和起来。
“好了好了,我会帮助你们的,把发生的事情经过告诉我吧,小弟弟。”面对这样的反应,内疚情绪骤然升高,干脆放弃计划算了,三男心想。反正原本就不是什么大计划,就算有反变更也算不上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想不到,老么却在此刻展现了积极的态度。余也曾经试着劝告哥哥,但哥哥既然已经做下了决定,他也只好全力配合。这是他的想法。对方为女性自卫官一事,他当然也考虑过了,结论是尽可能地维持礼节。
余走向装甲车,戴着头盔的自卫官从驾驶座上探出头来。
“你哪里受伤了吗?”
“不,我没有受伤,谢谢你的关心。”
礼貌地作答之后,余看着女下级士官。
“这附近有恐怖分子。”
这句话立刻奏效。进入二十一世纪之后,世界各国的政府及军队对于“恐怖”二字都会出现过敏反应。女下级士官虽然半信半疑地却还是回问了一句。
“真的有恐怖分子吗?”
“我想是吧。因为连警察都遭到攻击了呢。”
这是事实。女下级士官的表情从半信半疑转为一脚陷入,甚至还探出身体继续询问。
“攻击警察的人,说的是哪一国的语言?”
“他一句话也没说,所以……”
这也是事实。如果回答“我不知道是哪一国人。”未免也太虚伪,所以余决定不说。
“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你再仔细地说明清楚。你们是怎么会目击到那种事情呢?”
“我们本来和生病的爷爷一起坐在车上,后来遇到塞车,车子底下突然跑出一个恐怖分子,攻击了警察先生。”
这些还是事实。假如自卫官把余口中的“爷爷”解释成“他们的亲爷爷”,那也是对方的自由。终之所以从刚才一直沉默到现在,完全是因为对弟弟的伶俐口才感到目瞪口呆。不管怎么说,他可是半句谎话都没说呢。
“所以请你快点跟我们过去。”
在余的请求之下,女下级士兵官以困惑的表情摇摇头。
“我们正在作战行动当中,没办法插手其他事情。很抱歉,请你们与警方连络。”
“你不能帮我们连络吗?”
“像这样子跟你们说话,其实就已经违反命令。”
那我就不客气了——如此的话中含意立刻化为行动展现出来。终轻轻地朝地上一蹬,跃入空中。降落在装甲车的车顶之后,立刻向下探手一把抓住女下级士官的领子。
“失礼了。”紧接着,惊讶不已的女下级士官的身体便飞进空中,掉落在满是灰的草丛上。
直到乘坐在装甲车内的六名自卫官全被丢出车外为止,只花费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茫茫然地,女下级士官开口问道。
“你,你们究竟是……”“对不起。”
满怀诚恳地低头道歉之后,老么以一贯的诚恳态度说话。
“真的非常抱歉。我们因为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所以必须借用这辆装甲车。”
“你说什么?借用?”
“不好意思,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归还!”
对于“一定会想办法归还”等等,一量承诺的场面话完全不加修饰,没想到老么竟是个出人意料的现实主义者。
自卫官依然摆出一副抵抗的姿态,让人实在很想称赞他们是群尽忠职守,令人敬佩的公务员,然而就在余把自动步枪弯成q字型丢在他们面前的那一刹那,上班族的本性立刻获胜。一群人连滚带爬地,追着越走越远的同伴们往森林里奔去。
以两手拂去灰尘,余回头询问哥哥。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什么该怎么办?难道你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这个计划是终哥哥想出来的吧。如果不将他贯彻到底,岂不是太不负责任了吗?”
“啰嗦,辅助兄长是身为胞弟的义务吧!”
这是终本身曾经被始念过的一句台词。只不过,终所答不出来的话,余却一派稳重地说了出来。
“辅助当然没问题,但是要先把方针定出来哟。”
“知道,知道。我早就已经决定好了,你留在这儿好好看守着。”
终的方针就是拼命逃亡。火速地返回四轮驱动车旁,不情不愿地背起前首相,同时把茉理和医生也一起带了过来。一来到现场,医生意外地大喊道。
“哇,这不是八轮驱动的零五式多用途轻装甲车吗!这是我第二次亲眼看见实物呢,真是幸运。”
“你知道这东西吗?”
“这是利用美国海军的vs轻装甲车所改良而成的日本版本。擅于对付湿地及坡道,非常适应日本的地型,就算要横渡浅川也绰绰有余。乘坐性也比正版来得优秀,窗户有六层的防弹玻璃,所以连自动步枪的子弹都能反弹回去。车体本身更是由陶磁及凯夫勒纤维所打造成的哟。”
没完没了的说明一再继续,终和余这才知道,这个年轻的医生原来是个相当狂热的军事迷。医生满脸喜悦地滑入驾驶座后,一会儿拉起右边的手杆,一会儿按下左边的按钮,一会儿扳动上方的开关,一会儿踩踩下面的踏板,对于每一个反应都发出了感动的叹息。
“其实我一直很想进入防卫医科大学就读,只可惜我父亲是个顽固的自卫队憎恨者,所以我就被迫进入了普通的医科大学。当时的我只能哭着死心,不,简直就是放弃了人生啊。”
语气越来越像个醉汉。
“其实我觉得自卫队应该积极地参加联合国的和平维护活动才对。在联合国宪章的规范之下,必须与外国军队一现协力来保护外国国民,这样对于国际形象的提升也有……”
“请把演讲押后,好吗?你能驾驶这辆装甲车吗?”
情绪丝毫未受影响,医生点了点头。
“我想也是。那就麻烦你把放在那边的伤兵担架安装好吧,把前首相安顿好之后,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罗盘指针始终指向西北。假如朝反方向前进的话,便会闯进富士山的危险地带,若硬要通过那个地方,就得要进入受到东海大地震直击的静冈县。
一行五人乘着劫持而来的装甲车,在不像是道路的路上前进。终坐地副驾驶座上,相当宽阔的后方地板摆放着前首相所躺着的担架,两侧则分别坐了余和茉理。
“装甲车的内部原来是这个样子啊,唉,不管怎样,最重要的是大家都平安无事,咳咳咳咳。”
这是一番正确的见解,只不过从前首相的嘴里说了出来,听起来就是觉得假仁假义。医生做出指示。
“你,你呀,把那个嵌板打开来,里面有医疗用品和口粮。给前首相喝点饮料,那是一种含有五种维他命的蛋白质饮料。”
怎么连那咱事情都知道啊?这个军事迷真是可怕。终甩了甩头,立刻按医生的指示去做。前首相接过塑胶制的容器之后,立刻一口含住吸管。从他的表情终可以判断出来,那种饮料似乎不怎么美能够“先停下来一下!”
茉理喊着,同时从后方把手搭在医生的肩膀上。仿佛大梦初醒似地,医生踩下煞车。出现在装甲车头灯灯光当中的,是一对看似难民的高龄男女,全身被雾气打湿,一脸精疲力歇的表情挥着手。看到这种情况怎能罢之不理。
在终和余的帮助之下,年老的男女坐进了装甲车中。年纪看起来比前首相大上一轮,应该是一对夫妇吧。
“谢天谢地,多亏有你们的帮忙。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这些自卫队队员还真年轻呢。”
“其实是这样的,最近6上自卫队成立了一支少年部队。”
就算是迫不得已而瞎掰出来的谎言,也该有个限度,居然用了一个取材自卫星电视播放的未来战争卡通的情节设定。穿着像是登山服装的老妇人瞪大眼睛。
“唉,日子可真是越来越不好过了呀。你们的父母对于你们加入少年部队的事情,有什么看法呢?”
“我们没有父母。”
“什么!你们该不会是被人口贩子给卖掉的吧?”
人口贩卖是哪个年代的话题呀?终心想。为了省去麻烦,所以终信口开河地回答道。
“你说的没错。不过,只要能做出成绩的话,还是能够出人头地的。”
说到头来,自卫队竟被当购买人口的组织。
老妇人一面对少年们的不幸际遇表示同情,一面移动视线,详细地观察了前首相的脸好一阵子。
“这位病人,好像在哪儿看过似的。请问你是什么人?”
前首相的脸上闪过复杂的表情。身为堂堂首相,国民却认不得他的脸,想必一定非常失望吧。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看,曝露自己的身份并不会带来什么好处,这点他应该也有想过才对。所以他只是虚弱地咳了几下,一句话都没有回答。
“又是猫头鹰群呢!”
余看着窗外向大家报告。
“这是怎么回事?仿佛中部地方的猫头鹰全都聚集过来了一样。”
能够使用“中部地方”这样的名词,足见余还是个就学当中的中学生。虽然已经整整两个学期没上过课,但由于生长在堆满书籍的龙堂家里,举凡人文科学等相关科目,他所拥有的知识可远比教科书的程度更详尽完整。
这点三男终也是一样,他那异常冷僻的知识,从“信玄的秘汤”的发音当中就可见一斑。
茉理露出深思的表情。
“该不会是……”
到目前为止,茉理已经不只一次在危险的状况之下被鸟类解救。其困惑是可想而知的,可是之前无论她怎么想就是得不到结论。但是今天不同了,因为茉理透过瑶姬知道了自己的真正身份,虽然并未谈到鸟之女神那样的细节,不过会产生联想也是理所当然。
“把门打开!”
茉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猫头鹰是肉食性的鸟类,最好不要随随便便地靠近它们。”
老人提出忠告,由于是合情合理的忠告,所以茉理微笑着点头同意,但是却完全没有反应在行动上面。打开侧舱门,以手攀住车体上部,藉由轻微的反作用力将身体提上车顶,终和余都有意帮忙,但茉理却表明了没有必要。环视着猫头鹰群,茉理调整呼吸,像是对着人一样地开始说话。
“够了,我们大家都没事了,所以请你们到安全的地方去避难吧!”
猫头鹰的呜叫声再次响起。是理解了呢?还是无法认同?茉理虽然无法判断,但至少感觉不到任何敌意。
“谢谢你们的保护,可是,你们的安全和生活也很重要啊。先离开吧,直到下次有需要的时候,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猫头鹰群整齐地先在装甲车周围飞旋一圈,接着才井然有序地飞走。确认过这点之后,茉理从车顶上依相反的步骤回到车内。
“哇,真是不可思议呀。小姐,你究竟是什么人啊?”
老人充满好奇心地询问道,茉理早已准备好答案。
“我是刚出道的鸟类学者,在研究室里照顾过许多的鸟类,对猫头鹰也小有心得。”
“嗯,还能心灵相通呢,真是了不起。我们本来饲养了一只文鸟,不过在避难的时候已经把它从笼子里放出去了。”
“老爷爷,其他你应该把它带在身边比较好呢。放走的话,单单一只鸟是无法生存的呀。”
“喂,事到如今再说那些也……”
既然话题已经扯远,不如就顺其自然。
后方的车窗,突然射入一道光箭。终一面以手遮掩防止目眩,一面凝神注视后方,并忍不住大喊着。
“追来了!是自卫队!”
溅起泥巴,撞断突出的树枝,冲散石头,装甲车紧逼而来。
速度惊人,而且在行动上毫无迟疑,车灯看起来就像肉食恐龙的双眼般凶猛。驾驶座下的医生正准备踩下油门加速之际,便听到一阵金属撞击的异响,自己的装甲车后方喷出了火花,原来是追赶者以配备的机关炮开火了。
“居然冷不防地发动攻击!”
终愤怒不已,前首相惊惶失措地转动两的眼球,老夫妇则手牵着手不敢作声。
仿佛想到什么似地,余开口说道。
“哥哥,或许,那辆装甲车……”
“或许什么呀?”
“或许也被劫持了,就像这辆装甲车一样,喏,就是那个呀。”
“……蜥蜴兵?”
终低吼道。确实,省略警告及威吓射击程序而迳自开火,这一点都不像是自卫队的作风。
红红绿绿的火线在黑暗的世界里穿梭,轮胎中弹之际,一缕小小的白烟伴随着异响升起,老夫妇发出惊惧的尖叫。
“别担心。这辆装甲车的轮胎是由钢丝编织而成的,而且还特别以氨基钾酸酯封装呢,就算是中弹也不会爆胎唷。”
医生的双眼,就像是开枪瞬间的枪口般闪闪发光。这家伙变得更恐怖了。终在心里这么想着,却也只能任由他去,就算从医生的手里夺下操控权,却还是必须交由茉理驾驶,这实在是艰难的二选一。
“要是被晰蜴兵追上的话该怎么办呢,哥哥?”
余把整张脸贴在后方的窗户上问道。
“害怕蜥蜴还能当龙吗?”
奇妙地充满说服力的台词,令老么信服地点了点头,但疑问仍旧存在。
“就算没必要害怕,但还是觉得奇怪。那个蜥蜴兵,真的是自然的产物吗?该不会是利用基因工程或者是复制技术等等,以人为的方式所创造出来的生物武器吧?”
终以白眼瞪着弟弟。
“我本来以为你越来越像续哥了,没想到跟始哥也挺相像的。”
“是吗?因为我们本来就是兄弟嘛。”
“唉,不想办法解决眼前的危机,光顾着谈论哲学呀历史等等的话题还真是个坏毛病呢。”
语尾和一声格外巨大的轰响声重叠在一起。
这次换成了火箭筒吗?呼啸声掠过,火箭在离装甲车不远处爆炸。泥土,石头随着爆炸声四散飞起,撞击在车体上面,窗子上沾满了泥巴。大概是越过了倒下的树木,车体的弹跳令老夫妇放声尖叫。
“这么点程度的轰炸,窗户是不会破的!除非受到直接攻击,否则完全不必担心。”
又是专家的保证,快活的语气完全与现况不符。这个军事迷因为抓住了求之不得的好机会而兴奋不已,情绪也越来越高亢。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充满热情,甚至开始高声歌唱。
“我终于如愿以偿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后悔!”
“后悔的事情可多着呢!”
前首相的嘟哝并未传到医生的耳里。载着形形色色各种危险人物的不幸装甲车,持续地在夜间的森林地带奔驰。
以宝池方面燃烧窜起的火焰为背景,“操石师”与龙堂兄弟的对峙依旧持续。“操石师”一副非常确定自己处于完全优势的模样。
“让我告诉你们那颗军事卫星的名称吧!”
连她的舌头都灵活了起来。
“刚完成的时候原本是叫做”小刺猬“。不过自从现在的总统上任以后,就改成别的名字了。”
“想必是个响叮当的名字吧。”
续的讽刺也未能堵住她的嘴。
“天堂之圣枪。”
“该说是毫无创意,还是厚颜无耻呢?”
续嘲笑道。
“这是一把专门用来破坏文化财产,杀害非战争人员的圣枪吗?”
“那是伟大的国家用来打倒邪恶敌人的圣枪哟!他那单纯的拥有者或许当真是如此地深信不疑呢。对于我们借用的一方而言倒是怎样都无所谓。”
“操石师”洋洋得意地说道。
“投降吧。我是不可能永远像这样等下去的。”
话一说完,始和续的后方,立刻传来小早川奈津子如雷声般的大嗓门。
“高贵伟大的幕府当中,没有”投降“这两个字!要投降的应该是你才对!如果你能在犯下更多罪状之前投降的话,我或许会大发慈悲地饶了你。快点丢掉武器,趴在地上认罪吧,无知的蛮夷之女!”
“决定好该怎么做了吗?龙王?”
“操石师”完全无视于征夷大将军的存在,因为她半句日本话都听不懂。
“我本来还当你是重视荣誉的杀手家族的一员呢,看来似乎是太抬举你了。没想到你竟然必须借助美军大量杀戮的武器之威力来胁迫对手,真是落魄呀!”
“操石师”的表情微微地僵硬起来。续趁胜追击。
“只不过是个单纯的凶手罢了,我不认为有赌上名誉去进行交涉的必要。以杀害平民百姓来夸耀自己似乎是你的拿手本事,但我要奉劝你一句,千万别以为那种伎俩对我们也有效。
“你们究竟投不投降?”
“操石师”压低声音。
“必要的话,我也可以直接攻击你们哟。想尝尝头盖骨绽裂迸开的滋味吗?”
“你打算同时射击两人吗?”
续也压低了声音。
“就算轰掉一个,另一个也不可能会毫发无伤的哟!希望你们在行动之前已经有所觉悟了。”
“有所觉悟?这个词儿不错,那就原封不动地还给你吧!”
“操石师”再次露出自信满满的表情。续瞥了兄长一眼,为的是寻求攻击的配合。
“再等一会儿。”
低声回应的兄长,在续的眼里看来是极为沉着冷静。
其实始的一言一行,并非全然基于算计。倘若只有续和自己二人的话,他绝对有做出完美配合的自信,然而眼前的这个场合之中,却存在着非比寻常的不确定因素。不用说也知道,这个因素就是身兼摄政,关白,太政大臣,征夷大将军于一身的小早川奈津子。
无论她的情绪天秤将朝哪一方倾斜,肯定都会让状况为之一变。看来多半是不会朝着和平的一方倾斜吧,但纵使如此,应该还是有出现可以利用的状况的可能性才对。
“哎呀呀,漫长的一日结束了,看来将会是个漫漫长夜呢。”
虽然没说出口,不过和始有着想法的人,在地面上还有好几个。幕府的两名俘虏——胜冈宽太以及公安调查官,分别被剥夺人身自由的二人,正在客厅的地板上打着滚,咒骂自己的不幸,并祈求蛮横幕府的崩溃。共和学院宿舍遭幕府霸占住的管理员老夫妇,尽管相信“始少爷”的为人,却怎么也无法理解小早川奈津子的一举一动,所以回到自己的房里,猛看着电视上的临时新闻,或许正看到了京都市街烧起来的报道也说不定。
小狗松永一直在夜晚的庭院里来回奔跑,好不容易从巡逻车车顶爬起来的飞天夜叉一跳入庭院,松永立刻毫无迟疑地一口咬住对方的脚踝。
松永的行动固然极为勇敢,但它毕竟是轻量级的,对于飞天夜叉的巨体而言,根本造成不了太大的负荷。
飞天夜叉以翅膀拍打夜气向上飞起,松永松开了嘴,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过飞天夜叉的一踢,随即从空中掉落下来。虽然是只小狗,身体却有如小猫般柔软,在草地上翻滚了几圈之后,又再度站了起来。元气十足地吠了一声,再次摆出挑战的姿态。
“喂,松永,别乱来。我们又还没领到幕府的俸禄。”
出声之人是自卫队出身的水池,他决定把京都市街的命运交给屋顶上头的龙堂兄弟,自己先暂时稍微休息片刻,所以正在屋檐底下喝着啤酒。松永不以为然地不停摇头,继续伺机攻击。
面对“操石师”这个敌手,始一时之间还找不到逆转攻势的机会。因此他只能利用常?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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