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里找到的?”
“在法眼隆元先生的别墅地底发现的。”
这个说法并不完全正确,因为当时在地底迷宫跑来跑去,完全不清楚是到了地面的什么相关位置,结果发现地底迷宫根本就是四通八达,若采用四舍五入的表现方式,就统称是在法眼隆元的别墅地底。
“上头刻着大写字母,是失踪者的所有物吧。”
“……你们怎么会跑到那个地方去?”
“我现在就说明整个事情的经过。”
始省略不必要说明的部分,尽可能向常盘校长正确叙述昨天的经历。常盘校长的表情不断更换,脸色还会改变,在一旁观看的终跟余暗地觉得好笑,到最后常盘校长脸上的表情消失了,本以为惊愕已经到达饱和状态,其实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也因此,潜藏在地底的怪物不知何时会出现在地面,我认为这座城镇正暴露在极大的危险之中,请您好好考虑。”
始闭上口,常盘校长立即吐露出一口气,脸上也恢复了表情。那种表情就和那些在学生自杀后,未经调查就断言“本校绝无校园暴力与体罚!”的校长们大同小异。
“龙堂始君,我太失望了,我不知道那种内容该说是sf还是恐怖,总之实在想不到龙堂司老师的孙子会受到那种廉价的小说世界如此深刻的毒害,真是太遗憾了。”
续的双眼闪过一道雷火却缄默不语,始则显得十分冷静,因为对方的反应原本就在预料之中。
“孙儿如此无能,我想祖父大概在地下有知恐怕也会叹息吧,然而这完全是两回事,我们既然找到下落不明的人员遗物,只希望您能承认这个事实。”
常盘校长将视线从始的脸上移开,带着毫无热度的语气问道:“那么,龙堂君,你要我怎么做?”
“这就交给常盘校长您自己去做决定。如果依我的意见,我认为您最好拿着这支笔型手电筒去报警,请警方搜查法眼隆元的别墅,尤其是地下室。”
始无意陈述多余的想法,问题在于常盘校长下一步的反应,而解答很快便出来了。
“这是不可能的!”
常盘校长歪曲着下颚。
“龙堂君,请您用常识来判断这种事的可行度有多少,想也知道法眼先生不可能承认这件事,就连警察也不会相信你的话!”
“恕我直言,人的性命远比常盘校长的常识来得重要,让人死而复生是办不到的,我认为至少必须做出有效的因应以减少日后的牺牲。”
始并未说出“避免牺牲”,百分之百完全的对策只存在于向来喜欢骤下定论的部份报章媒体的报导上,然而,如果以此为借口而疏于采雀减少“伤害的手段,那么接着出现的是更为悲惨的后果。
常盘校长的目光刻意转向始的胞弟们。
“真伤脑筋,这样就不能再让龙堂君留在本校了,你们也和自己的兄长意见相同吗?”
“不同!”
续脱口而出,常盘校长露出意外的表情,接着探出身子。
“可否请你说说你的高见?”
“如果你期待我有不同的见解,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没有像我大哥那样的度量,我觉得跟你这种人讲话只是在浪费唇舌。”
“续……!”
正当始打算叱责二弟的无礼之际,一阵足以吹走第三次元森罗万象的暴风般笑声袭卷而至。
“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窗玻璃发出震动的声响,摆在壁炉上的箱型时钟整个倒下,厚重的橡木门板一关一合,产生的乱流使窗帘晃荡个不停,眼前出现一个巨躯足以将整个门口挡到身后去,五彩缤纷的颜色剎时令人眼花缭乱,紫色布料上以金线绣着狮子,银线绣着孔雀,一个挥动着长袖的人物睥睨着在场所有人,此人正是即使知道名字也不愿说出口的小早川老师!笑声一停住,她便朝自己的上司大吼一声。
“校长!”
“是、是、是!”
“如果你想将这些人赶出学校,我可不原谅你这种蛮横无礼的行为!”
在场被她这番话吓到的不止常盘校长,连龙堂兄弟也无言以对,只有将视线集中在她身上。
“这、这是为什么呢?小早川老师,想不到你会介入这重事。”
“噢呵呵呵!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
“您、您明察!”
“不过我不想说!”
小早川老师一扭腰,室内的空气无声地起了波动,常盘校长的脸色顿时转为朱红。
“总之,校长,我说no就是no!就这么决定了!接着只剩赞同的掌声!来、鼓掌鼓掌!”
常盘校长拼命作势抗拒,小早川老师则向他瞟了一个白眼,肥大的右手探进左边的袖口,终跟余突然想起昨天的情形,他们猜测小早川老师大概在衣袖里放了一个苹果,打算将之握碎以展示自己的怪力,两人边想边看好戏,只见小早川老师从袖口拿出水果,但那不是苹果,而是跟人头一样大小的菠萝,终跟余默默交换了视线。
“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随着一阵笑声,菠萝被小早川老师的右手捏碎,甘甜的香气与鲜黄的果汁飞溅而出,被淋了一头果汁的常盘校长很想哀嚎,无奈发不出声音,嘴巴只有不断一张一合。
“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我、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你真的明白了吗?”
“是的、一切都遵照您的吩咐。”
“讲具体一点!”
“是、是!希望龙堂君与令弟们继续留在这个城镇,课程仍然依照原有的安排,请饶小的一命……”
常盘校长双手合十向怪女叩拜。
“噢呵呵呵、你们应该觉得庆幸,多亏我说服了校长,我的恩情比大藏官僚的自尊还要高,比金融业界的黑幕还要深!”
现场只听见小早川老师豪爽的笑声,常盘校长保持着跪拜的姿势看来已经不醒人事,至于龙堂兄弟……小早川老师止住笑声,由她厚实的肩膀往后一望,原本坐在沙发上的四个人已不见踪影。“咦?咦?咦?”小早川老师惊讶地将视线一转,四人早在不知不觉间走到房门口,始立刻抢在小早川老师之前开口。
“小早川老师,今天非常感谢你为了素昧平生的我们说情,对于你不求任何回报所展现的无价善意与崇高的关怀,我们只有不胜感激,如果继续叼扰下去实在于心不安,因此请恕我们提早告退,大家向小早川老师、敬礼!”
四人行完鞠躬礼然后往右转,接着打开房门走出室外,随即将房门关上。对于这出人意料之外的发展,小早川老师一时愣在原地,但很快就回过神来。
“可恶,口头上说句感谢就想一笔勾消,简直是岂有此理!喂!给我站住!你们已经注定要当我的义务奴隶,一辈子不领薪水!这是注定的!注定的!”
小早川老师重重踩着地板直奔门口,一打开房门,无人的走廊只有暖气机吹出来的暖风流动着。其实就在刚才关上房门之际,飞毛腿四人组立刻以全力冲刺远离危险场所。
“太好了,不愧是一家之主!那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确定怪女不会追上来之后,三男抚着胸口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次男也用力点头表示赞同。
“这种情形不能说违反家训,这算是一种战术的成功!”
“嗯,虽然拖延了不少时间,敌方一定会6续采取行动,最重要的是必须想办法应付地底的怪物。”
“大哥,你并没有责任或义务去背负这一切。”
“我也不喜欢把所有事揽在身上,更不可能这么做,续,你就别瞎操心了。”
“是吗?我也不是爱操心的人,可是大哥,我知道你毕竟不可能见死不救吧。”
续一语料中,始无言以对。
“没错没错,始哥,你千万不要太勉强自己!”
三男也自以为是地提出忠告。
“始哥的重责大任就是保护我们三个,对于其它事就不要太认真啦!”
这番话也出自对长兄的关心,始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最后才说道:“你们啊,有没有想过要替自己的大哥分担一点?”
“我们不能剥夺老年人的生存乐趣,如果丧失了生活目标而得了老年痴呆症,到时伤脑筋的可是我们啊!”
“我们会伤脑筋吗?”
“怎么不伤脑筋?!痴呆也就算了,如果再加上个性顽固、观念落伍、唠哩唠叼又死爱讲道理,那就没救啦,可是我们又必须负起照顾老年人的责任。”
“也顺便照顾我吧,到时我是个痴呆外加心眼坏、冷酷无情、表面恭维、内心瞧不起人的老头子,不过总比一个贪吃的糟老头好多了。”
“让、让我考虑一下,政府应该好好研究一下如何促进老年人的福祉才对。”
驳倒三弟之后,次男询问兄长。
“对了,我们以后该怎么对付那个叫小早川的怪女?”
始的态度显得悻悻然。
“我不愿想太多,也不明白常盘校长为何畏惧那个怪女到这种地步……不、就现象而言是一目了然,只不过我们没有理由再与她有所牵扯吧?”
“因为我们欠了她不少人情。”
“说的也是。”
正如始所明言的,他不愿想太多,因此对于小早川老师的观察能力既不够深入也不够敏锐,虽然今天成功逃过一劫,但日后仍然躲不开“还债”的威迫,只要跟那个怪女同在一个学校任教,就绝对无法幸免于难。
“仔细想想,我们所到之处总会出现一些可能误导我们的线索,例如法眼信基的手记。”
倏地,一阵初冬的强风吹过,四人的上衣下襬也随之飘动。
“我们从来没见过法眼信基这个人。”
“也不认得他的笔迹。”
“没错,所以就不能确定那本手记是否为法眼信基所写,也许是另有其人假借他的名义行骗,这一点有必要查个明白。”
“要怎么查呢?”
么弟的疑问向来是直指核心。
“方法可以慢慢想,不过正如你们所说,此事还是不要过于深入比较好。”
长男把视线送向初冬的穹苍。
“理由是,有时因为我们的介入,反而导致事态更为恶化,在过去已经有好几次实例,而这次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发生相同的状况。”
“不会有问题的,始哥哥。”
么弟从向来坚持行动必须合乎常理的长兄肩头下方抬头仰望。
“又没有人替我们的行动做担保。”
“一点都不错,连上帝都做不来。说来说去全是常盘校长不对,谁叫他要把我们找来!”
“对于那些看轻我们的人们,就给予他们懊悔的泪水做奖赏吧。”
始讶然地盯着弟弟们。
“我记得你们从刚才尽讲一些反话,一直叫我不要勉强自己对吧?”
见到三个弟弟的三样笑脸,长兄不禁叹了一口气。
“我早该想到,如果遇到火灾你们不会泼水灭火,而是丢进更多薪柴……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弟弟呢……”
始不再向老天埋怨。四人走在常盘舞台艺术学院的中庭,此时一名女性从建筑物的暗处走来,一股香水味随之飘散而来。
这是名为‘夜间飞行’的法国香水,不过能够分辨出品牌的只有续一人。
“你好,龙堂始先生。”
来者正是忍佐保子,始瞄了续一眼。
“听说你昨天约舍弟外出兜风,恕我不懂人情世故,请问你这么做有何目的?”
“我想对令弟做嗳的告白。”
这句话听得始与终一语不发地望着佐保子,长男顿时舌头打结,三男则张大嘴巴;好不容易,始才以别扭至极的表情跟语气打破令人不快的沉默。
“没想到你喜欢年纪比你小的。”
“这表示你现在又多了解我一点了。”
“无关乎我了不了解,恋爱是自由的,我没有理由大加干涉,只是这小子很花钱的,约会用餐时他会吃上一o人份的量。”
终闻言跳了起来。
“等、等一下!始哥!”
“等什么?”
“不是我吧!她说的是续哥啦!”
“哦,原来如此,我还以为逮到大幅降低我们家恩格尔系数(译注:表示伙食费在生活费中所占的百分比。)的大好良机了呢!”
始望向续白皙的侧脸,续依然保持沉默,连一丝表情也没有。如果续真要采取行动,想必不在表情也不在嘴巴,而是手吧……始则尽量避免这种状况发生。
“我是相互主义者,对于没有诚意的回答,就以同样不具诚意的谈笑因应。我很佩服你三番两次来招惹我们的勇气,然而对我们而言,如果你另有企图实在令人不快,如果毫无目的也徒增困扰,究竟是哪一边?”
佐保子正面迎向始的视线。
“您意思是你想知道真相吗?”
“我不知道你所谓的真相是什么,反正我也不期待你会老实说出来。”
“那你意思是我在骗你啰?”
“倒不至于,我是指我自己没有分辨真伪的能力。”
佐保子顿时噤口不语,终在心底为长兄鼓掌叫好。
“我只希望你在这里写个字。”
说完,始便从衣袋里抽出一本薄薄的记事本递给佐保子。
“你有什么阴谋?”
“不是阴谋也不是阳谋,只想知道你的笔迹罢了。”
始选择几近强迫的正面突破战术,因为他想试探佐保子的反应,看看她会采取警戒?还是拒绝?始并不具备对一个完全不知底细的人耍花招的技巧。
佐保子的表情不见动摇,然而事实上佐保子费了相当大的努力,才不让表情泄露自己的心思,正确说来应该是她所知道的内幕吧。此时她连一句转圜的台词也说不出来,只有伫在原地不动。
“佐保子,你在做什么?快来不及了!”
一反在场气氛的明朗声音从始等人身后传来。
“妈妈!”
始四人一回头,见到的是面带高雅笑容的女作家忍甲子代。这对母子无论何时何地还真会装模作样,始开始如此认定。
“啊,你们好,小女受你们照顾了。”
忍甲子代恭敬有礼地寒喧。
“哪里,您言重了,我们不敢当!”
对于年长者采取郑重的态度、同时谨慎地响应是始的习惯,然而在这种场合下,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步调整个瓦解也是不争的事实,如同正要挥剑斩下的瞬间,竟然重心不稳踉跄了数步。
“那么,龙堂始先生,我跟我母亲还有事要忙,恕我先失陪了。国际戏剧节开幕时我们应该还有机会见面,在这之前,我们双方就暂停无益的对话吧。我走了,希望各位保重。”
始手持空白的记事本,目送忍氏母女的背影远去,姑且不论忍甲子代在场与否,无法采取积极追究佐保子的气势,始等于完全败北。始心想自己刚才一定表现得很蠢,一面转头望向三个弟弟。
“她刚才的话……意思是要在国际戏剧节开幕之前暂时休兵吗?”
“就这么认为吧。”
续低喃道,终昂然地发表个人见解。
“凡是欺骗我们的人就必须付出相当的代价。我不知道主谋者是谁,但是对那个人来说,现在并非对付我们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让国际戏剧节成功落幕。”
“至理名言。”
始颔首称是。
“终难得开窍,我们就照他所说的静待国际戏剧节的开幕吧。”
说归说,内心却不禁悬着一个疑问:佐保子与常盘舞台艺术学院究竟有何关连呢?……
日复一日,云岳的雪线逐渐下降,天空颜色加深,阳光也不断转弱,天候以微小但确实的步调在转变当中。始在常盘舞台艺术学院的两堂讲课也平稳结束,上课的标题是:“莎士比亚的历史剧与玫瑰战争”与“中国宋朝的历史与京”续为兄长整理英文资料,终跟余则负责清扫这栋别墅宽广的庭院,他们做了一个枯叶小山,准备开个烤蕃薯派对,结果由于火势太过猛烈,最后连蕃薯也一起烧光了。
始与续每天反复读着法眼信基的手记,也上镇立图书馆调查镇史资料,多亏图书馆的年轻女职员热力协助;终跟余平时就到镇中心逛街,观赏国际戏剧节逐步完成准备。从jr火车与巴士动辄走下数十名男女,随处可见饭店与民宿立着“欢迎”的看板;一到夜晚,弦月亦是一天比一天细,流星的银白色光尘坠落到地面的数量也日渐增加。暖炉闪着金黄铯的炉火,在一旁坐着啜饮红茶,愈发确认自己真的相当喜爱这样的和平生活,晨光之中见到四只松鼠为了准备过冬而衔着树果匆忙窜过庭院一隅的景象,不自觉将之与自己和弟弟们重叠在一起。
于是十一月一五日终于来临,“雾立国际戏剧节”的第一天。
第七章 虚幻的庆典
在节庆里欢闹喧腾的城市本身就给人一种异次元的印象,在日常性外又里上一层非日常的薄膜,使得人心因此浮动;当然另一方面,感受到人为的非日常性所带来的诡谲感而刻意疏远的人也是存在的。“雾立国际戏剧节”这次兴建巨蛋并未破坏森林资源,因此还不至于遭到环保人士的抗议。
比较起日本人异常喜爱的奥运比赛,这只能算是一个地方性的活动。然而报章杂志上却邀请知名艺人不断刊登大篇幅报导,电视上也出现密集广告,甚至播放特集节目,感觉就像是要举办例行的全民活动一般,原因就在于幕后的赞助者法眼隆元不惜手笔投注了钜额资金,广告界的人将他的做法形容是“花钱如流水”,而心理稍微不平衡的人就会说成“脑筋不正常”或者“自暴自弃”。
站前广场的电视台摄影记者摆好阵势,目前正在做现场实况播出。
“好的,记者所在的位置就是雾立镇,全世界一流的演员、演奏家、脚本家齐聚一堂,可谓是戏剧界奥运比赛的国际戏剧节在今天正式开幕,请看!此时正值渡假与观光的淡季,这条中央大道原本应该跟往年一样冷清才对,然而今年就不一样了,现在充满了热闹的气氛与大批人潮,令人感觉到这座雾立镇仿佛是个国际性的都市!”
担任报导工作的是一位年约三o的女艺人,身旁则站着一位年龄是她的二倍、在地球人来说已算是近半百的男性,身材瘦削、头发灰白并戴着眼镜。
“这位是在节目中负责说明的戏剧评论家广冈老师,请您先向观众们说些话好吗?”
“嗯,整座城镇就是个刚揭开序幕的舞台一般,但是请各位不要只注意热闹的庆祝活动,对于一出出的舞台表演也要用心地欣赏,因为这次来参加的全是一流的舞台人士!”
“例如有哪些人呢?”
“在舞台演员方面,有圣派特尔布罗克高等戏剧学院的伍拉基米尔?巴拉休夫、连续蝉连贝尔卡蒙戏剧金奖的加拿大演员奥德莉?辛克蕾、去年首度参与电影演出便荣获奥斯卡最佳男配角的赵明正、还有……”
老师正想继续说明,主持人眼明手快打断他的话。
“哇!一听就知道阵容超强!”
“这些人平时是很少在电视露脸的。”
评论家话中带刺,女主持人则充耳不闻。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次国际戏剧节最大的卖点就是──伦敦舞台剧界的鬼才奈杰尔?契恩帕斯的最新力作即将作全世界的首演!就在此地哦!广冈老师,请问契恩帕斯爵士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评论家眼镜下的目光一闪,以不甚愉悦的口气答道:“爵士不是给予家族而是个人的称号,不能与姓而是与名并排,必须称之为奈杰尔爵士才对,契恩帕斯爵士的说法是错的!”
“……原来我说错了,真抱歉,事前没做好功课。”
“是啊,麻烦请你以后用功一点。”
评论家与主持人交换著称不上友善的视线,只是主持人意识到摄影机的存在,脸上立刻挂起职业笑容,提高音量转移话题。
“我们来看看目前的人潮状况,大型巴士不断驶进站前广场,乘客6续下车。由于新干线并未经过这座城镇,因此必须先搭新干线从东京来到离此最近的车站,接着再搭三o分钟的巴士才能到达本镇。各位请看,走出巴士的乘客有四分之一……不、三分之一都穿各式各样的舞台戏服,那是罗密欧与茱丽叶吗?瞧瞧那位罗密欧一脸福气相。”
歇口气之后,主持人继续聊下去。
“在国际戏剧节期间,也同时邀请观众参加化装表演,表现杰出者还能获得奖金哦!这项活动的目的是使观众能够与职业演员共同参与国际戏剧节,一起共襄盛举!就像那边有两名在分发汔球的少年,一位扮成怪盗亚森罗苹、还有另一位是怪盗二十面相吧。”
高礼帽、燕尾服、斗蓬到脚底的皮鞋,一身是黑的两名少年站在站前广场的花时钟旁,向熙来攘往的行人们分发各色汔球的是龙堂家的么弟,手持广告看板的是三男。
“喂、为什么我们要打扮成这个样子呢?”
“还不都是救命恩人的命令!始哥在教师休息室里被小早川老师逼得根本拒绝不了,有什么办法。”
终将手上的广告看板高高举起,而广告看板上则以鲜红的文字大刺刺地写着:“来哦!快来看哦!!悲剧大天才?小早川奈津子的华丽大舞台!!”
龙堂兄弟实在看不出小早川奈津子跟悲剧有何关联,总之就照她所说的拿着广告看板,分发她硬塞的汔球。
这套戏服原本就属于“银月王”的七种变化之一,因此由常盘舞台艺术学院的关系者穿上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在大约二o公尺远的场所也站着一个一身黑的人影,将手杖挂在手肘上分发着传单,而身旁围绕着一群年轻女性,莺燕娇声清脆响亮,终见状不禁砸嘴。
“那些女生根本就不知道续哥的真面目,只知道以貌取人的话,最后倒霉的是自己!各位!
站在那边分发传单的人外表一看的确是绝世美男子没错,不过事实上却是个披着地球人外皮的恶魔,拿下高礼帽,头上还有两支角……“
冷不防地,终的后脑勺吃了一记飞拳。
“阿好痛!反对体罚!”
“这叫爱的教鞭!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尖尾巴,还敢批评自己的二哥!”
这句话来自长兄始,他也是一身黑,甚至鼻梁下还有一道漂亮的黑髭须,这当然是贴上去的假胡子,余端详着长兄。
“始哥哥,你留胡子很好看耶!”
“是吗?”
“是啊,看起来好象一个大色鬼。”
三男报了刚才的一拳之仇,话脱口而出的同时,人也用力往后跳并以广告看板当盾牌,摆好架势以防御第二波攻击。然而此时周围的人们响起鼓掌叫好的声音,看来他们以为这是为了造势所做的特别表演。
“啊,谢谢、谢谢各位如此热烈的掌声。”
说着便举起广告看板。
“记得来看哦!这是最后一天的表演,只要看过一遍就永生难忘,每天还会梦到哦!”
终自认这番广告词没有一句是假的,而始则无奈地摇摇头。
“先前还听他抱怨一大堆,想不到他是最投入的一个。”
“终哥哥的服务精神旺盛嘛。”
么弟冷静地做下判断,这时次男迎面走来。
“传单已经全部发完了,我去一下洗手间。”
“我也要去!”
么弟将汔球交给长兄,然后与二哥走向盥洗室。才走了约两分钟的距离,便看到一群在铺有磁砖的步道摆摊子的年轻人。
“灵异照片、快来买灵异照片!”
从海面伸出的手以及浮现在石头上的死者脸部,张张经过精挑细选的灵异照片一张只要一ooo日圆!年轻人口沫横飞地高声向过往行人宣传叫卖,么弟显得兴味浓厚。
“有人在卖灵异照片耶,可不可以去看一下?”
“所谓的灵异照片全是假的。”
“为什么呢?”
“即使灵魂是存在的,但也不属于可见的物质,有些能够通灵的人士看得见还说得过去,但照相机是绝对拍不到的,灵异照片的出现更是令人无法理解。”
音量似乎太大了,而且续很有可能是故意的,只见年轻人们满怀敌意地瞪着续,然而并未采取下一步的行动,大概因为往来的行人太多,对旁人的目光总是有所顾忌。
接下来的事情可说是祭典的余庆:雾立镇各处座落着干净的蕈型公共厕所,续走出洗手间一边以意大利制的绢质手帕擦拭着手部,一边寻找着早一步出来的余,么弟正专注地观察行人,只听他突然低喊一声:“咦?”然后仔细确认着某人。
“余,怎么了?”
“那个人是法眼雅元先生。”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一名中年男子反射性地将视线转向余。
一看到余,雅元大吃一惊,所谓“白天看到鬼”就是他现在脸部表情的写照,甚至脚底还踉跄了一下。
“你、你居然还活着……!”
在续听来,这句话就等于犯罪的告白。
“据说我的兄弟受到你相当大的照顾。”
续以近似滑行的步伐接近雅元。
“让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聊聊吧,顺便做初次见面的问候。”
续的脸上泛起如同艳阳蓝天般的灿烂笑容,只不过这是台风眼当中所出现的晴空。雅元早已领教过余与外表毫不相符的恐怖,因此可以联想在质量上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续会有多可怕。雅元的嘴角喷出唾泡与哀嚎,跌跌撞撞地逃开,由于过度惊慌失措,他反而拼命逃向人烟稀少的地方,最后来到观光巴士公司的仓库旁,正好有六名年轻男孩坐在那里抽着烟,雅元见状立即咆哮道:“喂!快来救我,有两个人要找我麻烦!”
年轻人们似乎无意对陷入困境的人伸出援手,反而对这名狼狈的中年男子摆出个嘲弄的嘴脸,接着准备转身离去的前一刻,他们突然停下脚步,同时表情也逐渐变得凶恶。余见过这些人,他们就是五分钟前还在向观光客兜售灵异照片的那群年轻人。
“真糟糕。”
余心想,而年轻人却把他的表情误认是畏惧,于是他们的嘴里挂着粗俗的恐吓字眼并逐步靠近,手上还拿着原本搁在仓库墙边的方形木棒。
续本身学过棍术的技巧,虽然习得的功夫尚未臻至炉火纯青的境界,但是凭借着从他那优美风雅的外表完全无法想象的力量与速度,只有基础程度的底子却可以表现得神乎其技。
“我看还是算了。”
余试着提出忠告,只不过在面对一群不以多数欺负少数为耻的角色时,这一类的忠告实在很难令人接受。年轻人们抓着木棒,牙龈随着虐待狂般的笑意显露出来,接着扑向续。
只见续的手杖一闪。
带头的年轻人手上的木棒应声折断,碎裂的门牙飞上半空;第二闪,第二名年轻人跌在地上,抱膝痛哭;第三闪,第三名年轻人呕出胃液,整个人满地打滚。
接下来的第四闪已经不需要,剩下的三人丢下木棒,以几乎差点往前摔倒的姿势逃离现场,雅元的期望在仅仅一o秒内被击个粉碎,本想匍匐逃走,不料臀部被续的手杖一戳,他当场全身瘫痪。
“我、我那时只想着要找凯撒,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凯撒?”
“是他的狗。”
么弟向二哥说明。
“哦、你的狗叫凯撒啊?反正我不管它叫安东尼还是布鲁图,先把狗的事放在一边,我要问的是关于人的事。”
续伸手揪起法眼雅元的衣领,他只手轻而易举地将体重比自己重了许多的雅元拖起身,并对不断挣扎企图逃跑的他提出警告。
“容我再次重申,依我的个性,我能够完全无视我讨厌的家伙所承受的痛苦,想必您也见识过刚才的光景了吧?”
雅元顿时感到整个胃凉了半截,立即不顾形象地求饶。
“住手阿饶命啊!”
“如果你乖乖合作,我会考虑放你一马。”
“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对你的事情没兴趣,你只要告诉我关于你哥哥的状况就够了。”
雅元闻言猛咽了一口水。
“袒护你的大哥究竟能得到什么好处?不过,也许他在你眼中是个值得尊敬的好兄长吧。”
续观察着雅元的反应,“值得尊敬的好兄长”这句话明显对雅元造成了刺激。雅元再怎么无能,至少还听得出续这番话是一种充满嘲讽意味的挑拨,然而,即使理智上如此告诉自己,却无法消除生理上的反应。雅元的双眼所浮现的目光由原先的恐惧转为对兄长的厌恶,接着变成盘算与自我合理化,续在一旁带着恶魔般的表情静静地看着他。
“你、你们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啊!”
“那当然!”续若无其事地撒谎。
“我哥他表面看起来是财经界的大人物,实际上他根本没有什么经营手腕,而且他以前在学校时成绩也很差,所以我爸爸对我的期望比较高。”
“这个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续压根不相信雅元的话,这只是败着胡诌的叫嚣罢了;而雅元的舌尖一旦开始运转,几乎无法停止。
“我哥在日本的大学里年年留级,名声整个跌到谷底,只好以留学做借口把他赶到美国,可是他到了美国居然沉溺在女人跟麻药里,三次被送到警察局,到最后连当地的大使馆也袒护不了他,只有秘密将他送回日本。到现在我对这件事一直装聋作哑,说穿了他只是个连我父亲都弃而不顾的窝襄废罢了。”
“也许你大哥在年轻时的确一事无成,但是他现在在财经界已经是个成功的大人物了,我想这其中大概有什么理由才让他有这种转变,你自己又认为如何?”
“我觉得他走了狗屎运,就这样。”
“真的只有这样?”
“是啊!”
“我看原因不仅如此,至少他比你有才能吧。”
“那家伙会有什么鬼才能!”
雅元吼道,勃然大怒之余也忘了内心的恐惧,甚至连是非黑白的判断力也烟消云散,随着舌尖的运转持续吐露出激动之词。
“那家伙从来不用脑筋,凭他那颗脑袋也挤不出什么东西!这我清楚得很!那家伙还不都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他,他只不过奉命行事,讲明了他就是个傀儡!什么大人物、别笑死人了!”
“哟,真是出人意料之外的内幕。”
表面看似反应冷淡,其实续整个人早已被一股敏锐的紧张感网住,雅元脱口而出的话里包含了相当重要的线索:法眼隆元的真面目其实是个无能的浪荡子,同时还是受到某人操纵的傀儡,假设这一切属实,将对整个事件的轮廓造成相当巨大的影响。
“我可以相信你所说的话,不过你刚才提到,那位在背地里操纵你大哥的人究竟是谁呢……”
“我不知道。”
“喂、喂、事到如今你还想隐瞒情报吗?”
“我真的不知道!”
雅元呻吟着,脸上与颈项的汗水淋漓,打从心底升起的恐惧以无形的手攫住了他,重点在于令他心生恐惧的对象到底是什么人呢?
续迅速在脑里思索了一下:如此贵重的猎物一定要带去见见大哥,可是如果他在途中溜走,事情就麻烦了,虽然不至于让他成功逃脱,只怕他当着过往行人大喊“救命啊!有人要绑架我!”想想还是把大哥找来这里比较好。
就在续做下判断之际,法眼雅元扯开嗓子以哀嚎的语气嘶吼。
“这座城镇是百鬼夜行的土地!”
话里尽是惧怕与厌恶。
“一群怪物披着人皮在这镇上晃来晃去!”
“哦,是吗?”
雅元的话并非冲着龙堂兄弟而来。
此时续打算询问雅元关于他的兄弟姐妹之事,由于法眼信基的手记上写着“银月王大人的复活将交由吾子完成!”且不论署名的真伪,信基心目中的“吾子”是隆元?雅元?亦或是还有其它私生子?续有意针对此事进行调查。
此时原本不省人事的灵异照片撒贩们挪动了身体并发出呻吟。
“我懒得再动手打昏他们,反正隔壁好象也没人,我们就移动到那里去吧,余。”
三人来到一个投币式的洗车场,一旁摆着一个“洗车大坏蛋”的招牌。如果在平时,法眼雅元看到这种招牌一定会发噱,然而,续现在的表情在他眼中可说是极端的冷酷无情,使他不敢轻举妄动。
“好了,我再请教你一件事。”
“问、问什么?”
雅元已经连虚张声势的余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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