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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阅读

作品:猎物者|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9 23:45:37|下载:猎物者TXT下载
  三日。

  屏幕上显示他应该在七天前就回总部复命。但在四天前他曾传回一句话,叫总部增援,之后就再无音信直到今天。看来梦里纱就是想增援给他也没有人可派。

  去查蚯蚓,小事情啊,怎么搞成这样?不行,我要去看看,万一山狗有什么不测,这个世上和我同种类的朋友,就彻底灭绝了。

  以接近抢劫的方式从库房里重新搜出飞行器、沙漠套装、还有一把子弹爆炸力相当于重型深海鱼雷的镀银手枪,设备总管象征性地反对了一下,眼睁睁看我扬长而去。

  起飞以前,我先到便利店买了点东西。收银员忙得不可开交,店子里人很多,个个表情正常,纽约人真是了不起啊。我一边排队一边结结巴巴和旁边的人搭讪:“今天那件事情真稀奇啊。”那是个胖子,有我四个那么大,手里紧紧抓着一整篮子的马铃薯片对我翻翻眼睛,简洁地说:“浪费纳税人金钱的愚蠢之举!”

  浪费了纳税人金钱?这个观点新鲜。鸡跟鸭讲不通吧,我认了,赶紧买单走人。

  飞行器直线飞往撒哈拉地区,拉高了一点,路上遇到好几架飞机,还有乘客在机窗边向我挥手,大概觉得这个家伙不简单,坐在一个四面露风的鸡蛋壳里就敢上一万米,我也跟着挥手,做鬼脸,马上把速度调回类光速,然后乘客们就会眼前一花,认定自己白日见鬼。

  一路顺风,目的地很快在望,在无比荒凉的东撒哈拉地区,近几年奋力改造开拓出的这一片绿洲,叫做“撒哈拉之眼”。人们以此作为居住基地,致力于渐渐扩大治理范围,以求得更大的人类生存空间。

  人类的动力和决心都是很了不起的,但是说到技术,主要还是归功于被抓到这里来服役的三只嗜糖蚯蚓,它们都是小蚯蚓,和东京地铁里那一只有点亲戚关系,很早前就被捕获了。

  我谨慎地把飞行器降落在撒哈拉之眼五公里外的荒漠地区,整理好行装,一路走过去。

  撒哈拉之眼可以说是一座城,也可以说是一个房子,大房子,该有都有,据说就差个土耳其洗浴中心了。城门高而窄,很有后现代金属风格,旁边开了个小窗户,里面坐的警卫正在狂打哈欠。我敲敲窗户,对他喊:“我找山狗,你上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警卫先生长了一张鸟形脸,睡眼蒙眬地看看我,懒洋洋地答道:“一分钟以前,我们从赞比亚刚刚喝完酒回来,他应该回去睡觉了。”

  我一跤跌在地上。

  找到山狗的时候,他果然正哼着小曲在工作人员宿舍洗手,看来是准备补个好觉,我冲到他脸前大吼一声:“山狗!”他反应敏捷,顷刻间翻身后撤,一拳打来,呼呼生风,力大招沉。我闪过一边,没好气地嚷嚷:“我,我,看清楚点!”

  他诧异地扎着马步端详我:“猪哥?”然后恍然大悟:“哦,昨天看到我的视频文件了吧。”

  我拼命点头。他却哈哈大笑:“怎么样,我们自己种的黄瓜够大哦!撒哈拉真是一块宝地,我准备退役后在这里做蔬菜水果批发生意了!”

  我傻了眼,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黄瓜,眼神无限爱慕地递给我:“看看,看看,多大!”真的好大,这哪里是黄瓜,这简直是棵树,上面的黄瓜刺都可以拿去当仙人掌种了。我一时忘情,也跟着看起黄瓜来。

  山狗找到了知音,起劲了,找出一堆照片加实物给我过目:可以充当特洛伊木马的冬瓜,让人趴在上面吃的草莓,抱一个在怀里脚掌就很有被砸危险的樱桃,长得没边的丝瓜。据他介绍,那三只小蚯蚓每天工作深感无聊,闲暇之余决定改进改进当地的植物物种,这些已经算是非常普通的创作了。最近的疯狂植物已经进化到能够当闹钟,每天早上都有一盆郁金香敲他的窗户,然后用极其可爱的声音说:“起床了,起床了。”至于种在员工餐厅旁边的那一棵仙人掌,则不时地因为太思念故乡墨西哥而写诗。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伸手问他:“那它写的诗呢,给我看看!”

  他还真的有,拿出一份打印稿子,上面用四号字体加黑写着:

  直到糖醋排骨砸中我

  对你的思念才蓦然断绝

  啊

  墨西哥美丽玉米的容颜

  以及包在其中那倾城辣酱!

  我当即点点头,嗯,水平还不错,看来你们平时还是很注意营造社区文化气氛的。

  这会我才想起自己此次为何而来,赶紧丢下照片问山狗:“你真的没有遇险?那你四天前要增援干什么?”他莫名其妙地摸摸头:“增援?没有啊,我是跟梦里纱说另外派一个人来看看这些东西,看有没有开发价值。怎么,他以为我遇险?”随即大义凛然地一挥手:“就算我遇险也多半没人来啦,要是我都遇害,联盟谁还敢来啊。”真不愧是我的生死兄弟,鞭入屁里,一针见血。

  看来他还不知道纽约地区发生的那些怪事,我也懒得惹他操心。看看时间还早,要是没什么,我还是回去吧,正想告辞,窗外有人喊:“山狗,山狗,去看看那几只宝贝吧,又发飚了!”

  我们匆匆忙忙赶到撒哈拉之眼的指挥中心,这栋白色的高层建筑里人很多,大家都忙忙碌碌地进出,对我们的出现视若无睹,可能猎人经常会来做售后服务吧,见惯不怪了。穿过两条走廊,坐电梯上了十三楼,整一层就只有一个门,里面三条小蚯蚓现出原形,穷极无聊地盘在地上扭来扭去。山狗笑嘻嘻地进去跟它们打招呼:“宝贝们,又怎么了又怎么了?干活啦,我们有进度要赶啊。”

  蚯蚓们不理他,爬啊爬爬到一边去,一副烦躁到烧起来的样子。这是挺奇怪的,蚯蚓们脾气一向很好啊。

  山狗奴颜媚骨地弯下腰,嘴里发出唧唧歪歪的声音哄蚯蚓们振作,一面告诉我说:“十天前非洲上空搞了一场大规模的焰花表演,也不知道哪个国家这么浪费。看完表演它们就抓狂,不肯工作。唉,看看焰火而已啦,何苦激动这么久?”

  焰火表演?整个非洲上空?蹊跷了。我扒开山狗,上前掏出一样对付嗜糖蚯蚓的无上法宝——

  《花花公子》!

  果然,这几条小蚯蚓立刻眼放绿光,哗啦一声全体扑了上来。我忙喊,不要抢不要抢,人人有份,人人有份!《花花公子》藏在背后,蚯蚓们全部在我面前人立起来,而且表情很愤怒,看上去好像要马上膨胀成一大坨,而后直接压死我一样。我竖起手指:“我就问一个问题,那天你们在天上看到什么了?”

  蚯蚓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应该是兔女郎们的力量比较大,最大那一条嗡声嗡气地说:“破魂幻象出现了,最近一定有大灾发生。”

  我讨好地把杂志封面露给它们看,一边强烈要求:“解释一下,解释一下。”

  它们对于人类的愚蠢和狡猾显然都很不耐烦,不过看在那娇娃美女的份上还是原谅我了,告诉我说:“破魂族类的出新遇到大麻烦的时候,就会在全世界显示幻象,预告同归于尽的末日。我们看到了好多尸体哦,不过一般人类只会看到很多焰火。”

  在它们扑上来夺我的杂志之前,我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出新是什么?”它们一窝蜂涌到了角落去享受香艳照片,丢下一句:“就是生bb啦,傻瓜。”

  山狗在一边嗤嗤笑:“被蚯蚓说是傻瓜,滋味如何?”

  我还来不及翻脸,受我一书之恩的蚯蚓们百忙中探出头来打报了一下不平:“你也是傻瓜!”气得山狗就要上前跟它们理论。

  为了避免另一轮的人兽外交事故发生,我死拉活拽把他弄了出来,山狗问:“你从哪里弄来的《花花公子》?”

  我拍拍手:“在纽约临时买的。记住,大凡蚯蚓,长到一定年纪必然好这一口。多准备点!”

  他立刻大义凛然:“我会向总部申请这一块经费的!”

  “哦,有道理,我想想看——工作人员心理调节保健费?”

  他大力拍我的肩膀,眼睛眯成一条缝:“知我者,你也!”

  和山狗道别,我与一大堆各色蔬菜水果挤进飞行器,吃力地启动驾驶仪,山狗说这些都是普通的品种,胜在新鲜环保。我闻着清新的果子香味正想合眼打瞌睡,听到一声窃笑,睁开眼一看,千真万确,一只西红柿正往窗户上爬。我一动,它就不动了,装出一副平凡西红柿的呆板神情。不过西红柿兄,你骗鬼啊,你是自己爬上去晒太阳的耶!看看外面不远处,是一片西红柿种植地,想它是不愿意离开撒哈拉之眼的吧,我把它丢出了窗户,亲眼看到这只别名叫番茄的东西,自己跑掉了。

  把飞行器的速度调成热气球模式,我漂浮在空中想好好把自己的遭遇理个清楚。江左司徒跟我说,食鬼和破魂对我要找的人志在必得,蚯蚓告诉我破魂出新不成,就会四处给人家看世界末日预告片,加上服莱和江左司徒的对话透露的信息,可以确认,我要找的那个人一定和破魂出新有关。如果找不到,大家就都要一起完蛋。唉,尽人事,听天命,我还是回广州去再挣扎一下吧。

  第四章

  广州,又见广州!

  特意选了白云山峰顶落地,我收起飞行器琢磨去哪里找那一票怪物。念头刚一转,竟然听到有汽车刹车的声音在我屁股后面响起,回头一看,哇,奥迪a6,为什么可以跑到这个未开发的山顶上来?然后我就听到辟尘兴高采烈的声音:“猪哥,猪哥,你怎么在这里?”

  这一车人可真有看头啊,几乎,可以拉去走乡串寨开演艺专场了。狐狸犀牛蜘蛛都有,就是没有人。不过立刻司印就笑吟吟地从后座探出头来,向我打招呼:“回来了,出差顺利吗?”素面朝天,竟然比浓妆更美。

  我惊喜地看着她。

  这一群生物是来白云山上野餐兼露营的。当我对这个车子如何能登山有所置疑的时候,暴一言不发地跑到车旁边,举起来走了两步,敢情不是他开车,是车开他上来的。

  在它们忙着布置的当口,我悄悄绕到狄南美身后,蹲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动作把她那条耐克运动七分裤往下一拉,只见眼前两条狐狸大腿,毛茸茸,箭拔弩张,耳边顿时传来司印的尖叫声。南美眼神发绿地瞪着我,突然猛扑过来,我撒腿就跑。

  前赶后追,瞬间窜出去两公里,我猛地身体一扳,急停,转身,迎面一掌,去如雷霆万钧,不过打了个空。狄南美用了一招江湖上失传已久的“铁板桥”,以双足为基点,整个身体往后几乎贴到了地上,向我嘿嘿冷笑,非常骄傲地说:“猪哥,去打听一下,我一千年的老狐狸岂是浪得虚名?”我当即在她脚上用力一踩,她嗷嗷叫着滚到地上去了,抱怨着:“混蛋猪哥,回来就和我打架。”

  我把此去情形约略一说,揪住她一阵乱摇:“南美啊南美,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吧,你一定知道的哦!”

  她板起脸,表现出专业人士的傲慢态度,不理会我。

  算了,她能说的话会告诉我的。我决定以德报怨,赞美她:“南美,你的身材真是好啊真是好。”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她当即眉开眼笑,挎上我的胳膊,一扭一扭走回去了。那边厢,大队人马在翘首盼望看一出好戏,看谁会被打成轻度残疾,一看我们两个都完好无损地出现,大失所望。只有辟尘笑得贼兮兮,拿出帽子来收钱——这些烂人,居然开盘口赌我们的输赢!司印买我赢,两只蜘蛛买狐狸赢,只有辟尘英明神武,居然买平局!兜了一帽子钱过来,辟尘喜滋滋地对我说:“猪哥,我们的伙食费!”

  紫罗在一边笑:“这只小犀牛啊,每天在广州海拔最高的地方遥望全城,哪里有谁掉了钱,它一溜烟就去捡了回来。那些在一边跟着想捡的,经常以为自己出现幻觉,明明有十块钱在那里的,为什么一道白影子闪过,然后就不见了?”

  辟尘毫不动容,耸耸肩膀冷静地走开。我忍了半天笑忍得很辛苦,但还是上前支持它:“辟尘,明天我跟你一块去捡!”

  我们开始搭帐篷野营。这可真搞笑,除了司印以外,在座的各位,谁不是曾经一年有三百天在野外躺草地,其他六十天蹲树上的?现在生活好了哦,居然来搭帐篷野营?好死不死,学人类忆苦思甜吗?

  才七点,七点而已,大家居然都跑去睡觉。我提议开一个野营晚会,大家唱唱歌,做做游戏什么的,他们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好像在看一个疯子。屈服于这种强大的暴民意志之下,我成年以后,入土以前,第一次——我发誓也是最后一次——在七点十五分,忍气吞声地钻进了一个帐篷准备睡觉,而且还是跟辟尘同床共枕。

  “猪哥,你在纽约那边看到了些什么?”

  它一边把睡袋打开,一边问我。

  我叹气,满脑子顿时又是那些该死的尸体,栽在垫子上我告诉它:“我看到了好多吸血鬼被人家当猪仔赶,然后又看到好多尸体在天上吊起,头痛啊。”

  它却见怪不怪:“怪事天天有呀,不要这么孤陋寡闻。”

  我凑近它强调:“好多尸体在天上哦!”

  它当的一声倒头就睡:“你要是还想看,我立刻可以让整个广州都跑到天上去。”

  我立刻噤若寒蝉。我可没有忘记,辟尘虽然在我面前天天鸡毛蒜皮、家长里短,养只拖把当宠物,不过它可是净空领域数一数二的高手,净得过了头,会出现整体真空的恐怖效果,千万莫要刺激它。我也挺累的,将就一下睡吧。身边的辟尘说时迟那时快,已经开始打呼。

  刚合上眼有点蒙蒙眬眬,脚上有东西碰我,一惊,我猛地翻身坐起。司印如花的笑脸在门口闪现,向我招手:“嘘,别出声,出来。”

  夜风如手。深蓝色天空中群星闪耀,山峰静谧而悠远,在空中剪出美丽轮廓。懒洋洋地望望四周,司印在朦胧中的微笑令我心里平和喜悦。真奇怪,我生平在无数地方见过无数山水,从未有过这一刻的感觉。有句话说,重要的不是做什么,在哪里做,而是跟谁做!所言非虚!我问她:“你怎么和他们在一起?”

  她天真无邪地笑:“我自己跟去的啊。猪哥,你一定对他们很好哦,你走的那几天啊,他们天天都念叨你,尤其是辟尘啊,老藏吃的给你,经常我们还没有上桌,菜就不见了。”

  看她俏生生的模样,我心里温暖,不禁傻笑起来。她伸出小手,指头在我掌心划圈圈,告诉我:“我是孤儿,找了二十年啊,也没找到有人对我这么好的。”

  此情此景,简直可以入选年度十大浪漫场面了吧,只要我再表现出自己纯情英武的一面,也许就可以宣告,悲惨的单身生活从此结束了!!

  就在此时,一阵尖锐、充满痛苦的嘶叫声打破了我的春秋好梦。

  紫罗?

  心焦火燎地冲过去,我大声喝问:“怎么了?”

  “哗啦”!

  一道闪亮的锋芒闪过眼前,我本能地往后一跳,定睛再看,暴划开了帐篷,惊慌无助地盯着我。帐篷里,紫罗现出了原形,蜷曲在地上,八只脚无力地摊开两边,不时一阵痉挛。她的腹部微胀,透明发光,隐约可以看到其中有无数黑色微小的圆形颗粒动来动去。我一见大惊,抢进去一搭她的心脏,跳得极慢,我抬头大声问:“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暴浑身颤抖,惊惶得手足无措,只会看着紫罗发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一把推开他:“去叫老狐狸来。”

  不用他叫,南美已经冲了进来,我冲她喊:“索姆虫破卵!按住紫罗,她很快要发狂了。”从随身携带的修复箱里取出我锋利的解剖刀,照紫罗腹部迅速横竖各划一道,腹壁顿时如妖花怒放般绽开,破出一个极大的口子。在口子里,无数纠结在一起、无头无眼、有着濡湿外表和密密麻麻长满全身的鲜绿色疙瘩的黑色圆形蠕虫,正在紫罗肚子里翻滚腾跃,有一些在主血管附近,似乎逐渐要挤压进入血管内。新鲜的空气涌进腹腔,虫子的活动在瞬间停顿下来,然而也就是瞬间过后,虫子突然间更紧密地纠缠成团,形成一个巨大的球状体。我用刀尖试图去挑动它们,未曾真正接触,那球状体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发出刺耳的尖叫声,随着那声尖叫,球状体中心破开,如同一张森森利口,猛然向我吞噬过来。

  索姆虫是天生寄居在紫罗和暴这种八神草蛛身上的微型恶性生物。每逢十三年发作一次,严重的时候会将寄主整个身体生生吃嚼干净,如果不采取措施救治,寄主在被吃成一个木乃伊之前,由于剧痛和神经损伤,一定会狂性大发,六亲不认。不过索姆虫也恰好有天生的克星,在八神草蛛栖息的地方,通常都会生长一种湿头花果,十三年一熟,八神草蛛总是定时服用一次,以避开虫噬之灾。我相信紫罗和暴大概是逃避猎人联盟对它们心脏的索求而离开旧地,因而没有办法及时找到湿头花果。

  南美比我见识更广博,在紫罗身上下了一道镇神符后,急速地告诉我:“把虫子抓出来!”

  我没好气:“怎么抓,它们要咬我。”

  南美点头:“就是给它们咬才行。索姆虫不见血肉不会离开紫罗的身体,暴不能被它们咬,否则会催醒他本身体内的虫子。猪哥,你来吧! ”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南美的面部表情,不好,要保住小命脸就不要算了,我当机立断调用了生平最诚恳的表情,软语曰:“南美,我爱你……”

  果然女人天生是情感的动物,我这句话出口,得到了无比深刻的验证和回应——南美当头一口咬过来,闪亮的白牙距离我的脖子只有三毫米的时候我才侥幸闪开。她冷然提醒我道:“猪哥,别忘了,我不吃这套!”shit!忘记了她是狐狸!

  色诱不成,只好舍身取义。我把袖子往上一捋,奋起神威大喝一声之后,把手臂伸进了紫罗的腹部。说时迟那时快,虫子倏忽间发出好肉麻的嗡嗡声,像一团黑色卷风一样,呼啦扑了上来,把我的整条手臂包裹得密不透风,感觉像浸在二百度的开水里。我跳起来一边飞快往外面跑,一边大叫:“辟尘,辟尘!”

  辟尘听到我惨叫的声音才醒来,之前一切喧哗,对它来说大概都如同蝉鸣水响。它一看我手臂上的盛况,立刻伸出双手来,嘴里嘟囔着:“咬我,咬我……”

  我冲它大声嚷嚷:“用重尘啊,包住它们!”

  它反应过来,立刻双手向空中虚抓,收集金属性的微尘,顷刻手里就多了一片薄薄的黑色片状物,向我手臂上一包,一卷,往下一撕——虫子全部被剥落下来,我擦了一把汗,呼,好险。看看这哪里叫手,叫剥皮兔正确得多,只差埋在火里烤一下,那就是怪味虫烤叫化猪哥。

  辟尘十分彻底地开始挖地三尺,把虫子连重尘一起丢进去,实行种族灭绝式活埋。土里面仍然传出来沙沙沙的声音,让人鸡皮疙瘩从心里冒出来,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过去看紫罗,南美已经对她的腹部做了非常原始而且不适合人类仿生的消毒处理,此刻她的指尖燃烧起三昧火,把人家烧得贼亮,这方法野蛮是野蛮一点,对施为者要求也有点高——要活一千年才行——但是确实很有效。她不顾我惊魂未定,招呼我过去做缝合。想天下名医无数,能跟我猪哥比肩的,着实也不多——什么?不同意?你给蜘蛛开过刀吗?

  终于完工,看一下天色,居然已经耗到了凌晨一点多,一直忙乱,这才注意到司印一直站在一边,她注视着我,眼睛里忽明忽暗,闪耀着水晶蓝色。我脑子一晕,听她慢慢地说:“猪哥,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我跟随着司印缓缓往更高的山上走去,事实上“更高的山”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因为我们刚刚露营的地方已经是最顶峰了。这一刻我死心塌地承认司印绝非常人,平常人往空气里踏去的结果是摔个巨大的狗吃屎,而不是这样芝麻开花节节高。

  凌空,离地面三十米左右,我腿开始发软,但是很奇怪,我脚下的那一块,却仿佛总是可以踩得很实。这门技术够实用,至少去看拳王争霸赛决赛可以毋庸置疑地抢到最佳位置——两位拳手的顶上!不过再往上走,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就到达极限了,所以顾不得司印还在飘飘悠悠地继续凌波微步,我嚷嚷出来:“大小姐,再走我要在空中放水了,你快点问问题啊。”

  问题是这样的:倘若迫不得已,要在你认识的人里牺牲一个,以救你的生命,你选谁?

  好狗屁的问题啊!

  一秒我都没有犹豫,立即毅然决然地喊出了我的答案:“我自己死不行吗?”

  她非常惊讶,直愣愣地看着我,然后看看四周——表情真是愚蠢,难道有谁会在凌晨两点,坐个热气球上来偷听我们夜半私语吗?不但偷听,还插话?!

  她犹豫地反问一句:“你自己?为什么是你自己?”

  我觉得这个补充问句实在没水准:“凭什么你叫人家去死,自己好活?简直放狗屁!没人可以选,只好自己去死啦。”

  她咬着嘴唇,脸色苍白,对我的陈述总结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愿意牺牲自己,去成全别人吗?”

  这样讲好像是高尚一点,我顺水推舟点点头。不然继续下去,我在半空中缩水到二两大的脑子里哪有那么多深奥的话好说。

  司印转过身去,面对虚空,沉默良久。这个高度的风好冷啊,把我冻得鼻涕夺鼻而出,正不可收拾的时候,听到司印叹息着说:“王,我醒来了。领我去吧。”

  听到这句不着边际的话的同时,我看到了一个熟人。

  一只熟人。

  而这只熟人对于看到我,惊讶程度犹有过之,它一头扎了过来,亲热地在我面前开始跳土风舞——看来今年舞蹈界风向变了。

  各位,这是光行啊。这位影子兄弟笑得眉毛鼻子一把抓,问长问短:“猪哥,你在这里干什么?你过得好不好?我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哦?”而我的好奇之心也毫不逊色,伸手一心想把它捞住,然后问:“你又跑来干什么?”

  它打个响指:“有破魂疾行令招我接人啊。对了,人呢?”

  它看见司印,立刻摆出了客户至上的嘴脸,招呼道:“小姐去哪里?”

  我嗤嗤笑出来:“你属于哪个交通公司啊?”

  它耸耸肩膀:“光行年度逃生大赛冠军必须义务为三大邪族服务一年。不过我也考虑退役后去开个速递公司,猪哥有无兴趣投资?”

  我问:“入技术股行不行?”

  它很挑剔:“你能做什么?”

  我说:“客户服务可以啦,我脾气不错。”

  它表示赞同:“对哦,好哇,我们可以商量一下。”

  那边厢,司印已经咳嗽咳得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我调侃光行:“看你需要我吧,服务态度不过关!”

  它嘿嘿笑着,冷不丁就把空间门开了。

  我一早估到,在我们要去的地方一定可以见到江左司徒,不过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大出意料。

  光行虽然客户服务不过关,空间转换的本事却一等一。我头脑一昏,再落地生根的时候就发现,自己不偏不倚地,坐在一张十分舒服的椅子上,面前是餐桌,餐桌上还有整套餐具,都闪闪发亮,哇,银子的哦。看看四周,衣香鬓影,侍者穿梭,好像是个餐厅。

  江左司徒就在我对面,白色西装,做工精致,料子上乘,风华绝代,玉树临风!跟我吃饭实在很浪费色相。

  他举起面前的杯子向我微笑:“朱先生,恭喜你如愿完成任务。我们要找的人,已经回到了破魂牧场。”

  我也拿起杯子,不过是水杯,连番惊扰,我简直渴得要死。喝完一大杯水之后,我出了口气,诚实地说:“老实说,我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他招手叫侍者开始上菜,一面对我做启蒙工作:“那天晚上在峡谷底,你听到服莱说,破魂出新有大麻烦。出新是什么,你有无概念?”

  考我?哼,幸好俺猪哥别的没有,怪东西认识不少,蚯蚓们告诉过我的——生bb咯。我把买一送一的那声“傻瓜”活生生忍了下来。

  他表示赞许:“不错,破魂出新,是指族中新一代精神领袖达旦的诞生。它将掌管破魂与食鬼两族的生死存亡。每三百年一诞,但是在它出世之前,一定要有四元齐配,否则就会在最后期限来到之前胎死腹中。”

  我张开手给他看我的五根手指:“四元?”

  他数给我听:“父精母血,天经地义,是为一元。”

  扳下第二根手指:“充沛的能量,形成高能量圈,保护它在出生后的三个月内营养充足,是为二元。”

  他继续:“第三,你找回来的那个女子,其实本尊是破魂达旦的守护灵,每三百年一代达旦衰弱崩散的时候,她就会转生消失于人间,必须靠一样非常特别的东西唤醒,成全出新大事。”

  我指着自己的鼻子,求他:“麻烦你莫要说,第四样东西就是在下我!”

  江左司徒深深望向我,眼里有沉思的神色,他说:“这个世界上有一样东西,有人出生就得到太多,有人却一生都寻寻觅觅。有的人拥有的时候从不珍惜,失去了就后悔莫及。有的人为了它愿意牺牲一切,有的人却为了其他一切不惜牺牲它。人类不停地谈论它,追求它,想像它,表现它,那是什么?”

  “钱?”

  这是我能想到的惟一的答案,我相信也是绝大多数人可以想到的惟一答案。

  江左司徒没有肯定我,也没有否定我,他只是问:“你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我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不知道,不过一定不是钱。否则我早就贪污了印加黄金宝藏,藏到哪个小山沟里天天跟金子一起睡觉了。这不算什么高尚品格,只是个人爱好问题。跟金子睡觉多不舒服啊,半夜刚刚把被窝睡暖,一转身噢噢,什么东西冰凉彻骨,搞死人。

  烟熏鲑鱼沙拉上桌了。

  江左司徒开始吃,且恪守孔夫子教训的食不言,什么话也不说了。我急得抓耳挠腮:“阁下一表人才,不要降格到去当说书先生嘛,这个时候来吊我胃口,多不够意思!”

  好不容易等他吃到歇口气,停下来拿起餐巾擦嘴,我把身体前倾过去,做出十二万分虔诚的姿态,五官四肢都在亲切地表示:我等着呢,说下去吧。

  敌不过我盛意拳拳,他终于又开口了:“三年前,你放走食金兽,停职将近一年,生活状况非常惨。复职后不到两个月,你又放纵嗜糖蚯蚓在东京地铁长期盘踞,停职两年。中间你还帮很多莫名其妙的陌生人去找他们的宠物,旧情人,或者强出头帮人对抗黑社会,有时候也被打得很厉害,但是始终乐此不疲,且分文不取。你收留猎人联盟悬赏名单上最靠前的半犀人四年多,几次都冒了彻底被开除的危险带它东躲西藏,而且还供养它生活。你救助过很多受伤的猎物,而它们都是猎人联盟必得之而后快的宝贝。今天,你还冒着生命危险舍身饲虫,以救回紫罗。为什么?”

  我郁闷起来:原来我这么高尚伟大呀,怎么从来不觉得呢?早觉得我不是可以上八卦杂志去爆料,说不定可以拿点出场费。

  他趁我一分神,又开始喝汤。

  好在汤似乎不是很合他的胃口,所以他喝了两口就停了下来,向我竖起食指轻轻摇:“你知道吗,我们从你身上找到的那样东西,是你对世间的爱。”

  “爱,有人拥有太多而有人从未见过,有人毕生追求有人不断丢弃,有人为了它牺牲一切,有人为了一切都可以牺牲它。”

  能够唤醒极恶邪族领袖的精髓,是人类的爱。

  多么神奇,又多么讽刺。

  江左司徒为我安排了一场特别的时光之旅,从这家坐落在墨尔本的 aanda餐厅座椅上出发,跟随光行回到三年前的广州中信公寓。走的时候听到江左司徒以标准的伦敦腔对侍者说:“麻烦撤掉这套餐具。”我抗议都来不及了:我什么都没有吃啊。

  凌晨两点多,我后来住的同一间房里,传出剧烈的打闹声,女子的尖锐叱骂,重物落地,惊惶失措的哭闹,响成一片。光行在室内设置了一个在两个空间之间做中转的次元站,我们在那里看闹剧上演。

  三年前,这是朗蓝。真是英俊的男人,不过此刻脸容凶狠,正掐住身下一个女子的脖颈,那是司印,她穿粉色长裙,两条漂亮的腿在空中疯狂地踢蹬,但渐渐便不再活动,身体软垂下来。朗蓝怕她不死,还卡了良久才放开,仿佛仍然不放心,探了又探她的鼻息,最后从厨房里拿出一把斩排骨的大刀,举刀便向仰躺在地板上的身体砍去。我看得怒气攻心,要不是光行拉住我,我就要跳出去给朗蓝一顿好打。光行告诉我:“江左司徒让他来找一个女人,他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就是。但是他为劫财杀了两个人被她撞破,决定杀人灭口。”我迷惑:“你的意思是,司印那个时候已经死了?”光行责怪地看着我,仿佛对我的智力在做重新估量:“她是破魂王的守护灵,怎么可能那么快死,你看下去啦。”

  那一刀应该是剁在司印身体上了,却再也拔不出来。朗蓝脸上变色,试了两次,额头上青筋根根暴出,刀还是纹丝不动。司印的身体上并没有鲜血,从刀下出来的,是一条银色的绳索状的东西,极速飞腾而上,啪的一声缠住了朗蓝的脖子,并且整条勒进了他的皮肤,消失了。朗蓝脸上出现恐怖之极的神情,张开嘴巴呵呵喘气,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顷刻之间,他本来强壮高大的身体萎缩下去,萎缩下去,直到成为后来我见识过的那个干尸表情。光行好心地为我擦了一把哈喇子,说:“好啦,猪哥,我们可以去看另一个人了,一会就有破魂过来,把司印记忆洗掉,送她回自己的房间,然后把这个混蛋收进墙里去了。”

  再回到两年前,我们在一条近郊的大道上遇到了阿华大和司印。他们飞车回城的路上,见到路边有一个小卡车翻倒,车主从驾驶室窗户里探出头来,满脸是鲜血,含糊不清地呼救,看样子是被压在里面了。后车箱中滚出许多家私,大概是在搬家的路上。阿华大停车走过去搬那个人出来,那个人的怀里滚出一个包裹,散在地上,是大包的首饰和现钞,阿华大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站在后面的司印,趁她没有注意看,突然掌心吐力,把那位遇难者的头打得粉碎,捡起那个包,对司印说:“没有救了,我们走吧。”车子重新开动,司印突然头一垂,昏了过去,那条银白色的怪物再度从她的身体里出来,把阿华大吃成了一个空架子。

  再回到一年前,保罗在酒吧门口带其他女人回家,被司印遇到,司印伤心欲绝,保罗却对她恶语喝骂,还动手把她推倒在街上,然后扬长而去。当天晚上,司印去踢他的门,踢开的瞬间自己便失去了知觉,然后保罗就眼睁睁看着自己四体全废,命归黄泉。

  我舌头打结,对光行说:“我干了坏事,也会被吃成那样啊?拜托,破魂又不是观音菩萨座下的惩恶童子,干吗执法那么严?”光行说:“破魂的守护灵代表的是达旦善的一面,平衡破魂族类天生的恶,以保证新的领导人不会成为一味嗜杀的恶魔。在她面前展现罪恶,守护灵就会拒绝苏醒。”我嘀咕:“她还真挑剔。”不过不得不承认,除了保罗的罪行还有点商榷之处,前两个还真是死有余辜。

  想想当初我带两只蜘蛛回去的时候,司印也在。如果我贪图暴的心脏,说不定上一分钟还在和辟尘商量怎么开发推广这一高科技生物成分新产品,下一分钟就脖子一凉,被强行送到一堵墙里去面壁思过了。

  当好人还是有好报的,至少不怕有鬼上门。敢情江左一直知道守护灵在哪里,就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去唤醒她,直到遇到我这个倒霉蛋。难道我善良的禀性在世间如此声名响亮?

  无论如何,这三场免费的超时空杀人秀看完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我要回家去了。结果光行同情地跳了一段草裙舞,告诉我:“不行哦,江左司徒说要送你去参加他们的出新大典。”

  我们于半夜三更到达破魂牧场,从空间门一个狗吃屎掉下来,眼前完全是漆黑一片,

  光行哼着歌儿跳着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