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哪儿弄来了瓶子香油，轻轻倒在掌心揉开来，覆于梅素素两侧太阳岤力度适中的按揉起来：
“师傅，舒服吗？这是我从陈夫人那边讨来的，知道师傅这几日忙碌，定会疲倦。这东西据说是西洋进贡来的，对于缓解疲劳很管用呢。”
头上那轻柔的按压让她确实舒服了许多，不过李丹的话梅素素倒是没打算回答，李丹也不气馁，仍旧用很欢快的语调说道：
“师傅这些天做成了不少生意吧？真是可惜我不能跟师傅出入别人家去长长见识呢。赵都督的夫人听说是个母夜叉，是不是真的啊？”
梅素素原本放松的倚靠在椅背上，听李丹这么说，她猛地直起了身子，转头瞪了李丹眼：
“赵都督夫人的事情能是我们随便议论的吗？你当心祸从口出！”
说完，梅素素便起身离开了窗边的溜儿官帽椅座位，去了正对屋门的圆桌前跟林家的几人聊了起来3(
李丹看着梅素素的背影，咬了咬唇最后还是跟了梅素素过去，偏生圆桌前坐满了人已经没有座位了，她个学徒也不能要别人为她让座，只得站在旁，偶尔插上几句话还没人搭理她，如此自讨没趣也没熄灭她的斗志，继续跟在旁献殷勤。
时至中午，王妈妈被赵都督夫人请了去，傍晚方回，她回来便将梅素素和李丹招到正房去，吩咐道：
“明日你收拾收拾，三日后跟赵都督夫人起去闽南。”
“为什么？”
梅素素满脸惊讶，万分不情愿的问道。
王妈妈看了梅素素眼，道：
“这是雇主的吩咐，而且雇主点名要你跟过去，不得有误。”
梅素素不满道：
“那闽南现在不是民众内迁吗？去闽南做什么？”
王妈妈道：
“赵都督不是先头开拔去了闽南做水师提督吗？赵夫人这是要跟着过去了。”
梅素素仍旧满脸不愿意，王妈妈见状，补充道：
“你放心，你若是去了，除了赵夫人给你的赏钱，官媒这边每个月再补贴你五两银子。”
“每个月？”梅素素反应很是迅速，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王妈妈，不可思议的问道：“难不成是要让我在那里呆上个年半载的？我的铺子怎么办？里面很多东西都是要我亲自调配的！这个月要损失多少”
梅素素这只顾着自己铺子的态度让王妈妈不悦的将手中的茶碗重重的扔到了桌上，叮呤当啷声让梅素素闭上了嘴，她脚下还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半步，抵上了后面李丹的脚尖。
李丹扶了梅素素把，谄媚的对着王妈妈笑道：
“妈妈不要生气，我师父不是有意的。”
王妈妈冷笑声，道：
“我知道，你那梅妆赚了银子，我这官媒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放心，等你从赵夫人那边回来，我便放你走。你这样的人我们官媒也用不起！”
梅素素咬着唇倔强的看着王妈妈，忽然道：
“我去找赵夫人说去，我不去，若是她愿意，可以找别的姐姐或者婶子过去，做什么非要我去？我这里还有”
在王妈妈的瞪视下，梅素素将“铺子”两个字咽了回去，不情不愿的低下了头，官媒官媒，好歹还带了个“官”字，也不是自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王妈妈瞪着梅素素良久，最后，她自行拍板道：
“赵夫人那边你是定要去的，不过赵夫人说了，除了给我们官媒笔银子，还会另外给你些作为补偿，至于补偿多少这就凭你自己的本是去游说了。好了，你走吧，记住三日之后出发，带上李丹，无论如何你得有个人帮着你。”
李丹也要去？
梅素素眉头微微动了下，随即不情不愿的应了，然后福了福退了出去。
因着要去闽南的事情太过紧急，梅素素从官媒出来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陆玉璇那里，自己要离开段时间，而且去多久也没有定论，她只能将梅妆这边都交代给陆玉璇，至于配备药粉之事，只得将秘方分三份，份给陆玉璇，份给聂顺，最后关键份给林椘，三人负责配制胭脂水粉。
“要去多久？”陆玉璇捏着那叠厚厚的秘方，这是梅素素刚刚在这里写下来的，当着她的面，每份配方分成三段，她这里是中间段，“赵夫人善妒，偏生赵大人又好色府里的丫头媳妇子没有个长得端正的。这次叫你过去怕是要为她上妆好将赵都督留在身边。可是整顿水军可不是朝夕的事情，难不成你要在那里呆到赵都督回京？”
第九十三章 如鲠在喉
? 梅素素也知道自己要在闽南呆很久，可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久，闻言她长大了嘴巴看着陆玉璇张口结舌：
“不会那么久吧”
陆玉璇蹙眉道：
“按说几个月应当就让你回来了，可是凡事也说不准。不如你教会了李丹，让她留在那里？”
李丹？
她长得虽然不是顶漂亮，可是要看跟谁比了，以她的姿色，站在赵都督家的那些个丫鬟中间也是出挑的了，梅素素道：
“赵夫人肯吗？算了，走步算步吧。到了闽南我会在赵夫人身边挑选两个教她们些的，不能总让我呆在那里不回来。”
陆玉璇赞同的点头，见天色不早，便欲留梅素素在这里用饭，没想到梅素素却是不愿：
“时间紧急，我还是回去好好收拾下，梅妆便拜托太太了。”
梅素素说着便起身郑重的屈膝拜了拜。
陆玉璇赶忙站起来扶了梅素素，嗔怪道：
“看你说的什么话，这梅妆是你的心血，也是我的铺子不是？你放心去便是，这配方我会保存好的。你放心。”
接连两个“放心”让梅素素笑了起来，她阻止了陆玉璇送自己出来，出了陈府便回家了去了。
梅婶儿这边在傍晚便接到了赵家的帖子和赵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得知梅素素要去闽南呆上段时日便着手收拾了起来。待梅素素回来，她已然收拾的差不多了。
梅素素看着地上那大大小小的箱笼不由头疼：
“婶子，不用带这么多东西1(到了闽南还愁赵夫人缺了我的用度不成？”
梅婶儿手上抱着个梅瓶，闻言，不赞同道：
“小姐这去怎么也得呆上个年半载的，东西还是多备些的好。”
梅素素将梅婶儿放进箱笼的梅瓶拿出来，叹道：
“衣服多带些便罢了，可是这摆设带它作甚？难不成婶子真想我呆在闽南不回来不成？”
闽南此次内迁的民众只有沿海百里的居民，靠近内陆的大城都没有动，梅婶儿倒是极为愿意让梅素素就此留在闽南：
“小姐在这京里日日担惊受怕的，还不若远远的走了的好。闽南得知小姐的人少，若是有合意的，小姐寻个人便嫁了吧，到时候老身与老头子便去闽南服侍小姐去。”
论及婚嫁，梅素素眼中闪过丝失落，她抓住梅婶儿的手不让她再忙来忙去，两人在床上坐了，梅素素道：
“婶子，嫁人的话婶子就不要再说了，我心中有数。即便这辈子不嫁人，难道婶子就不陪我了不成？”
“小姐这说得什么话？哪儿有女子不嫁人的？”梅婶儿看着梅素素脸上的胎记，忽然叹了口气：“若是能够找个不嫌弃小姐如今这幅样貌的人，也算是良人了。小姐”
“婶子，我饿了，快快做饭去吧。”
看梅婶儿唠叨起来便要没玩没了起来，梅素素连忙打断了她的话。
梅婶儿听梅素素饿了，连忙站了起来，急匆匆的就往外走，边走边叨叨：
“收拾了下午了，竟然忘了做饭了，可别饿到小姐了2(做什么好呢对了，小姐去闽南身边没有服侍的人可不成，明儿个可得买两个丫头过来”
梅婶儿絮絮叨叨的声音逐渐远去，间或有小狗的叫声传进来。梅素素看着满地的箱笼，想了想，起身收拾了起来。
若是事情顺利，当不用呆的太久。
那么夏季的衣服便可不用带了，只带些冬季衣物就好，只是闽南冬日里也不是很冷，大毛衣裳，自己现在还有大毛衣裳吗？
梅素素看着箱笼的衣服苦笑。
如今这加上日常用品才有四口箱子，想以前，便是上山上香，住上晚，连换洗衣物和用具，也要准备上七八口箱子方才勉强够用，如今，这四季的衣裳竟是连口箱子都塞不下。
这般想着，她从内室找了口两尺见方的小箱子出来，将些厚实的衣服挑拣出来装进去。
这去闽南，想必胭脂水粉也少不了，她又去外院支领了许多的胭脂水粉带上，最后再加上自己的被褥，总共两只箱子也装不满，挤挤口箱子也尽够了。
用完了晚饭，梅素素打发走了梅婶儿自己继续收拾，不到宵禁时分，陆博踏月而来。
棘手的事情解决了，陆博的脸色也带了几分明快，纵然这几日为着别的事情忙的团团转，可是到底少了几分焦躁，面上虽则疲倦，到底是神采奕奕。
梅素素看了看他的脸色，将箱笼合上，笑道：
“你最近气色不错。”
“多亏了你，”陆博看着梅素素温言道：“你为何要与赵夫人去闽南？”
没错，去闽南在梅素素的计划之内，赵夫人那边她没有费多少唇舌，只道闽南多美女，便让赵夫人慌了手脚，她再稍微展现下自己化妆的技艺，轻而易举的让赵都督留在赵夫人房里数日，赵夫人便离不开她了3(
梅素素为他捧了杯茶，道：
“我若是不去闽南，你有把握可以拿到赵都督的把柄？外面的男子终归不如内宅女子行事便宜。而且我若是取得赵夫人信任，在那闽南之地也可搜罗更多的证据，到时再加上你手中的东西，便足以让二皇子永世不得翻身。”
陆博看了梅素素眼，张了张口却没再多说什么。
先前还觉得她聪慧，能够总揽大局，如今看来到底是女子，虽有大局观，却激进乐观了许多。二皇子在朝中根植多年，又怎么能这么次就扳倒？
不过这话还是不说的好。
陆博端起茶来饮了口，眼睛扫过地上的两只箱笼与另几口空箱子，道：
“可有需我帮忙的地方？”
梅素素本没想让他相帮，不过在看到搭在旁屏风上颜色素净的褙子时，她心中动，改了口：
“我只有三日时间，不知你可否用衣物将我这几口箱子填满？衣料工匠不得用宫中之人的，但是料子要好，最好有袭白狐披风，要纯白不夹杂丝杂色的。还要有袭大红披风，也要纯色。另花丝头面数套，同样要样式新颖，却不能有宫中的痕迹。”
陆博看了看地上的几口空箱子，这是梅素素将梅婶儿收拾的东西重新放回去后空出来的箱子，每个都有四尺长，三尺深。
“三日有些紧，不过可以给你准备箱子衣物，别的要过几日才可，”陆博斟酌了下，道：“你若不是到了闽南即时便用，我便在这里晚几日让人送过去，同时拨出些人来供你差遣。”
她要的东西是有些多了，衣服还好说，首饰却没那么容易了，梅素素垂目想了想，便答应了：
“到时便在泉州城中寻处地方安置下来，嗯，寻处不大不小的宅子，三进或者四进，要雅致些的好帮我弄个当地人的户籍证明。”
陆博本疑心梅素素要这些做什么，此时听来他心中逐渐有些明了，便有几分不赞同起来，可是理智又告诉他这是极好的法子，他看着梅素素半晌后方才应下：
“泉州地处沿海，到时整个泉州城的居民都会内迁，你要以什么身份留在泉州城？”
梅素素侧头想了想，长长的眼睫在眼下留下圈暗色的阴影，带了几分飘忽：
“婚礼前天未婚夫被倭寇杀害的女子，未婚夫全家死于那次意外，至于自己家，女儿执意守在泉州城，父母便带着幼弟内迁。”
此时方尚书，何大人与赵都督已经启程前往闽南了。
而因着赵都督要执行军事，不便跟着方尚书与何大人慢腾腾的走，因此是路快马加鞭的赶去闽南。
此次内迁自泉州开始，而水军的征调也要在当地进行，是以等梅素素和赵夫人上路路慢行到闽南的时候，部分民众想必已然开始内迁，所以梅素素这个说法也是不易被识破的。
方尚书此次去闽南没有妻子同行，却带了两位姨娘四位小厮并些下人。而何大人因着要跟着内迁民众路去迁居之地，是以并未有家眷跟随。
其他随军而去的家眷，也只有几个跟随赵都督的副官而已。
泉州被选定为军营之地，自然赵夫人要跟着赵都督住在泉州。而民众内迁虽则是圣旨，可是到底是要上数百万黎民百姓背井离乡，少不得些人不愿离开，这些人便会被集中起来，统留在泉州被水军看管起来，以免有人里通外贼。
梅素素话音以落，陆博却似如鲠在喉，室内时落针可闻。
倏然，蜡烛爆开朵烛花，吡啵声让陆博回过神来，他看着梅素素拿起剪子将烛芯剪去些，那火光晃动之后更显明亮：
“你既已有了主意，那便自己小心些。”
“多谢大皇子挂怀。”
梅素素盯着跳动的火光，心头火热火热，纵然这次赵都督没有出纰漏，她也要想尽办法让赵都督出些事才好。她要陆博所做之事虽不是必须，却有备而无患。
第九十四章 泉州
? 出了京城，沿着运河路南下，中间也不用转换车马，竟是路便到了泉州，饶是如此快速便捷，却因着这船都是夫人太太的，晕船的晕船，娇贵的娇贵，她们只比赵大人方尚书等晚三五天出门，却是比他们晚了足足半个月方才抵达泉州。
泉州城原本是大周朝除京城，苏杭之外最为热闹繁华的城市，这里紧邻入海口，又有运河南北贯通，正是南北货物集散之地，只是这倭寇年年来犯，做生意的商人俱都怕在这里出些什么意外，便都很少从这里经过了，便是不得已从这里过，也是从不过夜，宁愿连夜往北或者往南些在小城小镇的投宿去。时日久，泉州城逐渐败落了下来，如今更是人烟稀少，泉州城里原本便是空了两成。现如今朝廷要将民众内迁，这城里更是空了大半。
看着巍峨的泉州城，梅素素长长的出了口气，临行前，陆博让人过来告诉她，尽量让方尚书也折在这泉州城里。因为二皇子在为方尚书进入中书省成为中书舍人而努力。
方尚书为官十余载，升迁的如此之快是别人所预料不到的。
当年梅素素的父亲，还是在他老师的帮助之下才步步高升，平步青云，而方尚书表面看来无助力，却将别人穷极生而不能达到的官位只用了十余载便完成了。
梅素素垂目看着旁已经瘦了圈的赵夫人，原本肥硕的身材此时有种珠圆玉润的感觉，而本就消瘦的何夫人此时竟是跟纸片般风吹就倒。
方尚书没有带家眷来泉州城，只带了两位姨娘伺候着，这妾侍是不便出门应酬的，要查他似乎有些难。
何夫人看着眼前的泉州城，时间颇为感慨：
“十余年前泉州城是何等的繁华，便是这码头上也是彻夜热闹如云，从这码头至泉州城路上大商小贩不断泉州城的城门也是永远大开，这泉州城内甚至还有码头供货船和各家的船只进出。”
梅素素笑盈盈的看向何夫人，好奇道：
“何夫人在泉州城中住过？”
何夫人只矜持笑，赵夫人代为答道：
“何夫人的娘家父亲吴大人曾是市舶司提举，并且做便是两任，极得皇帝信任，后来倭寇进犯，皇帝体恤吴大人，便让吴大人回家荣养去了，吴大人的儿子接替了吴大人的官职被调去了布政司1(”
子替父职，这除了皇帝的信任之外，那本人也当有几分本是才是。梅素素看向何夫人的目光中便带了几分敬重。
此时赵夫人的丫鬟莲花从不远处过来对着赵夫人屈膝道：
“夫人，轿子已经备好了，请夫人上轿进城。”
赵夫人路因着晕船浑身不适，这会儿要再坐轿子不禁有几分不乐意，她看向了何夫人，叹道：
“这倭寇真真是讨厌，路从海上打来将这泉州弄成座空城不说，便是连水路也封上了，若是以往，我们哪儿用得着在城外下船？直接进城走不几步便进了衙门了。”
何夫人跟着唏嘘了几句。
梅素素在旁冷眼打量赵夫人的丫鬟莲花以及荷花，馒头，包子四人。
莲花荷花两个年岁大些，据说是上批的大丫鬟，已经指了人了，只等将下面的丫鬟带出来便放出去嫁人了。馒头包子是刚刚提上来没多久的，也不知怎的赵夫人便将这两人取了这么个名字。
不仅是这两个，赵夫人院子里的丫鬟就没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什么花儿草的还算好听了，如庄子上的什么二丫，妞妞的也寻常，更多的是物品或者饭食的名字。还有人唤作扫把的呢。
这些个丫鬟相貌好些的，也不过如莲花荷花与馒头包子这般脸庞方正些，最多的便是都不愿让人多看两眼的人，也难为赵夫人从哪儿找来这许多相貌丑陋的丫鬟2(
相比而言，何夫人身边的丫头个个的那叫个水嫩，便是李丹站在这里，也是等的美人儿了，是以这路上，赵夫人就没叫李丹露过面，李丹虽然心有不忿，只是人家身份高贵，李丹是敢怒不敢言。
赵夫人如此做倒是遂了梅素素的心意，对于李丹的抱怨也是左耳进右耳出罢了。
赵夫人忽然又问莲花：
“老爷呢？这几日吃的如何睡得如何？都是谁在伺候？”
莲花似是早就知道赵夫人有此问，当是跟来接她们的婆子们都打听过了，于是张口便来：“因着这里本没有水军衙门，老爷住在原市舶司衙门里，”莲花又看了眼何夫人，略带歉意的笑道：“因着何大人不知夫人要来，是以直跟着我们老爷住在市舶司衙门里，办公也便宜，如今知晓夫人要来，便将市舶司隔壁街户空着的大户人家的宅子收拾了等何夫人过去。”莲花又对赵夫人道：“老爷这几日都是由几位妈妈照料饮食起居，身边有贴身小厮跟着，丫鬟们只管缝缝补补的活计，打扫屋子也是等着老爷出去了方才进去的。”
莲花虽然长得般般，不过人极为机灵，几句话便交代清楚，末了，又笑道：
“现在快午时了，素日里老爷都是在军营里用过晚饭忙道半夜才回的，午饭也是对付下。今儿个听闻夫人来了，特特的吩咐人做了桌子的饭菜要陪夫人用饭呢。”
赵夫人的脸上笑成了朵花，黝黑平凡的样貌也有了几分风情：
“老爷也真是的，忙就忙吧，不用在意我，都老夫老妻的了。”
何夫人万分羡慕道：
“还是赵夫人与赵大人伉俪情深3(”
后头几个随官的家眷也纷纷奉承起来，便是方尚书的两个姨娘也凑热闹的说了两句话。
赵夫人的嘴便怎么也合不拢了，颗心更是飞到了市舶司的衙门里，口里忙不迭的吩咐道：
“快些回去，快些回去。”
这立时便用上了“回”，梅素素跟在赵夫人后面时有些感慨，这赵夫人虽则是个妒妇，赵大人也好色，却也是个敬重妻子的，赵夫人不让纳妾，赵大人便当真不纳了，便是有可心的人也是偷偷摸摸的置了外室，不敢让赵夫人知晓。
这点何大人就比不上了，何夫人蹦跶的再厉害，这新人还是个个的抬进府去戳何夫人的心窝子。要不这何夫人怎么不远千里就跟了来了呢？说不得没多久还要跟着去安置的蜀地盯着何大人呢，可别忙活完了再往家里带上两个好“妹妹”回来。
李丹在船上闷了那些时日，这会儿下了船便东张西望起来了，因着赵夫人不喜她，她也乐得不往前头凑，自己与梅素素临行前买来的丫头乐欣乐茹两个跟在众位夫人太太身后迤逦往泉州而去。
进了泉州城，各家夫人太太们便分道扬镳了，只有跟随着赵都督的几位属官的太太们是要跟着丈夫起住在市舶司衙门的。只是如今市舶司衙门住不下这许多人，便将部分人分到了市舶司衙门对面以及左近的空置的房子里去。
许是因着脸上的胎记，又许是因着梅素素化妆的技艺极为精妙，赵夫人是极其喜欢梅素素的，进门便将梅素素的住处安置在了主院旁边的所二进的宅院里。
李丹本要看着梅素素，可是这路舟车劳顿她已然很累了，加上赵夫人不喜，这距离京城又远，她做了什么王妈妈也不知晓，便有意偷懒，听梅素素的院子就在主院隔壁，便跟着领路的丫鬟同乐茹起去了院子里。进了院子，她见整个院子早已收拾停当，她住的厢房铺上被褥便能用，便兴冲冲的指挥者丫鬟将被褥铺了，又要水沐浴的忙活起来。
梅素素带着个乐欣拎着妆奁匣子跟着赵夫人在正院的穿堂坐了，任由丫鬟们去收拾行李，布置卧房。
梅素素看了眼挂在穿堂柱子上的珐琅彩挂钟，知这是属于市舶司的东西，只怕这市舶司衙门里的各种摆件器具都是在衙门里上了档的，她笑道：
“这泉州以前如何，端看这里的摆设便可知二了。这样大而精致的挂钟，我在京里出入许多人家都没见到过呢。”
赵夫人收回黏在琉璃窗子上的目光，跟着看了眼挂钟，笑道：
“可不是？到底是大周朝的脸面，这处处都要做的精致华丽，让那外洋人看看咱们泱泱大国的风采。哎，只是可惜了”
幽幽声长叹，立时将欢欢喜喜的气氛带的低迷了几分。
梅素素连忙笑着问给赵夫人捏肩的莲花：
“赵大人可说了几时回来？”
莲花会意的看了眼挂钟，俯身对赵夫人道：
“老爷说了午时正便回来，最晚晚不过刻钟，这不是快到点儿了吗？”
赵夫人听，立时便紧张了起来，她伸手抿了下鬓边的发，问道：
“厨房那边可派人去瞧了？做的都是老爷爱吃的饭菜？这整日里忙碌，泉州又临海，可别尽吃些海物，上火，败火的汤水可熬上了？”
赵夫人开了口便管不住嘴了，喋喋不休的劲儿的发问。
莲花笑盈盈的点头，见赵夫人不放心，又指了个小丫头去将厨房的管事叫来。
赵大人来泉州来的急，身边得用的人没带几个，便是几个丫鬟婆子也是路舟车劳顿的赶着来的，这厨房的人用的便是泉州这边留下的人了，赵夫人着实不放心，因此负责厨房的管事娘子来了之后赵夫人是事无巨细的全都问了，最后仍旧不放心，还待多说，那莲花听得耳朵也起茧子了，眼见着那管事娘子也耐不住性子了，她便向梅素素投去求救的目光。
第九十五章 安置的猫腻
? 梅素素笑盈盈的站起身来，对赵夫人道：
“夫人若是不放心，何不派个得力的妈妈过去厨房看着？我记得夫人带了几个厨娘来的，其中位妈妈做的手好素斋呢。”
赵夫人听着倒觉得是这个理，只是还是有些不放心面吩咐了馒头去叫人，面又不放心的开口：
“老爷这些日子早饭都吃的什么？午饭晚饭不在府里吃，那么宵夜呢？可备下了？这几日若是吃的海鲜多了，今日便准备素斋，若是素斋吃的多了，今日便要预备几个肉菜，要荤素搭配”
那管事娘子本是泉州数数二的厨娘，原本便是市舶司里的管事娘子，后来市舶司撤了，她因着手好手艺便被泉州知府重金聘请到了府里任厨娘，素日里便是知府夫人也不曾对她说过半句重话，挑过半句理。
如今泉州民众内迁，知府要忙着安抚民众，帮着统计人口，拨发银钱，这边又来了赵都督，这可是品大员，得知赵都督身边没有带人伺候，便将她借了过来。
是“借”呢，这管事娘子可不是赵家的人，又怎么有那个耐心听赵夫人在这里絮絮叨叨，她嘴角撇，皮笑肉不笑道：
“赵大人是北方人，本吃不惯我们南方菜，夫人即如此不放心，不妨让贵府的厨娘来做？”
“这还来得及吗？”赵夫人倒是心将赵大人放在心里，根本没听出来管事娘子话里的讥讽之意，闻言便看了眼挂钟，眼看再过两刻钟便要午时了，又道：“你说的是，只是重做已经来不及了，厨房有几个灶台？我让人现做几个菜便是了。”
像是这种的衙门里的大厨房，少说也得有十来个灶台，赵夫人身边带的厨娘便有四个，每个厨娘下头又有两三个帮手的，便是每人做道菜，这两刻钟的功夫也可以整治出桌不费功夫的菜来。
管事娘子闻言就变了脸色1(
梅素素见状知道时机已到，上前步笑道：
“我看夫人现在最该忙的不是大人要吃什么，而是大人要看什么。”
“哦？此话何解？”
赵夫人不明白的问。
梅素素从荷包里掏出个琉璃靶镜来双手捧到赵夫人面前，笑盈盈道：
“夫人这路虽则吃了许多苦头，倒也瘦了下来，如今这身材倒是正合适呢，只是这脸色差了些。”
赵夫人的皮肤本就有些黑黄，这从下船伊始赵夫人便没有半刻停歇，路上轿子颠簸的将赵夫人的头发都颠地散乱了些，加上满脸倦色，此时更显得蓬头垢面的，她就着梅素素手上的镜子瞧，便是惊了跳：
“我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梅姑娘可有补救的法子？”
梅素素将镜子收起来，笑道：
“自是有的只是夫人再忙下去便是大罗金仙也无法子了。”
事关自己的容貌，赵夫人便没有心思再对管事娘子指手画脚了，她挥挥手道：
“就这样了，你去忙吧。梅姑娘你快帮帮我。”
“夫人放心，”梅素素将欲起身的赵夫人按在椅子上，转头对莲花道：“劳烦莲花姐姐去拎些热水过来，再拿些干净的帕子。”
正巧此时荷花进来，屈膝道：
“夫人，房间收拾好了，请夫人移步过去，夫人还要沐浴吗？”
赵夫人转头看向梅素素：
“不知可有时间？”
梅素素忙笑道：
“可以沐浴自是再好不过了，也不用另行准备热水了2(”
赵夫人这才放心的点了头。
这路在船上诸多不便，便是连澡也没痛快洗过，此时可以洗澡赵夫人自是觉得舒坦的。
梅素素伺候着赵夫人去沐浴，期间为赵夫人敷了脸，又将些药粉配以牛|乳|洒进水里，又为赵夫人敷手的忙活了两刻钟，待赵夫人浑身清爽的出来，周围服侍的丫鬟婆子们俱是眼前亮。
赵夫人肤色暗沉，无论多么厚的脂粉都掩饰不住那怎么看都带着几分倦色的脸，此时赵夫人出来，虽然仍然是黑黄的皮肤，可是整个人从里到外透着股子精气神儿，肤色看着亮堂红润了起来，双目也有神多了。
此时赵夫人尚未上妆，她往妆台前坐，若莲拿了梳子给赵夫人梳头。那纤毫毕现的尺余圆的琉璃镜子里映出的人让她掩住了口，不敢置信的瞪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这可是我？”
“不是夫人还能有谁？”梅素素那带着胎记的脸出现在赵夫人身后，赵夫人看着镜子里梅素素的脸，再看看自己的脸方才信服了。梅素素看了眼妆台上巴掌大的精致小钟，笑道：“还有炷香的功夫，我给您上妆吧。”
莲花手上翻就要给赵夫人挽个中规中矩的圆髻，梅素素拦了下，道：
“挽个抛家髻可好？”
莲花看了下赵夫人，赵夫人素来便是挽圆髻，别的发髻不是太过妖娆便是不称她的脸型肤色。这个抛家髻倒是真没尝试过3(
赵夫人出京前是试过梅素素的妆的，也不过是简简单单几下便将几个小丫鬟换了副面貌，更何况刚刚沐浴完她已然见识了梅素素的手段，遂点了头。莲花利索的挽了抛家髻，又在梅素素的建议下选了几样首饰给赵夫人戴上。
赵夫人的脸型端方，不适合那种妖娆的妆容，反倒是孙家的那种规整的妆更合适些，不过孙家的扑的粉太厚，这脖子和脸成了两种颜色，便不美了。
是以梅素素给赵夫人选的粉是那种接进赵夫人肤色的粉，扑上去能够将赵夫人的肤色再提亮些。赵夫人的眼睛不大不小，却暗淡无神，便用了些白色的眼影配以珍珠粉与些别的亮色眼影画上，瞬时让那双眼睛顾盼生姿起来。
只是可惜她始终研制不住那本书上所说的“睫毛膏”，不然将这下垂的眼睫毛刷的弯弯上翘起来，更能添几分颜色，不过临出京前她倒是拿到了那种依着书上所说的制出来的睫毛夹子，给赵夫人夹下睫毛，虽则少了几分自然之态，倒也添了些风情。
“这东西倒是精巧，可有的卖？”
赵夫人看着那小小巧巧的物件不禁喜欢起来。
梅素素忙将那睫毛夹子放进妆奁匣子里，速度之快似是怕赵夫人给抢了去似的，她笑的有些局促道：
“这是我临出京前托人淘换到的，言说是大皇子让人弄出来的玩意，宫里如今很是时兴呢。夫人这样身份的人问宫里的贵人讨上几件还不是易事？我这东西，夫人就行行好，留给我用吧。”
梅素素可怜巴巴的诉苦，却不动声色的将赵夫人给捧了起来，赵夫人因着梅素素刚刚那行为起来的丝不快也消散了，她笑嗔道：
“我不过好奇罢了，怎会贪你点小东西？”
梅素素抿唇笑，挑了茄紫色的口脂给赵夫人点了唇，又用了浅浅的亮粉色上去提色。
待上完了妆，赵夫人看着镜子里前所未有的精神奕奕的自己都惊的合不蚂了。
旁伺候赵夫人的简嬷嬷是赵夫人的奶嬷，看着她长大的，如今看到赵夫人这幅样子眼眶立时便红了起来：
“夫人，夫人这幅样子活脱脱便是出嫁前的摸样呢，若是再瘦上几分就更像了呢。”
赵夫人原本也不是这般脸色，不过是生了两个孩子之后又摊上位好色的丈夫，整日操劳才让整张脸没了颜色，此时看到这样的妆容她转头看着梅素素道：
“我带你出来真是没错。”
梅素素谦逊的笑笑。
“老爷回来了。”
廊下的小丫头扬声道。
赵夫人连忙起身整理衣服，梅素素趁机告退，赵夫人也顾不上她，随意从妆奁匣子里抓了件首饰赏给她便让她下去了。
梅素素跟着赵夫人来到外间，正碰上掀帘而入的赵大人，赵大人看到赵夫人，顿时愣住了，那双不怎么耐烦的双目中倏然迸发出惊艳来。
梅素素轻轻笑，趁着无人注意到她便带着拎着妆奁匣子的乐欣出了正房院子。
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李丹已经沐浴完用完饭歇午觉去了。没有这个碍眼的人打扰，梅素素着实松了了口气，打发了赵夫人派来伺候她的丫鬟，将妆奁匣里的各色刷子交给乐欣去处理，她带着乐茹进了里间的净房沐浴。
“可都打听清楚了？”
泡在热水里，浑身酸软的筋骨从里到外都透着股子舒泰。
乐茹将梅素素的头发打散，在浴桶边儿上支了个木盆为她洗发，哗哗的水声遮住了两人的喁喁私语：
“奴婢已经暗中打探过了。这泉州城中大部分平民百姓已经收拾行囊准备动迁了。只是如今还有些富商财主舍不得离开，那些人的产业都在泉州，若是换了别的地方说不得会是什么结果，是以都不肯走呢。另外就是百姓们的银子还没拿到手，说是到了安置地再下发。”
梅素素听着冷冷笑：
“他们倒是打的好算盘，到了安置地估计这银子就以银子已为百姓置办了宅院家当为借口不发放了。”
第九十六章 英雄救美
? 乐茹乐欣俩个是陆博派来伺候梅素素的，明面上却是由梅婶儿出面唤了牙婆买来的，身为大皇子，若是这点儿事都办不好，还真是白白枉费了他那个身份。
乐茹闻言颇为诧异：
“百姓的房子不是照着这边的原样补偿吗？”
梅素素笑道：
“原样？说的倒是轻巧，到时候句两边物价不样，这银子都折在里面了，谁又能说些什么？那些富商财主倒是看的清楚，而且川蜀之地又不是那等富庶的地方，便是同样亩地的田产，产粮还有高低之分呢，这进出之间，不菲吹灰之力便可落进白花花的银子。更何况这去山高水长的，路上若是有个什么万，那些个富商的产业又归谁？”
“这既然是在外面补了田产，这泉州城的产业便全都归了朝廷，可是如今朝廷在这里整顿水师，若是做的好，过的三五年，这泉州城又可恢复当年盛况。他们想要回来可以，可是若想要回原本的田庄铺子却是不可能了。再者说了，这田庄铺子到底有多少，还不是那些地方官句话的事儿？”
“而且朝廷原本言明，若是不想去安置地，而要投奔亲友的，可将田产等折合了银子领走的，如今这么来，别人便是想走也走成了，若是想拿银子，便只能跟着去安置地，若是想投奔亲友，那是半个补偿的铜板都拿不到不说，便是自家的田产铺子也要打了水漂儿了。”
乐茹这种女子，便是陆博养在外头以作耳目用的，说白了就是密探，是以些朝政之事看的倒是比般内宅夫人透彻，只是如今跟梅素素比起来，乐茹倒是觉得她的见识还是浅薄了，她将梅素素洗干净的头发盘到头上，用发簪固定了，捉了帕子为梅素素擦洗起来：
“怪道少爷常常夸赞小姐呢，小姐看的果然透彻，想的也比奴婢们通透的多。”
梅素素只笑笑，而后问道：
“刚才进城的时候，各家太太们都是在这附近方才散了的1(只是方尚书的两位姨娘却在进城便告辞了，可知方尚书住在哪里？”
乐茹笑道：
“人都说方尚书是个好官，为国为民，如今见了倒像那么回事儿。这不是那些富商财主拖着不肯走吗？方尚书便去了北城住着，日日去上门游说。又因着许多平民百姓都收拾好了家产，能变卖的都变卖了，能带上路的都带上了，都准备好了，这忽然间又不走了，闹情绪的也大有人在，方尚书又日日去拿东城平民百姓家挨家挨户的安抚，劝他们稍安勿躁，稍晚些便可启程了。还要安置沿海带那些实在不愿背井离乡的人来到泉州城居住，好方便看管，据说就这几天的功夫方尚书的人都瘦了圈了呢。”
“哦？”
梅素素轻轻笑，有些讥讽的意味。
乐茹有些好奇，只是她很懂得有些不该问的便不要问，是以那好奇之色只在面上停留片刻便消失不见。
梅素素沐浴完之后用了午饭便去休息了，睡着之前，她吩咐了乐茹打探下赵大人每日里进出的时间与路线，身边人几何。又打探下其他各家夫人太太门安置的如何等等。
待三日后，梅素素将这里切都已然摸清了，又因着她给赵夫人化的妆容让赵大人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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