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庶女》
第章 嫁女
?热好热。
七月末,纵使是太阳还未出山的清晨,也是热的人心情烦躁不堪。
南越城郊个不起眼的小镇上,梅家木工作坊后院个简陋的偏房里。墙角简陋的床榻上面名绝色女子紧皱着眉头辗转反侧,双朱红的唇瓣无意识的开开合合,简单破碎的音节从有些暗哑的嗓子里逸出:
“父亲!母亲!父亲!母亲!弟弟!救救弟弟!救救弟弟!”
似是觉得很热,女子脚踢翻了身上细棉布的薄被,露出如玉般的肌肤,两道柳眉紧紧拧到了起,长而卷翘的睫毛不住的颤抖,想要睁开双眼,奈何却陷入梦里挣脱不开:
火,触目所及便是那漫天的火海跟着人的脚步燃烧起来,到处都是救命声和刀砍入人身体的声音。
梅素素脚步踉跄的被奶娘梅氏拉着沿着燃着大火的抄手游廊往后院跑去,两人身后不远处是提刀追赶的官兵和不断带着火光落下的梁木。
“啊!”
游廊上的横梁带着火星掉了下来,擦着梅氏鼻尖落下烧焦了她前额的头发,她顿住了脚步,将梅素素护在身后。
左右看看,左边的厢房已经进不去了,里面还有人被烧的惨叫声和呼救声。她听出来了,这是夫人身边的二等丫头,常常来找她玩儿的脸笑的小丫头。
右边院子里是夹带了府中值钱物事四散逃命的家丁丫鬟们。
“奶娘”
梅素素惊恐的看着面前卷在大火中半掩的门,那个脸圆圆的,非常讨喜的,常常笑着来她身边蹭点心吃的小丫头全身是火的在地上打滚,许是看到了两人,小丫头挣扎着翻过身往门外爬来。
“在这边!”
官兵们的声音从前院传来,梅氏惊,顾不得那个小丫头了,拉扯着梅素素跃过燃烧着的横梁继续往前跑1(
“奶娘救救她”
梅素素无力的喊着,她也知道,这人真的救不活了。只是,就这么让她在里面活活烧死吗?
梅氏不吭声,闷着头拉着她往前跑,回廊拐角处有个月亮门,月亮门后便是后花园了,梅氏拖着梅素素跑进后花园。
花园里全是花木,时半会儿的火还烧不到这里来,梅氏心中庆幸,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转目四望,不远处便是湖石堆砌的假山,假山之上是座精致的凉亭。假山下是迷宫似的山洞,梅素素和弟弟最喜欢在这里捉迷藏,若是藏得隐蔽了,藏上天都不会被人找到。
梅氏连忙拖着梅素素进去,两人的身影刚消失在假山之下,拎着刀剑的官兵便追捕而至。
梅素素透过假山的缝隙看出去,官兵们的皂衣上血渍随着他们的动作滴落地上逐渐汇成条小河蜿蜒流淌。
刀似乎是用的有些多了,刃已经卷曲起来,鲜血顺着卷曲的刀刃滴落下来。
外面到处是慌乱中逃跑的下人,每个人手里或多或少的都攥了些东西,有金银珠宝,有玉器摆件,还有古董珍玩,这都是父亲赞了半辈子的东西,如今竟然都被这些家奴们顺了出来。
官兵们似是杀上了瘾,对那些价值连城的东西视而不见,反而对着人举刀就砍,温热的血不断在火光中飞溅开来。
不是说抄家吗?怎么杀人了?
奶娘梅氏死死捂着梅素素的嘴,见她还往外看,索性板过她的脸让她埋在自己胸前。
“娘娘”
声声稚嫩的同音传入耳中,梅素素猛地抬起头来:
“弟弟!”
外头的官兵听到动静拎着刀剑跑了过来2(梅氏恨恨的瞪了梅素素眼,拉起她往外跑去,花园的东南角有个角门,是为了照顾园子的园丁出入方便才开的,平日里很少用,是以知道的人不多。
“弟弟!”
梅素素不肯走,转头焦灼地看着被官兵追捕的弟弟,他才六岁啊!
“小姐快走!”
不知从哪儿扑出来个小厮拉起了苏玉竹快步跟在梅素素后面跑,还不忘提醒声她。
梅素素见到弟弟有人照顾了,脚下也加快了速度,眼看着快到角门了,身后传来声惨叫,梅素素愣了下僵硬的转过头去,只见弟弟满身是血的呆立在那里,他身后的小厮缓缓往前倾倒将苏玉竹压倒在地,苏玉竹竟是躲也不躲的被小厮的尸身扑倒,“砰”地声尘土四散飞溅,他便那样直挺挺的倒在地上,竟是不觉得疼的样子喊也不喊,动也不动。
“弟弟!”
梅素素使劲儿往回抽着自己的手,奈何梅氏力气太大,梅素素张口便往梅氏的手上咬去,梅氏吃痛不肯松手,没想到梅素素的力气越发大了,竟是直接将梅氏的手咬出血来,梅氏惊叫声松了手,梅素素转身扑到苏玉竹身上。
官兵们见前面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妞转身回来,举着被血染红的刀便笑了起来:
“虽然小了些,可是个绝色啊!”
“大哥享用完了不要忘记小弟们啊”
滛声笑语不断,官兵们竟是收了滴血的刀剑摩拳擦掌的过来3(
梅素素拍着苏玉竹的脸,满心希望他只是被吓到了,可是苏玉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连眨都不曾眨下。
官兵的叫嚣并没有冲进她的耳朵里,她满心满眼的都是弟弟,弟弟可不能有事啊!这可是她们苏家的根啊!
“小姐!”
梅氏惊叫声,梅素素下意识的抬起头来,面目狰狞的官兵们滛笑着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他们的身后火光漫天,死去的亲人们神色冰冷的看着她
“父亲!母亲!”
梅素素惊叫声坐起身来,隔壁房间听到动静的梅李氏忙跑了进来:
“素素,素素,你怎么了?”
青色的帐幔,粗粝厚实的棉被,微微泛着潮气的屋子,梅素素收回视线吸吸鼻子对梅李氏笑了笑:
“舅妈,我没事,做噩梦了。”
李氏拿帕子帮梅素素擦了擦汗,转头看了眼时辰,道:
“改日我给你弄些安神香来,总是这么做噩梦也没法子。快些起来吧,今日李员外嫁女,咱们要早些过去。”
“是。”梅素素起身穿衣,脸上是恬淡的笑,未达眼底:“舅妈,安神香就不必了,我每日里晚睡会儿多做些活儿就不会做梦了。弟弟也渐大了,留着银子给让弟弟上个好私塾吧。”
梅素素随着奶娘梅氏投奔了奶娘的哥哥家已经三年了,梅氏当年身受重伤,回来便病不起,拖了些时日就去了,留下梅素素跟着梅家人过日子。
梅氏的哥哥梅明是个老实人,对于妹妹带回来的人也没多问句就让身无分文的她们留下了。
他的妻子梅李氏虽然有怨言,却也没为难过梅素素。
梅家不算富有,却在南越富庶之地有属于自己的个小院子,两口有个十五岁的女儿梅茵茵,个六岁的儿子梅逸。
梅明是个木匠,因着老实很多人愿意找他打家具,却也坏在他老实上,做出来的东西刻板,也总是那几个样式没什么新鲜的花样,是以做的大都是穷人的生意,好歹能够保持家温饱。
梅李氏是个喜娘,手化妆技术出神入化,附近村镇里谁家有个喜事总爱请了梅李氏过去。
梅素素跟梅李氏学了三年化妆尽得其真传,连打小跟着母亲学习的梅茵茵都不及梅素素画的好。
梅素素的话贴心,梅李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没有反对,起身道:
“我去准备早饭,你快些起来。”
“是。”
梅素素笑着应了。起身送了梅李氏出了自己所住的小耳房,这才返身回来穿衣梳洗。
铜镜里映出张绝美的脸庞,梅素素拿起桌上的妆盒捡了盒略显黄铯的粉来,扑完了粉,十分的容貌顿时减了两分。
细长美丽的手旋开胭脂盒子,拿起旁的画笔来蘸了胭脂在左眼下勾勒出朵寸许大的梅花来。
这十分的容貌在这朵略有残缺的梅花之下立时减到了五分。
梅素素满意的放下画笔,梳了垂髻,扎了红头绳,再捡朵琉璃珠花戴上,立刻便多了几份俏丽的摸样。
她收起略显陈旧的妆盒起身走到小隔间。里面陈设简单,只有几,案,长几上面放着两个牌位,个上书:
“娘亲梅氏之灵位不孝女梅素素”
另个却是空荡荡的没有名姓。
长几前的桌案上摆放着香烛并新鲜的瓜果,梅素素点上炷香恭敬地行了礼上香后双手合什道:
“奶娘,当年蒙您相助得以逃脱姓名,又冒妹妹之名舅舅家寄居,此恩此德苏玉梅感激不尽,今生无以为报来世必结草衔环以报大恩。父亲,母亲,弟弟,你们放心,苏家的仇女儿不会忘记,必定让他们血债血偿!”
梅素素在蒲团上跪下,恭恭敬敬的叩了三个头这才起身出去。
梅李氏已经备好了早饭,家人匆匆吃完饭,梅明带着儿子梅逸去前院儿做工去了,梅茵茵招呼了梅素素搬了梳妆盒子和梅李氏出门去李员外家。
第二章 故人
?李员外是这个镇子上最富有的人家了,他家嫁女儿不仅东西准备的都是最好的,竟然还请动了南越城的知府过来做客。只是知府事忙又怎能轻易离开,是以知府夫人便过来为李小姐添妆梳头。
说是梳头,其实切都有喜娘来进行,知府夫人不过是当个全福夫人梳几下意思意思。
梅素素和梅李氏到的时候,知府夫人刚刚拿起了梳子:
“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梅素素三人在丫鬟的带领下在新房的角站定,看着知府夫人给新娘子梳头,梅茵茵听着知府夫人口里念的,捅了捅梅素素,低声道:
“表姐,这知府夫人到底是大地方出来的,这吉祥话都跟咱们的不样呢。”
梅素素只笑笑,看着知府夫人那有几分面善的容貌微微蹙了下眉头,然后舒展开来,只是眼底仍旧有些惧怕,担忧。
梅李氏注意到梅素素的样子有些不对,悄悄拉了她把:
“怎么了?”
梅素素犹豫了下,摇头道:
“我有些不舒服。”
梅李氏看了知府夫人眼,点头道:
“既是如此会儿我去上妆,茵茵帮我打下手,你出去转转。”
“谢舅妈。”
梅素素感激的看了梅李氏眼,虽然在生活上梅李氏待她苛刻了些,可到底还是很关心她的。
见屋里人正在忙,梅素素便趁机躲了出去1(
时下成亲都讲究个热闹,可是闺阁小姐们被礼仪束缚着也不好闹的太厉害,于是婚礼上便会请来些歌姬说笑助兴。
此时歌姬还有另个重要的作用,便是在新房中为新娘呈上十样定情信物,是以这歌姬都是由男家来请。
这娶李家小姐的是南越城王姓富商之子,早间便有传言道王公子请了南越城最红的歌姬柳烟姑娘。
梅素素虽然没去前院,可是便是在这后院,也隐隐可以听到有人议论那柳烟姑娘是何等漂亮,歌喉是如何动听。
梅素素没心思听那些东西,便捡了个尚算清净的地方坐着,这坐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人唤她,她才回过神来。
“喂,就是说你呢!叫了你好几声儿了,来,帮我们奉茶!”
梅素素循声望去,却是群穿红着绿衣着轻佻的女子,这其中有位紫衣女子面容冷淡的站在人群中间,她心下明白这些女子便是歌姬无疑,不欲与她们太过亲近,便远远的屈膝道:
“小女子不是这府中的人,待小女子帮几位姑娘叫人过来。”
梅素素所呆的地方时个游廊的转角处,她自己在那里坐着的时候被廊柱的阴影挡住了,若不是眼尖的还真看不到,这会儿她站起来便被外头强烈的阳光照了个清二楚。
左眼角下那殷红的梅花让几个歌姬皱了眉头,其中个却是满脸惊喜的问:
“你可是梅素素,梅姑娘?”
此人出口,便是那紫衣女子也动容了,她上前抓住开口子之人,问道:
“嫣然,你说她便是那位化妆技术出神入化的梅素素?”
嫣然低垂了双眸,掩了眼底抹愤怒,口中恭敬无比的道:
“柳烟姐姐,这正是那位梅素素,梅姑娘眼角天生便有梅花胎记,再好辨认不过了2(”
梅素素此时想要去叫人也是走不开了,唤作嫣然的女子句话,便让这些歌姬们快步围住了她,梅素素眉尖微蹙,脚下往后躲了躲。
柳烟见状不悦道:
“怎的?看不起我们吗?”
梅素素脚步顿,笑道:
“几位姑娘不是要茶喝吗?我这就去叫人给你们奉茶。”
“咦?这是怎么回事?”
新娘子在新房里跟母亲话别,不相干的人便都出来了,知府夫人见外头这许多人问道。
后头的梅李氏眼就看到了被歌姬围在中间的梅素素,不由有些焦急,此时从房里出来个大丫鬟笑盈盈的对众人屈膝道:
“真是太失礼了,是府上没有安排好。”
大丫鬟又走上前去对歌姬笑道:
“几位姑娘请到东厢房歇脚,待新姑爷用完饭再去请你们过来。”
有了落脚的地方,这里又有知府夫人在,几位歌姬也不好闹了,柳烟挑衅的看了知府夫人眼,款摆柳腰跟着大丫鬟走了。
知府夫人瞪着柳烟的背影是银牙暗咬,她身边的位夫人谄媚的笑道:
“不过个狐媚子,夫人跟她置什么气?知府大人就算见过她也不过是应酬而已,夫人如此气度,又岂能是个狐媚子可以比的?”
这番恭维的话让知府夫人气顺了些,她把目光转向了之前被人围着的梅素素,只觉得有些眼熟,不由得指着她道:
“你是”
梅李氏心中惊,不等梅素素应声便笑着上前拉过了她走到知府夫人跟前:
“这是民妇的外甥女,她的母亲去的早,家里没什么人,民妇就把她接过来了3(夫人是被她脸上的胎记吓到了吧?哎,可怜见的,好好张脸偏生张了这么个胎记。”
“哦?我看看。”
知府夫人笑着招招手,让梅素素再近点儿,梅素素心中有些犹豫,眼角瞥见旁边凑过来的人影,她心中笑,便上前两步。
知府夫人抬手去拉梅素素,冷不防旁边伸出只手来:
“夫人请用茶。啊!”
声惊叫,递茶过来的丫鬟斜,碗温热的茶水就这么泼到了梅素素脸上,知府夫人的衣袖也湿了半。
丫鬟吓得连忙跪了下去: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
知府夫人忙笑道:“快起来,大喜的日子这像什么话?”她又抽出了素白的帕子,没管自己的缠枝云纹宫缎衣裳,抬手去帮梅素素擦脸:“姑娘没事吧?吓到你了吧?”
梅素素没躲没闪的,似是吓到了,听到知府夫人问,才恍然回过神来牵强的笑笑:
“没,没事。”
暗哑有些难听的嗓音让知府夫人面露疑惑,难道真的认错人了?
李夫人听到动静从新房出来,看到外面片狼藉,知府夫人的丫头又在地上跪着,心中有些奇怪,再看知府夫人的衣服湿了,尖叫了声就去拉知府夫人:
“哎哟!这是怎么回事啊?夫人这衣服可是宫里赏赐下来的宫缎,怎的弄湿了?梅李氏,这是怎么回事?”
在场的人她都得罪不起,便将矛头对准了带梅素素来的梅李氏。
知府夫人的帕子在梅素素的脸上擦了又擦,除了沾上点浅粉的茉莉花粉之外再无其它颜色,知府夫人看看梅素素那黄的暗淡无光的面色和殷红的梅花胎记,讪讪的收了帕子,拉了拉湿掉的衣袖心中暗道可惜。
对于李夫人的殷勤她倒是没放在心上,她抬手让丫鬟起来,对李夫人笑道:
“这新娘子要上轿了,我也不便久留,这就回了。”
李夫人看着知府夫人湿掉的衣服也知道这人估计是留不下来了,殷殷道歉道:
“今日有些忙乱,怠慢夫人了。这夫人衣服湿了,就这么出去也不像样子,民妇前些日子做了个缂丝斗篷,夫人若不嫌弃就先用着吧。”
缂丝衣料名贵异常,件衣裳便能让普通人家过上年的好日子。知府夫人满意的笑了,宫缎虽然难得,可是因着知府大人在京时得过不少的赏赐,也不觉得有多么名贵,倒是这缂丝的料子让她有些心动了。
看到知府夫人笑了,李夫人松了口气,心下边心疼着,边着人去拿斗篷。
紫鸾鹊谱纹缂丝的斗篷晃得这里众夫人们眼睛都花了,李夫人亲自为知府夫人披上。
外头新郎官正在吃酒,离上轿还有段时间,是以知府夫人可以从前门走,若是开始迎亲了,前面拥挤不堪,便要从后门走了。
各家的夫人小姐们簇拥着知府夫人往二门走去,梅李氏和女儿梅茵茵落在了后面,拉着梅素素关切的看她有没有被烫到。
“我没事的,舅妈。”
梅素素知晓梅李氏担心些什么,安慰的拍拍她的手。
梅李氏细细端详了梅素素的妆容,见毫无破绽方才放下心来。
嫣然直瞅着梅素素,这会儿见外面得人都散了,她才从厢房里出来瞧瞧的坠在人群后面,见梅素素等人离得人群远了,方才快步上前屈膝道:
“梅姑娘请留步。”
梅素素三人转过身来,梅李氏认出是刚才出现过的歌姬,她着嫣然身上轻薄透明的牡丹梅花纹罗,眉头忍不住皱了下:
“请问你有什么事?”
嫣然看着梅素素语气诚恳道:
“梅姑娘,不知可否借步说话?”
梅素素转头看了梅李氏眼,见她摇头,方才歉意的对嫣然道:
“姑娘有什么事便在这里说吧。”
第三章 我答应你
?嫣然犹豫了下,看周围没有他人,方才说道:
“素闻梅姑娘的化妆之术巧夺天工,半月后是南越年度的花魁比赛,小女子希望得梅姑娘相助。”
梅素素闻言轻笑道:
“我也不过是化妆化的好些,可不能左右了那些评委们可以评你当花魁。”
南越的花魁比赛可算大周朝大盛事,每年都会吸引各地青楼妓坊的姑娘们过来参选,以期能够举成名天下知。
更何况每年的花魁盛世之后,总会有人出大把的银子帮看上的姑娘赎身,若是真的能够凭借此事从良,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相比之下,花魁的荣耀便不是那么重要了。
梅素素不想出手相帮的态度让嫣然的眼里噙了泪,她拎起裙摆就要跪下,却被眼疾手快的梅李氏把拉住了,她将嫣然往旁边拖了拖,三人避到了墙角处,梅李氏不悦的看着嫣然,道:
“素素不愿出手你就下跪相求?今时今日这种情况,你又在这里跪下,这不是相求,是相逼!”
嫣然面色有些尴尬,又有些焦急的分辩道:
“小女子,小女子也是没法子了!小女子本是良家人,走到这步非己所愿,如今听闻有故交好友会成为这次花魁比赛的评委,所以小女子想让梅姑娘出手相帮,起码,让小女子可以进入此次的花魁比试,这样就可以见到故友,请托他为小女子赎身了。”
梅李氏想起了什么,看了梅素素眼,心中动,问:
“容我问句,你的故人是?”
花魁比试这样的盛世,请来的评委自然也不会是平庸之辈,上届的花魁盛世梅李氏也去看了,那次的评委请来的便是南越有名的大儒以及国子监的祭酒和位王爷1(
嫣然俏脸儿微红,低垂了臻首道:
“是闻人公子。”
梅素素面色变,猛地抓住了嫣然的手急声问道:
“可是武穆侯的公子闻人礼?”
许是她太过激动了,竟是将嫣然给抓的疼了,她蹙起了眉尖,清丽的脸庞竟然多了几丝我见犹怜,只是满脸艳丽的浓妆让她失了颜色。
“疼。”
梅李氏赶紧将两人分开,暗自瞪了梅素素眼,转头对嫣然笑道:
“姑娘别生气,她不是有意的。”
嫣然揉着被抓疼的手,摇头道:
“算了,只是梅姑娘定要帮我。”
梅素素的急切被她看在了眼里,欢场年多,若是再不懂的看人眼色,她怕是早被人给吃拆干净了。
梅李氏叠声的道谢,只是不提要不要去给嫣然化妆之事,虽然她觉得梅素素在家吃白饭有些不痛快,日后还要给她陪送大笔的嫁妆,可是却不代表她愿意推梅素素出去送死。
小姑子当年在什么样的人家里当奶娘她是清二楚的,虽然小姑子回来后什么都没说,可是梅李氏不是傻子,猜也能猜到几分。
京城那样的地方,对于梅素素来说便是那龙潭虎岤。
“好,我答应你。”
梅李氏私下的小动作被梅素素视而不见,张口就答应了。
“好,明日我派车过来接你,我还需要些准备,你要早些过去帮我2(”
嫣然生怕梅李氏阻拦,更怕梅素素反悔,张口就定下了时间,并反手将头上枚累金丝嵌红宝石的金牡丹簪子摘下来塞到了梅李氏手里:
“这是定金,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春香阁取自唐寅“春树秋香图”之意,唐寅善画美人儿,这便是借着说自己的春香阁里面美女如云之意。
如今春香阁的花头牌是柳烟姑娘,其实柳烟长得也只能算是中上之资,可是谁让人家搭上了知府大人呢?
所以春香阁的头牌让柳烟来当也就无可厚非了。
嫣然如今的日子不太好过,原本春香阁的头牌姑娘是她,那个时候柳烟跟在她身后姐姐长姐姐短的,可是嫣然本身便是千金小姐,因父亲犯案才沦落至此,这骨子里难免有些清高,对春香阁的众人也就没了个好脸色。
自然,对这个谄媚的柳烟,嫣然也是不多看眼,不多说句话,偏生柳烟记仇的很,自己成为花魁之后便处处针对了嫣然,将嫣然打压的基本都接不到什么客人了。
殊不知,这却正和了嫣然的意。
如今若不是得知闻人礼要来当此届花魁选举的评委,嫣然那是宁愿被打发到洗衣服去,也不愿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跟人争这个花魁头牌之位。
头牌姑娘住的是小花园里面单独栋的香阁,以前是嫣然的住处,如今却是柳烟的了,在香阁对面,有个单独的小院子,极小的个小院子,正房两间,厢房间,小小的院子也不过十步就能走完。
这里原本是堆放杂物的,在柳烟成为春香阁的头牌之后便让人将这个院子收拾了出来给了嫣然去住3(
柳烟的心思谁都知道,无非是要嫣然日日看着她昔日所住的高楼如今被个她看不起踩在泥里的人给住了。
嫣然对此倒是不屑顾,只是对那香阁里面日日的欢笑有些烦腻罢了。
嫣然将厢房收拾了出来供梅素素居住,对此跟着起过来的梅李氏觉得很是不妥:
“姑娘还是在外面给我们找间方子吧,不然住客栈也可以。我个成亲的妇人倒是没什么,可是我们素素还没定亲呢。”
春香阁这样的地方,女子脚踏进来已经是坏了名节。
只是这也是针对这些个大家闺秀而言,梅李氏这样普通的妇人进来接些活计做做也没人说什么。
这南越城里最出名的几个喜娘都是青楼妓坊的常客,甚或些头牌姑娘专门定了喜娘每日里上门为她上妆。
“舅妈,如今侄女都也没那么多讲究的。”
梅素素垂了眸子道。语气有着说不出的伤感之意。
今非昔比。
梅李氏也是明白过来,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嫣然只能抱歉的对两人道:
“我如今的日子也不大好过,你们便委屈些吧,待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梅李氏撇了撇嘴,很想说若是人家翻脸不认人如何,只是想起那支金钗,便闭上了嘴。那支钗怎么也抵得上家里半年的开销了,而且还有成色那么好的宝石,早就让她压箱底给女儿当嫁妆了。
屋子不大,只用屏风隔开了内外两间,但是收拾的很干净整齐,被褥虽然不是新的,却洗的很干净,还有淡淡的熏香味儿,点都不刺鼻。
床只有张,好在这青楼楚馆的床都是双人床,胜在够大。
梅素素看着床上的被褥蹙了下眉头,很想让梅李氏回去搬自己的被褥过来,又怕说了这样的话让嫣然伤心。
犹豫之间嫣然似是猜到了梅素素的想法,笑道:“这被褥是我自己盖的,嗯”她的脸红了下,眼中划过抹羞愤:“接客的时候另有被褥。”
不是用来接客的便好,梅素素松了口气,将手上的包袱放到了床上,清雅的香气扑面而来,正是那人喜欢的味道,梅素素抿了抿唇,未回头的问道:
“姑娘费心了,不知不知姑娘和闻人公子如何认识的?”
嫣然疑惑的看了眼梅素素,想起昨日里知府夫人对梅素素那有些异样的样子,她又细细的去打量梅素素的背影。
嗯,是有些像,可是又不像,这都三年了,三年前那人的身量还未张开,这
嫣然只远远的见过那人几面,因为留心了,所以如今觉得像,却也因为离得远了,看不清楚,却也只是觉得有些像。
心中思索着,嫣然帮两人倒了茶水放到旁的妆台上,道:
“奴家就住在武穆侯府后街,父亲是个教书先生,却不知得罪了何人让奴家破人亡,还将奴卖到这等地方。之前也有人愿帮奴赎身,只是奴如今是官奴,赎身也就武穆侯的公子闻人公子可以做到了。”
就住在武穆侯府的后街上,那么和闻人礼相识也就不奇怪了,他那人虽然是武穆侯的公子,未来的世子爷,为人却是最豪爽侠义了。
梅素素去了心中疑虑,转身展颜笑道:
“素闻闻人公子侠义之名,姑娘又是他的旧识,定会相帮的。”
却是没问当初嫣然家里遭难之时闻人礼为何没有出手。这若不是嫣然说谎,便是闻人礼当时又是不在京里。
不然“家破人亡”这样个结果,又是在侯府后街上,闻人礼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不想帮的。
横竖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到时候闻人礼来,便知她是否说谎了。
接下来的几日梅素素和梅李氏只是在这小院子里住着,梅李氏住了两日见嫣然这里着实冷清,春香阁的春妈妈也没有叫嫣然出去接过客,便回家去了,家里还有她的宝贝儿子,她可不能跟着在这里住上半个月,等着盛世结束再回去。
越是临近花魁盛世,这南越城里的人也就越多,这青楼楚馆的客人更是让妈妈们笑的眼都睁不开了。
嫣然也忙了起来,只是在柳烟的刻意打压下,来找她的大都是粗鄙武夫或者老头子之类的,嫣然不耐,却也只能强笑着应酬。
梅素素每到此时便躲了出去,索性南越城的治安很好,又没有宵禁,她可以在茶馆叫上壶茶,然后拿了绣品消磨到三更半夜再回去。
第四章 偶遇
?这日,距离花魁盛世还有三日,南越城里不仅游人多了不少,那些常年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也纷纷戴着帷帽和丫鬟婆子们出了门。
傍晚,梅素素又来到常去的茶馆,茶博士已经认得她了,引着她去了老地方,照着老三样上了茶水点心就下去了。
这里的茶馆临街,也便宜,喝上壶茶要上两碟干果也不过几文钱,不然梅素素也不能天天来。
拿出了绣品,梅素素开始绣起了荷包。
梅茵茵已经定了亲,年底就要出嫁了,梅素素若是在家会帮着绣嫁衣,如今在外面绣那个有些不合时宜,便绣些小东西拿去卖然后帮梅茵茵添妆。
平日里到了傍晚这茶馆里的客人便少了起来,今日反常态这客人不减反增。梅素素身边的茶座里坐满了人。
壶茶喝道半,茶博士过来蓄水,梅素素便问道:
“今日客人怎么这么多?”
茶博士笑道:
“您这是每日里专心绣东西没发现,这两日客人开始多了起来。听说是闻人公子到了南越城,这大姑娘小媳妇的都上街来以期能够来次邂逅呢。这茶馆里的人,自然是等着看那些轻易不露面的千金小姐了。”
梅素素心中颇觉得好笑,真正的千金小姐出门都是前呼后拥的,即便不乘坐马车也是戴着帷帽捂得严严实实,在这茶馆里坐着又能看到什么?难道还盼着那些千金小姐们进这个简陋的茶楼里来喝茶不成?
虽是这么想着,绣了几天东西的梅素素也忍不住好奇往外看去。
街边的店铺已经挂上了灯笼,道路两旁的摊子也都亮起了油灯或者小灯笼,灯光朦朦胧胧的片和着微微泛白的天色竟是跟凌晨的景色差不多,只是这人多了些1(
今日姑娘们也很多,那些挑着涤沿街叫卖的俊俏小货郎趁机卖力的叫卖着自己的东西,大姑娘小媳妇的便被那叫卖声吸引过去挑选自己所需的针头线脑。
梅素素目光转,看向街边的店铺,那里进进出出的人更多些,门口团不少精致华丽的马车,有人下车有人上车,虽然小姐们戴着帷帽看不到样貌,可是单看那身段,也是赏心悦目的紧。
梅素素会心的笑了起来,她现在明白茶馆那些客人在看什么了。
看够了,梅素素的目光准备调转回来,眼睛在酒楼门前的马车上扫而过,不期然装进双璀璨的眸子里。
温润,柔和,却又带着抹违和的锐利。
梅素素心中慌,忙低下头去,却又忍不住抬头去看,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那双眸子旁边,她霍地站了起来,连针线篮子都没拿的就跑了出去。
陆博嫌弃最近京里的气氛脏乱,跟着闻人礼溜了出来,没想到这在南越城也不得安稳,在酒楼的雅间里吃个饭,道菜还没上来呢,进来拜访的人倒是排成了排。
好在这些人不是找自己的。
陆博有些幸灾乐祸的想,没了负担,站在大街上他也能四顾看美人儿了。
咦?好清亮的双眸子。
陆博只觉得自己撞进了弯碧潭里,似是在里面激起了涟漪,那弯碧潭迅速的低了头,陆博有些惋惜的去看那双眸子的主人,眼角那殷红的胎记横亘在脸上,本就不怎么美丽的容颜更是让人不忍多看眼。
哎,可惜了,这么双眸子配上国色天香的容颜方不算辜负。
闻人礼好不容易摆脱了众娘子军们,狼狈不堪的从酒楼里出来,看到陆博正往街边的茶寮里看,巴掌就拍上了他的背:
“看什么呢?”
陆博正想将人看清楚呢,闻人礼出现,那名女子就猛地起身跑了,陆博没好气的回头瞪了他眼,准儿是来找闻人礼的,他扯着他的手就往反方向走去:
“看什么也没你刚才看过的美人儿多!走,找个清静的地方你请爷吃饭,爷今儿个可得好好宰你顿!”
梅素素跑到酒楼门口,竟是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了,她茫然四顾,只觉得嘴里发苦,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滋味2(
神思恍惚的回了茶寮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将帐结了,她转过条街回了春香阁。
这几日春香阁的胭脂香气比原来要浓重了许多,满院子的花朵似乎也都撒上了廉价的胭脂,刺鼻的香气呛得人眼睛生疼。
院子里许多寻芳客搂着姑娘们卿卿我我,梅素素路躲避着跑到嫣然的小院子,还没进门口就听到阵阵丝竹之声,梅素素咬了咬牙,闷头就往里闯。
“哎呀”
梅素素撞进了具温热的身体上,扑鼻的青草气传来,她迅速的红了耳朵往后退了步闷头就往外跑去。
别是撞上了哪个寻芳客可就不得了了,她可不敢再回院子了。
陆博看着哪个仓皇逃去的背影,轻轻抚平被撞的有些褶皱的袍子,没想到在这里还会再看见她,只是,有那样双眸子的女子竟然是青楼妓馆中的人吗?真是可惜了。
指尖上似乎还留有她的发香,陆博捻了捻手指,喟叹声转身回房。他避开了这么久了,有什么话有什么情也应该诉完了。
曲抚闭,嫣然的俏脸儿上留有丝红润,她起身上前对着陆博闻人礼屈膝道:
“两位公子,奴家献丑了3(”
闻人礼赶忙起身扶起嫣然,道:
“平姑娘不用多礼,当年是我没在京城,不然也不会让姑娘受这么多年的苦楚,我娘知道后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我将你带回去。”
“平姑娘”
嫣然喃喃低吟,她本姓江,江平儿,本是良家女子,可是如今江家满门之剩下了自己。
陆博看了闻人礼眼笑道:
“平姑娘快坐吧,你这么站着闻人坐也坐的不安生,你放心,闻人今天来就是为你赎身的。”
刚才闻人礼已经跟嫣然说了要为她赎身,带她回京城,她还不信,如今陆博也这么说,嫣然的眼睛里燃起丝希望来。
她原以为没那么简单呢,谁知道他还惦记着自己呢
真好。
嫣然的眼睛就这么红了,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闻人礼忙拿起桌上嫣然的帕子递过去,道:
“好好的你哭什么?快擦擦眼泪,我这就去找妈妈,给你赎身。”
嫣然喜极而泣,膝盖弯便插葱似的跪了下去:
“奴妾妾今后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嫣然毕生的愿望就是嫁给闻人礼,那个时候两家住得近,虽然两家地位相差悬殊,可是闻人家却从来没有摆出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闻人夫人更是时常接自己去府里玩儿,待自己跟女儿似的。
家中遭逢大难,本以为这辈子已经无缘再见,谁知闻人礼竟然来了南越,本只抱着线希望要找他帮自己赎身,谁知不等自己提出他便说出了这样的话。
只是如今,她又怎拿什么来报答他?
她已然非清白之身,难道就这么赖在他的身边?
嫣然咬着唇深深叩首下去。
陆博促狭的看着闻人礼,这个家伙的妻子可是个醋坛子呢,嫣然已经自称为妾了,看他怎么安顿人家。
闻人礼无视他的目光,俯身扶起嫣然,道:
“平姑娘不用如此多礼,什么妾不妾的。回去后我会给你找处房子,买房下人供你使唤,今后你若有合适的良人,大哥帮你把婚事给办了!”
闻人礼的话让嫣然的身子颤了颤,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闻人礼看了眼这个屋子,道:
“你跟我去找妈妈为你赎身,顺便收拾下东西,赎了身我们直接出去。”
嫣然拿帕子拭了泪,转身进去内室收拾东西,其实要收拾的东西不太多,些首饰都是近几日恩客赏的,她不愿意要,便找了几个荷包分别装了,准备会儿给几个要好的姐妹。
衣服她更是件都不想带,只拣出了年前自己过来之时带的两套衣服,拿出套素白的穿上,将头上繁复华丽的发髻打散,松松挽了个朝云近香髻,捡了两?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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