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着?!
第75章
( 隔日林楠便忙了起来。
在现代不过是在火车上睡觉的事儿,在这个时代却麻烦之极。
先要找神棍算好日子 ,看看哪日什么时辰最宜动身,日子定下来以后要去各个府上做辞,赴各种洗尘宴,点收各处来的程仪。
对黛玉来说则要简单的多,不过是向闺蜜还有公主等写信说明情况,然后去贾府告别,被贾母搂在怀里心肝肉儿的顿哭。只是贾母哭过之后,以不放心两个孩子上路为名,点了贾琏护送他们往来江南。
林楠年前上京的时候都不需人护送,何况是现在?所以关键便在于“往来”二字上。
派了贾琏过去,方面显示贾府的体贴周到,另方面,却是怕林楠和黛玉两个去不返。若是林楠过了乡试自不必说,要上京参加会试,但是若万不过呢?当初林如海将黛玉送到贾府,是因为黛玉丧母,需要有人教养,以免说亲时被人挑剔,但是现在黛玉已经搬离了贾府,还来京做什么?
且贾母等人其实并不看好林楠:虽然林楠聪颖,又有名师教导,可他到底只有十五岁,这个年纪能中个秀才已经是神童了,想中举人,何其难也。所以贾琏的作用便是在林楠乡试不利之后,运起他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林如海让林楠和黛玉两个上京。
需知林楠也罢黛玉也好,都在京城掌握着惊人的人脉,只有林楠和黛玉在京,他们才能以长辈的身份透过二人,和这些人套上近乎。
这些心思,林楠岂能不知,也就笑笑,佯推了两下,便谢过了。
人脉这种东西,是不怕给人分享的,何况他和黛玉的人脉在质量上是没的说,但是若论广博,他们拍马也比不上贾府这个地头蛇,不过是互惠互利罢了。
又闲聊了阵,林楠便被贾琏拉去院子讨论行程,黛玉则去同探春等人作别。直到用过了晚饭,二人才告辞回府。
马车上,黛玉脸上略带忧色:“哥哥。”
林楠在百万\小!说,车里光线不太好,看的有些吃力,正眯着眼使劲瞅,闻言头也不抬,道:“怎么了?”
“我邀了元春姐姐她们后日过府游玩呢!”
林家现在住的宅子虽不大,但是修的精致,景致极佳,否者也不会被在江南住刁了的林楠眼相中,略做修葺就搬了进来。眼下又值盛夏,正是花繁叶茂的时候,倒是值得游。
不过这些事儿向来都是黛玉自个做主,但这次语气中却带了不安,想必是怕给他添乱吧!
是以嗯了声,安慰道:“来便来就是了,东西都已经装船了,就等到日子启程,不怕腾不出人手招呼客人。”
黛玉摇头道:“不是为这个。”
林楠这才从书里抬起头来,皱眉道:“怎么了?”
黛玉道:“今儿我们起在二姐姐院子玩,说起江南风光,三妹妹还说要我带了苏州的菱角儿回来呢!往日我们玩耍的时候,元春姐姐大多是不在的,今儿却同我们道去了,闻言便说:‘只怕我是吃不上妹妹的菱角儿了,今儿别,也不知道日后还能不能再见’,元春姐姐原是笑着说的,但是听着她的声音却让人心里发酸。二姐姐不知想到什么,当场便落了泪,宝玉也叹气抹泪的,我和三妹妹只好劝着。话赶话的,便成了临行前齐再在我们家里聚聚。”
说完皱眉道:“元春姐姐故意将话朝上面引,我知道不妥,但是二姐姐的模样实在可怜,宝玉又在旁使劲儿的最后只得应了。”
人家硬要来你家做客,不应还能怎么着?
林楠重又低头百万\小!说,道:“不妨事,来便让她来就是了,我们家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难道还怕她偷了咱家银子不成?”
黛玉担心了许久,见林楠这幅满不在乎的模样,气不打处来,把将书扯了去,道:“不许看了!车上又晃又暗,眼睛还要不要了?”
解气的看着林楠脸无奈的苦笑,哼了声,同时暗暗决定到时派人将元春和元春带来的人牢牢看住了。
转眼便到了日子,林楠不好如上次般将宝玉牵出去,更不能自己避出去将宅子留给宝玉做了他的众香园,便只能留了下来。
来的不止是贾府的姐妹,还有薛宝钗史湘云两个,林楠原就没兴趣同表姐表妹们同扑蝶斗草,有了她们两个,倒可以正大光明的呆在自己院子,不去凑这个热闹。
到了午后,林楠小憩后起身,正在书房默写经义,便见黛玉端了托盘进来,林楠道:“怎地不在外面招待客人?”
黛玉将托盘放在边,并不拿过来,坐下道:“方才大姐姐拿了宫里的方子,教厨房做了新式的冰碗,姐妹们用了都说好,嚷着让给哥哥送碗来,说是借花献佛。大姐姐原是要让她的丫头送来的,我想着哥哥不爱吃这个,怕那丫头不醒世,多嘴多舌的让哥哥不耐烦,便索性自己过来了。”
林楠如何不知道黛玉是不放心元春带来的人?她现在做事倒是越来越周到了,点头道:“你脾胃弱,这东西也少吃些。别图时爽快,伤了身子。”
黛玉点头应了。
林楠道:“东西也送到了,你赶紧回吧,省的回头说我们不懂规矩,冷落客人。”
黛玉笑道:“怎么会,我今儿令人请的是南戏班子,她们往日都不曾听过,正觉新鲜有趣呢,看的不知多高兴,哪有空儿理我?何况我原就是派来同哥哥说话的。且我正巧想起事,想问问哥哥的意思。”
林楠正要答话,外面传来小丫头略带古怪的声音:“大爷,琏二奶奶同表姑娘来了。”
林楠同黛玉对视眼:第次来家做客的表姐闯表弟的院子,这算是什么事儿啊!黛玉倒习惯些,在贾府住时,别说院子,宝玉连她和宝钗的闺房都说进就进。不过来当时她是住在贾府,二来年纪也小,倒也说得过去,话虽如此,现在想起来,心里总还是有些不自在。
倒是外面那小丫头从未见过这般情景,有些不知所措,通报了声,连帘子都没敢打。黛玉抿嘴笑,亲自掀了帘子出去,佯嗔道:“说是让我来同哥哥说话,偏我说了没几句便自个儿找了过来,这是嫌我笨嘴拙舌的不会传话儿呢?”
又牵了元春的手,笑道:“大姐姐和二嫂子随我去哥哥的小花厅坐坐,哥哥不爱用冰,花厅里背着荫,整个院里就只那儿凉快些儿。”
又回头道:“哥哥,大姐姐和二嫂子来了!”
倒混似没听见方才小丫头的通报似得。
林楠哑然失笑,口中却应道:“烦妹妹先招呼着,我换了衣服便过去。”
元春脸色刷的便红了,黛玉只做不见,拉着她去了小花厅,王熙凤笑容尴尬的跟在后面。
林楠早起时,穿的倒是见客的衣服,不过小憩之后却换了家常衣服,眼下要见元春和王熙凤,是该换回去的。
片 ...
(刻之后,林楠进门,便看见个眼熟的丫头。那丫头柳眉杏眼,生的极美,并未如般丫头梳双髻,而是在头顶结寰,自然侧垂,头上不见金玉,只根银簪,外加零星点缀着几朵丁香,更显素净娇柔。
她就站在门边,见林楠进门,上前半步盈盈福,婷婷袅袅,莲步生风。
林楠瞟了她眼,眼中带上了几分冷意,从她身边越过,上前同元春等人见礼。
元春起身,歉然道:“在宫里时便听说过林表弟的才名,很是引以为傲,可惜缘吝面。现如今我虽出了宫,表弟却又要远去江南,也不知能不能再见,故此冒昧前来,表弟不要嫌我唐突才好。”
林楠道:“大姐姐言重了,大姐姐不嫌表弟粗俗,肯屈身来见,欢迎还来不及呢!”
知道元春是带了目的来的,林楠便等着她开门见山。谁知元春客套完毕,却又开始兜圈子,林楠漫不经心的由着她将话题引到宫中的贵人们头上,描述宫中旁人无法想象的富贵奢华景象,让有些心不在焉的王熙凤都听得入神。
黛玉原含笑听着,后见元春若有若无提及皇后的亲厚贵妃娘娘的客气,抿嘴笑了笑,待元春话音落,便呀的惊呼声,道:“哥哥,幸好大姐姐提起,有件事,我竟忘了同你说。”
元春不悦的闭嘴,她说的都是宫中之事,能醒这小丫头什么?
林楠好笑的看了黛玉眼,道:“怎么了?”
黛玉道:“前儿我去看公主,公主让我回来问你声,能不能在玉芙园里修个溜冰场。”
林楠道:“这事儿你和公主商量就好,问我做什么?”
黛玉叹道:“我也这么说,可是修溜冰场要用水泥呢!公主说,工部眼下全力修着路,谁也不敢拿它私用。前儿五殿下磨着陛下想在宫里弄个场子,都被皇上好生斥责了番。公主说了,这事儿唯有你开口才能成呢。”
林楠失笑道:“哪有那么麻烦,谁不知道那玉芙园是咱家的,你明儿让林全去工部说声就是了。不过我建议你拿它修修路便可,溜冰场还得用木制的,女孩儿家玩那个不易受伤。”
黛玉嗯了声,道:“回头我同公主商量下。”
又道:“听说苏州的戏子极出色,等回了江南,你帮我买几个纯小女孩儿组的戏班子可好?我放在园子里养着,也添添人气儿。”
林楠笑道:“好是好,不过那种小戏子可贵的很呢,你有银子吗?”
黛玉哼声,道:“你不给我买,我问父亲要!”
林楠失笑道:“逗你呢,苏州的戏子,旁人去买贵的厉害,换了我去却花不了几个钱,你等着收人便好。”他江南第纨绔,可不是浪得虚名。
黛玉笑吟吟白了他眼:算你识相!
王熙凤终于坐不住了,笑道:“我们也过来有阵了,再不回去只怕宝玉他们该急了,大”
话未说完,元春接口道:“正是呢,我这便让丫头去知会声。”
王熙凤见她如此,脸色微沉,起身道:“还是我自己去吧,今儿那几个戏子,那模样身段唱腔,真真是让人爱到不行,若不是大姑娘非要出来走走,我是半眼都舍不得少看的。”
大姑娘非要出来走走
黛玉抿嘴偷笑,琏二嫂子果然是趣人。
元春脸色有些难看,谁能想到林楠还未开口,仅黛玉个小丫头便两度给她难堪,王熙凤更是让她进退两难。
林楠听她东扯西拉的唱了半日的戏,也腻了,笑道:“玉儿快去找班主再多点两出,让嫂子次看够了若不是眼下我连睡觉的功夫都恨不得腾出来百万\小!说,也要忍不住去听听的。”
这么明显的逐客令,元春不至听不懂,既宫中的贵人们镇不住他们,只得直接开口道:“其实我今日来,还有事想要和表弟商量。”
目光落在黛玉和王熙凤身上。
林楠知她是让二人回避,淡淡道:“大姐姐有所不知,我们家后院之事,向来是玉儿做主的,二嫂子也别走,您见多识广,有事儿帮忙拿个主意也好。”
王熙凤笑道:“拿主意我不会,不过凑凑热闹还行。”回身坐下。
她原就有些担心被元春拉来此处会让林楠误会,此刻自然抓紧表明立场。
元春皱眉,她在贾府用起来无往不利的手段,怎地到了这里,就处处不顺了呢!连与她同盟的王熙凤也拆她的台,好在并不影响大局。
招手将站在门口的丫头唤来,道:“此事,与这个丫头有关。”
黛玉面色不渝,方才元春心要让这丫头送冰碗来给林楠,被她给拦了,现在看来,这丫头果然有问题。
转目望向林楠,却见他脸色比自己更加难看,且对外扬声道:“去唤紫鹃过来,其他人去外面守着!”
外面小丫头应了声,脚步声远去。
林楠这才看向元春道:“大姐姐请讲。”
元春缓缓道:“表弟看着这丫头,就没有觉得眼熟吗?”
林楠不置可否,元春盯着林楠的眼睛,柔声细语道:“若是表弟不记得了,我倒可以提醒句,这丫头,在入府前,名为晴柔。”
让元春失望的是,晴柔二字,并未起到什么石破天惊的效果,林楠脸色丝毫未变,淡淡道:“这位晴柔姑娘,我倒是见过几次的。”
元春笑道:“怕不只是见过几次而已吧?”
笑容敛,娓娓道:“据我所知,这位晴柔姑娘,原是在天桥专职卖身葬父的,表弟你数月前将她买了下来送给宝玉,宝玉不肯收,这丫头不知受了谁的指点,日日缠着宝玉。宝玉无法,只得租了个院子将她养了起来。其实这也没什么,不过是白养个人罢了,只当做了善事了,反正宝玉也不怎么去。谁知二娘前些日子竟让她顶了个家生子的身份,化名五儿进了府,在宝玉院子里做了个二等丫头”
顿了顿,喝了口茶,才慢条斯理道:“表弟不是不知道,老太太最着紧的便是宝玉,父亲对宝玉更是严厉。若是让老太太和父亲知道,表弟和二娘合谋,故意将这样不正经的丫头塞到宝玉身边,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呢?想必表弟也是时糊涂,才做下这等事,我也不忍表弟惹了老太太和父亲厌弃,这才借着今儿的机会,悄悄的将她带了过来,回去只说是表弟看上了宝玉的丫头,咱们便只当没有这回事儿,如此可好?”
王熙凤诧异的看了元春眼,她是管着家,才知道这丫头是冒名顶替的,但是元春竟也知道,而且还查的比她还细致,果然几分手段。也难怪今儿会来找林楠谈判呢,原来竟是握了他的把柄。
只是可惜了点,元春没嫁人,身边没有男人,贾政和贾母不说的话,那么许多只传在各府高层的事儿,她便无所知。否则她若知道,眼下不是贾府拉扯林楠,而是林楠拉扯贾府,还会不会这么信心十足?
黛玉对此事却是无所知,更不信林楠会做出 ...
(这样的事儿——那宝玉算什么,值得她哥哥这样算计?眨眨眼,脆生生问道:“哥哥,专职卖身葬父是什么?”
林楠笑道:“卖身葬父都没听过?”
黛玉道:“卖身葬父倒是听过的,可是什么叫专职卖身葬父?”
林楠干咳声,道:“专职卖身葬父,意思是每天都卖身葬父。”
每天都黛玉啊了声,旋即醒悟过来,嗔道:“哥哥直接告诉我是骗子不就好了,非要兜着圈子说话!”好奇的盯着脸色惨白的晴柔看。
林楠失笑,转向元春,道:“大姐姐这么为我着想,却不知我能为大姐姐做些什么?”
林楠的态度让元春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只是此刻已然没有了回转的余地,婉转道:“表弟想必也知道,皇后娘娘原是令我回府照料母亲的,只是父亲和老太太却怕我日后无靠他们虽是好意,但是我却怕他们因了我,惹了皇后娘娘不快。所以,我想请表弟帮我劝劝老太太和父亲。”
林楠微微笑,并不答话。看来先前他是高看了元春了,后宫虽大,其实也就是皇帝的后院罢了,元春到底也只是在里面做个体面点的丫头,说白了——格局太小。在后宅使点儿小手段是绰绰有余,但除了这些小手段,眼界连王熙凤和黛玉都不如。亏他还在这儿听她说了许久的废话,浪费时间!
时懒得理会她,他尚有更重要的事做,淡淡道:“跪下,掌嘴。”
黛玉等人皆是愣,晴柔也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噗通声跪在地上,竟句话不敢多说,含了泪,掌掌的打在自己脸上。
这里只有她个奴才,林楠的掌嘴说的自然是她,但是晴柔到底是贾府的丫头,在林楠面前竟然这么自觉,倒让人觉得方才元春的话并不是全然不可信。
元春脸色大变,勃然道:“林表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楠淡淡道:“大姐姐稍安勿躁。”
并不说话,房中便只剩了清脆的拍击声,和晴柔的低泣声。
晴柔虽是自己掌嘴,却半分不敢手软,只片刻,已经双颊红肿不堪,却仍不敢稍停,掌接掌的自掴,泪水汩汩而下。
轻巧的脚步声传来,停在门外:“奴婢紫鹃求见。”
林楠道:“紫鹃进来。”
又摆手道:“罢了。”
晴柔这才停手,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紫鹃进来,看了晴柔眼,向几人行了礼,林楠问道:“这丫头你可认得?”
紫鹃不过看了晴柔个背影罢了,却不假思索答道:“虽是今儿头回见到,但是方才聊过几句。这位是宝二爷房里新进的丫头五儿,不仅宝二爷稀罕的很,连袭人几位姐姐也对她喜欢的不行,不仅处处照顾,连穿衣打扮都细心指点。听说袭人姐姐不仅借了她不少衣服首饰,还帮她梳头呢!”
林楠点头,这紫鹃,的确当得起个“慧”字。
黛玉这才看出端倪来,脸色骤然难看起来,王熙凤也反应过来,看了黛玉眼,暗暗叫苦,既骂元春多事,更恼自己粗心。
这个叫五儿还是晴柔的丫头,身发式和装扮,连走路的模样都刻意仿着年前的黛玉。她若是旁人的丫头也就罢了,偏偏是宝玉的这若是传了出去,黛玉也就不用做人了,也难怪林楠会动怒。
她本不该这么大意的,只是黛玉这半年来变化极大,加上晴柔年纪比黛玉大了许多,才时没想到这上面。
但是晴柔这般装扮,瞒得过谁也瞒不过打小服侍黛玉的紫鹃去,紫鹃机灵,见了并不声张,却在不声不响之间,连话都已经套好了。
林楠对紫鹃微微颔首,紫鹃望向晴柔,问道:“五儿姑娘,今儿这个发式,也是袭人姐姐帮你梳的?”
晴柔低应了声是。
紫鹃又问:“想必是袭人姐姐知道你要出门,才特意帮你?”
晴柔摇头道:“不是,宝二爷出门,向来只带小子不带丫头的,奴婢也是临行的时候,才被唤了出来,说大姑娘身边的丫头病了,让奴婢顶替,,奴婢,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哭的泣不成声,她原以为是好事上身,谁知道先是被元春拿着去威胁林楠,又不知什么地方惹了林楠大怒,问也不问句便掌嘴。
剩下的林楠不用问也知道了,这丫头估计是太出风头,遭了袭人几个的算计了。袭人将晴柔扮成这样,宝玉是高兴了,但是贾母也好,王夫人也罢,只怕见了都要恨得牙痒痒的。也不需多久,只要找个机会,让晴柔在贾母面前露个脸儿,贾母自会无声无息的将人处置了,神不知鬼不觉,到时她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便是万贾母问起,她们院的人,也不怕和晴柔对质,只说她进院子起便是这样。
只是袭人几个万万没有想到,元春竟会阴差阳错的将晴柔带到林府,贾母和王夫人还不曾见到,倒先被林楠看见了。
宝玉院子里乱七八糟的事儿原就多,林楠懒得再问,吩咐道:“今儿院子里的花开的不错,你带着她起,剪上几枝送去给老太太。顺便同老太太说上声,宝玉院子里的丫头太淘气,打发几个出去配小子吧!尤其是那个叫袭人的,劳苦功高,这样的恩典可千万莫落下了她。”
紫鹃应了,林楠又淡淡道:“对了,这丫头不叫五儿,叫晴柔,在老太太面前可别叫错了。”
紫鹃行礼,带了还在落泪的晴柔下去。
元春脸色微变,她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林楠的最后句话无疑是冲着她来的:林楠根本就不怕晴柔的事被人知道。
果然听到林楠道:“大姐姐方才所言,委实太为难我了,大姐姐的亲事,做表弟的如何插得上手?至于皇后娘娘的事,大姐姐多虑了,舅舅为官多年,不至于连这点分寸都没有。”
元春轻笑声,甩出最后张牌,淡淡道:“表弟你过谦了,连父亲的亲事你都能做主,何况是我的?听说二娘嫁进门,你可是掏了十万两嫁妆的——这件事,恐怕父亲是不知道的吧?如果父亲知道他娶二娘的事,是你手安排的,不知会怎么想呢?”
十万两嫁妆的事儿,别说黛玉,连王熙凤都是头回听说,顿时呆住。
林楠微带诧异的看了元春眼,道:“大姐姐知道的事儿倒真不少。”王夫人倒是什么都敢告诉她。
笑了笑,又道:“其实,大姐姐对贾府是有功的,若是大姐姐放心不下舅母,我想舅舅也不会勉强。”
元春见林楠终于服软,起身盈盈福,道:“如此,多承表弟吉言了。”
告辞离开,举止端庄,气度娴雅。
黛玉留在最后,待元春和王熙凤出门,才不安道:“哥哥?”黛玉在贾府住了数年,贾政对她委实不错,她实在不愿同贾政翻脸,也不想害了新进门的小舅母。
林楠笑笑,道:“有句话,我本觉得在这个时代其实并不适用,但有时候,它还是很灵验的。”
黛玉 ...
(眨眨眼,道:“什么话?”
“不作死就不会死。”
“呃?”
林楠道:“以大姐姐的年纪身份来说,这个时候嫁出去其实是最好的选择,不过她既不肯领情,我也没办法。”
推她出门,道:“出去的时候找个小丫头把林全叫来,我有封信,让他送去王家。”
那十万两的事儿,真正怕人宣扬的,可不是他林楠。
黛玉被他推出门外,差点被快步而来的锦书撞个正着,锦书急急停步,道:“大爷,方才诚王府的小公公过来,说陛下派了诚王殿下送您回江南乡试,殿下明儿过来同您商议路的行程。”
是记得陛下说过要派人送哥哥回去乡试的,可是黛玉瞪大了眼:这年头皇子这么不值钱了吗?
林楠笑笑,揉揉黛玉的头,淡淡道:“别瞎想,你哥哥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若我猜的不错,漕运总督处境不妙啊!”
当初李熙让李资去帮他修园子,就是为了让他避开漕运总督和江苏巡抚的官司,只因李资到底在皇后名下,情不情愿都得为漕运总督说话,李熙怕他参合进去,坏了自己的将漕运总督挪挪地方的打算,才找个由子将他调开。
但是现在李熙却不怕避嫌的专门将李资派往江南,不用说,是去给皇后他哥哥——漕运总督撑腰。
也就是说,漕运总督这会儿摊上的事儿,已经脱出了李熙的掌控,不再是挪挪地方就能解决的了。
这事儿,到底和他爹有没有关系呢?怎么半点痕迹都看不出来呢?
还有咱们的皇帝陛下,是拿他当幌子当惯了吧!
第76章
( 林楠撑着下巴,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李资对林成问话。
京城到苏州,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在交通四通八达的现代,习惯了走到哪儿算哪儿的林楠,真不觉得行程上有什么可商议的,尤其是在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船有船的前提下。
但是李资却问的很认真,问的很细甚至很刁,难得林成竟能答上来。想来也是,与凭着打小服侍林楠的资历上位的林全不同,林成之所以被选出来做京城的大管家,凭的可是真本事。不过即便是如此,也被李资问的额角冒汗。
情商不怎么地的林楠,曾经想过用智商去弥补这方面的缺憾,是以尝试过分析常人的心理,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格格不入,当然结果并不是很理想。不过却也不是全无收获,起码锻炼出了不错的观察力。
比如此刻,他便看出李资并不是故作姿态,又或者是要故意刁难林成,而是真的在问话。
林楠揉着额头,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清这个人了,难道自己遇上了传说中宠辱不惊的圣人?堂堂皇子,让他去修园子,就认认真真去修园子,每日留在简易的工棚里,研究路修几尺假山出水几丈种的兰草从何处进货;让他送自己回乡,他便老老实实过来安排行程,连船上带不带冰何处停船添置瓜果需不需装沙石压舱各人的舱房安置何处等都要过问。倒像是他真的是来送他回乡,而不是奉命搭林家的便船样。
而且脸上别说是不满,连直笼罩在他身上的浓浓阴郁之气,都不知为何散去大半。
林楠原有些担心两人见面尴尬,此刻见李资全无芥蒂的模样,也松了口气。
也许本来就应该这样才对,男人和男人之间,到底和男女之事不同,想开了,放手了,倒可以大大方方的做朋友,成知己。就像当初殷桐抱着大堆的情人同他开开心心做哥们儿样。
“想什么?”李资低沉温煦的声音响起,林楠回神,这才发现林成不知何时被打发了出去,李资坐到了他对面,手上拿着个小木匣递了过来。
“什么?”
“看看就知道了。”李资将匣子递到他手上。
匣子里的东西不多,道平安符,块羊脂白玉的步步高升玉佩,还有几张笔迹不的方子。
林楠拿起方子看了眼,道:“烦殿下替我向磐儿道声‘有心’——咦,他怎么知道我晕船?”最后句是自言自语,不为旁的,匣子里的方子都是治晕船的。
他眼便看出东西不是李资自己的,若是李资,方子会直接交给林成,连知都不会让他知道,玉佩会配上绦子让他拿上便能用,而平安符,则根本就不会送。
李资亦毫不意外林楠能眼看出东西的来路,眼中带了几许笑意,道:“陛下昨儿让我从太医院给你挑了个太医。”
林楠口茶呛在了嗓子眼,李资的话看似不相干,却无疑在告诉他:你晕船的事儿,连陛下都惊动了,李磐知道有什么稀奇?
“合着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晕船了是吧?”
李资笑道:“你家的管家,从前几日起就四处找人打探治晕船的法子,太医院都跑了好几遭。『』太医院这种地方,嘴巴守的最紧的是他们,消息传的最快的,还是他们。若是我猜的不错,林成那儿,方子和药材怕是已经收了不少了。”
林楠为之气结: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明明坐不得船还非要坐船怎么地?虽然在他的名声里,添上几分孩子气的任性也不是什么坏事,可他还是有将林成绑来胖揍顿的冲动。
李资极少看见林楠这幅模样,看着那张清逸出尘的脸,瞬间变得生气勃勃,忽然有些羡慕起林成来。“生气”这种情绪,林楠向来不会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他会生林如海的气生黛玉的气甚至生林成林全的气,但是若换了王夫人元春之类,便只剩了冷冰冰的愤怒和丝不苟的报复。
看着林楠抿紧的唇,李资暗叹声:若是有日,自己能将他惹得如同炸了毛的猫儿,是不是就功德圆满了?
起身替林楠换了杯热茶,看着他的脸色回复贯的平静,才开口道:“我也寻了几个方子,已经交给了太医,他会斟酌着用,不过有个土方,却是要在出发前二十日就开始使,现在虽日子紧了些,却聊胜于无。我已经让成三子教给了林全,你也莫要嫌麻烦,每日沐浴后,让他给你揉上刻钟,听说二十日便能断根。虽不知灵不灵,但不过是揉揉脚趾,反正也没甚害处,姑且试罢。”
林楠的句“不需如此劳烦”在嗓子眼转了圈又收了回去,含笑道:“多谢殿下费心。”
李资暗叹声,捧着热茶喝了口,换了话题:“皇后娘娘昨儿被陛下收回了凤印,现在后宫由张贵妃和颖妃娘娘二人同打理。”
李资话题换的太快,林楠微微愣才反应过来:“皇后娘娘惹怒陛下了?”
李资嗯了声,道:“两日前,江苏巡抚上了折子,说有铁证,证明漕运总督浮估冒滥,吞没河工银七十余万两。”
“浮估冒滥?”虽李资东榔头西棒子的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是后者事关江南的官司,显然更吸引林楠些。
李资解释道:“我朝岁入白银三千多万两,军费文武官员及王爵俸禄所占开支最大,其次便是河工。河工上每年约要花去三四百万两白银,若遇黄河决口赈济抢修,又或者需清淤开渠,则还要倍增。因河工贪墨严重,先皇曾下旨,凡有修防工程,无论岁修抢修还是另案大工,必由河道总督亲自勘查确估,且工程需银千两以上者即需详细开列各工细数并呈报工部批准。”
林楠道:“法子是好的,只是只能防君子,不能防小人,若河都和其下属沆瀣气,相互掩饰”
林楠摇头,朝廷看到的只是账本罢了,他说用了二十吨巨石,你还能将这二十吨巨石从河堤上挖出来数数?
李资道:“这便是我说的浮估冒滥了。父皇也发现了这弊端,是以又下令,工程银由工部拨往河道之后,河道总督如数拨往各县,各县存于库中,不得它用,河工开工之时,再去县衙支取,各项用度须账目明细,以备查核。”
林楠依旧摇头:还是那句话,法子是好的,只怕也收效甚微,只是多过了县衙手,多养几张嘴罢了。
果然李资道:“江苏巡抚于长笺言之凿凿,说漕运总督历年来贪腐不断,修河银下拨时,县令出具十万两收据,能收到七万两便不错了。去年更是变本加厉,将河工银半数纳入其囊中,今年年初,又虚报名目,从工部要银七十二万两,这七十二万两,各县给了收据,却没有县收到了实银。”
“那些县令怕是不会认吧?”漕运总督这事儿做的虽大胆了些,但是也就是胃口大了些,手法真算不得什么新奇。
林楠在现代时,类似的新闻看了不知道多少,上头找名目批钱,下头负责做账打白条 ...
(吃回扣。不在体系内的人完全察觉不到有这事儿,在体系内的人,个个吃的肚子溜溜圆。除非是分脏不均发生反水现象,少有会捅出篓子的。不过这么多钱,这漕运总督真是胆儿够肥啊!又或者是被逼急了?
“自然是不认的,所以父皇才让我去查银查账。”李资淡淡答道。
皇上的意思,让他做个和事老,将大事松松手放了,小辫子揪个,撸了漕运总督的差事也就是了。这样的差事他委实不愿领,但偏偏是工部的事儿,又涉及皇亲,他便是想推也推不掉。
听听八卦也就算了,事情涉及到李资的秘密差事,林楠便不再多问,道:“皇后娘娘因为这个被陛下迁怒?”
李资摇头,道:“非是陛下迁怒,而是皇后娘娘心情不好,这两日来不断迁怒旁人。昨儿晚宴,颖妃娘娘的贴身宫女同颖妃娘娘说话时笑了笑,被皇后娘娘看见,便说她对自己不敬,原是要掌嘴罚跪的,那宫女分辩了句,掌嘴便成了乱棍打死。张贵妃和颖妃娘娘等人不忍,纷纷为她求情,皇后娘娘怒火越来越盛陛下赶过去的时候,奴才跪了地,颖妃娘娘断了胳膊,跌坐在地上,和张贵妃起的缩在角落里,皇后娘娘指着她们的鼻子破口大骂,不时用拂尘柄抽打”
顿了顿,道:“陛下站在皇后娘娘身后她也不知道,偏从她自己骂的话里,竟没有句她自己得理的地方。”
这就是所谓的墙倒众人推吧,咱们的皇帝陛下终于看清他自己宠了个什么玩意出来了。
宫里的那位颖妃娘娘,倒是个厉害的,虽困在宫里,眼界小了些,但是却点就透。
“顺其自然”虽只有四个字,却代表了两个信息,是时机到了,无需再忍,至于二嘛“其”是谁?当然是皇后娘娘,与其找个李熙心情不错的时机倒倒苦水,何如设法激怒皇后娘娘,让她自己在李熙面前闹闹?
这种事,由宫里苦忍了她十多年的娘娘们合谋,激怒个本就看谁都不顺眼,又没什么心眼儿的皇后个挑衅的眼神,个讽刺的笑,真真不要太简单。
类似的事,或许她们之前也做过,但是那时候看见这些的是腻味后宫心捧着皇后来打压她们的李熙,而现在,看到这些的却是腻味皇后还强自按捺着性子,为了朝上后宫的平衡给她贪腐的哥哥擦屁股的李熙,结果自然截然不同。
皇后娘娘这次,恐怕再与凤印无缘了。
“若是皇后娘娘从此再无出头之日,甚至连后位都丢了,殿下你”
李资淡淡笑,目光落在手中的茶盏中许久,缓缓道:“我母亲,原是元皇后的贴身侍婢。元皇后生下太子不久便撒手人寰,我母亲便跟着照看太子。后来父皇酒后占了我母亲的身子,有了我。我母亲身份太低,原没有资格自己抚养儿子,只是当时的两位侧妃,也就是皇后娘娘和颖妃娘娘,个刚有了二哥,个性子太燥倒是我母亲常年照看太子,有些经验,是以父皇便额外开了恩。后来,父皇登基”
李资顿了顿,停了好阵才继续道:“登基后,他后院的女人们册封搬迁,还需要段时间这期间最重要的,就是决定谁做皇后。论家世,颖妃娘娘远胜皇后娘娘,且她的家族在父皇登基之事上是出了力的;论资历,颖妃有子,皇后娘娘无子。”
“可是父皇心目中的人选却不是颖妃,他需要给皇后增加砝码。皇后娘娘当时并不知道父皇有心让她做皇后,她却知道后宫等级森严,她若不想日后见了向来与她不和的颖妃就磕头问安的话,她需要砝码。我母亲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却有人告诉她,后宫中,母以子贵,子以母贵于是,她‘失足’落水,我被记在了皇后名下。”
李资在‘失足’二字上顿了顿,脸上露出淡淡的彷如讽刺的笑容,又继续说了下去道:“我不知道,这到底是父皇皇后还是她自己的意思,又或者三者都有,但是起码有点我是明白的,皇后需要儿子,所以我娘就得死。”
李资的声音平淡的像是在说旁人的事,脸上依然没有过多的表情,林楠却感觉到他身上重新涌出的浓浓郁气,压得人连气的喘不过来。这时候的李资,虽坐在他面前,语声淡淡的同他说话,整个人却仿佛和这个世界隔绝了般,被包裹在浓的化不开的冰冷压抑中。
林楠只停了瞬,笑着起身,像对殷桐对冯紫英对卫若兰般,靠坐在李资的扶手上,漫不经意的伸手拍碎他身的阴郁,将他从那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拉回六月炽热的午后:“我这里有好酒,起喝杯?”
李资的目光从落在肩头白皙修长的手指上,移到林楠带笑的眼,许久才慢慢起身,占着身高的优势低头看着他,像对待孩子般揉了揉他的头,道:“后日便要启程,你晕船,今儿怎敢喝酒?好生休息我先告辞了。”
转身离去。
林楠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个人,倒像是专门过来,将伤口血淋淋的扒开让他看眼似得。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知道我太慢了,所以直接到江南!我发誓!
河工上的条例,有些是抄的康熙爷的,有的是瞎胡诌的,千万不要当真。
第77章
( 林楠当天便将李资要同他们同上路的消息送到了贾府,出乎意料的,第二日贾府来人,却说贾琏骑马时扭了脚,不能送林楠回乡了,也没有说另派他人的话。『』
林楠料想其中必有缘故,却也懒得多问,只问了几句贾琏的伤势便罢,倒是来送信的管事,还另外带来了几个“小道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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