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台上的林君泽的目光已经截然不同。而决斗台上那名矮壮汉子仍旧瘫倒在台上,似乎连站起身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林君泽跳下台来,走到赵文的身旁,低声道:“师姐,你……你没事吧?”
赵文点点头,朝林君泽道:“小师弟,我们一起回去吧。”
林君泽似乎想起什么来,抓了抓脑袋,问道:“她呢?”
赵文一听,抿嘴一笑,嗔怪道:“什么她啊,小师弟,她的名字呀叫做‘张蒙’,也是你师姐呢,你可要记住了啊。她已经先回去啦。”
林君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答道:“师姐放心,我记住了。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赶快回寒霜谷去吧。”
“嗯。”赵文一把抓住林君泽的手,说道,“好的,我们走吧。”
傍晚时分,两人才回到寒霜谷中,赵文便自回自己的房间去了。林君泽一个人站在外面的空地上,手里来着那件黑色短褂,乘着落日的余辉看了又看,摸了一遍又一遍。
正当他爱不释手的时候,却听见旁边的走廊里传来一个声音:“小师弟得了什么宝贝啊,这般高兴。”
林君泽循着声音一看,正是赵牧之所收的大徒弟戴鹏。
他走到戴鹏跟前,恭恭敬敬道:“大师兄好。”
戴鹏满脸胡渣,手中抱着一把玄铁重剑,懒洋洋地靠在走廊的木制栏杆上。整个人看起来如同绿林中打家劫舍的寻常草莽一般,但是眼中精芒流转,浑身英气逼人,让人不敢小觑。
戴鹏一听直起身来,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小师弟何必如此客气呢,瞧你手上这件短褂似乎有点意思,却是从哪里偷来的啊?”
林君泽一听,连忙告诉他这件短褂的来历和用途,都详细地说了一遍。
戴鹏一听,感叹道:“小师弟你可真是好运气,这等保命的好东西掌门都送给你了,看来师父和掌门很器重你啊。你可得加油,好好学习巧匠之术,别让师父和掌门他们失望啊。”
林君泽一听,心中很是高兴,过了一会儿,问道:“大师兄,你最近去哪里了?有很长时间没有看到你了。”
戴鹏放下抱在怀中的玄铁重剑,搓了搓手,声音有些疲倦,回答道:“是啊,帮师父去做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也并无什么。我有些倦了,先去休息了。小师弟,你自己在这里玩一会儿吧。”戴鹏似乎不太愿意说起他这几日帮师父办的事情,便向林君泽告辞道。
林君泽努了努嘴,想说什么,但终究忍住了。
戴鹏便自回房休息去了,此地再次剩下林君泽一人。他一个人坐在走廊边的栏杆上,看着天空,无聊地晃悠着双腿。直到夕阳完全落下山去,一轮新月挂在空中的时候,林君泽才想起明天还要去谢师会看那些弟子的比武大会,便也自回房休息去了。
第四十六章 撞破
翌日当林君泽气喘吁吁地赶到刨子楼的时候,比武大会已经开始了一会儿了。昨日空空如也的场地上现在已经竖起了六根大柱子。每根柱子离地半丈,柱子宽阔的顶端就是比武的擂台。有资格报名参加比武大会的弟子必须是进入百炼堂不超过十年的新进弟子或者不超过三十岁的年轻弟子。
林君泽正四处张望的时候,突然在一根柱子上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赵文。他急忙赶了过去,第一天的比赛采用的是淘汰制,赢者晋级,输者淘汰。赵文此时的对手是一个年约二十高高瘦瘦的年轻弟子。赵文所用的法宝是一根飘带,而那年轻弟子的法宝是一根齐眉长棍。两人所用的法宝都是攻守兼备型的,飘带或圈或缠或绊,长棍或刺或点或砸,眨眼间就混战成一团。两人斗了片刻,那年轻弟子的修为境界毕竟高了一筹,赵文渐渐有些吃力起来。她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被密集的棍影逼到了柱子边上。若是掉下擂台去,也算是输了比赛。她的飘带也几乎都用来防御了,根本没有反击进攻的机会。
就在那名年轻弟子进一步逼上前来的时候,赵文突然一跺脚,气呼呼地说道:“不打了。”这让对面的那名年轻弟子着实有些诧异,一下子愣在那里,擂台下边围观的众多弟子也一下子摸不得头脑,面面相觑起来。而台上的赵文突然祭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锦帕来,朝对面那名年轻弟子一指,那块锦帕便滴溜溜地涨大起来,一下子就将对面那名年轻弟子罩在了里面。那名年轻弟子拼命挣扎,却丝毫动弹不得。
这时赵文走上前去,用手中的飘带将被锦帕罩着的那名弟子捆了个结结实实,这才满意地拍拍手,笑嘻嘻地看着被捆成粽子的这名弟子。这名弟子无奈之下只得认输,擂台下做为裁判的长老便判定这一场是赵文赢了。台下围观的众多年轻弟子见此情景,顿时发出一片嘘声来,但是台上的赵文却不以为意,兴高采烈地跳下柱子来。
林君泽正想迎上前去,不想赵文似乎没有瞧见他,自顾自地径直往一个方向去了。林君泽一见,心生疑惑,便不紧不慢地吊在后面,小心不让自己被赵文发现。
出了刨子楼的这一块范围,赵文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身后,确定没人注意到之后,便拐上了草丛中的一条小路。林君泽等了片刻,也小心地跟了上去。
又走了有一柱香的时间,赵文却突然消失不见了。林君泽带着满腹的疑惑走到赵文消失的地方,细细地查看了一番,才发现在茂密的草丛中有一个非常隐蔽的洞口。赵文一定是进了这个洞口,刚才他在远处没有看到这个洞口,所以觉得她是一下子消失了。
就在林君泽心中犹豫要不要进入山洞之中的时候,突然那山洞之中隐约有对话的声音传来。他心下一动,便借了蛇灵的隐匿之法,小心地躲在洞口旁茂密的草丛之中。然而山洞中传出来的声音着实有些模糊不清,听起来好似许多苍蝇在嗡嗡作响,林君泽听得不甚分明,一皱眉倒想出一个法子来。他收敛心神,过了片刻便和脚下的大地融为了一体,脚下的这片大地顿时变成了他的眼睛和耳朵。他睁开“眼睛”,便看见山洞之中有两个人,其中一人正是消失不见的赵文,而另一人却是昨日见到的张玉成!
此时山洞之中光线很是昏暗,溶溶的天光投射进来,形成一片漠漠的阴影。赵文和张玉成二人站在阴影之中,纵然借了大地做为眼睛,林君泽仍然看得不甚分明,但是两人的对话却清清楚楚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赵文看着张玉成,有些害羞,心下却是极高兴的,便垂着眼道:“玉成哥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张玉成却一把抓住她的小手,死死地盯着赵文瞧了一阵,看得赵文心下忐忑不安,却又暗暗有了一丝期待。他忽低声道:“师妹,我就要离开这里了,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赵文一听,顿时愣在那里,倒忘了女儿家的矜持,焦急道:“玉成哥哥,你、你……你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啊?”
张玉成猛然抬起头,看着头顶的洞壁,神情萧索道:“师妹,这里一切都好。可是我们百炼堂的修炼之法,进展实在是太缓慢了。两年前,我遇到了现在的师父,他只用两年的时间便帮我从筑基期提升到了金丹期。而我自己辛辛苦苦修炼八年,才从炼气期突破到了筑基期。这样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以后我就要跟着师父去修炼了,只是我实在是舍不得师妹你。”
赵文的眼眶一红,却又强自忍着,只是连连摇头道:“玉成哥哥,不是这样的,你是我们这一辈中最聪明的。我爷爷经常告诉我,我们百炼堂的修炼法门起步最慢,因此我们百炼堂的弟子根基是最稳的,在以后突破瓶颈时也是最容易的。玉成哥哥,你不要丢下我,好吗?”说完,惶急地瞅着张玉成,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声地哭了起来。
张玉成一见,便将赵文搂在怀中,柔声安慰道:“师妹,我们的身世一样可怜。我们二人的父亲都是在我们出生之前就死了,大家都觉得师妹你很顽皮,很惹人讨厌,但是我能了解你内心深处的感受。所以现在整个百炼堂里唯一让我牵挂的,便也只有你了。师妹,你跟我一起走吧。我求师父也把你收下,他一定会答应的。”
赵文在张玉成怀里抽泣了起来,过了半晌止了哭声,方点了点头道:“玉成哥哥,那你以后可不准欺负我。”
山洞外的林君泽见此情景,心中焦急万分,对那张玉成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师妹,那我们便走吧。”张玉成拉着赵文的手道。
“玉成哥哥,等一下。我想再看看爷爷,还有我的两位师兄和那个总是被我欺负的小师弟,我想再见他们一面,可以吗?”赵文抬起头,看着张玉成的眼睛。
张玉成犹豫了一下,放开赵文说道:“好吧,但是你要快点,因为师父很快就要来了。记住,快去快回,我就在这里等你。”
赵文答应了,便向洞口走来。林君泽一见,便立刻收回和脚下大地融为一体的神识,起身想躲到一旁去,以避开走出山洞来的赵文。然而他一不小心,被脚下的石块绊了一下,一下子摔倒在地。
这一下声响很大,山洞中便猛然传出张玉成又惊又惧的声音:“是谁?”
然后便见张玉成极快地窜出山洞来,正撞见不及躲藏的林君泽。他的眼中露出一抹残忍的况味,祭出飞剑,狞笑一声,便驱使飞剑直取林君泽而去。
第四十七章 背水一战
飞剑在空中亮起一片青蒙蒙的光芒,呼啸着直取林君泽而去。张玉成对林君泽原本就心存芥蒂,如今自己的秘密又被他偷听去了,此次出手便毫不留情,誓要将他斩杀在当场。
林君泽和张玉成方一见面,便看见一道青蒙蒙的光芒直奔自己而来,心中大骇之下,连忙加持了豹灵的迅捷,在杂草丛中飞速地逃窜了起来。哪里树多草杂,林君泽就往哪里钻。张玉成猝不及防之间,竟一下子和林君泽拉开了一段距离。他心中很是焦急,便连连催动法诀,空中那道青蒙蒙的光芒紧追着前面的林君泽不放。
林君泽在前面跳跃奔跑,速度快的惊人,然而他的体力很快就不支了,途经的草丛和树丛也挂破了他的衣服,他的身上伤痕累累。然而身后的呼啸之声越来越大,却是那把飞剑在张玉成的驱使之下,渐渐地追了上来。林君泽心知自己定然是跑不过以速度见长的剑修的飞剑的,再这样下去,难免会暴尸此地。
他心中蓦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此时不及细想,只是心下一横,施展出寒灵族的秘法,浑身立时渗出血珠来,又给自己加持了一个猫灵的灵巧。便折回身,猛一咬牙,竟往追来的张玉成迎去。林君泽心知现在只能仗着自己的灵巧和对大地的契合,也许方有机会和动了杀机的张玉成背水一战。剑修的速度非常惊人,所以他没有加持经常使用的熊灵的蛮力,而是选择了猫灵的灵巧。
张玉成看见林君泽不再拼命逃跑,反而折回身朝他冲来,心下一凛,便知有诈,空中的飞剑也收了回来,护在自己身前。林君泽倒并没有什么诡计,他只是知道自己如果不尽快冲到张玉成面前,将他打倒,那今天自己绝难幸免。张玉成出于谨慎,将飞剑收了回来护在身前。等他回过神来,再驱使飞剑朝林君泽刺去的时候,林君泽已然获得了宝贵的时间,冲到了离他只有五步远的地方。
握拳,收臂,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下一个瞬间,林君泽蹬地而起,在空中将右拳用尽全力地轰向张玉成。张玉成看着在眼前不断扩大的拳头,嘴角却露出一抹冷笑,他的右脚一蹬地,左脚再紧接着一蹬地,整个人便像一条蛇一样滑了出去。
林君泽一拳击空,落到地上,大地便在一瞬间化做了他的眼睛。他看见张玉成就在他身侧三步的距离,而那把飞剑此时已经疾速地朝他后背刺来。
“如果是法宝,我这‘醉仙步’肯定躲不过去,但是你用的是拳头。可惜了……”说着,张玉成一掐诀,空中的飞剑便一下子刺向了林君泽。
“不!”刚刚赶来的赵文看到空中那道青蒙蒙的光芒狠狠地刺到了林君泽的后背上,顿时惊呼出声。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
就在飞剑刺到林君泽后背上的时候,他的身上突然出现了一圈黑色的光芒,一下子就将飞剑弹开了。正是他穿在身上的那件黑色短褂,替他抵挡了这次攻击。
张玉成惊愕地看着林君泽身上突然出现的黑色光圈,但很快回过神来,便又凶狠地驱使飞剑继续攻击。
林君泽再次蹬地而起,一拳狠狠地砸向正驱使飞剑的张玉成。
“又来?”张玉成冷笑一声,准备再次施展醉仙步,但是右脚蹬地的一瞬间,林君泽的拳头已然到了面前,他身上的气势随之一变,便有一股威压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正是拳头攻到而张玉成施展醉仙步的一瞬间,林君泽突然换了虎灵的威压和熊灵的蛮力,猝不及防之下,张玉成感到脑中一窒,脚下却已慢了一步。林君泽用尽全力的一记重拳便狠狠地砸在了张玉成身上。
“嘭”的一声巨响,林君泽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了回来,他痛苦地坐到地上,揉着自己疼痛无比的拳头。
张玉成的身上显然也有一件护身法宝,而且还有反弹的效果。他顿时想起昨天在决斗台上打向掌门的那几拳。掌门身上的护体真元同样会反弹,而且比张玉成身上的这件法宝还要厉害许多。
就在林君泽跌倒在地的时候,空中的飞剑又狠狠地给了他一下。飞剑一击未果便飞回了空中。这一下仍然被那黑色光圈挡了下来,但是黑色光圈承受了两下攻击,也变得稀薄了起来。
张玉成一看,心知这黑色光圈撑不了几下了。便驱使飞剑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又再一次地朝林君泽刺去。
“玉成哥哥,小师弟,你们别打啦!”赵文在一旁心急如焚地喊着。
然而张玉成已经铁了心要杀掉林君泽,而林君泽自然更不会坐以待毙。
又是一拳狠狠地砸向张玉成,故技重施之下,这一拳又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张玉成的身上。虽然和脚下大地的联系还在,但是大地的律动却没有出现。林君泽又被狠狠地弹了回去。与此同时,飞剑再一次狠狠地刺向了他。
这次飞剑力竭飞回空中,那黑色光圈却也随之消失不见了。
“哈哈!”张玉成狂笑起来,大声道,“讨厌的家伙,你输了。你终究只是个废物!死吧!”他面目狰狞地再次驱使飞剑刺了过去。
看到林君泽身上的黑色光圈消失而飞剑再次刺来,一旁的赵文惊恐地张大了嘴巴,想惊呼出声,却感到喉咙似乎被什么堵住了,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看着头顶上的飞剑袭来,有那么一会儿,林君泽竟冷静得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就要死了吗?
他心下道:也许自己还有一次出拳的机会……
猛然蹬地而起,再次握拳收臂。脚下的大地化做眼睛,看到身后的飞剑离自己越来越近,林君泽脑中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地朝张玉成挥出了最后一拳。这一次,他连虎灵的威压都没有换上。但是张玉成似乎觉得林君泽已经是个必死之人,竟也没有避让。就在拳头及身的一瞬间,大地化做的眼睛看到身后的飞剑已然刺到。林君泽身上的汗毛在这一瞬间如同受惊的野猫一般炸了起来,脑中也变得火热一片,他双目尽赤,用尽全身力气大喝一声:“啊!”
脑中的那个土黄|色圆球竟在这声嘶力竭的大喝声中碎裂开来,大地的律动再次出现了。从未有过如此清晰,如此强烈的感觉,比昨天在决斗台上通过全身呼吸感受到的大地律动还要强烈数倍。
在张玉成错愕的目光中,这一拳毫无阻碍地穿过他身上的那件护身法宝,结结实实地轰在了他的胸口。然而,一切并没有结束,大地的律动再次出现了。在此时的林君泽眼中,脚下的大地才终于真正地和他融为了一体。而站在对面的张玉成的身体,也被他随着大地的律动毫无阻碍地一拳打穿了。
与此同时,林君泽看着自己胸口突出来的半截剑身,尖锐的疼痛让他一下子失去了意识。
他在意识飘忽之间,仿佛听见了赵文那惊慌失措的哭喊声。
“别怕,师姐,有我……在呢。”他喃喃道,终于彻底地失去了知觉。
第四十八章 新的领悟
林君泽醒来的时候,赵文正坐在他的床边。
“师姐!”林君泽挣扎着支起身来。
“你醒啦。”赵文有些慌乱地擦拭了一下眼角,看到林君泽挣扎着想要支起身来,便连忙上前扶起他。
“师姐,你没有受伤吧?”林君泽关切地问道。但却不小心牵动了胸部的伤口,疼得他脸上的五官都挤到了一起,他闷哼了一声,倒终于忍住没有喊出声来。
赵文的眼睛红红的,看着林君泽,愣了愣方道:“小师弟,你这次又差点没命。你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呢?”
林君泽一听,脸上露出笑容来,说道:“没事,不是还没死嘛。”
赵文轻叹了口气,说道:“小师弟,你好好休息。我去告诉爷爷你醒了,他等下有事情要问你。”
林君泽应了一声,便又躺下休息了。
过了片刻,一人推门进来了,正是赵文的爷爷赵牧之。
赵牧之走到床前,看着躺在床上的林君泽,咳嗽了一声,便开口说道:“林小子,你告诉我实话。你和玉成那个蛮横小子怎么会弄得两败俱伤的?”
林君泽躺在床上,想起那天的事情,仍旧感到心有余悸。过了片刻,他却开口问道:“他怎么样了?”
“他?哼。他反正没有死就是了。过几日等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掌门和诸位长老还有些事情要问你一下。你也不要紧张,照实回答就是了。到时候为师陪你一起前去。”
林君泽应了一声,便又睡去了。
赵牧之走到外面的走廊上,正遇到一人,却是他的大弟子戴鹏。
戴鹏给赵牧之执了一礼,问道:“师父,你看过小师弟了,他现在情况如何?”
赵牧之一听,轻轻叹了口气,回答道:“鹏儿,你说为师收的这些弟子。你是我收的第一个弟子,你倒是挺正常,可是因体质之故,却是学不了我这清霜混元功的;心白是我收的第二个弟子,整天除了窝在自己的房间里修炼便是往外面乱跑,有时候一年到头说得话不会超过十句,或者干脆整整一年不出现。这么多年有什么事情,我也只有让你帮我去处理。心白这个弟子已经让我很头疼了,再加上文儿……唉!”
戴鹏连忙安慰道:“师父,师妹她其实是年纪还小,等过些年,也就不会这么顽皮了。”
赵牧之无奈道:“这次她又给我闯下大祸来了。她一个人去胡闹倒也罢了,却把林小子也带上了。说到林小子这个弟子,更是让我头疼,受伤像吃饭一样,只要几天不见,下一次出现的时候一定是重伤昏迷着的……”
戴鹏便瞅了一眼赵牧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道:“师父,弟子有一句话,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
“小师弟的来历您了解吗?我觉得他绝对不是一般人,像他这种根本没修炼过的凡人居然可以伤到一个金丹期的修士,这真是匪夷所思。而且看他受过的那些伤,别说普通人了,就是普通的修士,只怕也早已死过好几回了。”
“你说得不错。”赵牧之点点头,说道,“先不提这个了,为师让你去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戴鹏脸上现出惭愧之色来,回答道:“弟子无能,让师父您失望了。”
“也罢。”赵牧之叹了一口气,看向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说道,“鹏儿,你有时间就多陪陪文儿吧。她现在的心情糟的很,唉,我实在是拿她没办法。过几日,还要带她去见掌门和诸位长老,要让她将那日发生的事情再说一遍,女儿家面皮薄,倒也着实难为她了。”
沉默了一下,赵牧之又道:“天色不早了,你且去吧。”
戴鹏行了一礼,便自离去了。
就在房间外二人交谈唏嘘之际,林君泽的身体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沉沉地昏睡过去了,感觉自己仿佛躺在了一片辽阔无边的大地上。他的身体慢慢融入了身下的这片土地中,无边大地化做了他的眼睛和耳朵。在这片土地上发生着的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听在耳中。但是和以前却又有迥然不同的感觉,他似乎听见有什么东西在轻声地哭泣。聆听了片刻后,林君泽终于瞿然有所觉,惊愕地发现那哭声,竟是来自他的心底。
原来如此。
林君泽在似真似幻中伸出手去,温柔地在脚下的泥土上抚摸着。那轻轻的哭泣之声竟随之消失不见了,他听见自己的心底传来一阵孩子纯真的笑声来。
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以前一直把你当作我的眼睛、我的耳朵来用,用你来伤害我的敌人。当我做这一切的时候都只是高高在上地站在你的身上。我从未注意到你的感受,而你却默默地帮我做着这一切,还一直帮助我修复受伤的身体。如今当我真正融入你之后,才明白了这一切。你也有你的喜怒哀乐,可是世人被蒙蔽的双眼和耳朵又怎能看到、听到你的种种心情呢?
来吧,让我彻底地融入你吧。林君泽心下忽道。
他便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这一念之间完全地陷入了大地之中。
而此时,无数微不可见的土黄|色光点,从四面八方往林君泽所在的房间疯狂地涌来。
走廊上的赵牧之并没有看到从他身边经过的那些土黄|色光点,但是突然躁动起来的天地灵气却让他的心中很是不安。他看着走廊外的天空,低声说道:“远儿,看这天,就要下雨了。”
而房间内,那土黄|色光点形成的漩涡,便将林君泽包裹在了其中。此时他的体内那碎裂掉的土黄|色圆球已然彻底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断旋转的土黄|色漩涡。无数的土黄|色光点不断向百炼堂飞来,最终都涌向了林君泽所在的房间。这些不计其数的光点在涌入他的身体后,分成了一大一小的两股。较小的一股把他受伤的身体修复了,较大的另一股则涌向了他的脑中,看起来不可胜数的土黄|色光点进入那个小小的漩涡后,却如泥牛入海一般,一下子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种情景持续了足有一个时辰之久,终于不再有土黄|色光点从远处涌来,百炼堂附近躁动的天地灵气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此时林君泽脑中的土黄|色漩涡,随着源源不断的土黄|色光点被吸附进来,转得越来越慢,体积也变得越来越小。
所发生得这一切,林君泽却并不知晓。此时的他在大地的怀抱之中,忽做披发高歌,欢快之情溢于言表;然又手舞足蹈,捶胸痛哭不已,如丧考妣一般。正像一个初生的婴儿一般,想哭便哭,想笑便笑。这一切举动都是融入大地之后,不可抑制想做的。他分明感受到了什么,然而只触摸到了一线,那扇大门终究没有打开。
过了片刻,林君泽玩得累了,便在大地的怀抱之中沉沉睡去了,亦如此时万籁俱静的大地一般。
第二天林君泽醒来的时候,发觉胸口所受的伤已经完全恢复了。他回想起昨晚如梦如真的那一幕,想起自己疯疯癫癫的样子,不由地感到有些好笑。
他跳下床来,双脚踩在地上的一瞬间,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心头油然而生。他“看到”了此时正站在外面走廊上的赵文。他不需要再刻意地去融入大地,将脚下的大地化做自己的双眼和耳朵,就能看到、听到房间外面的景象。原先他是用别人的眼睛和耳朵去看、去听,可是现在真正地融入大地之后,他却是用着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去看、去听,所以并不需要再刻意为之。
正是人本是人,不必刻意去做人。
林君泽此时更加清晰地感受着大地的律动,仿佛倾听着自己的心跳一般。他俯下身去,轻轻地抚摸着脚下的泥土。整个大地在他眼中,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一般。
过了许久,林君泽终于回过神来,便推开门来到走廊上。
赵文听到声响,转过头来,看见林君泽,像看着怪物一般,惊愕道:“小师弟,你……你又没事啦?”
林君泽点点头,回答道:“是啊,师姐,我没事啦。”
赵文不甘心地问道:“可是,昨天你不是伤得很重吗?怎么现在一下就好了?”
林君泽自然不会说实话,应付了一下,便糊弄过去了。
赵文沉默了片刻,不无伤感道:“小师弟,你倒是很快就没事了,但是玉成哥哥,只怕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受苦呢。”
林君泽一听,心中一下子空荡荡的,看着眼前的赵文,感觉一下子陌生了许多。
“师姐,你……”他小声地嗫嚅道。
“什么?”赵文问道。
“你……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个张玉成?”林君泽猛一咬牙,好似把自己的整颗心都交了出去,低声问道。
赵文一听,却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林君泽脸上一热,故作不悦道:“怎么了,难道我说得不对?”
“小师弟,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啊?”
林君泽始料未及,愣了愣,便结结巴巴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赵文脸上倒露出狡黠的神情,说道:“我才不告诉你呢。”
说完,她便跑了开去,只留下有些气馁的林君泽。
第四十九章 鲁厅议事(上)
几日后,赵牧之带着赵文和林君泽前往鲁厅。
到了鲁厅之中,有弟子恭敬地上前将赵牧之和赵文迎入鲁厅之中,而林君泽却被留在了门外。赵牧之似乎也早已知道这样安排的用意,便也没有多言。
林君泽站在鲁厅之外,等了片刻感到无聊,便将神识浸入脚下的大地之中,与大地进行进一步的契合。然而鲁厅之中的情景立刻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只见众位长老端坐在两侧。赵文则站在中间,眼眶也是红红的。陈润之和赵牧之则站在她的身畔,两人俱都阴沉着脸。但不知这鲁厅之中有何玄妙,林君泽可以看见其中发生的事情却听不见众人的声音。又过了有一柱香的时间,赵牧之领着赵文出来了。林君泽一见,连忙收回神识来。
这次却是赵文等在外面,而林君泽则被赵牧之带进了鲁厅之中。方一进入鲁厅,便有数道目光朝林君泽身上打量着。林君泽感到有些不自然,便低着头,也不言语,被赵牧之拉着直走到方才赵文所站的位置才停下。
“掌门,诸位长老,这便是老头我的小弟子林君泽。”赵牧之朝在座的众人抱一抱拳,说道,“你们有什么疑问尽管问他便是。我已吩咐过他,他所知道的一定会悉数如实相告的。”
林君泽站在中间,看上去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一般。
陈润之咳嗽了一声,先开口道:“那好,我便先问他一个问题。林君泽,你且先说说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君泽自然将那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说了,但是关于他用拳头打伤张玉成的过程只是简单而含糊地提了一下。自然是有长老不依不饶地询问他是如何能够伤到金丹期的张玉成的,林君泽只能推说自己也不知道,那名长老很不满意,但是在此的赵牧之和陈润之因为认定林君泽为古神后裔,自然有些不一样的手段,便对此疑点不是很上心。倒是对赵文和张玉成的对话过程,陈润之细细地问了一遍。
林君泽说完之后,陈润之沉默了良久,终于长叹一口气说道:“这件事到此为止,看来赵文和林君泽两位弟子并没有多大过错。倒是能从赶去的几位长老手中把那孽子劫去的那名紫衣人很值得我们警惕。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诸位长老请回吧。”
诸位长老便都告辞,各自回去了。
林君泽也随诸位长老一起出了鲁厅,这鲁厅中便只剩下赵牧之和陈润之二人。
陈润之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道:“师父生前一共收了三个徒弟,我是最小的,你和大师兄一直都很照顾我,我们三兄弟感情甚笃。细想来,我却是何德何能,若是淼之师兄还在的话,哪里能够轮到我坐到这个位置上呢。怎奈何天威难测,大师兄英年早逝,而牧之师兄你又一心沉溺于修炼之中,师父无人可选之下这才将这掌门之位传与我。天可怜见,给大师兄留下一子张初如,或许真是天意,初如在有了玉成和蒙儿之后,便很快随他父亲去了。我也是深以为憾,将玉成视同己出,一心栽培他,想等他长大了之后便将这掌门之位传给他。不想他此次却叛出了我百炼堂,实在是让我心痛难当啊!”
赵牧之一听,便也想起陈年往事,心下感概一番道:“是啊,想当年大师兄对我们照顾有加,现在想来仍是心怀感激。怎料想他却英年早逝,却叫人徒呼奈何。玉成这孩子,是我们看着他长大的。他表面上看起来顽劣无端,实则是心高气傲,敏感至极。他虽为大师兄之子初如贤侄的遗孤,却受尽欺负,现在想来却是你我的失误了。他自幼无父,倒是和我们家那个丫头同病相怜,两人也是相处得极好的。文儿从小也是经常受人欺负,这玉成比她年长一些,便处处护着她。他还要照顾自己的妹妹,现在想来,倒也真是难为他了。”
陈润之点点头,说道:“玉成长大的这些年,却正是你我冲击分神期的关键时期。他原本就极骄傲,受了别人欺负也不会和我说,自己咬咬牙便挺过去了。更何况那时我一心都在冲关上面,更加顾不上他了。他长期受人欺负,自然对力量有极强的渴望,也难怪他会选择威力最大的剑修。却也是我疏忽,对他期望太高,直接传给了他化生诀。这化生诀后期威力巨大,但前期进展却极缓慢,他一个小孩子又哪里能够忍受的了。
“不错,师弟你所言甚是。不过我们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把玉成找回来,要说他是叛出我百炼堂倒也不至于,只是小孩子心性,一时冲动罢了。回来之后让他面壁十年便是了。”
陈润之接口道:“诚然,但他却不该想把文丫头一起带走。”
赵牧之摆摆手道:“无妨,他和文儿的感情是极好的,比和蒙丫头的感情还要好。我想他不过是舍不得文儿,怕她再受欺负罢了。要说玉成这孩子怀了什么别的坏想法,倒也不会。”
陈润之沉吟良久,开口问道:“师兄你可知劫去玉成那人是何身份?”
赵牧之瞪大了眼睛,呼吸有些急促起来,他伸出左手,用右手在左手掌心划了几划,掌心里便显出两个字来。
陈润之的面色一下子凝重起来,不安道:“你真的认为……是他?”
赵牧之极不情愿地点点头,说道:“我们这几日护山大阵一直开启着,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到我百炼堂中,然后只一招便将数名元婴期的长老都击退,更重要的是那日你我二人都在,这紫衣人一来一去,你我丝毫未曾觉察到。试问除了他那诡异无比的鬼道功法,还有何人能够做到?”
陈润之一听,先是点点头,突然又摇摇头,说道:“你分析得很对,但是就算我们未曾觉察到,可是这等强敌来到,老头子肯定应该觉察到才对。”
“老头子或许根本就不在山上,到了他那种修为境界,或许早就下山寻那机缘去了。既然不在山上,倒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陈润之长吁了一口气,低声道:“可是他不是已经和大师兄同归于尽了吗?怎么却又活过来了……”
赵牧之苦笑一声,回答道:“当日他和大师兄一战,两人俱都受了极重的伤,后来大师兄不治而亡,他也一下子失去了踪迹,再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大家都以为他也伤重而亡了,没想到他现在却再次出现了。想必当年他重伤之际得了什么机缘,捡了一条性命。想来这也是天意,我百炼堂将不得安宁了。”
“并非只有我百炼堂,只怕鬼道得了此人相助,此界都不得安宁了。当年那一战实在是惊心动魄,以我现在这样的修为回忆起来仍觉得心有余悸。大师兄天纵之资,若是现在还活着的话,我们倒也无需对那人这么忌惮。”陈润之惋惜道。
赵牧之接口道:“师弟,有一件事我一直未曾弄清楚,却不知当问不当问。”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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