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用北遥话念出来就是雪豹的意思,战场上他的确名符其实,每次和海青狼摔角都是拼尽全力,真刀真枪地干。
角场就在拭剑王府的西北角,露天的yi小块泥地。现在地上满是积雪,这些大汉也不嫌冷,个个脱下上衣光着膀子,从地下抓起雪团往身上胳臂上搓yi搓,酒气冲天地嗬嗬叫唤。海青狼第yi个跳进角场里,张狂地跳跃着,摆了几个蔑视对手的姿势,萨朗嗷yi嗓子就扑了过去,揪住海青狼使出吃奶的劲往地下摔。
海青狼上身被萨朗制住,就用脚连使三个绊子,趁萨朗上下兼顾的时候拿住他的腰眼猛往前yi顿身,借自己身高臂长的优势yi下子就把萨朗摁进了雪地里。
萨朗把嘴里吃到的雪屑呸呸吐出来,粗喘着坐在地下盯海青狼看了半天,悻悻地吐出yi句:“我还以为王爷对那位星太后有多宝贝,原来也不过如此,看来yi晚上也没搞两次,怎么还这么有劲”
海青狼哈哈大笑:“你小子现在胆子越来越大,爷yi晚上搞几次你也敢管了丰博尔,传令下去,就说是我说的,这yi个月,哦不,两个月,不准萨朗近女色,有宽待徇私者,同罪共处。”
“王爷你这不是要萨朗的命嘛”周围的人哈哈大笑,“萨朗三天没有女人嘴上就得起火疮,这yi罚两个月,只怕他要欲火焚身而死”
只有丰博尔跟着起哄,朝海青狼yi拱手,笑道:“属下遵命,绝不宽待徇私,这两个月绝不准萨朗近女色。”
萨朗嗷嗷直叫:“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吗说错话了还不带人改的吗王爷和星太后鸾曲共谱夜夜笙歌比翼双飞狼才女貌,您yi夜御女无数百战龙威yi杆金枪大杀四方”
丰博尔勾住他的肩膀嘻嘻坏笑:“其实吧,萨朗兄弟你也不用太着急,没有女色,这不还有男色嘛,兄弟我绝不袖手旁观,回头就找两个美貌的小倌给你送去,包你满意。”
海青狼连连点头:“确实是个好意思,忠义两全,各不得罪,我说丰博尔,你现在越来越长进了我看就这样吧,回头就把你给萨朗送去,以你的姿色,想必萨朗不会不满意吧,哈哈哈”
丰博尔和萨朗对视yi眼,知道王爷现在敲打他们的用意,很有可能还是因为前次私自将决斗告诉征南王的事,只是这有些日子了,他怎么突然又翻起前帐来了
丰博尔心里yi忖度,凑近海青狼问道:“王爷,是不是征讨尉元膺的人选有消息了”
海青狼瞥他yi眼:“没有。”
“征南王爷今天怎么说我们青狼营这次可不能再落于人后了”
yi众青狼营勇士们正七嘴八舌地谈论着,海青狼派在兵部伺守消息的人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告诉拭剑王爷yi个让他等待了很久的消息。
反贼尉元膺以前朝皇子身份自居,纠结宵小顽寇兴兵作乱,朝廷第二次出兵征剿,老将关云山挂帅,帐下猛将云集,皇二子拭剑王海青狼带领他的青狼营负责后营粮草辎重,他的死对头平东王海昇却是担任了先锋官,意气风发地率部先行出征去了。
海青狼眼睛眯了yi眯:“消息准确吗”
手下点头:“绝对准确”
海青狼牙关紧咬,愣了好半天,扭头气冲冲地往内府里走去,丰博尔看看萨朗:“王爷今天早上不是去见过征南王了吗怎么又把这个功劳给平东王爷了”
萨朗摇摇头:“不知道,王爷yi定气坏了。”
海青狼确实气坏了,在手下面前还要保留yi点王爷气派,等回到卧房门口当啷yi脚就把门踹开。星靥刚醒,正坐在床边穿衣服,看见海青狼大步跨到桌边拿起茶杯就喝,不提防是新沏的茶烫得厉害,yi口水全吐了出去,手里的的茶杯猛地砸在地下,扬起脖子来厉声说道:“这谁沏的茶,存心烫死我是不是”
当啷yi声,三两个丫环和星靥都是yi震,海青狼看着她衣衫不整的样子,火气消了yi大半,走过去看看丫环准备好的衣服,拨拉拨拉,不满意地撇撇嘴:“给她穿厚yi点儿,yi会儿出门。”
“出门到哪儿去”外头下着大雪,这种天气,又是大年初yi,出的什么门
片刻之后洗漱完毕,海青狼让人把星靥的早饭备好带在马车上,拥着她离开京城,yi路向南行,去到二十多里地外他的yi处别苑。
这处别苑与星靥也颇有渊源,大燕国未灭的时候,这里是前朝书画大家沈佺期的居所,名叫献灵庄,而沈佺期唯yi的女儿沈梦心就是星靥的母亲。沈佺期在燕国国灭之前就病死了,子孙不善经营,两三年后就不得不出卖祖宅抵偿债务,之后国破战乱,也不知道怎么最后就落到了海青狼的手里。
海青狼不懂所谓婉约的美,献灵庄本来就历经战火,他到手之后更是大刀阔斧改动了yi番,把周周折折的曲径回廊折掉不少,假山石也挪了地方以免遮挡视线,增建了必不可少的角场。现在的这间庄苑,除了名称和几幢房屋还是旧时风貌以外,别的都大不yi样了。
星靥没有见过母亲,在心目中就把小婶婶当成了母亲,此刻走在白雪覆盖的献灵庄中,看着身边沉默不语的海青狼,她突然有了种很奇怪的感觉,多年以前,英武俊逸的父亲,是不是也曾经和母亲并肩走在这条青石小径上母亲因为难产而去世的时候,父亲又会有多悲痛当他在战场上身中数十箭惨死的时候,脑中最后yi刻想的究竟是他的亡妻还是懵懂无知的女儿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星靥轻轻地叹了口气,抬起手掌接住几片雪花,托在掌心里端详着,状似无意地对海青狼说道:“昨天晚上听你念的诗,能再念yi遍给我听听吗”
海青狼笑笑:“快别提这诗了,我大哥正为这个生我的气呢,连我的功劳也要硬扒了去让给别人。”
“喔”星靥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象是被北风吹得有点冻着了,她吹去掌心的雪花,把冰凉的手缩回袖子里去紧紧握住,“生气征南王爷为什么”
海青狼撇撇嘴:“谁知道呢,那首诗是他的宝贝。我大哥就是这样,和yi般的男人不同,喜欢的尽是那些诗啊曲啊画啊的,为了这么yi首破诗就跟我犯这么大别扭,真是气死人”
“破诗么”星靥看看他,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上也停了yi片雪花,“含烟惹雾每依依,万绪千条拂落晖。为报行人休尽折,半留相送半迎归。这首诗是我母亲做的,在我父亲上战场杀敌之前,写给他的送别诗。写诗的丝帕我父亲yi直保存在身边,战死沙场的时候,那块帕子就在他的怀里,染满了鲜血。”
“星靥”海青狼知道说错了话,抓抓脸,握住她的手,“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星靥笑笑:“我知道。只是,这首诗知道的人很少很少,征南王爷有没有说过,是从何处得知的”
“大哥有yi块旧丝帕,这首诗也是写在帕子上。”
猛地吹起yi个旋风,卷起yi团雪屑扑打过来,星靥的眼睛里迷到了yi点,赶紧低下头去用力揉眼。海青狼抓住她的胳臂不让揉:“我吹吹,吹吹就好了。”
星靥向yi边躲让,眼睛难受地yi直在眨动。海青狼握惯刀剑的大手捧住星靥的脸,指尖轻轻把眼皮扒开yi点,温柔吹出yi口带着香冽酒香的气。
“好些了没有”又吹yi口,他低下头笑问,星靥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她笑着点点头:“好些了,好些了”
时迈不停,挥手如振素
第十五章
在星宿海的那几年里,yi到北风吹起的日子小婶婶和星靥就开始为取暖犯愁。雪原上又冷又荒,没什么草木,生火全靠拨发下来的柴炭。柴炭千里运送而来,再经过层层盘剥,真正到她们手里的连说好的yi半份量也没有,为了省着点用,每天晚上她和小婶婶早早地就钻进被窝里,厚厚地压上三层被子,两个人偎在yi块取暖。
星靥不知道北遥皇室的规矩是怎样,只是觉得很奇怪,好端端的,海青狼这位二皇子怎么在大年初yi这yi天跑到京城外头的别苑来,已经住了两天还没有要回去的意思,yi副要在这里住上好几天的样子。他只穿了件淡蓝色的单衣,搂着星靥靠坐在烧得热腾腾的炕上,这样子紧紧偎依的感觉让星靥觉得很熟悉,莫名地亲切。
海青狼手背上的鞭痕还是很刺眼,红红肿肿的,已经愈合的伤口在今天摔角之后又撕开,结了层新痂。星靥用手指在伤口附近的皮肤上轻轻抚了抚,轻声说道:“还疼不疼你的父皇,他怎么这么凶”
海青狼笑:“他人如其名,枭獍之徒,哈哈哈”
“别这么说。”
“这不是我说的,是我母后说的。”
“哦”星靥有些不解,海枭獍和舒皇后两情相悦情深义重的事迹已经传进了燕国的深宫,舒皇后怎么会这么说自己的丈夫
“当年你们燕国皇帝不放心周围诸属国,要求各属国送皇子皇孙到燕国京城为质,当时父皇还只是个偏居北遥边境的普通皇子,别的皇子都躲避不及,只有父皇高高兴兴地把大哥送去了燕国。母后百般劝阻都不行,她伤心欲绝yi病不起,很快就”海青狼顿了顿,“大哥那时候只有十四岁,他去了燕国,没能回来送母后最后yi程,到现在还深以为憾。”
海青狼长出yi口气平复下情绪,怀里的星靥yi动不动地垂着眼帘,有点象是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睡着了,过了好yi会儿才眨动着眼睫,似笑非笑地看了海青狼yi眼:“原来是这样”
海青狼笑笑:“不说这个了。说说你的事,你在皇宫里的那几年,都过得怎么样”
“我”星靥笑笑,“我在宫里的时候年纪还小,无忧无虑地,什么也不懂,不愁吃不愁喝,也就这么过来了。”
“你的小婶婶yi直陪着你”
“是啊,要不是小婶婶,我也许早就死了。不是死在太冲城被攻破的那yi天,就是死在离京去北方的路上,又或者,死在星宿海的冬天里。”
“我遇见你的那yi天,你yi个人跑到雪原里去做什么还哭成那样”
星靥脸上红了yi红,说不出口。海青狼眉梢yi挑:“还有你身上那些是不是有人欺负你谁爷活撕了他”
星靥垂下头,低低地说道:“董国舅。”
“那个孙子”海青狼恨恨地yi拍身下的坑,“yi刀劈死真是便宜他了,你放心,跑得了和尚跑不庙,我会给你出气的”
“不要错待他的家人。”星靥无奈地摇摇头,“赵国公主尚董国舅也是被逼无奈,现在董国舅死了,公主在星宿海的日子不知道有多难过,你千万别再难为她。”
海青狼沉默了yi小会儿,说道:“那个赵国公主,在董国舅死的那天夜里,来向我自荐枕席。”
星靥的身体震了yi震:“是么”
“要说她的长相身段,比你还略胜yi筹。”海青狼审视着星靥的侧脸,“想来她现在的日子,不会有你想象中那么难过。”
“别这么说她”星靥抿紧嘴唇,满脸哀意,“你没过过饥寒无依的日子,你不知道她的难处。人有时候为了活着,要付出比死还大的代价。”
海青狼长长地哦了yi声:“比死还大的是什么样的代价”
星靥看着他的眼睛,久久地,柔声低问:“你问我”
海青狼眼睛猛地眯了yi眯,太阳岤上有yi个明显的跳动,他抬手抚住星靥的下巴,视线在她的眼睛c鼻梁c嘴唇上游移:“小酒窝,有句话叫做狗嘴吐不出象牙,不知你听没听说过”
星靥的下巴被他捏得渐渐有点痛,她摇头:“没听说过。”
“怪不得”海青狼咧开嘴夸张地yi笑,“以前没听说过,现在就好好记住。你这张小嘴,有时候让我很欢喜,有时候又恨不得拿根针给它缝起来”
星靥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两下,海青狼嘴里粗粗地用北遥话嘀咕了yi句,然后看着星靥不解的眉头,拉着她从炕下跳下去:“闲着也是闲着,跟我去舒散舒散筋骨。”
海青狼平时到献灵庄来的很少,这次来得又很突然,不过这里陈设用度yi应俱全,下人们紧紧张张地yi通收拾,很快准备好了王爷下榻,但也有些疏忽的地方。
海青狼领着星靥在献灵庄里转悠的时候看见了不知哪位下人的孩子堆的yi个小雪人,拭剑王爷玩性大发,带着星靥跑到这个雪人旁边,要来锹锨,要在旁边堆个大大的雪人。
星靥不是困居深宫的太后,在星宿海的那几年里,堆雪人是她和几个同龄小姑娘最常见的娱乐活动。星靥干别的不行,堆雪人是yi把好手,她虽然瘦弱,使起铁锹的熟练架势让yi边站着看的下人人都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这位大名远扬的星太后怎么玩起来也和自家王爷yi样的野。
海青狼不让下人插手,就他和星靥yi起先用锹把干净的雪堆在yi起,再用锹背拍紧实,两个人有商有量地这边补yi点,那边修yi点,很快就在小雪人旁边堆出了yi个比星靥还高的大雪人,剩下的工作就是滚个雪球当人头了。
星靥先攥了个雪团,在雪地上推滚几圈粘住雪屑,很快雪球越滚越大,她呵着冰冷的手站起来歇了yi会儿,继续向前滚。海青狼蹲在雪人边用小铲仔细修形,天冷,蹲得又久了,站起来的时候腿脚发麻,哎唷哎唷yi阵叫唤,星靥扶住他:“还我木瓜钱,急急如律令。念七遍。”
海青狼揉着腿,狐疑地看着她:“什么玩艺”
“治脚麻的验方,你念就是了。”
海青狼半信半疑地把这句话念了七遍,再摸摸腿,好象是好了yi些:“这哪儿来的验方鬼里鬼气的”
星靥脸上黯了yi黯,笑道:“这是我在栖云岛的时候跟那里人学的,很管用。”
“嗯,倒是管用”海青狼活动活动脚,把星靥滚好的雪球放在雪堆上,星靥从地下找了几颗石子安在雪球上当眼睛鼻子嘴。拭剑王爷满意地退后yi步看着,哈哈大笑,“不错,不错你们看,是不是很不错”
侧头看向下人们,却看见了站在人群后的yi个高大身影。海青狼拍拍手上的雪屑,拉住还在忙碌的星靥。
星靥也转头看过去,征南王海苍狼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正在看着忙碌的她和海青狼,负手沉默不语。她立刻垂下头去,把两只手背在身后,掸拍着上头的雪屑。yi边有下人拿来披风给王爷和星靥披上,她侧行两步,抱着手炉站到了yi边。
虽然还是在节里,但因为要出兵围剿尉元膺,京城里有关各部司已经忙成了yi团,拭剑王爷海青狼却称病缩在京郊别苑里头,皇上已经露出了不豫的意思,海苍狼派了好几拨人过来叫他都叫不动,无奈之下,只得亲自过来yi趟,开导开导这个不懂事的弟弟。
yi来就看到他玩得正欢,装病就是这么个装法,也不怕传到父皇耳朵里
海苍狼暗叹yi声,不让自己注意避走到yi边的那个瘦削身影。他越过众人走到海青狼身边,看着弟弟浑不吝的样子,又是气又是笑,摇头笑道:“我只说了你yi句,这么几天气也该消了吧,嗯”
海青狼握拳捂在嘴边用力咳了几声:“皇兄说的什么我这病了好几天,咳咳,咳咳咳”
“怎么好端端地就病了”海苍狼挑眉,“得的什么病哪位太医来请的脉方子呢药按时按量吃了没有”
海青狼又咳了几声:“焐yi焐,发发汗就好了,不用吃药。”
海苍狼左右看看:“就在这雪地里焐汗”
海青狼脸上yi红:“嗯嗯,啊不是要出兵西南了么,大哥你怎么有功夫跑到我这里来”
“原来你也知道要出兵了”海苍狼的声音顿时有些肃然,“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这个督粮官都还在焐着汗呢,我又何必着急”
“我病了,出不了兵督不了粮,大哥你另派贤能吧”
“还犯着别扭呢”海苍狼摇摇头,“也罢,只要你今天跟我说yi声,往后再也不想领军上阵,我就准了你的病假。”
“大哥”海青狼气鼓鼓地把手里的小铲往地下yi扔,“你也知道我想领军上阵,为什么回回都派我这种差使海昇那小子为什么回回都有硬仗打我青狼营的弟兄们都憋多久了好不容易盼到要用兵了,你还是让我督运粮草知道外头都怎么说我这个二皇子怎么说我这个拭剑王”
海苍狼俊美的脸上闪过yi丝黯色,他沉声说道:“原本这次,我是想让你上阵历练yi番,是父皇把你的功劳拦下来的。”
“我找父皇说理去”海青狼哇哇大叫,海苍狼伸臂拦住冲动的他:“我问过父皇了。他说这是他答应母后的,母后临终前说过,我已经身处险地,无论如何也要保你yi生周全。青狼,好好听父皇的话,别犯浑,收拾收拾这就跟我回京城去。”
海青狼心犹不甘,但在大哥深深的注视下,还是颓然yi声长叹,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回卧房里。
星靥跟着海青狼走回去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身后那两道灼热的视线。这个海苍狼,这个征南王,这个手里有那块丝帕的人,这个长相与元膺yi般无二的人
这yi切,又是怎么回事
海青狼坐在炕边垂头生着闷气,星靥想了想,走过去蹲在他身边,抬头看向他:“征南王爷说出兵你要去打仗了”
“我没仗可打”海青狼没好气地说道,“这辈子我都要缩在父兄身后,做个永远出不了头的帮闲王爷了”
星靥不太懂这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海青狼看着她姣美的面庞,突然心中yi动,握住星靥的手,沉声说道:“小酒窝,我知道你是骗我的。你告诉我握奇经,我就告诉你尉元膺的消息,怎么样”
伤离意绪,事与孤鸿去
第十六章
那yi年她刚七岁,莫名地就离开了流放的栖云岛,莫名地就成了皇后,莫名地又成了太后。困居深宫,所有的人都看着她,不让她离开玉台宫yi步,只有夜半无人的时候,才能偷偷溜到灵掖湖边坐yi会儿,想思念想倾诉,不知道该思念谁,又该向谁倾诉。
三月春柳竞发,玉台宫前灵掖湖上的风里满是轻扬柳絮,yi蓬蓬yi团团,飘拂在她的膝前。从柳荫里走出来的修长少年垂手而立,站在月光正好能侧照着他面颊的地方,低头对她柔声笑语:“月色这样好,你怎么哭了。”
月色这样好,就不应该哭么这月色再好,也不属于她。属于她的只有玉台宫那块巴掌大小的地方和宫墙里巴掌大小的天空,她每天象是坐在井底,呆呆望着头顶上永远触摸不到的自由。
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呆呆地继续哭着,看着他蹲下身,用手指勾去她腮边的泪水。月光下他的脸颊是那么俊美,美得让星靥觉得自己这是在做梦,yi场美梦。
元膺的消息
星靥定定地看着海青狼,突然有点害怕从他嘴里听到这几个字。元膺元膺如果有可能,星靥但愿从来没有遇到过那个陪伴她渡过了四年寂寂深宫生活的少年,这样她就可以坦然地面对海青狼,面对这个把她从星宿海雪原上拯救出来的北遥男人。
在海青狼的视线里垂下头,星靥笑笑,笑声很低:“我说过,握奇经我确实只知道那么多,为什么不相信我”
海青狼皱皱眉:“那么你告诉我,有谁知道完整的握奇经”
星靥摇摇头:“我记不得是在什么地方听到的那yi小段,也不记得有谁知道完整的,也许是很小的时候听我们星家人说的吧,不过现在他们都死了。”
海青狼五指用力,握得星靥有点疼:“你既然知道我们北遥人yi直在找握奇经,应该也知道它对于北遥的意义。小酒窝,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也不是在吓你,私自隐瞒你知道握奇经的事,我已经犯了死罪,你最好老老实实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星靥看着海青狼凝重的脸,迟疑着轻声说道:“死,死罪”
“父皇的三弟,我的三皇叔,就是因为殆误战报错失了yi次找到握奇经的机会,被夺爵后赐死。你说我这个是不是死罪”
星靥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嘴唇哆嗦着说道:“我,我,我确实只知道那么多,不过”
海青狼眉梢yi挑:“不过什么”
星靥顿了很久,说话的声音更低:“没什么”
“说实话”
“真的没什么”
“小酒窝,我现在宠你,不代表你就可以忘了自己的身份”海青狼沉下声音,眼神也变得凌厉了些。
星靥深深吸yi口气,看着海青狼的眼睛说道:“你先告诉我尉元膺的消息。”
海青狼脸上窜过yi丝怒意,笑了笑,说道:“尉元膺现在正纠集yi帮燕朝的散兵游勇在西南大山里占山为王,朝廷这次出兵就是前去清剿,估计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看到他的人头高挂在太冲城头了。”
星靥脸色白得象纸:“西南大山里”
“我知道的都说了,现在该你告诉我握奇经到底在哪里”
星靥愣怔地垂着头,半晌轻声说道:“有个人,也许知道握奇经的下落”
“谁”
星靥沉默得太久,让海青狼完全失去了耐性,他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语气森严无比:“说,到底是谁”
星靥有些痛悔又有些无奈,咬咬牙,说出了三个字:“缪太后”
“她”海青狼深深皱起浓眉,“怎么会是她”
“具体缘由我不清楚,不过我在皇宫里的时候,曾经有yi次无意中听见缪太后和小婶婶的对话,缪太后用我的性命威胁小婶婶,让她不要乱说话,小婶婶当时说了yi句,就算你知道了收藏握奇经的地方,也没办法单凭yi已之力拿到它,更别说是把它带出宫去。”
海青狼霍然站起:“你是说,握奇经现在就在宫里”
海苍狼前脚刚回到王府,后脚就有人来报,拭剑王海青狼求见。海青狼yi头yi脸的雪,冲进书房里对着征南王府的下人yi通指手划脚:“下去,全下去”
海苍狼理着刚换上衣服的袖子,淡淡地瞥他yi眼:“又跑到我这里来撒野”
海青狼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才把从星靥那里听来的事情说了出来,果然海苍狼yi听见握奇经这三个字就从椅子里站了起来,看着弟弟,半天说不出话来:“你是说,这些是星太后告诉你的”
海青狼点头:“大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具体的情形星靥也说不太清,只知道握奇经被藏在宫中某yi处,战火之中被损毁了也说不定。还有那个缪氏,yi时之间,我也想不出对付她的法子。”
海苍狼慢慢地坐回椅子里,审视地看了弟弟yi眼,低声说道:“你就这么相信她说的话”
海青狼挑眉:“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海苍狼笑着耸耸肩:“她毕竟是前朝余孽,你就没有想过他这是在骗你”
海青狼想了想,摇摇头:“应该不会,这些不是她主动告诉我的,是我逼出来的。”
海苍狼笑意加深:“逼出来的话就更不可信了。”
“用别人逼她也许不可信,用这个人逼她,她应该不会说假话。”
海苍狼心中yi动:“哦什么人有这么大的作用”
海青狼自嘲地笑笑:“前朝皇子,我们这次出兵围剿的对象,尉元膺。”
海苍狼的牙关死死地咬在了yi起,他十分不自然地弯了弯唇角:“有趣,呵呵,怎么会是尉元膺”
尽管心里十分不情愿,几天以后,海青狼还是听了哥哥的劝,领着星靥进宫向姨妈舒贵妃辞行之后,这就准备出京前往关云山将军帐下听令,随大军进发西南清剿尉元膺。
舒贵妃的椒兰宫里正好坐满了闲来无事的后宫妃嫔们,yi帮女人聊着聊着,话题就集中在了唯yi缺席的缪妃身上,这种变节再嫁的女人狐媚祸主,偏偏又生得美若天仙,深得皇上宠爱,不免也就成了后宫的公敌。只是这两天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突然生起了病,病势汹汹,已经卧床不起了。这真是大快人心啊
舒贵妃听着这些人的议论,始终微笑着不作置评,只是在宫女前来禀报说拭剑王爷已经进宫了之后,她才淡淡地让这些女人离开。
海青狼yi进宫就被御书房的人拦住,不知道父皇找他是不是又要挨骂。星靥没名没份没品没级,她yi个人到椒兰宫去又怕尴尬,海青狼就让下人领着她还到祥景宫去呆yi会儿,等他完事了过去接着yi起去见舒贵妃。
星靥走在后宫里,正好和刚从椒兰宫离开的女人们擦肩而过。她和缪妃身份类似,周围看着她的视线里各种情绪都有,好奇c鄙夷c痛恨。她视若无睹地垂着头,不语不停,周围的女人里有心中不忿想说她几句的,但yi想到海青狼的蛮野性子,也都闭紧了嘴,不敢吱声。
星靥加快脚步,象是急于逃离这些女人似地,疾步赶到祥景宫,跨进熟悉的宫门,她这才长出yi口气,对身后跟着的人说了yi句你们在这儿等着吧,便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走进那间仍然空着的东厢房,星靥回头四下里望yi望,小心地关紧房门,插上了门闩。
星氏yi族统军多年,族内情报传递的方法自成体系,其中最为浅显的yi种方法就是取五棓子c蓖麻子c杜仲末以及白矾少许研细,再加入部分黄丹,浸水后以笔蘸之书于白纸或白壁上,等水干透,全然看不见字迹。再拿青矾水往白纸或白壁上yi喷,字迹立现,再干时,踪迹全部消失,这样即使来不及销毁信件,也可以达到保密的目的。
星靥从拭剑王府里出来的时候身上就带了yi块浸过青矾的丝帕,刚才在来的路上抓了yi把雪团在手心里,用雪水浸透丝帕,往东厢房门后头角落里的yi块墙壁上轻轻按去,立刻有几行小字显现出来。她飞快地看了看,脸色yi阵红yi阵白,两只手也死死掐紧,双腿无力,扶着墙壁慢慢地蹲了下来,喘了好yi会儿气,才有重新站起来的力气。
星靥靠着墙壁站着,用手往墙上扇风,好让字迹快yi点干。泪水就在她的眼眶里打着转,她不敢哭,生怕哭红了眼睛让海青狼发现。
门框上响起的敲击声让星靥吓了yi大跳,没想到海青狼这么快就来了,她慌张地看过去,墙上的字迹还有些没干,可是第二次敲击声再次响起,星靥定定神,伸手拉开门闩,打开房门,站在门口肃然看着她的,却是海苍狼。
鼓催歌送,芳酒无人共
第十七章
星靥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用手掩住了差点儿逸出口外的尖叫。海苍狼站在门槛以外静静地看着她,良久良久,沉声说道:“你不该把握奇经的事告诉青狼,更不该告诉他缪妃也知道,他生性鲁直,你这样会害了他。”星靥yi动不动地站着,海苍狼象是微微地叹了yi口气,声音放得轻柔了些:“也会害了你自己。”
海苍狼的相貌比弟弟秀美了很多,身形虽然也很高,但看起来没那么魁伟,显得瘦削了些,但是星靥曾经被他的双臂拥抱过,知道那副身躯里蕴含的力量有多大。夹着雪花的风吹在廊上,越过海苍狼的肩头落在了星靥的发间,他背光站着,看着她清瘦的脸颊,想也没想就抬起手来,帮她拂去了发丝里的雪花。
站在昔日的玉台宫中,吹着透骨凉的北风,星靥觉得自己又开始有错觉。又也许不是错觉。这张脸,这个人,这双眼神。海苍狼手指在她发丝间拨弄,温热的手心就在她腮边,这种蛊惑她无力抗拒。
“元膺”
这声呼唤之后,海苍狼的手顿了yi顿。
“元膺是不是就是你”这句话不知道该怎么问,尉元膺和海苍狼,明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可他们偏偏又象是同yi个人。
太荒谬了星靥咬着嘴唇,既无奈又期盼地看着海苍狼。他的手指在她右边的耳垂上停住,看了看上头悬着的yi只小耳环,弯起唇角笑了yi笑。
星靥自幼家破人亡,流放到栖云岛之后吃饭穿衣都很困难,谁也没有多余的心思考虑装扮自己。直到接到圣旨要上京当太子妃了,小婶婶看着钦差送来的yi大堆首饰,这才醒悟过来,要给星靥扎个耳洞。先用两粒绿豆yi前yi后把耳垂搓得薄薄的,再用烧得很烫的针扎。星靥怕疼,小婶婶下手的时候哭着喊着躲,两只耳洞都扎歪了,右耳的高左耳的低,戴什么样的耳环都觉得长度差了yi截,元膺最爱拿这个取笑她。
她屏住呼吸等待着,海苍狼却只是笑笑,便垂下了手:“尉元膺乃是国之逆贼,星太后怎么将我误认成了他我和他,长得很象么”
星靥无言以答,只有看着他。海苍狼意味深长地与她对视,缓缓说道:“安份守已些,若是被我知道你心里在动什么别的念头,我不会放过你。”
他说完,微笑地转身离去,星靥重重地喘息着追出去两步:“我知道你就是元膺你骗不了我”
海苍狼的脚步停住,星靥象是找到了yi线希望,又向他走近yi步:“世上不可能有这么相象的两个人你就是元膺,对不对对不对”
海苍狼慢慢地转过身,眼光里多出了些让星靥害怕的光芒:“青狼好不容易找到个顺心的女人,我原本不想对你怎么样。”
星靥眉梢眼角里全是眷恋,她的喘息声里也带了些泣意:“趁的是你对不对我知道,我知道”
海苍狼咬咬牙,摇着头说道:“你既然这么执迷不悟,也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星靥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欺身而上的海苍狼用力拥进了怀中,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潮水般奔涌拍打,让她神思恍惚得几乎忘了自己是谁。
海苍狼丝毫不吝惜自己的力气,抱住星靥狠狠抵在了墙上,把星靥挤压在他修长有力的身体与墙壁之间,带着怒意的嘴唇准确地吻住了她的惊呼声,辗转碾压,笨拙地吮吻着啮咬着,两只手也放肆地游走在星靥的身体上,粗鲁不堪地在她胸前与两腿间揉捏。
星靥疼得眼泪yi下子就下来了,她近在咫尺地看着海苍狼双眼里明显的痛苦与不舍,呜咽着想要摆脱他的困缚。可是这个男人太有力太强悍,无论星靥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得到yi丝yi毫的自由。
他的舌尖甜美至极,清冽得象是栖云岛上yi种用水果酿的清酒,星靥被迫张开嘴,灌进他汹涌的激情。她的眼神有些迷乱,心智也有些迷乱,不知道海苍狼这是怎么回事。
重拳击打在人体上会发出沉闷且巨大的响声,海苍狼被突然出现的yi只大手扳住肩头从星靥身上拉开,被人yi拳打得仰面飞了出去,当当当连退数步跌坐在地下,yi手撑地,yi手手背轻按嘴角,眼前yi阵发黑,嘴里满是腥意。
海青狼把星靥抱进怀里,怒不可遏地用手指着坐在地下的海苍狼:“大哥,你在干什么”
跟着拭剑王爷的下人们吓得脸都绿了,这哥俩从小感情好得不得了,怎么今天为了yi个女人打起来了可海青狼发怒的时候没人敢上yi劝,有机灵的赶紧跑出去喊人去了。
海苍狼什么也不说,慢慢地从地下爬起来,中拳的左边脸颊上明显地隆起,唇角还有yi丝血迹。他看了星靥yi眼,推开双眼冒火的海青狼,自顾自向楼梯走去。走出三五步,征南王海苍狼站住,半侧着脸回头对海青狼说道:“我这是为你好,你别怨我。”
这话说得突兀又奇怪,海青狼立刻回过神来,大吼yi声:“大哥”
海苍狼笑笑,走下楼去。星靥的嘴唇被海苍狼吻得生疼,唇舌上还满上他留下的味道。她倚在海青狼的怀抱里,也明白了过来。原来对他来说是这么轻松的yi件事,yi个吻,就足以除掉她,消除弟弟身边的隐患。
海枭獍只有两个儿子,做为yi名帝王,他是决然不能容忍兄弟阋墙。海苍狼为了个女人捱了海青狼yi拳,星靥就必死无疑,这远比他自己动手杀了星靥还要保险,还要万无yi失。
海青狼脸色有点变,拉着星靥大步向楼下走去,脚步越走越快,星靥要小跑着才能跟着他。
祥景宫在皇宫深处,走到灵掖湖边的时候,几名太监闪身出现在了青石甬道上。海青狼脚yi下顿,下意识站在星靥面前,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这几名太监都是北遥国君海枭獍身边的人,为首yi名是侍候了多年的老仆,他躬着身子,嗓音尖细却不怎么讨人厌地微笑道道:“启禀拭剑王爷,皇上有旨,请您速往御书房yi趟。”
海青狼脸涨得通红,咬牙道:“我刚才从御书房出来,父皇怎么又找我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老太监呵呵地笑了:“王爷真会说笑,皇上与您相商的都是军国大事,老奴怎么有资格过问。皇上宣得急,还请王爷快些前往吧。”
海青狼的手里全是汗水,手心却冰凉。星靥看着他英俊的侧脸,柔声说道:“你快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星靥”海青狼拧眉低吼,星靥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微笑着朝他摇了摇头:“你去吧,我没事的。”
海青狼无计可施,久久地看着她,咬牙说道:“我不去”
星靥急道:“你别发疯了皇上宣召怎么能不去”
他安然地yi笑:“看来只好故技重施了”,他说着转过脸去,对那名老太监说道:“合而为yi,平川如城。散而为八,逐地之形。你去把这句话告诉父皇,就说这是星氏说的,儿臣和星氏在这里恭候父皇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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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靥被送进了椒兰宫,交给舒贵妃看管,而海青狼被他那个易怒暴躁的老爹派人五花大绑捆去了御书房。星靥yi步三回头,看着海青狼倔犟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忍了半天的泪水才缓缓滴落。
舒贵妃当然知道了yi切,不过对星靥没有流露出yi丝不满的意思,反倒是比上yi次更加温柔体贴地对待她,派人立刻收拾屋子,还找了几件新衣服给星靥换上。
星靥的心思全都在被捆走的海青狼身上,在温暖如春的椒兰宫里坐立不安,舒贵妃虽然也焦急,不过海青狼从小顽劣,长到现在也不知道被海枭獍教训过多少次,所以她不象星靥那么担心,拉她坐在身边,柔声笑道:“yi顿打肯定跑不掉了,不过青哥儿皮实,扛得住打,你别太担心了。”
星靥握住舒贵妃的手:“王爷上次在云州受的伤还没有好,马上又要出征,万yi打狠了”
“打狠了也只好怪他自己,谁叫他不懂事,成天惹皇上生气”
“娘娘去劝劝皇上吧”
舒贵妃苦笑:“我去yi点用也没有,皇上本来就不是人能听劝的人,以前青哥儿挨打的时候我去劝过,结果只有打得更凶你放心吧,给皇上打yi顿出出气,过两天也就好了。”
星靥擦擦眼泪,点点头,如坐针毡地等着海青狼的消息。过不了多yi会儿椒兰宫的太监飞奔回来送信,拭剑王对皇上言语多有顶撞,皇上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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