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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部分阅读

作品:大宋金手指|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3 03:15:20|下载:大宋金手指TXT下载
  再加上重伤不能动弹的,我估摸着应该干掉了五千……只多不少!”

  忠义军也是厮杀惯了的,田解虎与武权知道,那些被遗弃在战阵之上的蒙胡,十之八九是活不了的。而且他们在拖抱自己阵亡士兵与伤员之时,也没少给还有一口气的蒙胡补刀。

  “好了好了,继续。”听得护卫军司号手用唢喇吹出的尖锐声音,吴房骂了一声,然后推开那个医务兵:“老爷继续杀敌去了,过会再来寻你们说话,你们几个都听好了,给老爷好生活着!”

  武权也是条二十啷铛的汉子,听得这话,忽然忍不住又想掉泪。

  “端的是条汉子!”田解虎赞了一声,又骂道:“奶奶的,若是老子年轻十岁,死也要入流求护卫队。”

  “不入护卫队,一样可以与蒙胡厮杀。”武权冷声道,握紧自己的狼牙棒。

  “你小子别给我乱来,蠢材,军法,军法,不得军令,你若是擅自出击,便是蒙胡杀不了你,李参领也不会放过你!”田解虎按住他的手,小声道:“要杀蒙胡,得用脑子,瞅准机会,你小子向来机灵的,怎么这时犯浑……”

  他话音未落,奔雷般的马蹄声起,紧接着他们背后的大炮开始怒吼,将一枚枚炽热的火球喷射向前方,在蒙胡前进的道路之上,种下一朵朵死亡之花。

  铁木真眯着眼睛,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幕。

  刚才在大帐中,他将自己多余的欲火都已经发泄出来,他原本以为,当他出来的时候,胜利已经莅临,然而让他失望的是,两个万人队先后出击,只是摧毁了宋人的壁垒,他出来后指挥的第三个万人队破坏了宋人的部分铁丝网,离取得彻底胜利还有些距离,而他自己的伤亡已经过了五千。

  这还不包括双方混战中死去的裹挟而来的平民百姓。

  他虽然年老了,但看远方还看得很清楚,被突破了壁垒与铁丝网的宋人并没有动摇,在铁丝网后面,一辆辆大车又组成了新的阵地。

  “伎俩倒是不少,不过……”他冷哼了一声。

  “你们怎么了,你们不会打仗了么?”他扫视着自己的万夫长们,他们当中有些人已经年迈,但也有象史天泽这样年轻的。他有些轻蔑地指着台庄:“宋蛮倚仗的就是火炮和那些小把戏,你们征服过几十个国家,无数的武士,难道说要被这些小孩子的把戏挡住吗?”

  “不!”万夫长们呐喊。

  “那还待什么!”铁木真一连点了三个万夫长的名字:“去吧,给我拿下宋蛮子皇帝的头颅,还有他的皇后,我正需要一个妇人为我暖脚!”

  李全混杂在人群之中,听得铁木真这话,突然有种极奇怪的想法。

  大宋天子的皇后若是杨妙真的话……铁木真只怕不可能抓她来暖脚,吃她一枪才有可能吧。

  三个万人队轰然而出,这一次是决战的序端。

  李邺脸色铁青,骂了一声“狡猾”。

  他不怕蒙胡人多,他甚至巴不得铁木真一次性将所有人都派出最好。虽然他只有不到两万人,铁木真得到的密报中,这一不到两万人中大半还是忠义军改编来的辅兵。但实际上他早就用船将来自流求的援军调了过来,替换走部分忠义军,他如今手中有护卫队战兵超过一万,这么多流求战兵聚于流求之外,这还是第一次。

  他不是不能调动更多的士兵,虽然流求军力有限,但忠义军、真德秀的两淮军,都已经到了他指定的地方,但是他不愿聚集太多兵力。若是聚集的兵力过多,铁木真觉得野战吃掉他很困难,便会采用草原强盗惯用的马蚤扰伎俩,甚至将他围住不攻,主力去清扫京东的忠义军,再渡河与真德秀的两淮军交战。那样的话,即使他这里能胜,大宋所受的损失也会极大,京东、淮北、淮南,都将为战火所蹂躏。

  现在他就是饵,让铁木真觉得,只要加把力气,就可以一口吞下。只有这样,铁木真才会抛弃草原强盗最拿手的战术,在他选择好的地方,与他进行决战。

  可是即使是这种情形之下,铁木真仍然不肯一次性投入全部兵力,而是选择让李邺最为痛苦的磨磨战术,一点一点地磨损流求军的实力。李邺心中明白,虽然现在为止,流求军所造成的伤亡数量远大于自己的战损,但这是因为壁垒、铁丝网、大炮等诸多方面的结果。随着战斗持续时间的增加,他兵力不足的弱点会越发的明显,医务兵再强大,却无法回复在剧烈战斗中损耗的体力。

  累也能将他们累死。

  徐州,屯田使府邸。

  “再探!”

  刘全捏着拳头,断然下令道,他面前的斥候脸上尽是汗水,看上去极疲惫,闻言之后行礼,默默退了出去。

  就在李邺被“包围”在台庄之时,一支金国军队突然出现在徐州面的龙城,原本此处流求有驻军防守,为了对会蒙胡的缘故,李邺将此地的军队尽数调回,故此金国军队进驻龙城时,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虽然此时龙城几乎是一座空城,不过这也意味着徐州的西方已经没了任何屏障,只需一日功夫,金国的这支军队便可兵临徐州城下。

  刘全得到这个消息时,心中一冷,这才猛然想起,虽然金宋已经有盟约,但两国之间,背盟弃信之事三番屡次,再多这一回,也算不得什么。宋国失了徐州,不过是失了北窥中原的跳板罢了,对金国而言,这徐州更是保护中原腹地的门户。如今蒙胡大举来犯,金人若不举兵前来夺徐州,那才真正奇了。

  金兵已经推至距徐州城不足十五里处,斥候去了几回,目前探得的消息是,率领这支金兵前锋之人为紫徽军都统完颜彝,军力不多,一万五千余人。其后大部为金国平章完颜合达,有军八万人。

  若是放在往日,这不足十万人,根本不放在刘全心上,但如今徐州城中剩余的是战力不足的忠义军部,数量也不过万人,金人若是大举来攻,凭这不足万人,如何守得住徐州!而且战端一起,徐州这半年的建设便尽数化为乌有,天子官家与真德秀的赌约,已经无须三年便有结果了。

  “当如何是好?”他心中想道。

  一九零、十里寒光映血衣

  “这雨倒越发地大了。”

  赵与莒看着天空,滚滚的雷声象是万马奔腾,电光象是兵刃上的反射,而卷地风则似乎夹杂着杀戮中的惨叫。

  他的心情非常烦闷,所以才会撑着伞在雨中暴走,但是那个小丫头以她特有的固执,迫得他不得不缩回屋子里。

  算时间,此刻徐州那儿应该开始大战了吧。李邺要凭着两万人,死守台庄,吸住蒙胡的主力,消耗其锐气,他能做到么?

  虽然他有火炮,有铁丝网,还有其余的精良器械,但他面对的却是横扫亚欧的战争狂人。尽管鄙夷蒙胡对人类文明的破坏,但赵与莒从不否认,此时的蒙胡正是良将倍出之时,无论是身为一代天骄的铁木真,还是他帐下那些勇将,甚至就连孛鲁、史天泽这样的后起之秀,都是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老手。

  李邺的战斗经验与临场指挥,能与他们抗衡么?

  “阿莒。”

  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又是这般与他说话的,不用回头,他就知道是杨妙真。

  “四娘子。”只有二人在的时候,两人的称呼是非常随意的。

  “莫非还在担忧徐州?”杨妙真站在他身后,从侧后方看着他的脸,很明显,天子神情疲惫,那是因为担忧而无法休息好的缘故造成的。这些日子,喜悦与忧虑交杂着煎熬赵与莒,虽然他在人前永远是淡定从容,但身为他的贵妃,杨妙真还是能察觉到他心底深处的不安。

  杨妙真很想为天子做些什么。

  她从背后环抱住赵与莒,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感受到她传来的温暖,赵与莒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

  “勿须过虑,流求护卫队可是你我心血结晶,你那操训之法很妥当,我在流求时常与他们在一起,战力……勿须担心。”杨妙真笑道。

  “我担忧的倒不是护卫队的战力,四娘子,蒙胡之长在于速度与凶残,在我们选择的战场上做战,其速度便被限制了,预先疏散了百姓,其凶残也受限制了。若是兵力相当,甚至兵力上我大宋处劣势,我也深信,胜利必属于我们。”

  赵与莒慢慢说着,微微闭上眼,身体稍稍有些颤抖:“我是担心两件事,一是汉藩未曾指挥过如此关键的战斗,他能否撑下来,二来……会不会有我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不必为这已经在发生的事情烦恼了。”杨妙真的身体突然变得热了,她的手在赵与莒身上摩挲,轻轻咬了一下赵与莒的耳朵:“我要一个孩儿!”

  赵与莒回头看着她,然后就迷失在她那会滴水一般的眼睛中了。

  临安国子监太学诸生宿舍。

  天子在建皇家初等学堂的同时,也不曾忘记国子监的太学诸生们。太学诸生的宿舍,换成了砖石水泥结构,用上了钢筋,还有那种让太学诸生觉得很是新奇的冲水公厕。当然还有玻璃窗,对于要用眼百~万\小!说的太学诸生而言,一间光亮的屋子真是幸事。

  玻璃的价格已经跌落下来,从最初的天价,到现在连国子监都能用上,这是流求产能增加和大宋对流求完全开放市场的结果。不过因为海运的缘故,运送时的损耗还是很大,据说流求已经在考虑,于临安建造新的玻璃工厂。

  这一年来,随着早期移民中的部分回到6上,流求的一些简单产业开始向6上转移,但在流求又多了新的产业,比如说为这些转移后的产业提供机械设备。因为流求工人的良好素质,在这产业提升过程中,并未有多少人受到影响。

  赵景云放下谢岳的信,微微笑了。

  “赵曼卿,有何事好笑?”

  与他在一起的是陈安平、石良和李石三人,这三人在上回临安的马蚤乱中与意欲外出的太学诸生打了一架,虽然于事并无大益,但至少稍稍延迟了太学生上街的时间,让邓若水等人及时赶到。故此事后他们被国子监祭酒乔行简狠狠夸奖了一番,还说要寻机将他们举荐给天子。而他们也在此事之中,与赵景云交情更深了。

  不过对于那个向《京华秘闻》投书的神秘人,赵景云与这三人一般,都觉得如此鬼祟小人不除,迟早还要惹出祸端来。

  “上回我那篇文,实是见事不全,若是早得了谢安仁的信,哪里会这般!”

  赵景云将谢岳的信指给他们看,然后赞了一声:“流求官府绸缪极远,如此疏导,便永不虞百姓因为新变故而失去生计。”

  “哈,如今国子监里谈论最多的是徐州战局,也只有你赵曼卿还在管此事。事有轻重缓急,最重的便是徐州,若是徐州不保,则京东两淮尽危。”李石噗笑了一声:“赵曼卿,你太迂了。”

  “徐州之事,我却不担忧。”赵景云放下信,淡淡一笑。

  “哦?”

  “我在流求见过流求军之操训——你们若是有机会,定要去流求看看为好。”赵景云背手站起,推开玻璃窗,夹着雨丝的风迎面而来,他回首笑道:“我对天子,对流求近卫军,有十足的信心!”

  “杀!”

  因为屡次喊杀的缘故,宋思乙的嗓子都有些哑了,他脸上已经没有战斗最初时那种紧张,取而代之的是麻木与机械。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刺出多少次长矛,唯一知道的是,他原本在方阵中处于第三排,而如今已经是第一排了。在他前边的战友,不是重伤,便是阵亡,就是他,身上也被蒙胡的箭矢钻出两个口子。

  幸好只是皮肉外伤,上轮战斗间隙,他撤回后做了紧急处理,如今伤口已经不流血了。

  一个蒙胡千夫长杀将过来,他皮帽下的眼睛里闪烁着凶残的光芒,即使地上还遍布残破的铁丝网,但他骑术高明,跨下战马也极灵活。他看准了宋思乙这个方向,大呼小叫着冲了过来。

  嘈杂的战场中,宋思乙听不清他呼叫什么,即使听得清,他也不会懂这个蒙胡的胡语。但宋思乙仿佛嗅到从他大张的嘴中喷出的臭气,这臭让他恶心欲吐,恨不得用自己的长矛堵住那张还流着口涎的嘴。

  他计算着距离,然后大喊了一声“刺”。

  随着他的喊声,他这一队齐齐将长矛刺出,没有一个面对着敌人骏马而闪避的。那个千夫长面前瞬间多了一个小小的枪林,无论他在马背上如何灵活,也无法闪避这个密集的枪林:按照平日里他们的训练,对待这种骑兵时,宋思乙这小队中的十一名枪兵中,有二人刺其左,二人刺其右,三人刺其中,正面五人则刺马。

  高速冲来的战马本能地要躲避这枪林,但为时已晚,四米长的长枪被马沉重的身体和冲击力撞得枪尾深深插入地下,而马惨嘶着冲过来,险些将这个密集的枪阵撞散。

  那个蒙胡千夫长被宋思乙的长矛自马背上捅了下来,长矛的另一端杵在地上,几乎被这个蒙胡骑手身体压入土中半尺。宋思乙没有看这个对手,而是迅速拔出矛来,调换目标,将矛捅向下一个在马上的敌人。

  滚乱的蒙胡嗷叫着挥刀前翻,但立刻就被一刀砍下了头颅,在宋思乙身边,石大勺用舌尖舔了一下溅到自己脸上的血迹,然后“呸”了一声:“臭的。”

  宋思乙没有理会他,而是再次喊出“刺!”

  听得他的声音,与他同列的矛手再度同时刺出长矛,一座枪尖的森林挡在蒙胡面前,让他们象是被秋风扫过的枯叶,一片片地自马上倒了下。侥幸未曾死去的话,他们面临的将是矛手中间盾枪手的乱枪或者盾刀手的腰刀,再勇武之人,也无法在如此密集的战斗中发挥自己的能力,因为无论他如何攻击、格挡,总会有一件致命的武器从某个方向伸来,要了他的性命。

  矛手只管刺马上的骑手,短枪手只管刺击落马的敌军,盾刀手尽可能将巨盾护住身体两边的同伴,同时用刀解决漏网之鱼。流求军的配合极为机械,就象他们在流求工厂中一般,分工明确,每个人都专心致志,做好自己的活儿。他们象是一只没有任何人类感情的机械怪兽,吞噬着一个又一个蒙胡勇士的性命。

  但他们自己的伤亡也极重,六层的方阵,如今只余三层,而且损耗的速度越来越快。

  李邺抿着嘴,一动不动地站着,通过千里镜,向战场中各个方向观看。蒙胡的第四轮攻击,三个万人队终于被击溃,但是他们已经扫除了残存的壁垒与铁丝网,现在宋军的防线已经撤至车阵之内。辅兵正在车阵之后布置第四道防线,这可能也是最后一道防线。这道防线若是也被突破,他们便只能撤入庄中,借着台庄的简易木寨,进行最后的防守了。

  “李汉藩,这般打下去……”他旁边一人低声说道:“要不提前发动?”

  “不成。”

  李邺瞪大了眼睛,对着那人怒吼,声音之大,惊得周围的士兵都回过头来。

  那人摘下自己的头盔,露出一个极亮的光头,用力在头上挠了挠,却不曾再说什么。

  论身份,他也是参领,但按照流求军制,此时战场之上,李邺便是最高指挥,与他同级的参领,必须服从于他。

  李邺吸了口气:“再等等,再等等……我就不信,那蒙胡大汗竟然还能坐得住!”

  与他相对,蒙胡大军之前,铁木真微微闭着眼睛,面上毫无表情。

  三个万人队自三面轮流齐攻,还是没能彻底摧毁眼前这支军队,这让他极是惊讶,这支军队身上,有一种他此前从未见过的韧性。

  不,曾经见过,在那个被他乱刀杀死的王钰眼中,他曾经见过这种韧性。

  这支军队,就象是他们用来阻挡自己勇士冲击的铁丝一般,看上去能将它击退,但它只是向后一缩,然后又弹了出来。换了其余任何一支军队,早就在他的这种冲击中失去斗志,瓦解、崩溃,可这一支军队却依然运转得有如战争初始之时。

  铁木真觉得,这支军队与流求人制造的那种座钟极相似,有规律地运转,只要有足够的动力,便永远不会停息。他的轮番冲击,原本是要一点一滴地榨干这支军队的战斗意志,在他们的崩溃败逃中获取最大战果,如今看来,他失策了。

  但他还不能下定立刻全军突击的决心,他心中总有些犹豫,多年的征战生涯,让他本能地嗅到了危险。流求人只用二万不到的兵马,便牢牢吸住了他的主力,这背后莫非有诈?

  他正沉思之间,一骑快马自远处奔来,立刻有骑士迎上去。那快马上的人被骑士引到铁木真面前,他满面尘土,浑身上下都是汗臭味,而他身下的马,更是连站都站不稳的模样。

  “大汗,宋军自小清河乘船而来,兵势甚众,泰安失守了!”

  铁木真浑身一抖,冷冷一笑。

  果然,果然,这些南蛮子果然狡诈,将自己主力诱在此地,却别遣一支断自己后路!

  只是这一手用得有用么?自己摧毁这支宋军后,立刻分兵回师,这大宋难道说还有第二支如此强韧的部队?

  他的念头还未转完,突然间又是一匹马自北方狂奔而来,还隔着数百步,那马突地一声悲嘶,腿软了下去,重重摔倒在地。马上骑士身手好生了得,竟然在被压住地刹那一翻身,在地上爬了起来。

  “大汗,大汗!”

  那人被几员蒙胡士兵夹着才到了铁木真面前,他剧烈地喘着气:“大汗,宋人水师兵临直沽,用那大炮……用那大炮将直沽寨轰为平地了!”

  铁木真霍然惊觉,南蛮的后手并不只一招!

  孛鲁被他留在燕云督造攻城器械,这信使应是他遣来的,若不是情态紧急,以孛鲁之能,如何会派出使者来?

  “哼,围魏救赵。”李全目光一闪,他看了史天泽一眼,果然,史天泽与他一般的神情。

  初战失利之后,铁木真虽未罚他们,但蒙胡将领颇有嘲笑他二人者。方才激战之中,他们的部队又是伤亡最为惨重,故此二人虽然有心进言,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继续攻击。”铁木真冷笑了一声:“若是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回军,那么南蛮子也太小看了我!”

  史天泽与李全都是松了口气,此时一鼓作气击破台庄,再乘胜压了徐州,那么便是被断了后路又有何妨!蒙胡又不需漫长的补给线,他们维持战力的方式便是抢掠抢掠不断抢掠!

  若对着的是金国,大宋这应对之策当是妙手,可是对着的是蒙胡,这些妙手都不能解决问题,决定胜负的,还是在台庄之战!

  铁木真回头看了看部属,他的勇士并没有因为后发出现的变故而露出丝毫怯意。胜利仿佛就在眼前,但又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后方传来的消息让他有些急躁起来,他举起马鞭,指向台庄:“全军攻击,攻破敌阵,入徐州之后,十日不禁刀!”

  “嗷!”

  蒙胡尽数发出狼一般的呼啸声,这声音惊天动地,将浓烈的煞气传播于天地之间。台庄内的李邺神情一窘,举起千里镜,登高向敌阵处望去。

  虽然已经损失了近万人马,但铁木真手中仍然有超过十二万人,随着一个个传令者飞奔各阵,所有的万人队都开始集结逼近。象是一道长达十数里的巨浪,开始缓缓逼近台庄。在他们的威压之下,台庄危如累卵。

  “决战到了。”李邺不但没有紧张,反而松了口气,他回头一望,正看着宋思乙瞪着自己。

  这个士兵他有印象,长得有些象女人,却是个深默刚烈的性子,刚刚又受了伤,故此被带下来包扎。李邺咧开嘴微微一笑:“你怕么?”

  “不怕。”宋思乙冰冷地回答。

  “你们怕吗?”李邺站在高处大声向四处问道。

  “不怕!”

  便是武权也扯着嗓子怒吼回应。

  “好吧,记得听从各协军、副军指令,切莫贪功恋战。”李邺猛然挥手:“为阵亡的兄弟们复仇!”

  “复仇!”

  呐喊声中,李邺回头望了那个光着脑袋的人道:“李过之,便交与你了!”

  “老子早就等不急了!”李一挝狰狞地笑了起来。

  一九一、千古英魂守故园

  “都统大人,宋国使者求见。”

  完颜彝是个黑壮的汉子,看上去有些木讷鲁钝,他字良佐,另有个别名叫完颜陈和尚。听得这话,他嘿嘿笑了一声,微微眯了一下眼。

  宋国的使者现在才来,已经让他很是诧异了,他原本以为入龙城之后,宋国使臣就应该在半途等着他,却不曾想直到他兵临徐州城下,这才遇着宋国使者。看来宋国果然兵力空虚,此次前来,无论如何也要将徐州夺回!

  “让他进来。”完颜陈和尚慢悠悠地说道。

  不一会儿,一个宽袍大袖的青年男子踱着方步,缓缓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这男子脚步不急不徐,神色也很淡然,仿佛此来只是一场对友人的例行拜访,而不是兵临城下后的出使。

  “在下逯信,字子康,见过完颜都统。”

  逯信,义学五期出身,原先擅长的是工程规划,目前正与方有财一起督促徐州治水事宜。他是个极和缓镇定的性子,在流求时,曾经一次在堤上吃饭,台风带来的暴雨都涨到他脚背,他仍然不紧不慢地吃他的。事后有人问他为何镇定如此,他笑道曾计算过洪水流量,至多也不过到他的膝盖,原本无须闪避。

  “逯先生甚是年轻,莫非徐州城中没有老成持重之人么?”完颜陈和尚原本不是个喜言善辩之人,可见着逯信那慢吞吞的模样,他便忍不住讥嘲了一句。

  “自是有之,不过今日只是犒军,无须老成持重之人来。”逯信淡淡地说道。

  “犒军?”完颜陈和尚吃了一惊。

  “闻说完颜平章与完颜都统来我徐州,一路多有辛劳,故此遣我来犒劳。”逯信仍是不紧不慢地说道:“因为怕引起误会的缘故,在下先来通禀一声,半个钟点之后,犒军之物便将送出城,还会鸣炮致敬。”

  “鸣炮?半个钟点?”

  完颜陈和尚勇猛过人,却并不是没有脑子,他第一个念头想起“缓兵之计”,但片刻之后,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自己原本就不打算立即攻城,若是依着线报,徐州的宋军主力尽数去了台庄,那么宋人再缓半个钟点又有何意义?难道说这半个钟点里还会出现什么变故?

  “若是完颜都统有暇,不妨与我出去观看。”逯信慢慢地说道。

  完颜陈和尚随着他来到金兵大营门口,他自负勇武,丝毫不担忧逯信这样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能如之奈何。

  “前些时日桃花汛,不知金国如何?”站着无聊之际,逯信突然问起了一个完颜陈和尚没有想到的问题,他先是一愕,然后答道:“某不知……”

  他这说的是假话,去年一年他因事被囚于监中,在监中颇读了史书兵法,遇赦之后被命为紫微军都统,眼界却与入监前完全不同。除了兵事,民政也颇为关注,三四月份的时候,黄河桃花汛极厉害,沿岸因之流离失所者,几乎有数十万之众。金国朝廷虽说下诏救灾,可如今金国控制的地盘就是那么一点儿,去哪里弄钱粮来救灾!

  便是此次征徐州之钱粮,还是紧巴巴地扣出来的。

  “在下在此治河,自上游飘下的百姓财物、尸首颇众,在下心有不安。”逯信叹息着道:“天地不仁,故此百姓有此灾厄,在下命人将死者尸骸打捞起来,尽数葬在那边。”

  完颜陈和尚顺着逯信所指,在远处小小的缓坡之上,一处向南的地界,果然坟丘林立。

  “打捞上来的财物,在下也令人分类收好,原本想是汛期一过,便与贵国交涉,力争能寻到失主。只不过蒙胡来袭,此事便被担搁了。”逯信又道:“想那灾民,受此泽国之苦,定是倾家荡产,若这些财物能送还其手,或可助之度过难关。在下向来听闻完颜都统的声名,都统至孝,必然亦是至仁之人,不知可将此事托付都统否?”

  完颜陈和尚愕然站立,看着逯信的脸,想要看到他此话是真是假。逯信却是面不改色,只看着徐州城,再也不出一声。

  “多谢。”觉得自己实在无法应付这个年轻人,完颜陈和尚勉强道了一声谢。

  “好了,出来了。”逯信又道。

  只见徐州城门大开,然后城头八门火炮齐齐发射,巨响震得地都翻动起来。虽然有心理准备,可这不似人力所能及的威风,还是让完颜陈和尚变了颜色。

  从此前与宋军在徐州的争夺来看,火炮的运用,已经使得个人的武勇在战争中成为微不足道的事情。

  炮响之后,城门中整齐地走出一队人来,完颜陈和尚善用兵,自然也善相兵,一见着这些士兵,脱口便赞了一声:“好兵!”

  尽数是壮年的汉子,走路之时都是凝视前方,没有一个左盼右顾的,他们步伐整齐划一,行动干净利落,显然是训练得极好的。

  “如今城中这般老兵尚有八千余人。”逯信淡淡地说道:“再加上忠义军,城中守军有三万。”

  “这如何可能?”完颜陈和尚瞪大了眼睛:“分明精锐尽去了台庄……”

  “这些倒不是现役,而是退出流求护卫队的老兵,依流求之制,他们年过二十三岁,便须得退役。”逯信微微一笑:“虽是退役,战时立刻便可拿起武器,毕竟曾当了六年兵,那功底还在。完颜都统,觉得如何?”

  完颜陈和尚心中一凛,逯信如此实言相告,自然是觉得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他竟然对这些流求老兵如此有信心?

  那队宋军出来之后左右散开,确实训练有素,丝毫不象是已经自部队中出去的百姓。再接着,自城中出来两百骑骑兵,这些骑兵马术娴熟,虽然比不过方才宋军步兵那般纪律森严,但也不容小视。

  完颜陈和尚抿了一下嘴,三万兵,其中有一万左右精兵,忠义军战力虽是不强,但守城时也不可大意。就凭着完颜合达与他的近十万人,想要攻破徐州,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完颜陈和尚相信自己的眼睛,城中的旗帜,还有对方的表现,都让他认定,徐州之兵攻或不足守却有余。

  又过了片刻,城中推出十辆大车,车上尽是粮食酒肉,宋军将这十车推至两边之前,便弃车回走,他们出来时因为推车的缘故有些乱,但弃车之后,立刻整好阵列,缓步回到城中。

  “完颜都统,听闻金国遣平章与都统来徐州助战,大宋无以为报,谨奉米粮酒肉十车,以备犒赏之用。”逯信这时转向他,不慌不忙施礼:“还请都统引见完颜平章。”

  完颜陈和尚咂巴咂巴嘴,无力地笑了笑。

  “长生天保佑你们,全军——进攻!”

  铁木真挥动一下马鞭,就象是赶走一只微不足道的苍蝇一般。随着他的鞭子,无数蒙胡,无论是真正的蒙胡还是依附的各族,都狂啸、怒吼,象是发情的野猪,血红着眼睛,流着口水,向已经千疮百孔的台庄冲了过去。

  声震四野,各种语言的喊杀声混成一团,即使是面对面,也无法听见别人嘴中说的是什么。

  因为地势平阔,故此蒙胡的兵力可以展得极开,充分发挥他们兵力上的优势。但同时因为台庄之后的运河,蒙胡最拿手的迂回自后方包抄之术无法可用。宋军相当于背水布阵,这一段运河为东西行向,固此宋军只需守着北、东、西三面,而无须担心背腹受敌。

  铁木真不是没有想过遣部队绕道过河,但运河上的大小船只尽数被拖走,他们唯有击破台庄的宋军这后,才能再设法过河。

  李邺微微一笑,拔出自己的剑。

  一道铁流自北倾泻而下,马蹄声震得大地都在颤动,灰尘扬起,汇成一团黄云,而这黄云裹着的,便是数不清的蒙胡。

  轰的一声剧响,这剧响甚至盖过了台庄中火炮的咆啸,那道铁流的前端重重撞在礁石一般的宋军阵上。

  礁石巍然不动,而铁流却倒卷回去,无数细碎的血沫飞扬起来,原本便腥气扑鼻的战场上,又增添了一些膻臊味。

  那铁流并未因此而停止,它们前赴后续,以一次比一次更为猛烈的方式冲击着礁石。一层层将礁石的外壳剥落、腐蚀。它们也很有耐心和韧性,反复地冲击与碎裂,并没有让它们失去活力,相反,血腥激起了它们更大的怒火,它们就象是大海中嗅到腥味的鲨鱼,疯狂而贪婪。

  架在河堤前高台上的三十门火炮,几乎尽极所能地喷射着怒火,在那铁流当中激起一团团血的浪花。但在这巨大的洪流中,小小的浪花微不足道,立刻会被后来者补上。

  李邺没有站在第一线,他的身后还有一千人的步兵预备队,他在等待时机,将这一千精力充沛的部队投入进去。

  仅仅是十分钟的时间里,横在铁流前的礁石便被削去了三分之一,已经有忠义军拾起流求军的武器,模仿他们的模样,开始接替他们的位置。虽然忠义军同样坚毅、勇敢、顽强,就象他们脚下的这块大地一样,但他们毕竟不是流求军。损失越来越大,车阵有几处已经开始出现缺口,守候在后边的流求军立刻扑上去,以自己的身躯、血肉,堵住这缺口。

  流求的武器很锋利,但再锋利的武器在这种惨烈的战斗中也纷纷豁口、卷刃、折断。当他们手中的武器失去了战力之后,他们就用手,用脚,用牙,用自己的头颅,迎着蒙胡的利刃冲过去。他们会伤,会流血,会战,却不会后退。

  后退一步,便是家国。

  在流求之时,他们的先生,那些来自义学的少年们便如此告诉他们。

  李邺嘴抿得越来越紧,他眼中到处都是血,是钢铁与烈火,他一遍遍扫视着自己的阵地,寻找可能被敌人突破的地方,然后命令一支支带着这样那样伤口的部队去用他们的血肉之躯填住。

  宋思乙已经不知道自己捅死了多少个蒙胡,最初的时候,他可以轻易用长矛刺透蒙胡的皮甲,但现在,便是刺中咽喉,他也要用上全身之力,才能杀死对手。

  石大勺半跪在他身边,一边吐着血,一边用盾替他挡住身体,他们的盾手已经阵亡大半了。宋思乙没有时间去看石大勺的伤势,他能做的,只是机械地寻找目标,刺出,再刺出。

  他们这里,是最关键的所在,流求军能否扭转战局,便要看他们这个位置能否坚持住。

  大炮终于无法再发射了,炮兵护卫队用了湿布、尿液还有他们能想得到的一切降温的方法,但现在炮管还是可以自人手上撕下一层皮。他们不得不流着泪停下射击,有人想抓着刀枪冲向最前方,但被光着脑袋的李一挝挡住。

  “要去,也是老子先去,你们先给老子呆着!”他睚眦俱裂地叫喊。

  就在这个时候,李邺发出愤怒之至的吼声:“该死!”

  石大勺终于未能护住宋思乙,一柄弯刀砍中宋思乙的头顶,宋思乙身体呆了片刻,紧接着又是两根长矛刺中了他,石大勺嚎叫着扑向他,拼尽全力将盾举起,挡在两个人身躯之上,但旋即他们被从这个缺口处涌入的无数蒙胡淹没。

  更多的蒙胡向这里涌了过来,李邺回头一望,田解虎猛地窜了出来:“李参领,让我去!”

  “什么?”

  “我们忠义军也是男儿,让我去!”田解虎咆哮着怒吼,只差不曾揪着李邺的衣领。李邺猛地点头,用力拍了他的背一下,同样怒吼着道:“去吧!”

  武权象他往常逃跑一般,冲在了最前头。

  在武权与田解虎之后,数百名忠义军士兵跟了上去,他们都是田解虎选出的最为悍勇者,他们已经看了很久流求军的战斗,他们渴望也能如此战斗。

  若是死于战场之上的命运不可变更,那么便让他们象个真正的男儿一般去战斗,让他们的血膏沃脚下生养他们的土地,让他们的魂依旧守护这个国家。

  如同七百年后他们的子孙一般。

  武权使用的不是一般刀枪,而是根粗大的狼牙棒,他就象疯虎一般扑向自那缺口处涌进来的蒙胡,他完全没有任何躲闪与招架,面对任何一个敌人,都是当头一棒。

  “叭,叭,叭!”

  脑浆与血液自那狼牙棒下溅起,他就象是一头发了疯的牛一般,谁都无法阻挡他。田解虎与另外两个忠义军在旁边保护着他,替他分担伤害,让他心无旁鹜地攻击,再攻击。一个人倒下,立刻便有人补上位置,直到将突入的蒙胡又赶了出去,武?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