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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部分阅读

  这是

  信号弹

  当下明白,这附近有问题。

  我连忙跑向当铺,却看到个人影刚倒在地上。村内迷雾重重,又是夕阳时分,直到跑到那人面前,我才发现,是蛋蛋。

  他的喉管已经被割开,伤口不宽不长,血也刚才流出。

  武器是匕首或短剑。

  再抬眼,这个时段常人都回家吃饭了。周围没有人影。

  “蛋蛋,蛋蛋,你现在还能说话么谁出手的”

  “疑,疑二,二,二”蛋蛋道。

  “什么你慢慢说,不要急。”

  “凰儿,救命要紧。先给他通气。”

  不知何时重莲跟上来了。大概也看到了那个信号弹。他从旁边找了个小麦穗管子,蹲下来,抽出把小刀,割开蛋蛋的喉管。

  我惊道:“你做什么”

  “相信我。”重莲把麦穗管子插入他的喉咙,往里面吹了口气。

  血染红了麦穗,沿着伤口留下。蛋蛋的血管在空气中跳动,我几乎无法看下去。

  麦穗里传来呼哧呼哧的声音。

  他竟然通过麦穗在呼吸。

  重莲道:“给他止血。”

  我连忙点他岤道。他的血立刻停止流动。

  “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办”我急了,“蛋老弟,你不要死,你要死了我绝对不放过你”

  “凰儿,不要慌,还有救。现在我去找个大夫,你等着。”

  “不不,我不懂救人,我去找”

  我连忙站起来,手却被人抓住。

  我回头看,蛋蛋那张脸已经变成青色。

  “不好。”重莲愕然,“他中了毒。”

  蛋蛋慢慢抬起了手。他的喉管被塞住,嘴巴无法说话。只是在费尽最后力气抬手。

  但他失败了。

  手尚未挪动寸,便落在了地上。

  蛋老弟死了。

  我甚至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就被重莲强行带离乱葬村。

  看来,重莲失去武功的消息已是众所周知。乱葬村已经不安全。

  马车刚才离开乱葬村,我突然想起件事:

  开始重莲从竹林小屋中出来,我追他上去的时候,那门拉不开。

  我在乱葬村长大,很小就和林轩凤发现了这个“秘密基地”,绝不会记错件事人在房里面的时候,是该拉门出去。

  我不管重莲的反对,强行跳下马车,赶回凤凰竹林。

  但还没有到竹林,我就赶回来。

  老远的,我就看到冲天的火光。灼灼染红了半边天空。

  竹林被烧毁,所有证据都没有了。

  而且,敌人已在附近。

  二九

  我们走出村西门口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雾气如苍虯,广袤迷蒙。这片黑灯瞎火中,浓雾反射着几家小馆的条幅。到这个时候,四周都是山壁,阴风来回刮,寒浸浸的,直渗入骨子里去。

  小的时候经常逃出来玩,但从未发现村口如此阴森。

  马车跑了很长段,方才看到人烟。

  路边站了两个男人,个三十来岁的小个子男人,个偏高微壮的年轻男子。他们俩都捂着双手直吹气,个人的手皱巴巴,个手白生生。

  “这些个贵人,来买点乱葬村的特产吧”高个子老远就在喊道。

  车马停下。我伸出脑袋:

  “小哥,刚你有没有人看到这里有人经过”

  “没有。”小个子道。

  “有。”高个子道。

  “哎呀,我没有看到。”

  “公子,我有看到。不过那人身法太快,闪了下就看不清了。”

  “朝哪个方向去了”

  “村里。”

  “村里”

  “没错。那人是从这个方向过去的。”他指指西边。

  “我说老弟,你怎么什么事都爱跟我较劲儿呢像你硬说重莲不是重甄的儿子,我觉得这完全没有道理啊。”小个子道。

  “怎的没道理你说薛红那女人有多大能耐,刚跟重甄没到年,就跟他有了孩子这也太胡扯了。”

  我回头看看重莲。重莲亦看着我。

  “年生孩子有什么希奇的况且在那之前,那荡妇是男人就要的。”

  “你怎么就这么帮这他们讲话你看上了薛红”

  “薛红什么样我都没见过,死这么多年的人了。”

  重莲把我往里面拽进去,对车夫道:“走。”

  “就走了”

  “这些事多听无益。”

  原本还想多说些什么,还是忍住。马车还未行驶,旁边的高个子道:

  “买点乱葬村的特产吧保证公子你满意,你不满意我白送你。”

  这事情奇了。我在乱葬村活了十七八年,第次听说这小破村子有除了坏蛋以外的特产。不过多半是赝品。

  “公子,看看吧。如果不满意乱葬村的,我们还有重火境的特产。”

  我又伸出头去:

  “什么拿来看看。”

  那高个子把地上唯的袋子放到我手中:

  “只有这些。”

  袋子还不轻。我拎过来看,里面似乎有团团白色的东西。数了数,大概有六个。但光线太黑,看不清,只好伸手进去掏。抓起个冰冷的硬物,仔细看,才发现那是只头骨。

  人的骷髅头骨。

  只有点点星光。这白森森的头骨上,两只大而黑的洞,看去格外渗骨。

  我立刻把骷髅给扔进去。

  “这位公子哥您看,今天的北斗七星只剩了六星。公子,您和车里面那位公子,谁愿意去当第七颗”

  我直接把布袋扔了,转头看了重莲眼。

  马车飞速前行。

  身后两人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山壁间。

  我不断看向重莲,他竟没有丝反应。仿佛刚才那些人说的话不是对着我们,他也只是在继续旅程而已。

  窗外的迷雾越来越大,四大护法和长老等人在个个减少。

  当我反应过来这点的时候,最后个人也飞速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中了他们的迷雾阵。”重莲道,“今天逃不过。”

  四周只剩了白雾。

  就在这个时候,马车突然慢下来。

  我道:“车夫,麻烦快点好吗”

  “他死了。”

  我愣,掀开帘子。车夫横躺在座位上,七孔流血。

  山间传来悲戚的鸟鸣。

  万物回归寂静。

  我抱紧林轩凤的遗物,抓住重莲的手:“来不及了,我去驾车,你趁我驾车的时候跳出去,躲起来。我回头来接你。”

  “不。他们人太多,你会死。”

  “不会的啊,怎么说我现在身手也不错”

  就在这个时候,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个在前。是碎布骨肉撕裂的声音。

  个在脚底。

  那只大布袋又扔到了我们脚下。

  两只骷髅头滚出来。

  车内死寂。

  阵阴风吹来,那车夫的尸体已经变成碎片,血肉横飞。

  马车又辘轳滚起来。车夫的手臂和头颅顺势落在地上,双眼两道血痕,惊恐地睁大,对着我们。

  “天天山。”我大声道,“妈的,这种死法真的太没英雄气概了,我不要少爷出去和他们绝斗”

  刚要跳出车门,重莲忽然把我整个抱住:“不要怕,我陪着你。”

  “莲啊,我们俩的小命就快没了”

  “天山中,只有白翎的身法比你快。凰儿,你能够跑得掉。”

  “那好,我走了,你就在这里死吧。”

  重莲二话不说就把我往外面推。

  “你不要犯病了好不好”我硬挤回去,“赶快想办法对付他们啊。”

  “这六颗头颅里,有三个是你师父的。”

  “他们挖墓”

  “是。他们杀了南宫。另外两个,应该也是重火宫的,只是不知道是谁。”

  “南宫南宫长老”

  “是。他们这么做只是想取我性命,你要逃,他们不会追杀得那么厉害。”

  “想点别的办法好不好”

  “带着个不会武功的人,再是高强的人,也无法逃脱。”

  我正欲还口,双微微发红的眼睛出现在窗口:

  “莲宫主,跟人家,走吧,好吧”

  那双眼睛在笑。弯曲着,几乎到了倒扣月牙的程度。这个女子,曾在英雄大会上出现过。

  我立刻拉开重莲,双指向她的眼睛戳去。她身形绕,闪开。随即就不见了。

  我和重莲换了个位置。

  “呵呵,人老了,果然连个小丫头都追不上。重莲呀,把你的心肝掏出来,给老人家补补身子,可好”

  卫流空的头又出现在重莲身边。重莲没多大反应,我却急得身汗。等我再换过去的时候,才发现这卫老头穿的衣服,就是方才那高大穿的。

  那矮的个,八成是望植。

  这周围,到底潜伏了多少人

  我刚过去,便提刀去砍卫流空。卫流空不闪躲,只抽出拐杖来抵挡。两个人对力许久,他不如我,可重莲身旁便又出现了个人。

  那持扇的百里秀。

  他手中的扇子虽小,却在他的大掌下飞速旋转。

  重莲说得没错,若我个人对付,完全没有问题。可是要保护他,简直难如登天。

  我应接不暇,还被扇子在手臂上划了个大口子。

  最后,只有只手撑在椅上,足对付卫流空,手对付百里秀。

  渐渐的,体力不支,撑着的手开始发抖。我想我表情肯定很难看,不然重莲不会把眉头皱成这样。

  但偏偏在这个时候,又个人冲进来,把长剑直直刺向重莲的胸膛。

  我当下第个反应就是扑倒在重莲的身上。

  重莲大惊,连忙把我推下。

  姬康从椅背上抽剑,准备再度攻击。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来:

  “住手”

  这个声音听去不老,但语调中的威严,实在不像个二十来岁的少女。

  我连忙跳到前面,推开车夫的尸体,策马奔驰。

  迷雾重重,叠叠山岭。

  片漆黑中,道雪白的身影飞落而下,带过道美丽的线条,如同展翅的白鸟。我来不及分神,只味前进。

  下刻,团白色的重物从车里飞出,落下山谷。

  瞬间像失去了灵魂,我回头失控地大叫。叫的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

  那是轩凤哥的遗物。

  还有他的遗书。

  双手按在我的肩膀上:

  “凰儿,别难过了,先逃命要紧。”

  我几乎无法冷静。但脑中忽然闪过两个字遗书。

  蛋蛋死前,说了个字:疑。

  三十

  我们逃出了迷雾山岭。之后直在往城镇的方向飞速行驶。

  重莲竟然直不跟我说话,替我包扎。倒地还是我主动:

  “刚才有人进来我看她穿白衣,是血凤凰么”

  “这个人是男的。”

  “男人你怎么看出来的”

  “看身形了。”

  “他速度这么快,你能确定这么快身法的人,除了血凤凰就是你,我再想不到别人。”

  “能的。”

  我才发现是自己目光局蹙。重莲是什么人,就算失去了武功,看人从来不会错。

  既然不是血凤凰,那么,血凤凰是敌人这点还是不能磨灭。

  我顿了顿,道:“莲,你说他会不会是白翎”

  “可能是。这人的脸孔我看不清楚。”

  “那这么说,叫他们住手的人不是这个白衣人”

  “不是的。叫人住手的人,或许是天山三位观主之。”

  “红裳,或是鬼母”我道,“不是说红裳是美女么,这个人的声音很冷酷很有气魄,应该是鬼母才对。”

  “毒花至香,烈酒至浓。未必。”

  “对了,你是怎么认出那些骷髅头是谁的”

  “七杀刀的下巴上有个个刀疤,很长,深入骨髓。我不知道乱葬村是否有人也像他这样,但红顶老怪和百催花两人的头个极大个极小,三个摆在起,骨头又像刚出土的,肯定是他们三个没错。”

  我有些悻悻然。重莲只跟他们交手过次,就能够把这些特征记住。我和他们待在起这么多年,重莲要不说七杀刀的下巴,我还真容易忽略那最明显的根伤疤。

  看来英雄不光是武功高就可以的。

  “那南宫长老呢”

  “他的头颅很新,还有血丝。但骨质疏松,这是老人的头。重火宫只有五个这么老的人,其中后脑勺比较突出的只有南宫和宇文。宇文跟着我们。”

  我听说几位长老与重莲起长大。到此,忽然忍不住回头,看看他:

  “莲,你还好么。”

  “不用担心我。人死由命,再多伤感也没有用。”

  “真的点都不难过”

  “有时间为那些死去的人难过,不如保护好活的。”

  瞬间,又是尴尬的沉默。

  我分明知道他不是刻意针对我,但那句话,真是狠狠给我拳。

  隔了很久,重莲才说:

  “从今以后,天山要么个重火宫的人都不能碰,要么,就只杀个人。”

  “谁”

  “我。”

  刚出山岭,就遇到家小客栈。进去,果然看到重火宫的人都在楼等待。

  重莲坐下来:

  “先用餐,明天早往回赶。”

  几人应声,都跟着坐下。上了几道小菜,重莲饮茶,砗磲和琉璃要了两壶烧刀子。

  我直在想蛋蛋死前说的话。

  疑,二。

  这个疑,是否就是指遗书

  还有,他抬手,是想做什么

  轩凤哥的遗书我几乎都能背下来,但反复想那内容,觉得点问题都没有。

  但他写作直有个习惯:如果是写诗,会另起行,如果只是这种普通的文言。他都是堆成长篇写。

  为什么要这样写

  我默默吃饭,用筷子在桌上比划。

  “凰儿,怎么了”

  “没有,就是有点奇怪那人为什么要扔掉轩凤哥的东西。”

  “不是他扔的,他原本想杀我。那个是不小心滚出去的。”

  “后来他怎么放弃了”

  “不知道。”

  我应了声,继续在桌上画。

  没过多久,重莲又道:“怎么了”

  “没事,只是觉得轩凤哥的遗书很奇怪。你说,蛋蛋在死前是不是想要告诉我关于遗书的事他说那个二是什么意思”

  “他要有秘密,早就就该告诉你,何必等到快死了才说”

  “倒也是。”

  虽说如此,还是觉得奇怪。

  烛光交映,香雾淡薄。

  重莲握住茶壶盖,轻轻拨了拨,却迟迟未饮。手像滑腻的,连握个雕花盖儿都会脱落。

  茶壶在安静的客栈中稍微碰撞,声音便很大。他似受到惊吓,立刻把盖子盖好。

  我忍不住笑了:“莲,我还以为你真的是冷血宫主呢。”

  “啊,什么”

  “你还是会感到害怕。刚才在山岭里,你的表现真不像个人。害我以为你的血都给抽干了,站我面前的是僵尸。”

  “嗯。”

  刚才慌乱的心情届时烟消云散。如果这里没人,我定抱住他,好生安慰下。

  我们吃完饭,找掌柜的登记住宿。我借了笔和纸,重莲问我做什么。我摇摇头,只在上面默写轩凤哥的遗书。

  重莲握住我的右手。

  我刚抬头,门口却传来阵笑声:

  “哈哈哈哈,魔头重莲武功尽失现在中原武林清静了天下人都等着得之诛之吧”

  朱砂握紧刀柄,几乎要冲上去砍人。

  海棠按住她,摇摇头。

  我收好笔纸,看向重莲。重莲的心思似乎都不在那个上面,只直盯着我的手。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直表现失常。

  行人上楼,重莲安排随从们入房,只留下长老和护法,在自己房内。

  “砗磲,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宫主指的是什么事”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直接讲结果吧。”

  砗磲忽然抬头,僵硬得说不出话。

  我莫名地看着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看你以前向对我忠心,我现在给你两条路走:,留在宫内,割掉舌头,贬为普通弟子。二,出宫,死。”

  重莲向习惯用平淡温柔的语气说残忍的话。我听得毛骨悚然。

  “怎么了”

  海棠道:“砗磲出卖了宫主,投奔了天山,把宫主失去武功的事传出去。”

  “什么”我愕然,“怎么会”

  重莲道:“选吧。”

  “第二种。”

  “明天给我结果。”

  我给他们弄得莫明其妙。在我没问清状况前,重莲已经将所有人打发走,自己拿了本书卷在床上看。

  我简直不敢相信,对个忠心自己十余年的下属,就这样说杀就杀

  “莲,他什么时候出卖你的你有没有冤枉人他对你直很好啊。”

  烛光下,重莲的睫毛黑黑的,盖住了深紫色的瞳孔。他翻了页书,没有回答我。

  “喂,你不是说过,不要再让任何重火宫的人受伤么”

  “他已不再是重火宫的人。”

  “对于别人的背叛,你定要这么报复么你怎么不问问他理由”

  “他的理由我很清楚。”

  “是什么”

  重莲又不回答我,继续百万\小说。

  我把默写的遗书扔在了桌子上,衣服脱掉,扔在旁。但他还是没看我眼。我恼了,把他的书给抽出来,扔在桌子上,刚好压住遗书的纸张。

  重莲抬眼看看我,直接靠在床头不动了。

  我回头,漫不经心地看眼,却发现书本斜斜地压住了遗书上的字。

  然后,最边缘的六个字,组成了句话。

  我心中凛,抽出纸张,想起蛋蛋说的话。原来他是想说:

  遗书,第二行。

  从第二行的“你”开始,斜着往下看。

  那是句话。

  重莲慢慢坐直身子。原来他天慌乱,不是因为敌人,而是因为这个。

  三

  “我的字果然是鬼画符。”我把纸张放好,用书本将它压住,“那个悬崖下面什么东西都没有。虽然高,但以我的轻功,下去应该没有问题。”

  “嗯。”重莲又靠回去。

  原本几乎是立刻就相信的。但这事还有很多古怪的地方。

  首先,陪伴着林轩凤死去的人是花遗剑。林轩凤对花遗剑的信赖,肯定大大超过蛋老弟。但他不告诉花遗剑,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如果花遗剑知道是重莲干的,肯定会去报复。现在大概清楚了,如果我所见切属实,林轩凤死前嘱托花遗剑不可以杀重莲,是怕花遗剑会遇到危险。

  其次,小屋的门有问题。那个地方大概重建过。林轩凤死前肯定还留下过什么东西,被摧毁了。只是如果杀了林轩凤的人真是重莲,那摧毁房屋的人必定是重莲。既然如此,他为何独独留下最重要的东西,让我来发现

  再者,包裹究竟是怎么掉下山崖的到底是那白衣人推的,还是重莲“不小心”掉落如果真是重莲,重莲为何要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

  最后,蛋老弟死的时候,重莲试图救他。但他很快中毒而死。如果凶手是重莲,那毒定是他下的。但有很重要的点,重莲站在东村口,信号弹是西村口发的,凶手逃脱。如果是重莲,这也太说不过去。

  其实,大部分证据都能说明,不是重莲。

  但有点,让我彻底心寒重莲的表现。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不希望我再想林轩凤。可是,有人会因为嫉妒而慌张么

  重莲吹了灯,在被窝里轻轻握住我的手,合了眼睛。在黑夜中,那张脸美丽如同由白玉雕琢而出。

  我多少次因为这张脸而心神荡漾。

  重莲却说,毒花至香,烈酒至浓。

  再回想他刚认识我时发生的事。只要是和我有点暧昧关系的姑娘,他都会杀掉。所以我直觉得奇怪,和我至亲的人是林轩凤,他竟动也不动他。

  还有白琼隐说的话。

  我最该提防的人会是重莲吗

  “凰儿,凰儿。”重莲的声音低低回荡在耳边。我还没回答,他已经条腿越过我的身体,撑起来,将我围在他的双臂间。然后,垂头便在我耳上咬了下。我给他咬得面红耳赤,还没缓和过来,他双手微微松,压在我身上。

  脸与脸隔得很近,唇与唇也只有薄纸距离。他并不亲吻我,而是微微摆动下身,用硬物摩擦我开始抬头的地方。

  每次他都喜欢用这种方式来诱惑人。不强迫我,也不询问我,等我给他挠痒挠到受不了,主动找他要。我曾经试图和他对抗,就任他直摩擦。而我的表现,以他后来的话说,就是“凰儿你的脸就越来越红,红到晚上都看得出来,好可爱”。

  小的时候听百催花说,好好练武,练好了武功好泡姑娘。我开始还以为是习武之人潇洒帅气才会讨人喜欢,后来才知道,武功高的人体力好力气大,自控能力也相当的好。床上的表现自然也分外讨人喜欢。难怪有那么多女人宁可跟个彪形大汉都不要跟文弱书生。但我懂这个道理的时候似乎是在十五岁,晚了些。那时候我想武功这样的事轩凤哥去练吧,反正我这辈子都不大可能找姑娘了。

  重莲是高手中的高手,强人中的强人,外加练那个什么都需要控制的变态武功,耐力自然是没话说。他可以直维持同样的力度同样的频率来摩擦,我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因为我只赢过次。

  那次的结果是,我给他摩得射了出来。开始他不知道,还直挑逗我。没多久,他发现我裤子湿了,愣了老半天。说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重莲又在折磨我。但这回我不妥协。

  我板着脸道:“如果你想要,就乖乖躺好,腿张开,不然就跟那次样,谁也别想舒服。”

  这个明知道不可能被允许的要求,重莲竟然答应了。

  顿时,有些强势外加诱骗的表情彻头彻尾改变。重莲靠在床头,衣服半挂在手臂上,头扬,长发就落在枕头上:

  “来。”

  我差点就兽性大发扑到他身上去。虽然没表现那么夸张,但兴奋肯定是显而易见的。衣服裤子都脱了扔掉,散了头发,脱他的衣服。他倒是大方得很,主动把手腿伸直了,方便我给他刮下来。

  衣裤脱下以后,随手扔在床末,和我的衣服堆作处。

  他坐直了,搂住我的肩,轻声道:

  “温柔点。”

  煞时血液又。我用力点头,咬住他的耳垂。沿着他的耳钉轻舔,往里面吹气。重莲急促地喘气,搂紧我。舌尖卷着他的肌肤,直到咬住他的胸前的红点,他才轻轻哼了声。

  这些还好,我发现自己要取悦人还是不难。

  但当我替他润滑,握住自己的雄性部位想要进入他时,他做了件事,让我差点爆裂他把我推开些,俯下身,在我那顶上舔了下。然后坐起来,分开双腿,媚眼如丝:

  “凰儿,不要下就进来,慢点。”

  他不说这句还好,说,我最大的欲望就是直接把他捅坏。但我还是忍住,慢慢推入他的身体。

  他将我丝丝吞没,渐渐与我融合。当我触入最深处时,他抓住我的双肩,头往后仰去。

  我抽出些,再进入,不知是碰到了什么地方,重莲身体颤,胸口剧烈地起伏。我腰腹用力。谁知不过几下,重莲就呻吟出来。

  不知道他何时变得如此敏感。但是,我有个毛病和寻常男人不同:我最听不得叫床。或许是重莲的缘故,他叫,我就想射。于是干脆用唇堵住他,带着他剧烈摇摆。可即便这样,他的声音还是会传到我的口中。最后我直接放弃,任他叫。

  “凰儿,好舒服。”重莲断断续续道,“再再用力点。”

  我终于爆发:

  “不要叫,你叫我就早泄。”

  “你早泻就换我来。”

  “你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要你记住我。”他挺了身子,直接坐在我的身上,摆动着腰肢,主动吞吐着我的欲望,“不论是我的人,还是我的身体。无论你跟谁在起,都忘记不了我。”

  我愣,连身体也跟着愣了。

  “凰儿,你喜欢的人是我。”他风情万种的模样忽然消失,脸平淡,却像赌气般,狠狠地摇动身体,“你喜欢的人是我,你知道不知道”

  连我都感到疼痛,不知道他会多难受。

  他紧紧咬住牙关,强忍痛苦,刺伤自己。

  我已经快受够了他这种自残的行为,干脆推开他:

  “本来好好的,怎么又弄成这样”

  有液体从他身体中流出,重莲靠在床头动不动。我抱着腿坐在旁,本来极好的情绪都给他几句话打散。

  不知坐了多久,我穿好衣服,以散心为由走出门去。

  砗磲的房间里,灯火依然亮着。

  我敲门,他很快替我开门:

  “公子何事”

  “你现在忙吗我可否进来坐坐”

  “请。”

  进去,看到床旁有个小盆,盆里装了水,水里泡着把亮光光的匕首。他竟然真的打算听重莲的话。

  我默了片刻:“莲他不过时的气愤,不要当真。”

  “宫主下决定之前,从来都是再三思虑的。”

  “你跟他这么多年,他不会这么冷血。赶快把东西收了。”

  “宫主是否冷血,你应该比我清楚。”

  我时不知如何回答,只看见盆壁上有些许血丝。再回头看砗磲,他身上并无血迹。

  蛋蛋的伤口,是匕首或短剑造成的。

  心中开始感到害怕,我试探道:

  “确实。蛋老弟几乎是看着我长大,他都是说杀就杀。不过他也够笨的,不知道我会原谅他。”

  砗磲没有说话。

  “他还费尽心思,特地让你从村西冲出去。”

  向面无表情惯了的砗磲,竟然冷笑起来:

  “他告诉我宁肯死,都要守住这个秘密。没想到自己还主动给你说。”

  三二

  以往对砗磲的了解,只是忠心,寡言,杀人不眨眼。可以说,四大护法中若有人背叛重莲,最不可能的就是砗磲。

  在我印象中,这样的人比狗还忠诚。

  “砗磲,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把他失去武功的事说出去你向忠于重莲。”

  “我是忠于重火宫。”

  “你出卖了重莲,就相当于出卖重火宫。”

  “倘若他不是宫主,这个等价不成立。”

  “重莲不可能不是宫主。”

  “重火宫上百年历史,数十位宫主,重莲不过是其中个。他原本是最好的个,现在反倒变成最废的个。”

  “真没想到,砗磲护法竟是柔茹刚吐之人。”

  “这世界原本就是强者生,弱者死这句话,是他自己说的。我不过是受到他的熏陶。他失去武功的那刻,就该了解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

  “你说得没错。可是最近你为什么还要替他做事我不过觉得匪夷所思。若说重莲失去武功,最先背叛他的人可能是琉璃,可能是海棠,但我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你。”

  砗磲抽出盆中的匕首,用抹布擦拭。很久,才低声说:“你自己去问他。”

  “实际上,原因不是武功。”

  砗磲不语。

  “你发现,你那冷血的宫主开始有感情了。成大器者,恰恰最不能有的,就是感情。而影响他的人是我,实际宫内很多人都记恨我,但因担心重莲而不敢对我下手。”

  “朱砂说你只会耍小聪明,看来不是这样么。你心里明白得很么。”

  “所以,对于刚才你说你杀死蛋老弟的事,我是否可以当作是你在挑拨离间”

  “你可以这么认为。但我想说,在你眼里,林轩凤或许是什么宝贝,但在我们眼里,他也不过是个人。活着或者死了,根本没有影响。至于宫主这么在意他,理由你知道。即便宫主不去杀他,我们也会动手杀了他。”

  “林轩凤究竟是不是重莲杀的”

  “你毁了宫主,毁了重火宫。从我口中出来的答案,你愿意相信么。”

  原来还是没有结果。

  我回到房里,轻轻合上门。背靠在门上,对着黑暗发呆。

  “回来了”

  “啊。”我被吓了跳,“你还没睡着”

  “嗯。”

  我走过去,跳上床,盘腿坐在他的身边:“刚我和砗磲谈了会。说到了蛋蛋的死。莲,你说,蛋老弟是不是你叫杀的”

  “不是。”

  “真的”

  “真的。”

  “那好。我相信你。”

  重莲没有说话。我在黑暗中抓抓脑袋,干笑阵子,又道:“轩凤哥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有。”

  “怎么”

  “因为我抢了你。”

  “只是因为这样”

  “只是这样。”

  “既然这样,我都摊开讲:我在轩凤哥的遗书上发现他藏了句话,这句话的位置刚好和蛋老弟提示的样。他说,我的心上人杀他。”

  “嗯。”

  我提起口气,不敢大声呼吸:

  “遗书上说的,是真的么”

  屋内摸黑,窗外凝华如洗,玄鸟寂夜过庭,树影横斜,反帐帘而上。

  重莲呼吸声很小。

  “你的心上人是谁”

  “你。”

  重莲没说话。

  我又问:“他说的是真的么。”

  “不是。”

  “好,我还是相信你。”

  因了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微弱的光芒,只能照亮他的半侧面。张令人停止呼吸的脸。双令人停止心跳的眼。

  他眸中酽紫如烟,美丽到只用双眼睛,便迷倒众生。

  正式因为黑夜,许多不必面对的问题都变得简单浅显。

  “你说什么我都相信,很多事你就算骗我,我还是相信。但这件不能。”我抚摸他的脸颊,笑道,“如果我发现你骗我,我不会对你报复,凭我的能力也报复不了。但我会很讨厌你,讨厌到厌恶不是恨,是厌恶。”

  重莲的身体明显变得僵硬。但他依然没有说话。

  我拍拍他的肩,又打起哈哈:

  “我知道你没有,所以威胁得过火了。不早了,睡觉睡觉,明天早上继续赶路,会累的。”

  我抱着他躺下,安心地闭上眼睛,但发现床单有些湿润。立刻明白了是什么,我清清喉咙:“随便擦擦都不愿意,你就准备在这些脏东西上睡觉么”

  重莲没说话。

  我翻身去寻找抹布,但摸黑什么也看不见。重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如果是真的,你会如何”

  这回轮到我哑巴了。我会如何想都没敢想。

  “凰儿,如果是真的,你会不会离开我”

  他现在没了武功,宫里的人又不能十二时辰连续守他。要今天离开他,估计明儿就喝大补莲子汤。

  “不会。”我伸腿踢了他下,“你天到晚就用这些事来吓我。”

  “是真的。”

  瞬间我有些失神。我晃晃脑袋,继续翻箱倒柜找抹布。

  重莲没有再说第二次,也没有动。

  我找到抹布,随便擦了下,就扔到地上,然后缩进被窝:“这天冷得,脑子都给冷秀逗了。方才我竟产生了幻觉。”

  “我在乱葬村东村口的时候,让人传递消息给西村口的海棠,并不难。她再在西村口发信号上天,砗磲跑掉,就是你看到的情形。”

  “好冷好冷,这天好冷。”

  我在被窝里缩成团。像是失去保护样,身体四周空空的,仿佛都有冷空气侵入。

  重莲不再回话。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睡着。时间只顾自己在床上滚来滚去,滚多了以后,忽然想起那个被扔入山谷的包裹。还有包裹里的破枕头。

  竹林小屋里的床没有帐帘,空而狭窄。若是晚上,个人躺在上面,看着随风摇曳的竹叶枝条,听着夏日夜晚的风声虫鸣,定会做噩梦。

  但我很小就在那里住,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觉得害怕过。倒是轩凤哥被我吓过。那时候我和他在个大妈那里听了个白衣画皮女鬼照镜子的故事,白天听了没多大感觉,到晚上,差别就出来了。半夜,我说要去上茅厕,回来的时候我披了个挂外面晒干的床单,飘着过去。他看到我,那漂亮的桃花眼立刻瞪得比铜铃还大。我哼哼哈哈鬼叫了两声,小姑娘似的嗓门刚好很配合地阴森了下。他被我吓得大叫起来。恰好他刚开始变声,声音有些哑,这叫,那公鸭嗓震得我头皮发麻。我立刻扔掉床单,揉了揉耳朵。他把我抱得那叫个紧。

  三四年过后,我又做了相同的事。没料到那小子又被我吓叫起来。我得意洋洋地扑过去说就你这小媳妇样还想当我相公,你得了吧。林轩凤又次抱紧我,却是脸坏笑。我心想这下坏了,中计,林轩凤这小子没当年清纯,开始骗人了。他用食指勾勾我的下巴,声音带点磁性也是分外好听:“现在相公变得很相公,娘子却不像个娘子。相公来教娘子怎么当个会服侍相公的好娘子。”

  这话说有多拗口就多拗口。我个哆嗦,鸡皮疙瘩集体起立,开始殴打他。

  现在回想,住在那个小竹屋中,确实没有感到害怕过。或许是因为自己胆子大。轩凤哥最后的日子住在小竹屋里,是不是每天晚上都会像小时候那样,裹着被子不敢睁眼睛

  在晚上,只有个人的时候,从来没有过害怕的感觉。

  此时此刻,却连手指都是冰冷。

  我最亏欠的人就是林轩凤。而现在,我和杀了他的人睡在起。

  若换做旁人,我早已刀了结了他。

  可这个人是重莲。

  是重莲。

  月光游出云层,温润清浅地洒入客栈窗口。

  被我扔掉的抹布上,片触目惊心的红。我回头看看重莲,他背对着我,背脊看去格外单薄。

  他失去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轩凤哥死了。

  他失去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轩凤哥,被他杀了。

  三三

  次日,砗磲不见了。我没有问重莲。人群往哪走,我就跟着往哪里遛。

  东南方向是重火宫,而马车朝着的方向是相反的。重莲应该是打算去京师接雪芝。

  早上吃了点灌汤包垫肚子,到上马车前,我才指着护法的车子,和重莲开口说了第句话:

  “我坐这。”

  “嗯。”

  重莲看上去好得很,就好像前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除了走路姿势有点不自然。

  我跳上马车。

  琉璃看我眼,不大友好。海棠看我眼,不说话。

  朱砂直接朝我瞪眼睛:

  “宫主那边多宽敞,跟我们挤什么挤”

  “人多才好玩。不然我去跟宇文长老说,让他和我换位置”

  “不不不,你还是回来吧。”朱砂把我拽回去,“从这里到京师要三个时辰,你总不能直和我们待在起。这时间可不好熬。”

  “有美女相伴,有什么不好熬”

  “林宇凰,你”朱砂说说的,血像升温样慢慢升上脸颊。

  “有了海棠姐姐,人生也就有了追求啊。”

  朱砂没有加热,直接。

  海棠很矜持地笑了笑。

  这重火宫里,要说哪个人最正常,那便是海棠。但要说最不正常的,也该是海棠。她性格上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特点。谈吐不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