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你喜欢,我挺开心的……但是……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不想伤到一个男孩的心意,琢磨着该怎么说。
我是有几分窃喜的,但更多的是尴尬和莫名。方锐的性格潇洒随意,自在如风,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这让我很难受。
我的家教传统而开放,父母都很开明,尊重我的决定。
正如父亲所说,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二八年华,豆蔻梢头。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
遇到心仪的男孩子,也想体验一下这种滋味。
我心悦的人,应是真诚相待能坦言相告能和我品茶论茶的君子。坦荡如水,如玉如琢。
方锐?
在我见到他看《孙子兵法》的那一刻,我的脑海里就闪过了一句话:兵不厌诈,诡诈为道。
这种人相处起来太累,你完全不知道他下一刻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有怎么样的目的,哪怕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在下一刻会告诉你什么叫做出其不意。
就好比现在。
他面对我说的话先是沉默,那双眼睛像是无尽黑夜中海上穿透层层迷雾的灯塔,在搜寻求索着什么,看的我发毛忍不住回想是不是我太正经太令人尴尬了?
可下一刻他就抓住了我的空着的右手,对我说道:“帮我暖暖手?”
笑容潇洒随意,宛如玉树临风,那动作流畅的像是拉他自己的手。
我大窘到自己该把手抽回都忘了,喂喂喂男女授受不亲你这般的举动是不是太孟浪了?
“敏敏。”他低低的叫着我的名字,压低的嗓音轻如树叶被风吹过的沙沙作响。
他坐在床边,我坐在床上靠着墙壁,视角上就不平等,我不自在的别扭着身子降低水平高度,说道:“别这么叫我。”
“喻敏。如果我说,我日后,绝不对你说半句假话呢?”声音微哑,但听起来很是敦厚沉稳,和他的日常风格截然相反。
我的心砰砰直跳,他把我的手放在他的下颌处,逐渐下移贴近胸膛,动作缓慢,却令我觉得强硬到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臂。
“我现在想对你说的第一句真话,就是,我真的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砰的一声,有烟花在我的脑海内炸开,炸的我七晕八素目眩神迷,晕乎乎不知道个所以然。
方锐,他是认真的。
感受是不会骗人的,我知道,他是真的在追我。
男孩子的甜言蜜语都是糖霜,尽管只有那一刻的真实,但我知道在那一刻他是认真的说出这句话的,而我在那一刻,砰然心动。
“你能喜欢我多久呢……?”无声的沉默中不知过了几秒几分亦或是几个小时,漫长的我不知如何开口,几度深呼吸冷静下来之后,我反问道。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们明明个性差异那么大?
“一直喜欢到……你接受我,又离开我为止。”他慢慢的,仿佛想了无数次一般脱口而出。
其实喜欢没有那么多理由,只不过是那天阳光下你认真的看书的样子很美,那一瞬就心动了。
始于才华,惊于颜值,陷于人品。
就这么简单。
6。
方锐追求我的事,他做的很明显,他报名了荣耀这个很火但我没玩过的游戏挑战比赛,打算用赢得这比赛的奖金给我买告白礼物。
这是他的队友告诉我的,挤眉弄眼的叫我嫂子,结果被方锐削了后脑勺说道:“叫什么嫂子还不算呢。”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说不上心里是喜欢还是失落,就又听到他说:“该叫准嫂子!”
我扶额,就知道这混蛋不会那么正经。
可看着他略带希冀和渴望的目光,不知为何心下一软,罢了,随他去吧,又不会少一块肉,可心里却像是被糖渍过的蜜饯,酸酸甜甜好吃的很。
情之一字腐蚀大脑腐蚀逻辑拉低人智商,先人诚不欺我。
“吃灌汤包吗?”我拎起食盒,拿出背着妈妈偷偷拿出来的灌汤包,问道。
“嗷!谢谢准嫂子!”
这次我没有反驳。
方锐的笑疏朗,一身白衣轻薄,意气风发。
他说过,他绝不欺瞒我,我看着眼前的少年,突然感觉自己透过渐消的迷雾触摸到了那柔软的核。
璀璨夺目仿若东海明珠,皎洁,珍贵,微瑕也做无暇。
7。
那一天,大课间休息后,方锐没有回来。
我看向讲台,讲台空空如也。
这节课是班主任的课。
这逻辑推理我要是不会就属于真智障了。
我和班长举手请示需要去一次洗手间,班长虽然惊讶我怎么会这时候举手请假,依然痛快放行。
我匆匆穿过洗手间,班主任尖利的声音通过空气传导穿过没关上门的办公室直直的传入我的耳朵。
“初二这么容易掉队的时候还不学好天天上课玩手机打游戏,最近还报名,报名什么挑战赛?那玩意儿就是不学无术你还能指着他吃饭不成玩这个最后就去扫大街吧!还耽误人家好学生学习,白瞎你父母的一片苦心。想追人家也不看看你自己……”
白瞎父母的一片苦心?
我似乎终于知道方锐会成为我的同桌了。
我听不下去了,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喊了声:“报告!”
昂首挺胸,声音大的震碎尘埃,整个办公室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我的心里却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烧的我理智无比清醒。
“喻敏?”班主任喝了口茶水润润喉,问道:“你有事?”
一旁站着一面色尴尬的女性和强忍着火气的男人,看面相应该是方锐的父母。
“叔叔阿姨好,老师好。”我并没有回答老师的问题,走过去微微鞠躬问好,顺势站在了方锐的身前。
方锐似乎很不想让我看到他的这一面,看我进来就低下了头,双手插兜,浑然不像刚刚什么都不在意超欠揍的样子,我都能感受到他的难堪。
“你……”老师皱眉,翘着的二郎腿也不自觉的放下。
“方锐是我男友。”我第一句话就是石破天惊。
方锐唰的一下抬头,速度让我担忧他的肩颈的承受力,刚刚剪过的头发像是春日的嫩芽,炸着像是刺猬一般,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是尚未褪去的震惊茫然。
那边的叔叔阿姨也是一脸古怪的看了过来,方叔叔面色稍霁,我见状松了口气,很好,看来他父母的火气不是冲着方锐而来的。
“如果您觉得他做的不对,那么和他谈恋爱的我大概是作案同伙,作为作案当事人兼主要人物,我应当和他共同面对。”我麻溜的说完这一段话。
“好!”方叔叔一拍大腿,那声音大的惊的我险些把接下来的话给说没逻辑。
“古有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今下士农工商皆为国家大利大义,天下大同下理应各行各业平等相待,谁说打游戏就不能有出息?什么叫做有出息?出息的标准又是什么?”人本无三六九等,中国传统思想本应内外兼修,重义轻利,尊重师长,百善孝先。
可如今的当下,许多东西被片面的解读,变成了世人皆重利,师者不传道授业解惑,学子只抄书,不学做人,浮躁攀比,浮夸的让人看不下去。
就好比我刚刚才知道方锐和我坐一桌可能是他的母亲暗自给老师塞了红包。
就好比我一直知道班主任讲课往往留半截在课堂后只给去她那里补习的人讲。
谁是强势?谁是弱势?谁是好?谁是坏?这哪是一言蔽之的?
所谓的普世价值观,就这么重要吗?
“人的好坏不应拿成绩来简单粗暴的划分,好坏的标准本应是社会公序良俗,本应是法律,您是拿什么标准来判断是非善恶曲直?!”我感觉血液朝大脑涌去,可思维无比清晰,做了最后的总结:“中华人民共和国哪条法律规定学生不许恋爱?我们如果做了错事,自有法律来制裁,那么,方锐和我,做错了什么?!”
一语完毕,满堂沉默。
阳春白日,天晴地阔,室内却仿佛惊雷乍起,老师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站起身,冲着我冲了过来。
“啪!”清脆的一耳光。
打在了护在我身前的方锐的身上。
“叫,叫家长!”老师指着我,被其他老师拉住,音调高到变形。
多可悲呀。
身为一位长者,一位成年人,却只能如同孩童一般,用殴打这种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来处理人际关系。
找家长和小学生告老师有什么区别?说是沟通,实际上是最无力的方式来维护着自己的地位和尊严。
我怜悯的看了她一眼,一点点的打开方锐之前纂成拳的手,他的手心一片冰冷粘腻,我也一样。
方叔叔把他的手机递了过来,跃跃欲试,看样子很想和我的父母聊几句。
我说过的,他们尊重我的选择。
7。
当时我妈正在出庭审,听了电话后只派了助理来,她压根没当回事。
我看着笑的异常和煦的小姐姐走入办公室对我做了个退下的手势,便和方锐一起从办公室里退了出来。
一路上迎接着各色眼光的洗礼却心里有种微醺的兴奋感。
窗外鸟声迟迟,百草祁祁,碧空如洗。
方锐和我依旧拉着手,走在狭长的廊道上,一侧书声琅琅,一侧春和景明。
“媳妇。”他突然叫道。
我心里默念,君子坦荡君子坦荡,推了推眼镜,回了声:“嗯。”
他快走几步拦在我的我的身前,双眸灿若朝阳,呵呵一笑,又一次叫道:“媳妇。”
“。。。。。。有事?”我低头,感觉耳朵都要烧起来了。
“没事媳妇你脸红了。”方锐的声音清朗明媚,像是玉石击打盘底。
我觉得我的脸真的红了。
这种感觉,像极了我幼时偷偷喝光了爸爸的米酒,很甜,微醺。
“媳妇你刚刚真帅。”他声音恹恹,似乎不太开心,下一刻他就说道:“你这么有勇气,我是不是太没用了?我有点儿不开心。”
“我这么有勇气,完全是因为你给了我勇气。”我轻轻的摸上了方锐被打红的那一块皮肤,他的皮肤很好,嫩嫩白白,像是妈妈做的双皮奶。正因为如此那一块红刺的我眼睛疼,心下又涩,又紧张。
方锐看着我,扒拉下我的手自己捂着脸傻笑,明明很害羞,却偏生一副得意的样子。
如果不是他,那些话,我才懒得说,那些事,我才不会做。
比如找我爸求帮忙。
爱情在合理范围内改变了我,我还觉得不赖,我爸很开心我学会找他帮忙。
这个社会现在是不平等的,无法改变,只能适应加之保持本心。
比如,适应社会利用规则让我们过的好过一点。
这一学期结束,班主任被神不知鬼不觉的平调到另一所中学,从某种意义上来时还算升了半个职,这事所有人都只当做是普通调职,爸爸做的极为妥帖谁也没想到根源在这里。
妈妈瞪了爸爸一眼,终归没说什么。
这个社会很奇怪,他把教师警察和医生塑造成了灵魂工程师人民公仆和白衣天使一般的存在,把他们的地位摆的太高,人们的期待也太高,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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