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的晴与雨》 第38章

“你是说……”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脏狂跳起来,冲过去一把抱住他,抬头问,“颂阳,你是说真的?”

他坚定地推开她,但眉梢眼角有暖暖的笑意涌上来:“你必须先好起来。”

“是是。”她连声答应,终于破涕而笑,“我这就去戒烟戒酒,你得说话算话。”

她以惊人的速度康复,他也没有食言。

她渐渐恢复了往日的颜色,头发慢慢养长了,黑眼圈也再不画了,三个耳洞留了一个,还戴最不起眼的耳钉。放浪形骸是为了要引起注意被人爱,现在有了爱,愤怒和叛逆都没有必要了。

颂阳是那么好的爱人,细致入微,脾气又和缓,她偶尔耍耍赖,他从来都是一笑置之。他笑起来很好看,有种神奇的功效,仿佛心里最阴暗的褶皱,因他温暖的一笑,都被熨烫得平整光滑。

她常拉着他一起看恐怖片。恐怖片也有神奇的功效,令她可以有理由全心全意地依赖他,还可以晚上赖在他的公寓里不走。

什么都好,说不出哪里不好。

转眼又到了春天,诊所门口的樱花开得云蒸霞蔚,如粉红色的海洋。一场春风春雨,又纷纷化作春泥。

春天里的望望极不安分,天天夜不归宿,一大早踩着四脚烂泥,湿漉漉地回来,踩得地毯上到处都是泥爪子的印记。颂阳捉它去洗澡,把它按在浴缸里冲洗,又用它御用的毛巾仔细擦干。她看见他坐在浴缸的边缘上,边擦边拉着望望的爪子朝它笑:“怎么样,找到女朋友了吗?我看对面那只暹罗猫不错,巧克力色的,很神秘哦。”

他跟它说话的样子,十足的认真。

可安忽然发现了哪里不好。说不出哪里不好,终于发现了。她不喜欢他看望望的眼神,温柔宠溺,珍而重之。他对她自然也好,但不是这样。

那天她抱望望去了兽医院,斩断了它的七情六欲,回来了又后悔。自己真是无理取闹得可以,居然跟一只猫吃味儿。

可是就在那天下午,她在颂阳的电脑里看到一个叫“老虎”的文件夹,里面满满的一百来张照片,全部是一只猫。其中有一些经过颂阳的加工处理,都十分逗趣。有一张是那只猫站在窗前的背影,上面写:“至少我们还在同一片天空下……”

在同一片天空下,那么满满当当的思念,想的是谁?

那天看电影回来的路上,走在落英缤纷的小径上,她靠着颂阳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问:“老虎是谁的猫?”

他的身体明显一僵,停下脚步,沉默了片刻说:“以前一个朋友的猫。”

她抬头仰望他:“以前的女朋友?”

他又沉默,然后低声答:“是。”

她的心顿时一沉,随即听见自己的声音尖锐起来:“原来前女友也养猫。你喜欢望望不会是因为她吧?”

他没作声,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你……你还爱她,是不是?”

她知道自己在无端猜疑,无理取闹。他完全可以像往常一样一笑置之,不用回答。

他没有回答。他无需回答,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天晚上,可安回去躲在被窝里大哭了一场,哭得惊天地泣鬼神。第二天天一擦亮她就打电话给颂阳:“我们分手!感情这种事怎么能退而求其次?”

他在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最后涩然说:“不能退而求其次,以前也有人这么对我说过。”

不能退而求其次,她是“其次”。他竟然这么坦然地就承认了,连一句挽留的话也没有。

可是虽然负气伤心,终究是放不下。她用他的脸书帐号登陆,翻遍了他的所有熟人,没找到一个养猫的女人,但找到一个叫林小咏的,像册里有不少和颂阳的合影,还是两张青涩的脸,她的头亲热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那个林小咏住在纽约,她知道颂阳平时很少有时间在脸书上流连,于是在她的脸书上给林小咏留了短信:“我的女朋友隔日会到纽约,想要见见你。”

第二天林小咏回信:“哟,有女朋友了?!见我?行。要我证明什么?往事俱已成烟?”最后是一个笑脸。

可安觉得那个笑脸笑得分明酸涩,更加肯定了那点点猜测。

她在一个雾霭重重的清晨从波士顿坐火车去纽约,提前一个小时到达她们约定的咖啡馆。

咖啡馆坐落在中央公园边门口的拐角处,大概是座年代久远的小楼,背后墙上有暗绿的青苔。早晨正是咖啡馆人来人往的时刻。她坐在门后的角落里,每有人来,玻璃门就“呼啦”一声扇进一阵冷风。

这样“呼啦”了一小时零五分,她终于看到推门而入的林小咏。她比照片上更成熟明艳,黑色的长波浪风情万种地垂在肩后,身材纤细,有蒲柳之姿,在门口一站,让人有蓬荜生辉的错觉。

林小咏朝四周环视,目光停留在她的角落,脸色稍微一顿,然后灿然而笑。

纵使可安平素对自己的外貌也有自信,此刻却忽然后悔贸然前来。倒是林小咏泰然在她对面坐定,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她。

她被林小咏肆无忌惮的目光看得心慌,才想到只顾着负气,根本忘了准备什么说辞,慌忙中口不择言地说:“你就是林小咏?听颂阳说你有只猫叫老虎。我也养了一只猫,叫望望。”

对面的林小咏的神色又是一顿,停了停,双眉一挑,忽然说:“那条短信是你发的吧?是不是颂阳根本不知道你来?”

可安完全气馁,转念一想也好,既然来了,何必遮遮掩掩,于是说:“是,我想知道你们的过去。”还有怎样才可以磨灭她的影子。

“我和颂阳的过去……”她捧着咖啡杯低垂着眼喝咖啡,忽而抬眼微笑:“我们是青梅竹马。”

林小咏说起他们的过去,果然是倾囊相告。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她从小是个药罐子,颂阳为她买早点,送雨衣,每天监督她喝很难闻的中药。后来他们一起去英国念书,同住在楼上楼下的两间小公寓里,她每天听着他的脚步声入睡,他为她赶走过小巷里醉酒的流氓。再后来他到美国读医学院,她追过去找他。她在纽约,而他在巴尔的摩。她曾经天还不亮去搭清晨第一班火车南下,晚上搭最后一班火车回来,起早贪黑,只为了能够和他多呆上几个小时。后来他回到h市……

说到这里,她眸光一闪,停下来喝咖啡。可安急切地问:“后来呢?你们怎么就没能在一起?”

“后来?”小咏从咖啡杯上抬起眼,忽而一笑,“没什么后来。是我自己走错了路,我做了一件错事,他无法原谅我……我想成为他需要的人,而他只想被需要。他的爱情模式永远是拯救落难的公主,我不符合这样的条件。”

只是这样吗?可安满腹狐疑,象是有什么地方不对,总象有什么地方不对。对面的小咏微微叹了一口气:“有些事不能退而求其次,我不能,他也不能。”她停下来,再次仔细打量可安,最后微微一笑说:“不过也许你会比我幸运。”

在回波士顿的火车上,可安反复咀嚼林小咏的话。她会比较幸运吗?因为她象个落难的公主?也对,她带着流浪猫湿漉漉地出现在他的门口,怎么不象落难的公主?她需要他显然比他需要她更多。

窗外的重重雾霭散尽,早春和煦的阳光隔着玻璃窗落在她的肩膀上。来的时候没注意,不知什么时候起,窗外的山坡上一片新绿,经过漫漫寒冬,山野上早已是一片春意盎然。

她的心情豁然开朗。如果不能退而求其次,她谢可安何必纠结齐颂阳爱谁更多?反正这一生对她而言,除了他都是其次。

下了火车,她直奔颂阳的诊所而去,正好看见他从里面下班出来。她一头扑进他的怀里哽咽:“以后不准你这么狠心。什么退而求其次!骗我一下你会死吗?”

他们的婚礼两年后在夏威夷举行,阳光沙滩和白云,一切皆美好得仿若梦中。颂阳的全家从国内飞来,他的父亲颇为慈眉善目,他的哥哥风度儒雅,只有他的母亲对她颇为冷淡,总让她想到“别有幽愁暗恨生”的情愫。

林小咏找了个由头没有来。可安负责所有宾客的安排,晚饭后小心翼翼地和颂阳提到,他不过皱了皱眉:“她要出差啊,可惜。”

只是可惜,他的表情也只是可惜,就象赶去看七点半的电影,发现已经满座,只好等十点钟。也许他真的是放下了。

她也在岁月流逝中学会释然。转眼间望望从小猫变成大猫,又从大猫变成老猫,现实安稳,岁月静好,她有什么可以不释然的?至少他爱极了他们的女儿。

小静容生在五月初,长得七分象她,但有一双颂阳一样温和的眼睛,雪白粉嫩,到哪里都是大家流口水的对象。特别是颂阳,静静看她的眼神可以直接淹死人,连望望都望尘莫及。

全诊所的人都知道dr。 qi宠女儿宠到无法无天,小时候在摇椅上哄女儿睡觉一抱就是一晚上,喂女儿吃一顿饭折腾两个小时从无怨言,女儿第五十遍看《美女与野兽》要求老爸全程陪看他照样甘之若怡。女儿五岁多了,还一口蔬菜都不肯吃,他也听之任之。

连可安都抱怨:“看看你这个做医生的老爸,对我对病人都严格要求,对女儿怎么可以这么没原则?”

颂阳坦然笑说:“我负责让病人健康,对女儿我只负责让她快乐。”

直到有一天,女儿边看奥运会转播边在地毯上翻跟头,最后朝父亲挥拳:“daddy,容容要学体操,将来为美国队拿金牌!”

颂阳搂过女儿,轻轻抚摸她的头顶,沉思良久才说:“容容,咱们是不是该回国看看?”

回国的行程被颂阳该了又该,直到第二年春天,他们才带容容回了国。爷爷奶奶高兴得不得了,正值容容生日,爷爷拍板说:“要办!要大办!”

结果生日宴轰轰烈烈地办在齐家郊外别墅的大草坪上,h市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遍了,大概来了上百号人,光是小孩就有三十几个,笑得可安腮帮子酸痛。

这些人她大多不认识,只认识一个戴小宇,还是结婚的时候见过。他和颂阳还在门口见到一个高瘦俊朗的男人,有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颂阳向她介绍说:“这是秦子墨,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那人一笑:“算是对头还差不多。”他眼锋一转,淡淡落在可安身上,神色一顿。可安顿时觉得芒刺在背。很少有人这样看她,以前记得有林小咏,现在是这个秦子墨,虽然是淡淡的,却象要将她从前胸看透到后背。

她忙把女儿拉到身前:“你好,这是我们的女儿静容。”

容容乖巧地叫:“秦叔叔好。”

他这才把眼光转向容容,勾了勾嘴角,抬头对颂阳说:“还是你走运,女儿长得象妈妈。我们家那两个小子,一个比一个淘。”

他的两个儿子在不远处玩,一个七八岁,叫书泽,小小年纪冷冷的一脸深不可测。另一个和容容年纪相仿,叫书淇,倒是伶牙俐齿,满脸精怪。

秦子墨又说:“子熙要晚点儿才能到。”

颂阳明显神色一滞,停了停才说:“她不是在东南亚参加书展?”

子墨瞥他一眼,扯了扯嘴角说:“可不是。我跟她说了好几次早几天回来,她一概当耳旁风。一听说你回来了,立马改了行程,今天下午就到。你看,还是你的魅力比较大。”

颂阳一哂,还要说什么,容容已经拉着可安的手叫:“妈妈,那个哥哥在吹泡泡,我们也去看看,好不好?”

院子里乱得很,三十几个小孩挤作一堆一堆,高声笑闹。容容不知追着什么跑,三转两转就不见了踪影。戴小宇的歌星女友一直拉着她说话,赞她的钻石耳钉好看,她也抽不开身。直到快要切蛋糕了,她才开始满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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