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的晴与雨》 第37章

“不是……”她停下来,隔了良久,想了又想,结果还是说得语无伦次:“现在这样我怎么能要求他和家里闹翻?一直是我太自私,即使我付出了最大的努力,也做不到退而求其次。我不应该那样对他……明明心里喜欢的是别人……”

一时间房间里静得可怕,仿佛灰尘落在地毯上的声音也听得见。他怔怔看了她两秒钟,忽然转回眼去盯着电脑,全神贯注,象是看很重要的东西。她发现自己屏住了呼吸。

这是很长的两秒钟,时间以最慢的速度爬行,他最终抬起眼来,眼神平淡:“知道了。”说罢他迅速看表:“你坐哪家航空公司的飞机?”

她听见自己说:“加航。”

他的目光又回到电脑上:“那你要迟到了。还有别的事?”

“没有。”她说。胸口忽然想有什么怪兽要突围而出,几番强压,才镇压下去。她轻声说:“再见,还有,保重。毕竟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他站起来送客,她背转身。窗外又开始下雨,淅淅沥沥。冬天的雨阴郁绵长,她最讨厌温哥华阴雨缠绵的冬天。

轻轻打开门,外面是灯火幽暗的一道走廊。以后的温哥华会有许多个这样的雨天。想到这里,眼前忽然朦胧恍惚起来。

她正要向门外迈出第一步,背后有人伸手关上了门。子墨在背后说:“你还想到哪儿去?”

她不敢回头:“去机场,再不走就要误飞机了。”

他已经在背后拨电话:“苏谨,打电话去航空公司……嗯,加航,取消萧子熙的机票。”

她这才明白过来,可是还是不敢回头。他的一只手还按在门上,另一条胳膊已经圈住她。他低头问:“现在呢?”

她想抬头,可是这时候被他看见眼泪汪汪,太丢人了,只好低头说:“我还是先走了。白晓琪和小钟还在楼下等我。”

他对电话里说:“打电话给白晓琪,请他们到会议室先等一会儿。嗯,快中午了,到俱乐部定座位,等会儿我请他们吃饭。”

不看他,坚决不看他。他在她耳边问:“还有?”

从他的声音里都可以想象他挑着眉毛得意洋洋的样子。她万般委屈地抬头瞪他:“还有,你这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你……你说知道了!”

他果然在笑,唇角飞扬,眼神幽深,仿佛天上的星星掉下来,全部砸碎在他眼里。他笑着说:“就让我赢这一次,以后全部听你的。”

以后,谁说的有以后?她还想反驳,但他的吻已经落下来,先是绵绵密密,几秒钟之后就变得霸道占有,她背靠在门上,被他紧紧拥着,没有呼吸的余地。

那个吻渐渐下行,沉重的气息徘徊在她的肩窝上。他忽然停下来,重重叹了一口气:“我是不是在做梦?真想把你就地正法。”

“正法?”她早已经晕头转向。

他勾起嘴角很坏地笑:“就是做那天没做完的事。”

她这才明白,脸立刻红了,蚂蚁撼树般地推他一把:“你!在这儿?还真是禽兽不如。”

他拧着眉头看着她,最后咧开嘴笑:“箫子熙骂我禽兽不如,看起来不象是做梦。”他停下来,深深地望着她:“子熙,我爱你。”

她愤愤说:“知道了。”

他居高临下危险地眯起眼,从牙缝里说:“这个不是备选答案。重来!”

她干脆转过头:“那什么是?别烦我?滚远点?你妄想?”

他无奈地叹一口气,低下头抵住她的前额,低声说:“子熙,我爱你。”

她这才扬起脸微笑着说:“子墨,我也是。”

番外(二)后来

谢可安遇见她的爱人,是在大学三年级的春天里。

那年她刚刚满二十一岁,父母离异,被爸爸送到波士顿来读书,没有人管,有那么一段时间夜夜笙歌,恨不能整天泡在夜店五光十色的酒缸里。这样荒唐的时间当然长久不了,没有几个月,从小心脏不好的她就进了医院。

给她看病的大夫推荐她去看心脏专科,给了她一个名字和电话号码。她低头一看,很不以为然。dr。 songyang qi,显然是个华人。她虽生就一张华人的脸,但中学起就生活在美利坚合众国,英文讲得丝毫没有口音,不明白大夫为什么要推荐一个华人医生给她。

没想到那个齐大夫是个小有名气的心外科专家,更没想到,他会被自己在一秒钟内秒杀。

那是霪雨霏霏的一个下午。她在诊所外停车,无意间看到停车场边上的灌木丛中缩着一只棕黄色的小猫,瘦骨嶙峋,浑身湿透,毛搭在眼睛上,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她把流落毛抱进诊所,引来了护士的强烈抗议:“小姐,请你把你的猫留在门外。”

她说:“外面下雨呢。我就抱着它,不行吗?”

护士义正言辞地说:“对不起,我们也要考虑到其他的病人。”

她还要争辩,走廊里路过一个颀长的身影,一个穿白大褂的大夫从手中的病例中抬起头说:“没关系,抱到我办公室来吧。”

她抬头看说话的人,看见一张年轻俊秀的脸。他微笑着看她怀里的小猫,目光转到她脸上,瞬间从微笑变成了怔忡。她下意识地摸自己的脸。难道是睫毛膏被雨水化开了?

总算轮到她看病。她被护士领到诊疗室等待,不一会儿那个白大褂从门口进来,手里提着篮子,篮子里趴着她捡到的小猫,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正使劲揪着篮子底里的毯子打滚。

原来他就是那位dr。 qi。他把篮子交到她手里:“你的小猫很可爱,叫什么名字?”

她咬着指甲说:“我在门口捡的,是流落猫吧,还没有名字。”

齐大夫象是神不所属,怅然若失地看着她不知想什么。她摸了一把脸奇怪地问:“我脸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他这才回过神来,恍然一笑:“对不起,你很象一个人,只是眼睛不大象。”

她象谁她知道,很多人这样讲过,她象三十年前蜚声影坛的亚洲第一美女萧雅芹。其实也不甚象,只是有几分神韵,事实上她的嘴唇过于性感,眉毛又过于刚毅。可是为什么眼睛不象呢?她整个脸上,唯独这对眼睛,烟波流转,顾盼生辉,是最象的地方。

也不知为什么,来不及多想,他那低头恍然一笑,如春风化雨,就这样深深烙进了她心里。

从此她忽然对五光十色的夜生活失去了兴趣,有事没事往诊所跑,空前地关心起自己的身体健康来。

其实她不过喜欢他那着听诊器听她心跳的那几秒钟。他总是那样专注,离她那样近。他微微一笑,便如春风拂进他眼里,时间和世界全部融化在他温柔的眼里。

那天捡到的流浪猫被她起名叫“望望”,他听了只是笑:“汪汪?不是狗才叫汪汪吗?”

她嘟着嘴辩解:“不是汪,是望啦。”凝望的望,希望的望,守望的望。

最终他还是说:“谢可安,你已经康复了,以后只要注意休息,不用再来检查了。”

怎么可能?她在他面前心如擂鼓,跳得那么响那么快,他怎么可以断定她已经康复?

她咬嘴唇说:“我想去看新上线的恐怖片,万一心脏承受不了怎么办?你能不能陪我去?”

他讶异地抬头,停了许久才说:“对不起……不用担心,你会没事的。”

怎么可能没事?她的心脏出了事。

她开始频繁出现在诊所里,即使也不是来看病。护士们都和她混得很熟,大家都欢迎她下午三点钟捧着咖啡和蛋糕出现在诊所的大厅里。她有时甚至带上望望。颂阳有时会在看完病人之后逗望望玩上一会儿。

只是除了逗望望,他看见她总是淡淡的,淡淡地朝她点一点头,然后转身忙自己的事。

她偷偷问过前台的秘书:“dr。 qi 有没有女朋友?”

秘书说:“没有吧,dr。 qi 一星期六天在诊所,从来不休假,也从来没有女人给他打电话。”秘书还朝她挤眼睛说:“下星期五是他的生日。miss谢,好机会别错过哦。”

她为此忙碌了一个星期,特意学做了心形的曲奇饼干,还烤了草莓蛋糕,在上面标了他喜欢的百合花,用浪漫的紫色写道:“bsp;周五下午诊所下班前,她捧着鲜花气球和蛋糕出现在诊所里,前台的秘书看着她直笑,打电话去颂阳办公室说:“dr。 qi,请出来一下,门口有病人找您。”

他不知所以地出来,所以的护士都跑出来,围在大厅里笑个不停。不知是谁起的头,大家一起在背后起哄:“kiss her! kiss her! kiss her!”

她低着头红着脸,几乎不敢看他,手里捧着蛋糕,心咚咚咚跳得疯狂无序。大概等了几个世纪那么久,他拉着她的胳膊说:“到我办公室来。”

她忐忑不安地跟在他后面进了办公室。他回身关上门,从她手里接过蛋糕放在桌上,轻声但坚定地说:“谢谢你。但是……对不起。”

她这才抬头,看见他黯然的双眼,一脸愧疚的神情。

她小心翼翼捧上一颗滚烫的心,被他淡然退了回来。

她还能做什么?除了把自己流放到不羁的生活中麻痹自己。

整整一个暑假纵情烟酒的后果是,她又进了他的诊所,以病人的身份。

门口的护士几乎没认出她来。她瘦了十几磅,原来红润的面颊塌陷下去,神采飞扬的眼睛黯淡无光,浓重的黑眼圈和浓黑的眼影交相呼应,头发被她剪得只剩头皮上的小绒毛,还被染成了刺目的紫色。

颂阳的脸色依旧淡然,若无其事地跟她拉家常:“望望呢?它还好吗?”

她老实说:“不大好,我常常不在家,没有时间照顾它。”

他低下头默默听她的心律,神情肃穆。她看见他纤细白皙的手指,按在听诊器上,那么轻又那么凝重。那听诊器又按在她的心脏上,扑通扑通,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那些努力压制的情绪忽然又跑上来,鼻子瞬间就酸了。

“我会死吗?”她嗡声嗡气地问。

“不会。”他神色严肃地答,“你得戒烟戒酒,更不能熬夜。只要你珍惜自己的身体,你会没事的。”

又是“你会没事的”。她的眼眶一下子红了:“你怎么那么笃定我会没事的?”

他顿了顿,才说:“因为我是你的医生。”

他只是她的医生,他这样提醒她。她猛吸鼻子,才止住眼泪没掉下来,而他已经收拾起听诊器,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如果你没时间照顾望望,可以把它放在我这儿,我可以照顾它。”

她终于爆发,泣不成声地说:“我不要,望望是我的,我才不要把它给你。我要把它改名叫忘忘,忘记的忘,我们俩都会彻彻底底忘记你。”

他已经走到门边,低头沉默片刻,终于轻声说:“你会忘记的。”

“不会!”她对着他的背影喊,“喜欢一个人哪那么容易忘记?为什么你对猫比对人好?我和望望同一天流浪到你门口,为什么你肯收留它,为什么你不肯收留我?”

他站在门边,正打算开门走出去,她几乎在心里想,他一定会走掉,吩咐秘书,给她另一个医生的名字,然后再也不要接她的电话。

没想到他握着门把手停了良久,又折回头,正色地望着她说:“你必须要珍惜自己的身体,不能抽烟,不能喝酒,要注意休息,这样你才能好起来。”

老生常谈。这些话他不是都已经说过了吗?她吸着鼻子说:“可我不想好起来。如果我不是你病人,你根本不理我。”

他低头停了停,最后才说:“如果你是我病人,我不能陪你去看恐怖片,和病人有那样的关系,我会被吊销行医执照。”

“你是说……”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脏狂跳起来,冲过去一把抱住他,抬头问,“颂阳,你是说真的?”

他坚定地推开她,但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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