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的。沈老太太便对钱妈妈使了眼色,若是出了情况,赶紧要将沈氏安抚下来,别在外人眼中落了林家的脸面。
沈氏不知钱妈妈怎么这般快的过了来,疑惑不解地瞧瞧沈老太太,见她朝自己颔首点头,这才顺着钱妈妈坐了下来。
钱妈妈小声同她道:“万事还有老太太在呢,夫人勿需担心。”
也因是有沈老太太镇在这,沈氏才能忍了泪放下些许心来,忐忑地握着林书茹的小手。
林书茹也终于是明白了,方才的众人为什么用那样古怪的眼神瞧着自己。
林二爷大约是问了袁亦儒可有定亲,所有人就都明了了他心中那些个弯弯绕绕。
他也不想想袁亦儒生在的什么样的门户,那可是林家高攀不上的。
袁亦儒倒是颇有涵养,面上也没露出什么尴尬,只拐着弯的说了句家中已替他寻好了门亲事,哪知林二爷还不放过,接着往下说起男人的三妻四妾来。
林二爷也是因为多年来的“怀才不遇”,着了魔坏了心。
这林家家世虽然算不得多大,比起那些个小门小户总是好了许多。
林家以文入仕,世代为官,家风中总还带着儒士文人的铮铮傲骨。再是如林四小姐这般已经万般难嫁的女儿家,也是宁愿选些小些的门户,也不会去别家高门寻个二房去做。
若是林家出得个做人妾室的姑娘,不要说林家的门楣,就说林大老爷为官的脸面,都不知道向何处摆去。
林老太太青着脸,同陈妈妈说:“将孩子们都带出去。”
沈老太太忙打圆场,同袁亦儒道:“这家中有些个事情需要商量,便让绍延陪你四处玩玩。若是需要什么,可同我家大奶奶要,当着是自己家般,勿需拘谨的。”
袁亦儒恭恭谨谨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等袁亦儒和孩子们走,早已看不惯林二爷的林四小姐哼了声,道:“二哥真是越发的不要脸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
呼终于完成任务
手机码字真是比电脑打字慢多了眼前白雾雾的
第54章偷袭
陈妈妈叮嘱完看顾少爷姑娘的婆婆妈子们,又同袁亦儒道了个歉,另嘱咐少爷姑娘们领着客人在府中四处走走,便匆匆回了去。
林画茹因是年纪小,对于林二爷方才说的那些个话知半解,并不清楚其中的深意,以为父亲不过是随口问问,如今老太太将他们尽遣了出来,她被吴嬷嬷抱在手中,晒着暖暖的太阳光,不觉有些困乏,打了个沉沉的呵欠。
她趴在吴嬷嬷的肩上,看了看其他人,没个趣味,于是恹恹对吴嬷嬷道:“快些回去,我要补个觉。”
吴嬷嬷忙应了,替她同林家其他几房的少爷姑娘告了个辞,林辰耀也跟着并先走了。
沈绍延同袁亦儒出了院子时,路有说有笑,说话的声音却不大,惹得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的林棋茹惆怅万分,实在找不到插嘴的机会。
林书茹跟在众人身后,眉头微蹙。
原先,她只以为自己同林二爷的只是有些疏离而已。
可如今看来,大约连疏离都已经谈不上了。
女儿家最为重要的婚嫁之事,林二爷多半率先想到的并不是女儿能够嫁得多么如意的郎君,而只想着若女儿能高嫁入大户人家,自己日后或能从中得些个什么。
林书茹有些伤心。
她在上世没有父母疼爱,这世以为能得偿所愿,却没想到父亲不仅不怎么关心自己,更是想将自己拿做将来过上更好日子的筹码。
他说男人三妻四妾再平常不过,难道他觉得若是个好些家门,林家这样的小户在正途上攀不起的,便让自己的女儿做个小妾也是能接受?
林书茹想着,时间心乱如麻。
沈绍延那头突然喊了她句:“林书茹!”
林书茹忙拂开头脑中纷乱不堪的思绪,抬了头,朝沈绍延望去,见他已经拉着袁亦儒行了另条往外院走的路,与其他人分了道。
沈绍延这人有几分古怪,说他不爱结交朋友,他却是个喜欢热闹喜欢同人胡侃玩乐的;说他喜欢结交朋友,可他又不怎么喜欢跟并不熟络的人玩在处人生就是场二人传。
他合着也没在林家待多少天,除林书茹外同其他人并不多熟,于是不爱同其他人块儿走,偏拉着袁亦儒往别人不去的道上跑,边还叫着林书茹的名字,道:“快些过来带路。”
林书茹暴汗。合着她就是专司带路的丫头?
虽是有几分不开心,但还是瘪瘪嘴,无奈地跟了上去。
另处的林棋茹气得很,没想到这沈绍延性情如此古怪,也不管其他被他撂在这处的人,便自个儿扯着袁亦儒走掉了。并且姿态还相当明显,就是不想要同他们处玩。
林棋茹扯扯手中的帕子,很是气恼,心道方才老太太旁的陈妈妈都已经说了,让大家伙儿齐四处走走的,怎就偏被他分成了两拨人呢。
看着林书茹被他叫过去,也不管沈绍延当时喊林书茹的口气是跟差使丫头般,跟这里是他沈绍延自家宅子似的,很不给林书茹来面子。林棋茹当下只觉得沈绍延这人极为讨厌,便同身边的林辰祖道:“不是说要块儿玩的么?怎么走的走,散的散了?”
说完,抬步便要去追,却不想听到林琴茹讥讽道:“人都已经定了亲了,你还巴巴赶上去做什么?人既不愿同我们处玩儿,你也别自讨没趣。”
话音未落,语气略有些尖酸的林琴茹就被林辰宗转头拽走了。
林琴茹愤懑地甩甩手中的帕巾,白了林书茹的背影眼,哼道:“谁稀罕呐。”
林书茹赶上前头两人的时候,沈绍延正在同袁亦儒说着他路从京都过来荆州发生的趣事。
安顺边听,边下意识揉了揉他的屁股。
林书茹猜想,大约是沈绍延的趣事都让安顺想起了屁股开花的鲜血淋漓的痛楚。
看着安顺听沈绍延同袁亦儒讲故事时,时而惶恐时而哀怨的表情,林书茹不由得好笑。
沈绍延说了会儿,也没得什么趣事了,毕竟在沈老太太的看管下,能闹几件调皮捣蛋的事情已经颇不容易了。他转了头,朝跟在后面的林书茹扫了眼,觉得好生奇怪。平日里林书茹多喜欢和他拌嘴呐,怎自己今个儿说了那么久,她却跟在后头声不吭呢。
沈绍延奇怪,眨巴眨巴眼看她,却见她偷偷掩着嘴在后面坏笑。
见沈绍延看来挑了挑眉眼,似是在笑话他。
可等袁亦儒回头过来,林书茹方才挂在面上的那副狡黠模样却瞬间褪了,绷出了副婷婷闺秀模样。
沈绍延歪了嘴,心道:好家伙,变脸也太快了些。怎今日装得如此大方得体模样儿?
林书茹想的却是,袁亦儒过门是客,方才自己父亲说了些不体面的话,自己总不能再让林家或是林家二房贻笑大方了。
沈绍延见她面上绷得这么紧,遂气不打处来。这个实际上顽皮得同他不相上下的女孩儿,方才还狠狠地撅了他下,撅得他现如今后背都还疼得厉害,怎地见了别人家就端成了这副模样?沈绍延想着,立马儿就想要揭了她面上带着的这层假面皮。
其实他哪里知道,林书茹也不过就是对他本性毕露了些而已。
沈绍延想到便做,拉着袁亦儒同他说:“你别看她这副模样,我表妹这人是最顽皮不过了。”
袁亦儒也没接话,抬了眉侧头瞧他。
沈绍延拍拍胸脯道:“真的,真的游戏重生之魔刃。她面上看着比谁都良善,实际上最皮不过了。”
林书茹暗地里紧了紧拳头。要是没有外人在,她真是很想揍他。
袁亦儒淡淡笑了笑,问沈绍延:“你还能说别人皮的?”
沈绍延道:“当然啦,她比我厉害多了,方才她还揪了我狠狠下,我这背上现在都还疼着呢。”
见袁亦儒似是不信他的话,沈绍延就扒了扒自己的领口,同他道:“你看看,看看,可疼着呢,定是乌青了。”
林书茹悄悄翻了沈绍延个白眼,瘪起嘴来,心道这二百五的表哥真是半点面子都不给她,也不给林家二房留些,不禁在心里头默默骂起他来。
袁亦儒也没真去探看,只浅浅笑。
沈绍延回过头来,见袁亦儒仍是副不信的样子,可林书茹那头的面色却已半青半白,方才端出的闺秀模样儿已经摇摇欲坠就快跌了地,不由得想要再接再厉,将林书茹身的假画皮全揭了开,于是又同袁亦儒说起来:“我跟你说,我那安顺都吃过亏呢日里被她泼了身凉茶水,夜间睡着我还听他有声没声的打着喷嚏呢。是吧,安顺!”
听得被主子点了名,安顺忙不迭答应了声:“欸。”
林书茹忍不住道:“你聊你的,干嘛将话都说到我身上来了?”
沈绍延眼见她就快绷不住了,不由心花怒放。难
得见到林书茹郁郁不欢想申辩几句还顾虑重重的模样,沈绍延像讨了个大便宜般开心,才不管她的抗议,继续同袁亦儒数落起来,“你看看,你看看,她就要装不下去了。”说完,还补了句大声的笑。
林书茹脸色是不好了,但多少还有些分寸在,虽听他这么笑,牙痒痒的想揍他,却还是忍住了。
沈绍延可没好好记住过“见好就收”这个词,难得在林书茹这讨得几分便宜,便更是得意,大咧咧道:“我告诉你个有趣儿的,她呀,可勾过家中塘里养的大锦鲤吃”
这回,林书茹可实在忍不下去了。
前几天他还信誓旦旦保证过说要守着这个秘密,林书茹才没有想方设法将那香囊拿回来,现下他居然溜嘴便将这事情尽说了出来,究竟还记得不记得曾经应承过别人的事情?
想着自己那芍药香囊被他转手送了袁亦儒,而林二爷方才又同人家说了那么不体面的话,这条思路拉扯开,林书茹那火气蹭蹭地往上窜,呼哧声便烧到了“罪魁祸首”沈绍延的身上。
林书茹横了沈绍延眼,沈绍延立即像抓了现行犯般得意洋洋地跳起来,同袁亦儒炫耀道:“你看看,你看看,我方才说了什么?是不是,是不是?!你们”
沈绍延话未说完,便见林书茹几步上前,脚踢了他后膝,将他反手拧压,“啪”声将他按在地上。
虽然身子骨还未长开,但上世学的那几招擒拿防狼术居然还能使得上。也亏是学得这几下用着巧劲儿擒拿术,否则硬碰硬,她可绝对不是沈绍延的对手。
林书茹气上心头,方才要是沈绍延不再往自己身上说嘴了,她定也是不会下此狠手。
没想到林书茹个姑娘家,突然出手竟然下手这么猛这么重。沈绍延被她按趴在地上,时间竟动弹不得。
沈绍延怎么说也是个武官家出身的孩子,也都是练过两下,寻常闹着玩,别人也讨不到他的便宜,防身的小功夫还是有些的。可如今却被姑娘家按倒在地,还是当着袁亦儒的面按倒的,沈绍延顿时觉得特别没面子,脸上涨得通红,瞎嚷嚷道:“林书茹超级科技霸主最新章节!你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也不知林书茹使的是哪里学来的这三脚猫动作,竟将他压得死死的,挣下关节骨都还会吱吱的疼,沈绍延撅着嘴道:“小人!偷袭!你敢不敢堂堂正正的来!”
林书茹斜了眼想要救场的安顺,安顺立即耷拉着脑袋退散到旁,垂手站侯着去了。
沈绍延仍在嚷嚷着,心中愤懑不已。若不是林书茹突然来这么下,他怎会被姑娘家整得这么惨?!太小人了!
林书茹哼了声道:“孔夫子说,世上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小人怎么啦?女子生下来便被孔夫子比了小人,我也就不稀罕什么堂堂正正了。”
若是不偷着在沈绍延没发觉的时候揍他揍,林书茹很明白,自己是真的半分便宜也讨不到的。
沈绍延愣,没想着林书茹这么回自己,怔怔然道:“不是吧,你这就认了小人了?”
林书茹抬脚,不轻不重踹了他屁股下:“你不说我装嘛,我不装了,你觉得可好啊?”
沈绍延哇哇叫道:“你这是什么姑娘家嘛,太恐怖啦!安顺!安顺!快来救我!”
安顺抠抠额头,过来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
林书茹道:“你嚷嚷啊,嚷嚷啊,给别人都听着,瞧见你被个姑娘家按倒在地挣脱不得,你特别有面子是吧。”
沈绍延听她这么说,立即听了嘴上的嚷嚷,囧着张脸,欲哭无泪。
林书茹佯装恶狠狠,同他说道:“方才我给你来点面子,好声好气让你别说,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你是要这样儿才开心了是吧。”
沈绍延被她摁在地上,嘴巴却还是挺硬的:“我说的可不都是事实嘛。”
林书茹虚张声势警告他道:“下次若还是这般在外人面前不给我留面子,你信不信我将你绑了吊起来打?”
难得被人这么凶恶地警告,从来只有他吓别人没得别人这么吓他的,沈绍延被林书茹这么说,直懵了神,发愣间发觉按住自己的力道松了,忙骨碌下爬起来拍着身上的尘土。
安顺见林书茹松开了沈绍延,也匆匆跑来帮着沈绍延拍灰。
反正弄不弄上这出,林家二房和她林书茹的颜面也已经在这袁亦儒的面前扫地了,林书茹没再多留意他的神色,同他说了句:“还是让沈绍延陪你四处瞧瞧吧,我就失陪了。”
说完,微施礼,也不待袁亦儒说些什么,便在沈绍延的叫嚷嚷中疾步离开了。
沈绍延郁闷死了,拍来拍去,身滚过尘土的模样就是拍不干净,埋怨旁看笑话的袁亦儒道:“你怎么不来帮忙呢?”
袁亦儒朗朗笑开,反问他:“我怎么好意思帮忙呢?”
沈绍延气道:“你怎么不好意思帮忙呢?”
袁亦儒哈哈笑道:“你被小你两三岁的表妹踩在地上,我总不好意思替你跟她求情,让她高抬贵脚吧。”
“你!你!你!”沈绍延气得半天没说出句完整话,憋了半天,好不容易憋出句,“她过分,你也过分,你们两人都是小人!都是假正经!!太过分!太过分了!!”
作者有话要说:笑眯眯回答:嗯,他是闷马蚤。
第55章不明
在老太太屋中,被林四小姐冷言冷语讥讽了的林二爷面上的脸色十分不好,眼眸沉了沉,转头斜靠在椅背上问林曼:“四妹,我又说了什么惹着你了?”
林四小姐见他有胆子说出那意思,现如今却没胆子承认,不由嗤笑声,斜了眼去。
林二爷若无其事抖了抖袖子,回了身来。沈氏再坐不住,刚想要起身同林二爷说几句,又被钱妈妈按了肩。
也不待沈老太太开口,林老太太便说话了:“混账!”
也许家中很多事情,林老太太的观点和看法都是糊涂的,可有些事情她却是相当清楚。
林老太太方才骂出的两个字动了真气,此刻吁吁喘了几口,才将后头的话说了出来:“想我们林家几代为官,虽是没有出过大官的人家,有些礼义廉耻总还是知道的!你今日是吃了什么,被迷了心窍糊涂了脑子?怎会说出那么不得脸的话来?”
林二爷咬着牙,眼神闪烁着躲避家中其他人看过来的目光,边死不认账回林老太太的话道:“母亲说的是什么意思,孩儿听不懂。方才不过是跟那孩子闲扯些话,这是哪里惹着你们大家了?”
“闲扯?”林老太太道,“闲扯你为何要关心别人家的婚事?闲扯怎在别人家已说了定了亲之后,还要同人说些三妻四妾是平常事的道理?”
林二爷微微扯了扯嘴角,心虚抵赖道:“不过就是顺嘴问问,那也不过就是个孩子。怎地了,现同人说几句话还要规定个二三四祖宗家训的?”
林四小姐道:“你问的是祖宗家训?我们林家祖宗谁人教你将家中女子嫁了给人做小?那还是你嫡女,不是个便宜庶女!你要脸不要?你不要脸家中其他人还要!”
林四小姐的话说得那么冲,林二爷憋在心头的火不由窜了起来,扭了头问她:“我说四妹,你好意思说我不要脸?你如今就要脸了?大哥他们为了你的婚事,折了多少的脸面?你有空指责我,倒不如自己看看自己被别个笑话了多少次了。”
“你!”林曼火冒三丈,正要厉声骂他,却被沈老太太轻咳压了下来。
林二爷觉着,反正他方才的话语里只有些个苗头,又没问出□裸的意思了,他抵死不认总是可以的。
怪也是怪他方才鬼迷心窍,怎么听着人家家世好,溜嘴当着家中众人就透露出这么个意思来了?
那可还是个没成丨人的孩子,真要是愿意,袁家家中也是由不得他做主的。
林二爷真想拍拍自己的脑袋,对自己说:糊涂啊!真是糊涂!
就是太糊涂了,才搞成现下这么个不好收场的样子。
想到这里,林二爷挺直了脊梁骨,虽目光仍是虚虚的,却还装出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林老太太无可奈何,沈老太太却是被真的惹火了。
放下手中的茶盏,沈老太太问林二爷:“我记得你从三岁时便开始学着读孔孟之言,我记错了没?”
家中这所有人,林二爷只有在沈老太太面前时会矮了半分气息。
他也直都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对着沈老太太时会气短,大约与她说话从不如别人那般单刀直入,而是拐弯抹角的让你完全摸不清楚他个中的意图有关。
此时的林二爷听着沈老太太的问题,想了半天还是想不明白她问出这句的深意,只得老老实实答:“好似大约是在那时。”
沈老太太微微笑,点点头,轻言细语同他说:“哦,这样。真是白学了。”
最后那三个字,沈老太太说的字字铿锵,如鼓槌重重擂在了林二爷的心头上。
明明沈老太太方才的那句话说得轻柔和缓,完全不似林四小姐那般强烈,却让林二爷刹时间羞得满面通红。
明明方才林老太太数落他的时候,他的嘴上仍是那般硬,而如今沈老太太云淡风轻的说出这句话,他却再也装不下去了。
林二爷深深吸了口气,半垂了头,在心中不断对自己说:本不过问了句而已,就算是方才起了这个心思,毕竟是没有说出口来,也没有真让林书茹去做了小。如今又有什么好谴责他的,他又有什么好值得被人谴责的?
他心中愤愤不已,已经准备好了,若是沈老太太再说他两句,他多少也要顶上句半句的。
可是他等待着,却没有等到沈老太太的下句话。
沈老太太笑了笑,转头同沈氏道:“我是书茹丫头的外祖母。若是想给丫头定了门亲事,可定要记得先告了我声。”
沈氏明白她的意思。说了这么句话,便像道大闸拦在了林二爷的跟前。
首先,林家的家风不允许林二爷送了女儿出去做小,就是再好的人家,林家不说是书香门第,怎么着也是学着孔孟之道四书五经科考出来的读书人。读书人气节名节最为重要,若是家中有人送了高门做小,家中人的脸面还要不要?
其次,沈老太太说得已经很白了。
想要给林书茹定门亲事,必得同她说声的。
成或不成,不等姑奶奶点头,林老太太那边这下也决计是不同意了。
林二爷抿抿唇,也想很快将这件事情揭过,从众矢之的中逃脱出来,忙应和沈老太太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林四小姐看不得他这副模样,冷冷笑了声,嘀咕了句:“白学了这么多年孔孟,如今可要记清楚了。”
林二爷青了脸,侧了头去瞪了她眼,却不像之前那般同她斗嘴置气,转了身朝向薛姨娘,问她道:“欸,昨个儿你说的那个钱钱行之是不是?”
话题转得有点儿快,没心理准备的薛姨娘呆了呆,顷刻便反应过来林二爷此番动作,既是想转移话题,又是想将林老太太的火气转移到最能让她上火的林三小姐身上,于是道:“哦,是是是,钱行之。”
林二爷仰椅上,好整以暇翘了腿双手交握道:“你给仔细说说,他究竟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薛姨娘偷偷看了已经变了脸色的林曼,瞧了瞧林老太太,又瞧了瞧沈老太太,副不好说,又不好不说的模样。
林老太太叹了口气,点点头道:“说吧,说吧,也让大家听听。”
薛姨娘遂缓缓交待起钱行之的身世过往来。
沈太太同林老太太齐坐在上头,家中各人的面色都看得十分清楚。
望着林曼面上时松时紧的面色,沈老太太很有些担忧。
这个孩子从来都是个不知道遮掩自己性子里那又直又爆的脾气,如今听着薛姨娘添油加醋说着这林老太太很有几分中意的钱行之,林曼只怕是要坐不住了。
待说到那钱行之突然丧母,继父无人看顾,遂日日背了去,边顾着生机活儿,边照看着继父,林二爷感叹道:“果真是个孝子。”
许多人,就连亲生的父母都没有这般伺候供养的,就更别说如此悉心照顾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继父,且还是在生母归天后,他们二人间已经再没有了那个作为纽带的链接人的时候。
大昭国以“孝义”为章治理天下,除了每年恩科取士外,还会让各级官员举荐仁孝廉义的人,破格提升为官。
这么多年过去,因那些通过仁孝廉义之名被地方官员举荐给圣上的,为官之风皆都刚正廉洁,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圣上觉着用着甚好,便也对这些举荐上来的人尤为重用,这也就是为什么昨日林二爷听这钱行之被官衙举了孝义递上京都后,巴巴想要赶去直隶会会这人的原因。
林二爷这边正感叹着,林四小姐那头就说话了,“怎不说这人假惺惺的?说不成他便是科考不成,想着这个办法博些声明。为何就不能在床头侍奉着继父,非要将他背了出来,在庙口那么多人来去走过的地方照顾?是不是这样就可以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对他继父不离不弃,也就可以全了他孝子的名声,用以博个大好前程?”
林四小姐这么说,便是林大老爷也忍不住了,说她道:“在床头侍奉是可以,可家中若是没个人挣营生,汤药费从哪里来,柴米油盐那些个花销,又从哪里来?”
难得林大老爷帮了腔,林二爷笑话林四小姐:“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当光喝着西北风还能活个三五六年的?抓药吃补都不要钱?”
林四小姐半晌没接话,薛姨娘忙道:“这钱行之可真的是个极好之人,听说他学问大着,可因时时刻刻都需照顾着继父,他便没去科考。就是在庙口卖字为生,他都是手不释卷的。”
林曼听庙口卖字,心里头便不由自主的揪了下,皱皱眉头道:“你有这么好心?真的好能说给我?”
薛姨娘手中绞着帕巾,赔笑道:“看四小姐,总将我想得这么坏心,这钱行之从前虽是个卖字先生,可如今也成了书院的抄撰不是”
林曼道:“不是我将你想得坏心,是你本就是个坏心的。”
薛姨娘眼见林曼差不多要抬扛起来了,不由得添火道:“或平日我们间有些个误会,但这钱行之真是个好的。四小姐不知道,那钱行之写得手好字,听说在庙口”
数次被刺到神经线的林曼突然爆了开,跳站起来,指着薛姨娘道:“你有完没完?说这钱行之不过是想逼我说出赵隐是不是?!我就说了!正中你下怀了吧!你高兴了吗?满意了吗?”
薛姨娘哑了哑,完全没有想到林曼劈头盖脸说出的竟是这句话,震惊道:“赵赵隐?这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过几天沫沫要回家了。
老公说新媳妇回家过年得乖乖的热情洋溢的陪公公婆婆,他说,应该是没什么时间来让沫沫码字的,因为除了公公婆婆,还有七大姑八大姨各色人等需要应付。
所以这两天沫沫在努力存稿,争取能码多些,尽量不断更
不过沫沫最近手残写得不快,所以不知道能争取多码多少先跟大家说声吧,对手指。
第56章不妙
薛姨娘平日里便喜欢在家中挑事情,方才不断提及钱行之曾在庙口卖字事,林四小姐林曼以为,虽然沈老太太处理得干净利索,没有惊动家中的其他人,却没有逃过好事的薛姨娘的眼睛。
她向是单刀直入的脾气,在薛姨娘颇为“用心”的不断提及之下,林曼索性破罐子破摔,将那早已被沈老太太遮掩过的事情单方面挑了出来,她想,这样就也不怕薛姨娘的诸般言语“威胁”了。
哪知道事情并不是她所想的这样。
薛姨娘不断提及钱行之的过往,不断提及他介布衣,数年白身行迹落魄,来是要让林老太太觉着这人曾是如此凄苦都未丢下继父捱了过来,品行更为难得,二来是觉着姑娘家总会想要自己找到的是个万中无的人,何况这林四小姐挑挑拣拣这么些年,眼光应是会更高才对。
薛姨娘猜想,她越是这么详细具体的翻来覆去的说,林曼大约越是会反感这个由自己口中荐出的人。
其实她同老太太说了钱行之这个人,都有着可进可退的私心。
林四小姐林曼被耽误了这么些年,如今老太太是真急了。
薛姨娘向同林曼合不来,且林曼还总是站在顾氏那边,每每数落斥责起她来都十分的不留情面,直气得薛姨娘咬牙时险些都要将牙咬崩了。
若是林曼能早些嫁出去,薛姨娘便能少受日林四小姐的闲气。
不过,最好不要嫁在这荆州城中。若嫁在本地,即使再远,也不会日多的距离。若是她天天回来串门子,薛姨娘的窘境便也没有彻底解除。
薛姨娘是想,林曼若要嫁人,该是要嫁得越远越好,那种十天半个月都走不回娘家来的,显然就最好了。
因是自己亲口说与老太太的人,薛姨娘留了份心思,荐的这钱行之还的的确确是个人品上佳学识渊博的人。
若是林曼最后无奈之下顺了老太太的意思嫁过去,日子过得和乐美满,老太太自然会更感激她。
若是林曼仍向从前那般全然不愿接受,薛姨娘就只管着盛赞那钱行之,让老太太和林曼之间的矛盾越更激化,时日还长着呢,总有天老太太便再也不会有着从前那样由得林曼左右挑拣的耐心。
等到老太太实在坐不住强硬逼迫林曼出嫁时,以林曼的性格来说,会不会母女决裂,还真是个问题。
薛姨娘以为自己打的这个主意已经非常缜密,几乎考虑到林曼任何个可能会有的反应。
并且,在林曼任何个可能会有的动作下,薛姨娘都不可能受到林家的责怪。因为她所说的那个钱行之,的的确确是个品行极好之人。
可薛姨娘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现下这步。
林曼刚刚同她说了些什么?
林曼刚刚同她提到的那个赵隐又是谁?
难得薛姨娘呆站着,好半晌都在发着愣。林曼这才从她那副满面惊讶的面孔中明白,薛姨娘根本从来就不知道有这么个叫做“赵隐”的人存在。
处理完莲清,沈老太太其实将这件事情掩盖得极好。只要下步林曼能顺利出嫁,沈老太太相信她所压下的这件事情,林府中再不会有人提起,更不会有人走漏了这消息。
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事情恰恰是在当下这个林家家人齐聚的时刻,由林曼自己亲口气急败坏大声朗朗的说了出来。
沈老太太头很痛,双手交握着,貌似气定神闲,交握的双手却是微微紧了紧。
她也不是怕什么,只是旦林老太太知晓了林曼的那茬子事情,再又知道了是她将这事情压了下来,却没有向林老太太透露只言片语,她这个老嫂子的气就算不发作出来,定也是会憋闷在心中,真心实意地气上她。
林曼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错已铸成,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薛姨娘又愣了许久,结合林曼方才同她说话的神色语气,豁然想到她口中的那个赵隐,或者有些不同般的内情,于是又追问了句:“四小姐方才说的那赵隐,我怎地从没听过?”
说着,她转头向林老太太求助。
所谓知女莫若母,此时的林老太太已经拉下脸来。
林二爷才刚惹了她顿的不高兴,现下林曼又说出了这样句可大可小的话来。
赵隐是谁?
林曼为何脱口而出那样的话来?
个多年不愿出嫁的“老姑娘”,该是要带着怎样的情绪,才会用这个名字来堵了说媒之人的嘴?
林老太太心火顿起,手指尖不知为何开始不由自主地发着抖。她强忍住手指尖上几近失控的颤抖,大力拍着扶椅,问林曼道:“快给我说,谁是赵隐?!”
陈妈妈见林老太太面上起了些潮红,心知不好,忙要去劝,却被林老太太把拨开。
林老太太抖着手,指着林曼颤巍巍道:“你,你说,你给我说,谁是赵隐?”
林老太太自幼皮肤白皙,因是过于消瘦,血气不怎么好,年轻时都难得见到两腮微微泛红的光彩模样,如今这动怒,脸上居然起了这样有些诡异的潮红色,惊到了旁的沈老太太。
上了年纪的人,最是怕大起大伏的情绪波动。
林老太太如今这副模样相当不妙,沈老太太边在旁劝林老太太和缓些情绪,边抬目朝陈妈妈看去。
只见陈妈妈焦急不知所措,在原地转了半圈,忙交待小丫头赶紧将大夫叫来,接着给老太太倒了杯茶,想让老太太喝口茶缓缓情绪,却又被林老太太抬手推,拂了那茶,滚烫地水烫在了陈妈妈的手上。
平常时日,若是陈妈妈自己不注意烫了手,老太太都会停了其他事情,赶忙赶紧的看看的伤得可重。
如今林老太太气入肺腑,全也顾不得想不起被她拂了茶烫了手的陈妈妈,依指着林曼怒火冲天道:“你你你个不孝”
林老太太前几个字说的铿锵有力,却不知为什么头脑开始有些昏沉沉的,明明很清楚自己想要说什么,却不能顺畅的说出来。眼前的人和物逐渐模糊褪色,糊成了团惨白刺目的光。
林曼昂着头,如从前那般,每次同林老太太吵起来时,都会脸红脖子粗的不让她母亲半分。
她不是第次被林老太太骂不孝,这也不是最狠的次。
可她却是第次看见林老太太情绪如此激动,激动得就连说出个字来都是万般吃力,而后林老太太那指指向自己的动作开始变得绵绵软软,身子前后微微晃动,字音卡在喉咙里,变成了气若游丝的轻声呢喃。
谁也没见过这般变故,在下头坐着的林家人皆面面相觑。
沈老太太情知不好,忙起身去扶,却在这时林老太太翻了个白眼,瘫软昏倒过去。
沈老太太搭了个手去扶,却没想到林老太太瞬便昏厥过去,被猛地拖,随老太太齐跌坐在地。
“母亲!”本准备好要同林老太太吵上大架的林曼慌了神,跨过前头的杌子,险些被绊倒。
她个趔趄摔坐在地,跪行几步到林老太太跟前,同沈老太太将林老太太扶起,边哭着问旁急得团团转的陈妈妈:“母亲这是怎么了?”
陈妈妈才刚又叫了个丫头赶紧去将大夫请过来,这头便来回林曼话:“老太太这些日子都不大爽利,每每睡起时,都说头晕得很,更有几日半身发麻,好半晌都起不得身。老太太怕你们担心,偷偷请了大夫来看,说是年岁大了,操心的事情太多,整日忧心忡忡着,加之素来血气不好,似是阴阳偏胜,气机逆乱,风邪入体。”
沈老太太同林曼道:“先将你母亲扶了去床上。”
家人七手八脚的将老太太抬到床上,沈老太太替林老太太盖好被子,陈妈妈吩咐去请的那位须发皆白的大夫也匆匆忙忙地赶了来。
见老太太面上还未尽褪下的潮红颜色,便说:“不好了,不好了。”
他边说着,搭手去探老太太的脉,沉吟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林曼着急道:“怎么?你倒是说话啊!概摇头做什么?真是急死我了!”
那大夫又摇摇头,领着众人走到了旁。
林二爷冲旁急坏了神瞎嘀咕的林曼道:“你安静点成不成?让大夫说说话!我听着你这声音就心烦。”
林曼气道:“心烦?心烦你就出去!我看着你,我还恶心呢。”
顾氏劝道:“你们不要吵了,好好儿听大夫说罢。”
林二爷和林曼吵红了眼,谁也不理她的劝,继续指责着对方。
林大老爷终于忍不住了,啪声重重怕了桌案,沉声道:“你们两个!闭嘴!”
作者有话要说:旁边住着的奶奶说,她年轻时候贫血的厉害,还有低血压低血糖。没想到老年的时候变成了高血压,才知道贫血严重也会转成高血压的。
第57章凶险
林老太太的变故,令得林家上下团忙乱。
袁亦儒正同沈绍延在亭中聊着此次南下廉州的见闻,眼见林家下人步履匆忙,个个的慌了神,不由问沈绍延道:“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沈绍延正听着高兴,也没怎么注意到林家那些个匆匆来去神色焦急的下人们,被袁亦儒提醒,这便看去,也觉出了之中的不对劲。
“你等会儿,我去问问。”沈绍延跳,下了池中亭内的石凳,跑出长廊,拉了个小厮问了几句,神色也变了。
袁亦儒见着,忙起身走来,沈绍延转头同他道:“说是林家祖母昏过去了,如今大夫来了,说是不好。”
知道林家出了大事,袁亦儒忙让沈绍延替自己告辞,这便准备要走。
沈绍延拉住他道:“你这就要走了?是还住那书院里头么?我过几日再去找你。”
袁亦儒道:“如今林家发生大事,我是不好再待在这里了,多还要他们费心招待我。过几日你也别去书院找我,我明日便要启程会京都了。”
沈绍延有些遗憾:“就走了?也不在外头多玩玩。”
袁亦儒道:“若是现在不回,怕路上有什么耽搁,年节时没赶上回家,我祖父那头交待不了。”
沈绍延忙点头:“那还是赶紧回去的好。”
两人说话间,碰着被叫了去老太太院里的林书茹。
沈绍延斜眼儿瞧她,边不由自主拍了拍前襟上已经拍不掉了的那些个尘土印。
林书茹本被来叫她的丫头催促着紧赶慢赶的往前走,正这时瞧见了沈绍延皱着鼻子瞧她,不由得白了沈绍延眼。
袁亦儒屈肘推了沈绍延下,沈绍延抿抿唇,不情不愿道:“袁亦儒要走了,你替他跟大人们告个辞,我要去送送他。”
林书茹瞧了沈绍延身旁的袁亦儒眼,袁亦儒朝她颔首,微微笑了下。
林书茹礼貌回了他个淡淡的笑容,同他道:“实在不好意思,家中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好意思留你多玩些时候。”
袁亦儒道:“希望你祖母的身体能快些好起来。”
林书茹躬身,向他见了个礼?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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