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学校园里见钟情,后来,女婿为了女儿的学业,竟陪她去哈佛读书,女婿是高干子弟,结婚的别墅和宝马车已经买好了,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只等着女儿大学毕业回国结婚。说完这些,周姐脸上并没有多少喜悦成分,我怀疑是不是因为说的次数多了,没有了最初的激|情,要么,是个自欺欺人的谎言。然而,毕竟,她成功培养了个读哈佛的女儿,这是个母亲最引以为荣的事情。我之所以对周姐产生兴趣,就是因为她讲完话后闪而过的落寞眼神,显然,她对自己的生活现状并不满意,她虽然有家,但那是座空房子。
我还听到她对保姆们所讲的爱情故事。
周姐是四川人,其实不用说,“辣妹子”三个字已清楚表明了她的籍贯。小时候她直生活在成都,18岁那年,经历的爱情惊天动地。为了嫁给她的前夫,她竟然自杀。这种奋不顾身的爱情并没有给她带来真正的幸福,女儿10岁那年,她与赌博成性的丈夫离了婚,带着孩子离开了那个曾使她用生命捍卫爱情的男人。说这些的时候,周姐异常平静,她说她那时很自私,脑子里所想的就是自己的小家庭丈夫和女儿,他们永远放在第位,没有什么能够占去他们的位置。那个时候,住大杂院,院子里整天出出进进好不热闹,但只要女儿睡着了,或者要做作业了,她便对坐在她家里聊天的街坊说:对不起,我女儿要睡觉了,你们忙去吧!或者说:对不起,我女儿要做作业了,你们请回吧!开始,人家觉得她不近人情,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有时不等她开口,便自觉离开。她丈夫也就是这个时候学会打麻将的。除了嫖,吃喝赌他样样精通,整天不归家,这些,周姐都能原谅,她宠着他,让着他。没想到,后来,丈夫竟然动手打人,有时是输了钱,有时是心情不好,只要周姐说上两句,拳头就来了,把她往死里打,打得头破血流。周姐说这些的间隙,还接了几个客户的电话,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她的长发看上去缺乏营养,有点发黄。接完电话后,周姐般会起身干点什么,做得最多的,是到卧室里翻出些漂亮衣服。
我和母亲的情人第6章10
我觉得周姐年轻的时候做模特也许更合适。她说她是服装设计师,我信。住在辣妹子里的大小保姆是她永远的忠实观众和听众,只要她们还没被雇主带走。她们往往惊讶地张着嘴,看着周姐变魔术似地换套又套衣服,从房间里走出来。她迈着猫步,扭着腰肢,妖媚而性感,到了视线中心,她通常会转上圈,让裙裾划过条流线型的美丽弧线,引来阵阵惊叹。
周姐最漂亮的套服装是绿色连衣裙,领子上配白色方巾,头上戴着顶八角小黑皮帽,很是俏皮。我歪坐在沙发角落,突然发现宝宝有点心不在焉。她手里捏着手机,眼睛却看着别处。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那里是双落满灰尘的绿拖鞋。宝宝总是这样让我不放心,我不知道未来的日子将会发生什么。
以前,我习惯了夜晚写作,有时,很自然地抽上支烟。现在,站在周姐床前,我竟然又有了抽烟的冲动,我的鼻尖触摸到股烟味儿,男人衣服上的烟味儿。
突然,我听到周姐的呻吟声,微弱的幸福的呻吟声,我看见被子靠近她大腿的地方有动作的痕迹,伴随着她起伏不平的声音,我明白了她在做什么。
她需要男人,渴望男人。我在她房间里嗅到了来自男人的味道,这味道很近,决不是很久以前的。这么说,她是有男人的,只是,现在,这个男人没有出现在视野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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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周姐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我没看见宝宝。周姐在客厅里摘菜,身边还坐着个男人。我直偷听他们的谈话,希望能从他们嘴里得到点有关宝宝的消息。
周姐涂了口红,妩媚动人;男人看上去个子有点高,双眼睛灵活性感。
周姐说:老八,这次呆多久?
那个叫老八的男人说:你想我呆多久?
周姐说:呆辈子。
老八大笑:哈哈,好啊,只要你不嫌弃!当初,人家老乔那么帅,你也不是说甩就甩了!
周姐用食指点点老八的鼻尖,说:讨厌!还不是因为你!
我想起来了,周姐曾说老八是她最爱的男人,在国外,直追她,向她求婚。周姐说她就是不松口,因为她已不相信婚姻。她可以和他同居,可以耐心耐烦地伺候他,但是,她不再想走进婚姻。从他们的神态和举止,我相信他们是相爱的。只是,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提到宝宝,我很没有耐心,正准备离开,周姐说:你还是找个小女孩和你死心塌地过日子吧,我们这种老女人,别指望。老八,对了,我这里还真来了个小女孩,说是当保姆,可我怎么也不信她会当什么保姆,我猜她是从家里跑出来的。
老八说:那你怎么不联系下她家里?
周姐说:我也是忙昏了头,等她来了再说吧,她说离开几天,有点事情。
我稍稍放下心来。
宝宝会去哪儿呢?
在失落宝宝的同时,我茫然起来。我不知道该留在这儿还是离开,我有点想念楚江了,想念楚江的冬天。
那天——小区外的马路穿上了黑色晚礼服,厚重而悠长,如首古老的歌谣。觉醒来快中午十二点,阳光洒在阳台上,泼辣而大方。眯缝着眼,对面的高楼快竣工了,如个多层奶油蛋糕。这都是阳光带来的,给我种懒洋洋的温暖。突发其想,我从衣柜里翻出件几年前托人从俄罗斯带回的羊毛大衣,用袋装了,径直下楼去找裁缝,想把它改改,等飘雪花的时候再穿。楚江建新集贸市场的裁缝忙得不亦乐乎,他们从布堆里抬起头,推说大衣不好改小。往里走,我终于找到家愿意改的裁缝,在他的吩咐下,又去城南路买羽纱做里衬。路骑车飞奔,过情人桥看莲花湖里的残荷已经老成锈黄了,荷梗硬硬的,展示着充满个性的姿态。湖边垂柳绿得倔强,刚中带柔,寒风中摇摆着。垂柳又宛如门帘。看家家,倒是各有各的悠闲:有小乖乖女倒在母亲怀里撒娇的,有老太婆把猫抱在胳膊弯里的,有小屁孩撅着屁股下象棋的我心里便生出嫉妒,嫉妒他们如此恬静的生活。到了城南路,长长的巷口扑面而来股商贾气息,里面店铺间挨着间,衣服件贴着件,各式各样,夹杂着浓浓的乡音。
我和母亲的情人第6章11
件旧大衣,就这样使我走进楚江走进小城。
直以来,我觉得离它很远。每当背着行囊出门采风的时候,我如释重负,仿佛逃离了某个俗不可耐的故事情节。可是,当我身疲惫回到它身边时,陌生的它又无端亲近了,美丽了,从任何个角度看上去,它都是幅好画。在这来来去去中,我和我的小城竟有了份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缘。
为什么要改这件旧大衣?潜意识里,还是希望带着它到北京去过冬天,与钟新在起。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修炼吧,到愈冷的地方去过冬,在愈热的地方去度夏,这样的人生才能经受住考验。
直到晚上才回家,路灯下拖着长长的影子,马路空旷,歇着几辆出租车。前面灯火通明处是夜市,路灯早已融化在灯海里。买三块卤干子二两锅贴饺子,边走边吃。卤干子热透了,轻轻咬,舌头都颤抖起来;饺子的边沿是枯燥的干脆的,丝毫没有被醋所打动,吃着吃着,唇齿间沾满“满足”二字。夜间,竟然还有六七十岁的捡破烂老头,便从兜里搜出几块零钱递给他,看他千恩万谢地离开。生活如果不是特别为难,老人现在应该休息了,所以,几块钱,让他早点回家休息,也算做了件善事。
这些,都是关于楚江的记忆。也许,这些细节就是我热爱楚江的理由。
想到回去,我暗暗吃惊:我已有好多天没想到钟新了。难道是因为缩短了距离所以消失了美感?也许,北京,还有他,本来就不属于我。
周姐在厨房里忙出忙进,老八也系着围裙在她旁边站着。从老八进门到现在,我直没见他吸烟。显然,周姐房间里的烟味儿不是这个男人留下的,除了老八,周姐还有另外的男人。他们所营造的这种虚拟幸福非常不适合我,我必须尽快离开,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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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辣妹子所在的小区时,我牢牢记住了它的地理位置。不管还来不来,我必须记住这里。
行走的过程中,我脑子里闪电样掠过幕幕镜头,竟然全是郁大勇。他的身体,他的眼神,热烈,而后慢慢冰凉的眼神。
我们的爱情,就是从他眼神变得冰凉的那刻消失的。
高考之前,个来自县城的女学生匆匆忙忙赶到我家上家教课。郁大勇坐在钢琴前,他正和几个早到的学生闲聊。我在房间里看尼采的最后个梦,这本书的前言详细交代了尼采与位30多岁的音乐天才瓦格纳的关系。1869年,26岁的尼采被巴塞尔大学聘为副教授,这段时间,他结识了些新朋友,其中,就有瓦格纳。1871年,尼采和传统的古代语言学决裂,发表了悲剧的诞生,并就此走上了哲学的道路。瓦格纳对他的书大加赞赏,后来,尼采在文章中对瓦格纳提出了严厉的批评,1878年,尼采发表人性,太人性了,在书中再次对瓦格纳发动攻击,两个人的关系真正破裂。
我不是尼采,但我从不否认郁大勇是位音乐天才。而这个下午,悲剧在尼采的预言中,真的诞生了。
我是很久以后才知道事情真相的。那个下午,那位来自县城的贫困女学生因忘记带补课费而被郁大勇拒之门外,虽然他后来强调说并非为了钱而是出于对自己劳动的尊重,但任何理由都不能挽回那个女孩健全的四肢,她面对郁教授冰凉的目光,羞愧难当,在我家楼下院墙外匆匆过马路时,被撞成高位截瘫。
这是羞辱我终身的记忆。我能容忍郁大勇玩世不恭胸无大志甚至,风流嫖娼,而唯独,无法容忍这种来自骨髓的恶。
“人性”,太“人性”了!
事后,我曾与郁大勇有过次对话。
我说:你太使我失望了!你将永远遭到良心的谴责!
郁大勇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有料到会这样!但遭到谴责的应该是这个社会!而不是我!
我说:社会是由人构成的,它不是个空壳。社会的可悲在于有你这样些道貌岸然的人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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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母亲的情人第6章12
郁大勇说:别给我装高尚!我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家?
我说:说得好听!我害怕以后会遭报应!
现在回想起这句话,如雷轰顶。我在车水马龙间奔跑起来,只想快点回到楚江回到家回到医院,我想看看郁大勇在干什么。在此之前,我直没有窥探他的欲望,而现在,我渴望知道所有真相,想透过他的镜片与他对视对质。
我不甘心。
然而,跑着跑着,我散尽了力气。
楚江,在我的记忆里已慢慢遥远和模糊了。
83
车站永远是只硕大的蜘蛛,它的肚子里,总能牵引出绵延不断的线条来,它们交叉着而又四通八达。
就像缠绕在我身体上的那些导管。
楚江,医院里,我有张床。漂浮在河流上,我听到了水流的声音,它们遥远而邻近,每丝每滴带给我的是模糊的记忆。我的身体变成了具断了弦的古琴,撕裂的清脆在脑子里轰然炸响,而后戛然而止。古琴漂浮在浓阴蔽日下的河流里,冰凉冰凉的水凝结为苔藓,阴森,潮湿。
身体浸泡着,流动着,麻木着,腐朽着。
世界上最残酷的事情莫过于看着自己的身体点点腐朽。现在,那个躯体仍在,在慢慢挥发水份和失去弹性。我无法阻挡,只能静静远望。
突然想把自己的躯体带到某个地方,躲避这劫难。
我上了车,却不知道在哪站下车,如同没有目标的生活,充满了茫然和空虚。就连蜘蛛,也要冒着危险竭尽全力去编张可供自己歇息和捕食的网,人,注定要有某种东西作为依托。
北京街头,我并没有发现漂亮姑娘,街上骑车走路的人穿得比较老土,甚至可以用上臃肿这个词。株树下,竟发现了辆驴车,农用车上塞着棉被,对夫妻在旁边说着什么。
继续朝前,十字路口右拐,车又走了几分钟,是个站台,我决定下了。朝马路对面走。
摆满牛奶的小卖店,塞着耳机坐在脏兮兮小店里吃早点的学生,居民楼楼的阳台被封闭改头换面后的电器维修铺,大树下个落了树叶的旧沙发胡同,让北京走下神坛。走进北京的胡同,我仿佛又身临楚江,平民化世俗化,甚至有些破落萧条,但是,真实,亲切。
看到热气腾腾的小吃店,我才觉得肚子饿了。我见个女人要了碗馄饨根油条,就着咸菜慢吞吞吃。还有顾客在悠闲用餐,边吃边拿眼睛看门外路过的行人。北京不像楚江那样拼命用次性餐具,北京更像个不设城防的大家庭,充满信任与温情。
这些天,我直徘徊在北京西站附近。我在琳琅满目的商品前观望,伏苓饼烤鸭果脯,都是我想买的;在那个长长的过街天桥上,我来来回回走了好多次,就好像往返北京好多次样;在售票大厅,我站在长龙队伍后,轮到我买票时,又离开了;候车室已没有座位,每当有广播响起,我都要竖起耳朵听即将出发的列车车次,惟恐遗露。但是,我始终没有迈出检票口半步,我怕到了那边,就再也不能回到这边来。
就在刚才,心下子被揪紧了,我听到婴儿的哭声,是宝宝,定是的。她怎么啦?她现在在哪儿?她到底遇上什么不测了?不,不会的,宝宝不会的。
不,不能走,不能就这么离开,我要和宝宝起回家。
22年前,产房里,宝宝也是这么哭,只不过,那时,她哭得更响亮。怀孕时,我拖着笨重身子,像小浣熊在大街上行走,邻居朋友见了纷纷让路,笑着说:大肚子来了,小心,别撞着她!我能够想象那种卡通模样有多可爱。有人说,怀孕的女人是最美的。即使怀孕,宝宝也打扮我,别的孕妇怀胎时脸上锈迹斑斑,而我,却白里透红。按理说,郁大勇应该高兴才对,可是,从那时起,他眼神里隐藏着丝忧虑。他曾说:俗话说,姑娘打扮娘。潜台词是我怀的是女儿。
我喜欢女儿,希望生个女儿。而郁大勇作为家里的独子,他说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那就是传宗接代。我说我不是个为传宗接代而活的女人。
我和母亲的情人第6章13
我发作时是冬天的个夜晚,当时,郁大勇在洗碗,我吃晚饭后感觉不舒服靠在床上,突然,肚子疼将起来。
我说:唉哟,肚子疼!
郁大勇说:怎么了?是不是刚才吃的东西不干净,要拉肚子?
我说:我不想拉肚子,就是肚子疼,有种往下坠的感觉,唉哟
郁大勇陡然像想起什么,说:啊,是不是要生了?赶快去医院!
这是宝宝诞生前夜我们的对话,事实上在路上我就已经支撑不住了,说:郁大勇,我不行了,我会死的,我不想死。
郁大勇吓坏了,他的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来,把我的衣袖都打湿了,他说:你不会死的,医院马上就要到了!坚持坚持啊!
于是,我不再说话,我把那些要变成哭泣的眼泪与悲伤都压抑住,嘴唇紧扣,憋着口气,对肚子里的孩子说:宝宝,你也坚持,听妈妈的,好吗?没想到这招还真见效,阵痛有了轻微缓解。
终于到了,我进了手术室,郁大勇被关在外面里。
医生对我说:把裤子脱掉。产床前,我开始脱裤子,先脱掉外面肥大的绿军裤,脱掉红绒线裤,脱掉粉红秋裤,剩下最后件短裤时,我不脱了。医生瞥了眼,说:脱完。此时,阵痛又袭来,我已顾不得疼痛,咬咬牙,把最后件遮羞布扯了下来。医生又说:上去躺着。
那是张暗红色的陈旧产床,长方形,前面左右两个铁夹张着大嘴,等待着我把脚放上去,它们的作用是用来分开女人的大腿,尽可能地分开。
我清晰地听到了生命诞生的整个过程。它们是由器械碰撞与擦拭鲜血以及婴儿啼哭等声音组成的。而我,直在黑暗中奔走坠落,我被镶嵌在岩石缝隙间,呼吸困难。别无选择,只有努力憋着口气,等待着出口与光亮。
这次生产之后,我患上了产后抑郁症。我怕穿着白色衣服的女人,怕切铁制器械,怕正面遭遇别人的目光,躺下时,甚至不再愿意把我的大腿分开。
84
抑郁症成为我婚姻生活的裂痕之,那个时候我不懂什么抑郁症,我只知道我的心理出了问题。
最初因为日夜给孩子喂奶,睡眠严重缺乏,而宝宝断奶后,却又发觉自己难以入睡。特别是早晨,我躺着床上,已经没有丝毫的气力与热情从床上爬起来。最明显的,是我的性冷淡。
郁大勇,却很亢奋。我们俩,形成鲜明的对比,个冷静个火热。每天,我最害怕的就是夜晚,为了避免尴尬,我呆在书房里百万\小!说写字,有时甚至熬上个通宵。开始,郁大勇还问候下,后来,他渐渐明白我的本意,有天,穿着睡衣的他来到书房站在我身后,说:去睡吧,我不会做什么的。说完,他抱了床被子睡到了沙发上。
我们之间渐渐生疏,即使睡在张床上,也是各盖各的被子。
原以为就这样可以相安无事平静生活下去。
宝宝三岁时的个深夜,我突然被撕扯并惊醒过来,郁大勇喘着粗气,扯下我的三角裤,意识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我挣扎着,扭曲着,然而,实在摆脱不了,我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咬了口,他声惨叫,接着,左手掐我的脖子,右手狠狠地给了我两耳光,他骑在我身上,粗野地强犦了我。
筒子楼静静伫立在惨淡的月光中,玻璃窗被风拍打着,我想叫,但嗓子已被股突如其来的气流给堵住了。我只能睁着惊恐的眼睛,死死盯着在我眼前不停晃动着的已经陌生的男人。
欲望,连最后遮掩的面纱也无情撕去,赤裸裸。这个夜晚使我的生活不再温情脉脉,我看到了人的兽性。
两个月后,我的月经没有来。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而且,我的月经具有流量大周期短的特点。很多时候,因为长时间坐在办公桌前而血染长裙,无奈,我总是把裙后变到前面来,然后,在水笼头前搓洗,看着棉布上的血液随着自来水流走。尽管鲜血淋漓,但因为是没有疼痛的鲜血,有时甚至还招来更年期妇女的嫉妒。流血是件好事,我承认。所以,对于突然闭经,我很恐慌。那天,我在惶恐不安中上完班,然后去妇产科。后来,在回教育局的路上,我撕碎了那张证明已经怀孕的化验单,它们飘落在路边的植物上,像片片蚕豆花瓣。我不喜欢玫瑰不喜欢百合不喜欢郁金香不喜欢牡丹,只喜欢属于乡村的睁着眼睛的蚕豆花。
b2想百万\小!说来
我和母亲的情人第6章14
蚕豆花是世界上唯睁着眼睛的花,黑白分明。
脑海里,只有个名字在跳跃:郁大勇!郁大勇!郁大勇!郁大勇!我恨你!恨你!
我想找把刀,在身上割出道口子,看着它汩汩流出鲜血。我情愿疼痛,而不愿躺在那张长有两只螃蟹样铁夹的冰冷床上。
爱情已经死亡,而孩子却活着。现在,这个人却要我去杀死他。
我从容安排着自己的工作。在局长办公室里,我说我的肺部发生感染,医生建议明天就住院治疗,我说我会安排好工作,出院后,不会拖后腿。局长把烟抽了最后口后将大半根香烟在烟灰缸里摁灭,盯我的脸看了几秒,说:嗯,脸色是不怎么好,去吧,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困难可以提出来。
我的鼻尖有点发酸,垂着眼,说:谢谢局长,那我走了。
第二天,当我步步走近妇产科时,嗅到了阵阵血腥。那里不再是诞生新生命的摇篮,而是奔赴死亡的屠宰场。在我的记忆里,医生的面孔总是苍白得没有血液流过的痕迹,虚弱得缺乏阳光照耀的硬朗,她们的面孔,慈祥得近乎冰冷,职业得近乎僵硬。面对她们纯洁的苍白,我别无选择。
暗红的皮革上有团团黑色的印迹,那是女人们陈旧的鲜血。有过多少欢乐,就会有多少痛苦;有过多少欲望,就会有多少耻辱。而我,得到的并不是快乐,而是因为人的兽性降临后而遭遇到的恐惧和绝望。
器械在肉体间碰撞,疼痛已变得遥远,只有头颅与身体脱离后又期盼再次重逢的遥遥无期的等待。
产床边有只铁桶,里面堆满了擦拭过鲜血的卫生纸。卫生纸有些发黄,如年老的妇人,皱纹累累;这个可怜的老妇,面对生命中的最后次盛宴,贪婪吮吸着来自柔弱少妇的生命之泉,她渴望再次年轻,渴望活过来。而那个女人,随着体内血液的挥发,惨白如纸,等待着死亡。
我不是那个少妇,我是那个试图用鲜血来化次浓妆的年老妇人。
我是在夜之间变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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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平房的门开着,被子还在那张木床上,但其他东西都不在了,敞开的大门上,挂着“此房出租”的牌子。
宝宝搬走了。她会去哪里呢?
我头倒在床上。
哭声,从对面房间传来。很热闹。原来,个叫小琴的女孩被毛血旺的老板娘抓伤了,老板娘怀疑她男人偷着给私房钱小琴。小琴呜呜哭着,满脸泪痕和伤痕。看着她的脸,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叹了口气,默默退回到宝宝空荡荡的房间里。
房里有丝淡淡的香水味,宝宝留下的。
这缕幽香使我慢慢平静下来。
半夜。
我从梦里醒来的时候,后背有点湿。眼皮虽不想睁开,但仍然通过先把眼皮合拢后又拉开了。
黑夜,如个迅速膨胀的气球,装满了整个屋子。
刚才的那个梦就蹒跚着脚步到了面前:
我睡在张铺了金黄稻草的床上,轻捷的茎秆在身下陡然透明起来,从温驯到叛逆,根根刺来。先是微疼的痒,再是微痒的疼,整个身子如刺猬四周的空气;突然,我又发现墙壁上爬满虫子,扁扁的坚硬的外壳边沿装饰着圈华美的软茸茸的羽毛。不是蟑螂,虽然也是黑褐色。睡梦中的我如此判断着。从小,我就怕虫子,特别是蟑螂样的虫子,更甚者是蟑螂样又叫不出名字的虫子。但在梦中,我的手偏偏伸向墙壁,把抓住了虫子。手心里并没有坚硬的感觉,相反,软绵绵的,看,竟是条小鱼儿,尾巴很长,轻轻摆动着。也许是怕伤了它,我松开手,然后,看那小鱼儿在水样的空气里游走了。也许是受了小鱼儿的蛊惑,梦中的我起床了,我回到了楚江到了家。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围着我。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们嘴里以及鼻腔里的热气袭过来,身体也挤压过来。因为这突然的拥挤的亲情,我激动得叫起来,脸涨得通红,在叫喊声中,醒了。
我和母亲的情人第6章15
我开了灯。墙壁上霎时出现了黄|色的几何图形,因为墙壁陈旧,那种黄,很是暧昧,仿佛万丈绝壁上陡现条邪恶的光明大道。收回目光后,我舒缓地叹了口气,整个身体瘫软下来,我重新躺下来。眼睛倒无处可去了,看着天花板,天花板就轻佻迎合我了,它直压下来,越来越低,越来越低,这种幻觉很像刚才的梦境。齐师莹齐师莹我叫着,声音好像从另个女人嘴里发出,来拯救这个自己。陡然间,“齐师莹”这个符号瞬间变成了堆乱木从天花板上轰隆隆坠落下来。我明白了:原来,40多年来,我就这样被自己挤压着,越来越干瘪,越来越瘦小,越来越单薄
宝宝钟新,我的亲人,你们在哪里?我想回家,回家可家,在哪里呢?
家,是钟新的身体。
他海绵似的茎状物刹那间变成钢筋在丛林打下牢固的根基。虽然他覆盖了我的全身,如江南烟雨中的片拱瓦,但他的推进或者是倒退却时时刻刻使我的家摇摇欲坠。我只能恐慌的从身体里长出两条青藤把它绑缚起来。而他强大的身体又是虚弱的。他被植物细小然而也是尖锐的茸毛刺痛了,他马蚤动起来,狂暴起来,他要颠覆绵延的土地
泪,终于如山洪样泛滥。然而,我却没有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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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新之所以活在我的记忆里,是因为中学时代我们曾有过朦胧恋情。
他是那种略有点害羞的男孩子,敏感,喜静,中等身材,不爱参加班里活动,但因为成绩好,老师又不能不给个班干部他当,想想适合他当的也只有学习委员之类的职务了。
钟新和我都住河街,他家在东头,我在西头。从河街靠东的任意个小巷拐出去,就能来到楚江边,站在河堤上,眼前开阔片,别有番风景。每天放学,我们从不结伴而行,但很多时候,我扭头,发现钟新走在后面,他不快不慢,总保持与我的距离,但他永远又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有天我想恶作剧,想停下来看钟新到底以什么样的速度走。我蹲在马路边装作系鞋带。不会,钟新走过来,在我旁边好像犹豫了几秒,然后,过去了。这次终于走在钟新后面了。走在后面的我能明显感到钟新的不自在,他的速度再也不是以前的有规则,时快时慢,为什么会这样呢?原来,他失去了参照系,没有了目标。他的目标落在了他后面。与人斗,其乐无穷。我第次有了种快感。
进家门的时候,父亲在喝酒。酒,是用五斤的白塑料壶装的。每个月底他从小卖部打回来,这也算是工人阶级的幸福生活了。
看见我,父亲问:他们呢?
我把书包放了,去厨房洗手,回道:没见着。
父亲问:龙子呢?
我说:没见着。
父亲拍筷子,骂道:妈个比,问你什么都不知道,书读到屁眼里去了?
我哭道:我放我的学,哪儿知道他们呀,再说,他们和我又不是起下课!
父亲烦了,喝过酒的脸通红,站起来骂道:贱人,小心老子停你的学!
我闭了嘴,噙着泪闪进小房里,原准备吃饭的,也不敢吃了,从书包里拖出作业本来做作业。
我在二男三女中,排行老三。大哥齐大林初中毕业后进了环保设备厂当工人,其实,初中没毕业,后来明显已经无法读下去了,老师三天两头来为他打架闹事等事情告状;二姐齐二林小家碧玉,卫校毕业后在楚江西城区卫生院当护士,白大褂穿,有模有样;父亲决心从我开始,培养出个响当当的人才。因为我培养好了,后面的齐细林和齐微林都会受到鼓舞,榜样的力量。我读书也很争气,没有哪次考试不得班里第名。
父亲之所以发脾气,是因为我没有等弟弟妹妹们起回,他觉得姐姐是领头羊,照顾弟弟妹妹是天经地义责无旁贷的。放学是我最自由的时间,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连我这点可怜的空间也要剥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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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母亲的情人第6章16
而被唤作“龙子”的弟弟齐微林是父亲的心头肉。齐微林是我们齐家生活大乐章的最后个休止符。母亲口气生下五个,几个儿女的名字,让他们有点儿江郎才尽。第个叫齐大林,接下来是二林,再就是细林,最后个就是微林,还好,后面没有了。如果有,这路从大到小“林”下来的名字可真让他们发愁。只有我的名字是特别的,与众不同的。
小莹,吃饭!父亲跟我们讲话从来就是个吼字。
我嘴巴瘪,小声答道:不想吃。
跟老子出来!你还做古做怪了!父亲的声音很大。
我只得放下笔,慢慢挪出房门。四条歪歪斜斜的板凳围着方桌,桌上摆了四五个碗的菜:烧南瓜咸菜花生米炒豆角。我盛了饭,闷闷地吃,也不夹菜。父亲呷了口酒,发出声响亮的“吱”声,然后,筷子伸向那碗花生米。接着,他又骂起来: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连花生米都不会炒,糊的糊生的生,臭婆娘!
母亲提了个红塑料桶正从外面进来,她听到骂声,接过话大声说:老子弄熟了饭,你还在那里挑三拣四,弄什么吃什么!父亲闭了嘴,筷子仍然朝那碗花生米去,并不吃别的菜。我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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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家厨房外的空地,有簇竹。每当风吹过,就簌簌响。父亲最后个离开饭桌后,我收拾碗筷,弟弟妹妹已经回了吃了,又跑出去玩了。我洗碗,看着窗外的竹,心里充满成就感。
竹子是我从老家挖来栽在院子里的。那时我读小学五年级。爷爷以前做官,后来把官辞了住在乡下,死后的爷爷睡在门板上,脸上盖着张黄纸。我不敢靠近,于是,躲在屋后山上。
山上有片竹林,阳光透过竹叶洒下来,地上铺满乱石和碎叶。我仰头,刹时被竹编织的穹庐吸引住了,光线和竹揉合在起,散发出清新。很美。因为有了这种感觉,所以,看到爷爷的骨灰盒放进墓|岤的时候我竟没有哭。我手中握着刚扯的根竹,准备带回家,我觉得爷爷没有死,只是变成了竹子。
父亲大概觉得我的话有些道理,竟第次听从建议,把那簇竹挖回去栽了。有次,钟新来家里讨过根,说想钓鱼。钟新来讨竹的时候,父亲正在教我怎么扫地。新买来的高粱扫帚,怎么也扫不干净,地上总落下三五粒高粱穗屑。
扫地变成了打花鼓,进步退两步,父亲气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骂道:老子今天偏要看你这个地怎么扫?做事没做事的样儿,看以后嫁人鬼的姆妈要!
我说:我不嫁,嫁人和扫地有什么关系?扫不干净,要怪怪扫帚,怎么怪我?
父亲把夺过扫帚,说:搞邪了!扫帚是老子买的,你还怪起老子来了!你看老子怎么扫!说完,蹶了屁股开始示范。没料到他扫的效果比我好不到哪儿去,正不知道如何下台,就听门口有个声音说:大伯,我想向您家要根竹子。
是钟新,穿了件红底白条的运动衣站在门口,怯生生的。
父亲扭过头,问:你是?
我是钟掌柜的儿子。钟新说。
哦哦,钟掌柜的儿子?父亲丢了扫帚,笑着骂道,龟儿子,要竹子还不简单!老子跟你去砍,你想要哪根就砍哪根!
父亲挑了根细的长的,说河里没大鱼,用粗竹子钓也是白搭。出门时,钟新欢天喜地走了,父亲在后面说:钟掌柜养了个好儿子啊,像个羞姑娘。说话那神态,好像自己没儿子似的。说完,也顾不得那地穗屑,自顾自地走了。所以,钟新的到来是恰到好处的,他把我从繁琐的纠缠不清的家务事中解放出来,同时,也消除了彼此间的陌生感。后来,出现我们结伴回家的情景也就很自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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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五四青年节的前天,班主任召开班干部紧急会议,说学校第二天要黑板报评比。作为班干部,我和钟新都留了下来。班委会中有人找美文,有人买彩色粉笔,有人画插图,钟新画线,我站在板凳上准备抄写。帮家伙边办板报边疯逗打闹,撵得团团转,教室里飞出快活的笑声。
我和母亲的情人第6章17
转眼间教室的玻璃像涂了黑漆样。有的说家住得偏,怕妈妈担心,先走步。有的害怕妈妈怀疑他偷玩,也走了。最后,教室里就剩下我和钟新两个人。我们看了眼花瘌痢似的黑板报,彼此对望眼,没多言语,老老实实写完了最后个粉笔字。
关灯,出教室门,黑暗消融了我们的距离。我的鼻尖嗅到了来自异性的神秘气息,那股神秘气息来自他的眼睛和他胆小的勇敢。
在此之前,我所接触的是父亲的粗暴哥哥的木然和弟弟的调皮,这些是粗线条的。
那时,楚江远没有现在这般繁华。
路上行人很少,夜很静。
整个楚江给人种懒散清冷的感觉。池塘里也长出了嫩的莲叶,在晚风里发散出阵阵清香。
我走得较慢,路灯下,步履轻盈。钟新不时调整着自己的步伐与速度。奇怪的是,我们都无话,只默默地走。但是,我感觉与钟新之间有种默契,或者说心灵相通之处,再也没有比这美好的夜晚了。钟新终于和我并肩走在起,他的肩膀明显比我高出很多,有两次我们的衣服还发生了摩擦,碰撞出火花,但我就是不说话,不说话的我身上会有种深沉与神秘的东西。其实,我是想和钟新说话的,但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班上的事情我们是相通的,好像并没有什么可讨论之处,我就想:不如心意地走路吧,我感觉并不是我在走,而是钟新周身有股巨大的引力在挟着我走,而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使这股引力消失。
好像仅仅过了秒,又好像熬过了半个世纪,那种微妙与快感是我从未体验过的。
快到了河街,到了该分手的地方,钟新没有撇下我不管,他仍然非常绅士的把我送到家门口。
河街人没有夜生活,或者说夜里关在家里生活。此时的河街家家门窗紧闭,三两点昏黄的光眨着慵懒的眼睛。河街还没有完全睡着。当然,除了父亲。他肯定又把脚泡在锈迹斑斑的脸盆里听那个老掉牙的收音机,最吃力的部件是管声音的,因为,他把音量弄大得惊人。
再不能朝前走了。再走的话,钟新就到了我家了。我转身,面对钟新,礼貌地笑了笑,关门。
钟新也笑了,然后,回家了。
做完作业洗过脸后我准备睡觉。通常,我是家里睡得最晚的个人。父母的房间里黑黢黢的,又传来嘿咻嘿咻的声音。那张床,因为两个人的重量以及不停撞击,变得弱不禁风。白天,父母总是全副武装相互谩骂,仇人般。到了晚上,而且几乎每个晚上,我都能察觉他们的隐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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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母亲的情人第7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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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学时代在我记忆里并没有留下多少可圈可点的东西。
隐隐约约,我所记得的,就是钟新的样子了。那是中考结束后的个星期天,我在河边找弟弟时遇到他。。
站在河堤上,眼前的水域片开阔,我焦急地搜寻着弟弟的身影,他已经出去天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父亲在家里先是大发雷霆,接着忧心忡忡,他最担心的是齐微林到水里去。于是,全家出动,沿着河堤分头找。
我是寻弟的小分队之。
我走在河堤上,穿了件淡蓝色的连衣裙,是姐姐齐二林给我的。裙子有些褪色,花边上的白花已经不再新鲜,蔫头蔫脑的被挤光了水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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