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荣华怎敌他》 第12章

“咕噜——咕噜——”

这该死的要饭出身的肚子,它怎么就那么知道不忘本呢!

里间的声音顿了顿,片刻后又慢条斯理地响起。

又不知这样过了多久,他才终于起身。见他出来了,我自然是笑着迎上去,却被他直接一个弯腰躲了过去。

“兔大爷,您也该吃饭了吧?”

他一边逗弄着肥兔,一边将手里的菜叶往笼子里送。

兔子都吃上了,说什么入了豪门啊?我过得还不如一只动物!这么愤愤然想着,我便更加悔恨起以前自己横竖拦着二牛驴粪逮兔子的情形。

听这声,咔嚓咔嚓吃得多欢畅啊!完全不顾忌旁人的感受。

“你要是饿了就去里间吃,别在这里盯着一只吃草的兔子直流口水,让旁人见了要诋毁宓某人不懂待客之道呢!”

额?!

我一愣,看着皱眉盯着我的宓修文。

毫不友善外加一脸嫌弃,让我去吃饭,只是客气客气,还是……

“这……合适么?”我搓着衣角。原本赔不是来的,现在却蹭人一顿饭。

“粗茶淡饭的,荀小姐若嫌弃打道回府便是,总好过在这里干杵着。”

“咕噜——”

他盯着我。

“咕噜——”我舔舔嘴唇。

他还是盯着我。

“咕噜——”

他哼地一声,就要发作。

“额,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赶在他发飙之前,我果断地迈进里间。

这家伙,有肉有菜的,还说是粗茶淡饭?

想那表姐就说这书院的老头子最是欣赏宓修文,待遇自然不会差。吃穿用度估计都不能少,却为何他总是一身清汤挂水的?

难不成是在存钱攒老婆本么?难道已经有了心上人不成?

我被自己这没头没脑的想法吓得心一慌,片刻后又觉得自己这样一惊一乍实在匪夷所思。不想了不想了,权当是担心表姐,怕她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我闷着头边吃边混乱,再加上又确实是饿了。待到正经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桌上那个小木饭盆已经底朝天了。

我的娘亲哎,连上面粘的饭粒子都被我刮干净了……我啥时候刮的啊?

呜呜,这估计是宓修文一天的口粮啊,我咋就这么丢人现眼啊!

急得都快哭了。可那宓修文不会随我心思自动消失的,相反,他抱着窜动的兔大爷走了过来。

很快他发现了饭盆的秘密,我想直接将脑袋扎地里,可惜地面无缝。于是我只好被迫瞅见他抽动的嘴角。

半晌,他尴尬地干咳了一声。

“那个……干过你们这行的,是不是都食量惊人啊?”

“我……”

我含泪看着他。想要解释,却又不得解释。只嗫嚅了唇,却发不成什么实质的音。

却见那冰山一般的面容像是被暖日头照开了一道缝般,笑意渐渐浮现。先是在眼眸中荡漾,最后溢出了眼,流淌过面,最后又淹没了唇。

我就那样傻傻地看着他脸上一寸一寸的变化,几乎溺毙在那笑意漫散的脚步里。

幸好最后的关头,他抱着兔爷抖着肩膀奔出了里间。

然后山林间,就荡漾开男子爽朗欢愉的笑声。

一声声,震颤得我的心,漏跳了好几拍。

霉运

这一晚,我失眠了。

有别于以往在破庙里饿得睡不着,也有别于初来彭府时夜夜噩梦那种睡不着,我现在是……

翻来覆去地老想起那么一个人,那么一张脸。

宓修文,你害惨我了!

你说你啊,为啥非要长得那么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的呢?你说你,为啥非把那件补丁满布的破蓝衫穿得那么有风韵呢?你说你,笑就笑呗,为啥又非得笑得那么爽朗好听呢?

除了脾气臭,我简直找不出这家伙身上一丁点缺点。

要了亲命了!要了亲命了!

烦躁地翻了个身,忽然感觉胸前异样。伸手进衣襟里一摸,才发现是早晨带过去要给他的糕点。

慌慌张张地下了床又掌了灯,这才发现自己自从那草堂回来,就一直这样眯瞪着。居然衣服都没脱就上了床。

这算什么?魔怔了不成?

这一夜,蝉鸣未绝,我的对月叹息也没停歇。

于是天蒙蒙亮,我就洗漱完毕踏出门了。哪知刚拐出院落还没到前院,就碰见杜鹃。她捂着肚子白着脸披头散发地打茅房那头蹭过来,看见我居然打了一个激灵。

“你干什么你,一大早跑出来吓唬人!”

咱俩谁吓人啊,我心想却不敢说。这个杜鹃丫头仗着自己是二夫人眼线,很是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尤其鄙视我这个来贴吃贴喝的“表小姐”。所以无论彭卓岚在下人面前如何三令五申叫他们尊称我为“表小姐”,她却始终不屑一顾。私底下见了我,始终鼻孔朝天。亏得第一日来时,我看她被表姐呼来喝去实在可怜,还小同情过。现在嘛——

我懒得搭理她!再说了,只要哄好了彭卓岚,她早晚要给我写个服字!

微微点了点头,我着急见宓修文,索性避开。

她却不知是闹肚子闹得心情不佳还是如何,居然有意找茬般贴了上来。

“一个姑娘家,一大早就往外跑。你还知不知道礼义廉耻了?再说了,你现在是彭府的客人,客人就该有个客人的样子,你这样四处乱跑是何道理?”

这人!我反感地皱起眉。

“我是去替表姐办事,表姐亲自下的话,我如何敢不从?怎么,你有本事想去挑战下我表姐的权威?”

一听到彭卓岚,那小杜鹃眼神中很明显闪过恐惧。

表姐太彪悍,她估计被整得销魂噬骨得太深刻了。虽然表姐现在每天去学大家闺秀课程捉弄不到她,她也还是余韵犹在回味无穷的吧?哈哈~

见她半晌不吭声,我也懒得再看她。

走到看院门的张伯窗前拍窗叫人。

那老头性子好,无论我多早叫他起来开门都是半句怨言也没的。想是真把我当表小姐看待了?我心里小小喜悦下。

回过头,那杜鹃还站在原地盯着我。

真是,不就看我在彭卓岚面前吃点香,拿了点东西嘛,至于气得鼓鼓的,像个鼓泡蛤蟆吗?

我摇摇头。有些人,真是天生的贱命,不值得可怜!

大门开了,我带着莫名惹上的一肚子气,钻出门。天还未大亮,彭府的门口居然就停了一匹马,马下还立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男子。

天色不算亮,我也没仔细瞧他。打他身边过的时候,却感觉他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

我惹了气,觉也没睡好,自然没好脾气。又当他是哪个路过的登徒子,涎皮小子。随嘴就回了一句。

“看什么看?再看小心我喊人把你眼珠挖了。”

这话是以前二牛经常说的。那时候我们经常乞讨的地方,偶尔会路过一些随少爷读书回来的书童。他们一个个的,虽然身份不见得多高贵,但看我们这些同龄的乞儿倒是趾高气昂得很。

经常用那一些驴唇不对马嘴的成语损我们。二牛和驴粪每每受了刺激,都要破口大骂。

我此时也不知是脑子那一根筋搭错了,居然就想起这话来了。

年轻男子闻言明显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其实,我说出这话就后悔了。初来乍到的,好不容易在这里找到一片栖身之地,可不能再横生枝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啊!

心里这样想着,脚步就更是加快,逃离现场逃离现场啊!

哪知,身后一道劲风袭来,我便感觉后脖子一凉,那男子就虚晃到了我眼前。话说,我散落在颈间的碎发还在他带起的风下晃动着呢。

我呆住了,眨眨眼。在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下,不知所措。

那人却先开口了。

“你这个利嘴的丫头,到底是何来路,我怎么看着这般面生?”

嗓音很动听,不像个登徒子该有的。

我慢吞吞地仰起脸来看他,却见到一双月牙似的眼,黑亮黑亮。

天生的笑面啊,该是跛脚奶奶口中命里多桃花的人吧?

我在他笑眼注视下居然神游,那身后不远处却传来一个半大小子的喊声。

“少爷,快!趁着太太老爷没发现我们快走,不然一会儿又走不了了!”

是一个十五六岁书童打扮的人。背着个挺大的包袱,神色急切。

笑眼的少爷闻声向他点了点头,再回头看我时面上浮现一丝戏谑。

“好丫头伶牙俐齿,小心没人敢娶回家!”

说完,居然扬起手在我鼻尖一刮。随即,转身离去。

这人,动作太快,像风一般捉摸不定。

待我回神抚摸自己鼻尖,他早已驾着高头大马,绝尘而去。

就说是登徒子吧?果然!

我这一大早,接二连三遇见倒胃口的人,忒地不顺啊!

宓修文,我单方面将这一系列霉运都归结在你身上。要不是急着见你,要不是你搅得我睡不好觉,要不是……

你说,是也不是?

*

是带着怨气往林子里赶的,可是待我远远地瞅见竹林翠影遮掩下那道淡蓝色的身影时,心里头那只兔爷却还是不争气地抖了抖。

宓修文,要想怨你也着实不易呀。

他仿佛早就立在那里了,背着手望着小径这边,待我们目光相撞时,他却慢吞吞地转过身去,动作稍显僵硬。

“宓公子可是在等我?”而且貌似还等了很久等到身子也僵硬了?我探过头去,很想知道答案。

半天,无人搭理。

又冷场了额,我有点讪讪的。却只得硬着头皮将话转过来,心里也埋怨自己刚才太过直白了。

“公子是刚吃过饭,在消食?”我笑道。

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他眸中有一闪而过的幽怨。

“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话一出口,他脸腾地一红,不过也是转瞬即逝的事儿。

而我则是一愣,品不出他这话到底是疑问句还是陈述句,是埋怨怪罪还是撒娇打诨。然而下一秒,他面颊颜色恢复如常,转过脸去面朝竹林,他喃喃自语。

“兔大爷刚才还在这里啃叶子,这一会儿的功夫倒是跑哪里去了?”

言罢,他便急匆匆地闪身进了竹林幽处,又把丈二和尚的我,晒在原地了。

这人,总是这样难以揣摩。

伴君如伴虎,也没他这么一瞬三变的吧?

我左右无聊,又不能干杵在这里等他回来“临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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