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和那木棍没有鲜明的对比，只有一样的感觉，一样都是上了年纪。祖母身子微微耸起，然后往下压那木棍，看似冰凉的井水便流出来打在脸盆的边沿上。天佑把放歪了的脸盆放好。祖母再把木棍往下压，似乎很是吃力。

“奶奶！让我来吧！”

“奶奶还行！”说完笑着再次把木棍往下压，这一下仿佛很有力。

天佑蹲在脸盆前，双手把水捧起，打在脸上。

“真的好凉快呢！真想喝一口！”

“哈哈，傻孩子！我们这里的水什么时候都是这么凉快。”祖母突然一下子表情变得沉重起来，“这地方也开始变得冷清了！咳咳，咳咳咳！”

“奶奶！”

“没事，老人都爱患病！”

“大嫂，是天佑吧！”屋里传来天佑四祖母的声音。

“是的，四妹！天佑，快去向你四祖母问好！”

“嗯！”

“呀，都这么高了！”

“我下学期就六年级了！”

“哦，这样啊！哈哈，实在太好了！爸爸上班吧！”

“嗯！”

“长得真像他爷爷！”

“不像！”祖母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种复杂的心情。

天佑看着祖母，又转过头看着四祖母。

“真是不还意思呢，大嫂！”

天佑的祖母把脸转向一边，用那布满沧桑的手拭去那永远流不尽的泪水，只能暂时把它隐藏好，“天佑，过来！帮奶奶提桶水吧！”

“嗯！”

“去吧，天佑，好好照顾奶奶！”

“哎呀！”天佑踩到地上的青苔，差点摔了跤。

“小心点啊！这地方滑！得清理下这些青苔才可以，摔坏人就不好了！”

“我弄吧！”

“走的人少了，青苔就老长出来！”

祖母坐在板凳上，清理着午饭要吃的青菜。

“天佑，你爸爸知道你回老家来吗？”

“知道！”

“哦！那在你奶奶这吃饭吗？”

卷起裤脚的天佑正在给祖母打水，突然想起什么，停了下，“爸爸他让我回去吃！说不能麻烦您呀！”

“也好！在这里吃不方便呢！那你早点回去吧！等下太阳大，晒坏你了！”

“没事的！我踢球的时候常常要晒太阳。”

“哦！那还是要早点回去吧！”

“奶奶你别啰嗦了，你这不是赶我走啊！”

“奶奶担心。。。。。。”

“我一下还要到河那边玩下呢！”

“你可别下去游泳啊！”

“我不会游泳！”

“那就更不能下去！”

“我不下，我只是想去看看！刚才我回来的时候没仔细看。”天佑把慢慢的一桶水扛到祖母面前，“呼，真重！”

“再去洗下脸！”

“不了，我现在要到河那边去了！”说完便往河那边跑去。

“不准下去游泳啊！”

“我不会游泳！”

“这孩子，还是像他老爸的！”

这条河，说是河，其实只能称得上是条小溪流。这溪流的水很清，浅的地方只能没过脚眼，深点的地方偶尔能见到灰黑色的鱼游过，最深的地方能淹没一个成年人。这溪流不知道起源何处，也不知道流向哪里，这是天佑的感觉。天佑曾听李小梅说过张吉祥年轻的时候，到了夏天，一下班就到这溪流里游泳，他游泳可厉害着。可在天佑的记忆中，张吉祥并没有带他一起去游泳过。天佑坐在一块石头上，双脚浸在水里，手里拿着许多小石头，一颗一颗地往水深的地方扔去。“扑通”石头掉进水里，很快就看不到了。天佑突然发现在对岸有个奇怪的老头，嘴里好像在叨念着什么。一会儿就走了。天佑觉得他可能是个疯子。

“天佑啊，该回去了，差不多到吃午饭的时候啦！免得你老爸担心！”天佑的祖母从家里出来看看自己的孙子是不是真在河边。

“哦！”

90年代 10

星期二。天佑把老陈要求他重新修改过的作文再次交给了他。老陈大概地看了一遍，十分满足地点着头，在给天佑的作文肯定的同时也在肯定着自己，霎时间满脸的自信，毫不犹豫地在天佑的作文右上角打上九十六分，这红色的“96”打得恰到好处，单从外形上看长得跟那老陈一样自信，大小合适，不会小得不够自信，也不会大到看起来显得傲慢。没打一百分是因为在他手上所改过的作文中还没出现“100”这数字，他也不想栽给天佑，或许他根本没打算把这“100”给“献”出去，就像一位纯真的少女誓死保住自己的贞操，直到哪一天，遇到那个他。可惜这教语文的是位男性教师，而且同事就都亲切叫他“老陈”。这“100”难免显得有些尴尬羞涩。

“他是不是应该给一百分我啊！”天佑在老陈的一番如导弹般轰炸的表扬后开始意淫起来。幸好天佑不晓得这“100”对老陈来说就好比女人的第一次，要不然天佑肯定想都不敢想。

天佑把作文的开头改成了这样：

“星期天的早上，天气晴朗，碧空万里，鸟儿欢唱。我高高兴兴地骑着自行车回老家看望我的奶奶。”

这就是开头。老陈的在旁边的批语是：

“开头简单明了，两句话就让别人知道作者下面要写得是什么事情！”的确是个感叹号。

然后，天佑的作文开始另一段：

“我的奶奶十分疼我，我也很爱我的奶奶。在我很小的时候，奶奶对我无微不至地照顾。。。。。。”

老陈在这第二段的开头两句下面划上横线，再在一旁写上批语：

“第二段开头甚好，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天佑一开始搞不懂这“甚好”具体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老陈是在表扬自己。一直都对这“甚好”的意思感觉模糊。直到某天在电视上看了一则广告听了里面的广告词：“xx肾宝！肾好！她好，我也好！”天佑觉得广告里面的男人说得特别得激动，让他想到老陈在批改他的作文时的心情。想到这里，天佑感动地点点头，嘴里捏出个“肾”字。天佑晓得这“肾”是人类重要的器官。既然那么重要，老师给自己的作文写上“甚好”，可见老师对自己的重视。天佑对这“甚好”和“肾好”一直混为一谈，直到上了初中，在班主任的教导下才勉强重新理解了“甚好”。

老陈似乎没把天佑的作文中间的部分看完，因为直到结尾又才出现了批语：

“作者将文章以这样有力的结尾收拢起来，给人一种力拔千钧的感觉，这样的结尾简短有力。好！”这个感叹号写得比上一个要用力，天佑的作文本被这“！”划开了两页纸。

天佑的作文的结尾是这样的：

“我爱我的家乡，我爱我的奶奶。”也许再加一句“我爱我的学校，我爱我的老师。”老陈那视如少女贞操般重要的“100”就要献给天佑了。

那些年，国家教育部实行减负。但天佑觉得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假期作业也在随之增加。那时候小学生的假期作业又多又无聊，尤其是暑假，写暑假作业就好比在闷热的房间里念经，不是谁都能静下心来，不烦躁的。天佑一直都觉得暑假作业是个负担。语文数学都是学校老师到外面定的暑假作业，像电视里太监打开的圣旨般大，差不多六十页一本，说什么是每天一页来着。原来是附有答案的，但都被老师给撕了，看那痕迹，应该撕得很辛苦。另外还会布置一些作文啊，应用题之类的，幸好不是每天一练，要不整个暑假下来，完成这作业的学生以后不是大作家就是数学家之类了，搞不好哪个特别的学生为了偷工减料，整个暑假为了完成作文，干脆记流水账，结果意外地写出了一部“小说”，并因此而出了名，被广大媒体大赞为“神奇小学生——假期完成30万字武侠小说”。幸好，老陈只是给大家布置了十篇作文而已，平均每篇要求700字，整个夏天下来也只是7000字。对于大学研究生之类的这7000字就一论文还过之的数字，可对于小学生来说，这7000字让他们听了，觉得心里沉重，教室里一片吵杂。

“我的妈呀！”

“数学老师才布置了30道应用题啊！”

“十篇！是我听错了吗？”

“老陈呀！你想要了我们的命啊！”

“安静！安静！”

“还有那两本没答案的暑假作业呀！”

“我不想活了！”

“爸爸啊！”

“爷爷奶奶啊！”

“安静！安静！别吵了！”老陈敲了讲台，学生们才陆续安静下来，“人家一班布置了15篇作文啊！人家就不像你们那样吵！”

“谁知道他们就不吵啊！”

“不信？你们现在可以去看看！”

“人家都吵完了！”

“是啊！”

“都别怨了，顶多不就700字一篇！”

“啊！总共要写7000字！”一脑袋灵活的学生惊讶的喊道。

“啊！我的妈呀！7000啊！”教室又哄闹起来。

“7000！老陈果然是想要了我们的命呀！”

“爸爸啊！”

“爷爷奶奶啊！”

“老陈是不是脑袋坏了！”逸飞对天佑说道。

“不知道！”天佑摇摇头。

“你好像无所谓似的！”

“没有啊！”

“爷爷奶奶啊！”

“安静！安静！”老陈和学生一样也开始变得面红耳赤的了。

“看你这么安静的样子！”逸飞开始觉得天佑好像变了。

“叫也没用啊！”

“算了，你不懂！”说完逸飞也跟着大家哄闹起来，但嘴快，“老陈你有病啊！”

这一叫先是惊呆了他身旁的天佑，然后再惊呆了周围的同学，最后把面红耳赤的老陈的脸给吓成了茄子的颜色。

“爷爷奶奶啊！”坐在前面的一个一直在叫他爷爷奶奶的学生可能比其他学生耳朵和脑袋都差了点，没听到逸飞那骇世狂言，也一下不清楚教室怎么就安静下来了，也可能是因为一直在叫他爷爷奶奶，而太过激动的缘故。

“住口！”老陈手指着叫“爷爷奶奶”的学生，眼睛却是在怒视着逸飞，“刘逸飞，跟我到办公室来！”

老陈揪着逸飞去了办公室，大伙儿目送了逸飞。教室里开始窃窃私语。

“呼！那白痴！”天佑这才回过神来。

90年代 11

暑假的第一天。

昨天散学典礼时，佳明就和天佑约好明天一起玩游戏机，佳明说是因为暑假到了，他的游戏机“解禁”了。

“佳明，开门！”

“怎么这么迟啊！”佳明出来给天佑开门，很是急不可待的样子，“快进来！”

“你爸妈？”

“早上班去了！都说让你早点来！”

“我不知道你爸妈那么早就去上班！”

“别说了！中午前应该能打通关的！”

“看我吧！”

“还不如看我的！你选那个！”

“为什么？”

“因为我要用这个！你选那个只是比我这个差一点啊！”

接着两个小p孩开始全神贯注在游戏上。

“耶！打穿了！”

“通关！”

“yeah！”两个家伙像足球运动员进球后一样激动地击掌。

“十点？才十点！我们一个小时就打穿了！”

“呵呵！”

“我去拿雪糕来吃！”佳明这会儿跑起来的样子比平时轻快多了。

“我的怎么和你的不一样啊！”

“我吃的这个就只剩一个了！”

“你那个肯定比我的好吃！”

“当然啦！”

“看起来也比我这个大！”

“你吃的那个也很好吃的呀！怎么样？”

“嗯！”天佑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佳明！”

“嗯！”

“你们班要写多少篇作文啊？”

“十篇！你们班呢？”

“一样啊！你们班在老师布置作业的时候起哄吗？”

“当然！每次到放假都是一样！”

“果然老陈是在骗我们！”

“他干嘛骗你们啊？”

“谁知道啊！”

在这个暑假里，天佑和之前的长假不太一样，暑假的第二天就开始些作业了，不像往常，总是到假期快要结束的时候才开始写。并不是因为这次的暑假作业特别多，只是在某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