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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阅读

作品:凝无痕|作者:laoguan081|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2 10:36:11|下载:凝无痕TXT下载
  极是从容不迫。看着月下的冷昔,小羽有了瞬间的恍惚,此刻的他俊美依旧,然而,浑身散发出的笃定与稳健,如同她腰间温厚的掌,抚平了忐忑慌乱多日的心,就仿似世间的一切尽在这掌间把握,所有风雨都自此刻开始,已绝她而去。

  “昔儿,杀了他!”嘶哑的咆哮来自小羽身后,不知何时,冷清寒已被婆婆掺起,左护法无云的孪生姐姐,绝尘宫右护法无风手执一对银月弯刀,威风凛凛地挡住了上官逸。

  “杀我?”上官逸神色依然不变,讥嗤地笑声在这月夜听来很是乍耳。“冷宫主,在下可真没想到,令郎原来早已属意小女。”

  “你!”一听这话冷清寒勃然大怒,气冲冲地想甩开婆婆的搀扶,却又力不如人。加之脚底实在无法着地,上官逸所言又绝非虚杜,这话却怎么也接不下去,胸中一口闷气愣是堵在胸口无法一舒胸襟,只能狠狠地瞪上上官逸一眼后,满眼恨意盯牢正紧揽小羽不放的冷昔的背影,面色极是难看。

  “早知如此你我会成为儿女亲家,又何必浪费我这般心血?”上官逸这话针对的是冷清寒,一双掩不住得意之色的紫眸却瞥了小羽腰间那只纤长白皙的手一眼。全然不顾冷清寒一脸忿忿之色,上官逸低了头,慢慢绕到太师椅后背,目光跟随指尖,沿着扶手缓缓滑过。“冷宫主,”再开口时,一双紫眸重又润上殷红望向冷清寒,“冤冤相报何时了?难得孩儿们情意相投,你我做长辈的不妨顺了天意,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呸!休想!”冷清寒向上官逸狠狠地啐了口唾沫,“你杀我绝尘宫数百弟子,血污我先辈灵位,想嫁个女儿就把这一切抹平,哼,做梦!”

  “啧、啧、啧,”上官逸脸上没有表情,紫红的眸色显出冷冷的寒意:“冷公子,在下可是好意欲将小女许配你,若是你娘亲不许的话,这可与在下无关!”说罢,他将手掌向小羽一摊,声音顿时变得低沉而轻柔:“乖女儿,来,到爹爹这里来,咱们回家!”

  眼前的上官逸眼虽含笑,可笑意丝毫未达紫眸深处。小羽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一时半会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小羽尚在迟疑,腰间的手臂已多出几分气力,令她无法动弹。

  正僵持不下时,小羽觉察似有何物正拉扯她的裤脚。她低头一看,正是她收留的猫咪小雪。小羽俯身抱起小雪,将它口中衔着的,她当日来不及带走的绣花香囊取下挂回脖间。“喵……”猫儿口中一松,登时欢叫着在小羽怀中蹭来蹭去。

  “小羽!”小羽对他的话不作反应,上官逸出口之言已有恼意。“过来!”

  小羽一愣,一个闪念骤地掠过脑海。于是,她抬头对正注视于她的冷昔轻轻一笑,挣开了臂膀朝上官逸走去。

  “丫头!”婆婆见状,忍不住喊出了声。小羽手中不停抚弄着小雪,不置可否地回头向婆婆笑了笑,继续向前走。

  “来,到爹爹这边来。”上官逸双臂摊开,轻声呼唤小羽,眼瞅着只差两步,小羽笑盈盈地将小雪高高举起,递到上官逸面前:“爹爹,给!”上官逸不解,顺势要接,却不料小羽骤地抱回小雪,转身重投冷昔怀抱。“小羽,你这是……”

  冷昔同样不明何故,不过小羽既然回到自己身边,他心中自是欢喜不已,双臂更是紧紧揽住小羽不愿放手。刚才不过一瞬,小羽心跳却似擂鼓一般怦怦乱跳。她趴在冷昔怀中,稍势平缓气息后,方转身望着上官逸嫣然一笑。

  “你,”小羽声虽不高,可却字字清晰,“你不是我爹爹!”

  这话一出,众人皆愣。

  “哦?何以见得?”这下,话语不再温柔,冷冽的紫眸夹杂着嗜血的红光直直锁定小羽。

  “我爹爹从不靠近猫狗,自幼,娘都不许我们养这个。娘说爹爹对猫狗的毛发过敏。”小羽此刻只觉无比轻松,声音更是轻快极了。

  “这我倒真忘了!”假的上官逸依旧面无表情,小羽料想,他脸上必定覆有人皮面具。这面具竟然制作得同爹爹的容貌一般无二,确实难得。然而,更难得的却是戴面具之人如此了解爹爹,又懂无音门的功夫,而且有着同爹爹类似的紫眸却是更不简单。此刻,小羽最想知道,这面具下的紫眸男子究竟是何模样?“哼,真看不出来,你娘她还真体贴!不管怎样,今日你等若不交出天方诀,就休想走出绝尘宫半步!”

  说罢,只见一道银光自他腰际闪出,直直劈向拦在前方的无风。说时迟、那时快,小羽腰间一松,冷昔一个纵身拉开无风,指尖凝气成剑,同手执软剑的紫眸男子对打起来。院中,紫眸男子带来的随从见状,齐齐向冷清寒一干人攻来。

  这厢刀影剑气铿锵不断,那里小羽呆呆看着月下的两个白影身形飘逸却招招绝决,心也渐渐地越揪越紧。小羽虽然功力全无,可眼力与耳力却丝毫未减。她看得出,紫眸男子的武功套路同其父的确同出一门,其浑厚的功底较之冷昔,要稍胜一筹。如今二人之所以僵持不下,并非他实力不济,而是他要引诱冷昔出招。突然间,小羽明白了,紫眸男子刚才折磨冷清寒,不为别的,是想引冷昔现身。既然绝尘宫与无音门系数同门,内功心法自是相通。瞧那紫眸男子的身手,小羽可以断定,他修习的确为无音门正统心法。一直以来,无音门的御心诀讲究的是内修其心,此刻,紫眸男子只需知晓天方诀的外家功夫,然后佐以御心诀悉心研究,自能将天方诀的精髓参透出三四成。若真他尽晓御心诀,在加上三四成的天方诀,不用多久,就能远远超越她爹爹。

  想到这里,小羽有些着急了,这紫眸男子阴狠歹毒,真要得势,不止是武林,哪怕整个大邢都会遭受一场浩劫。眼下,冷昔出招越多,那人就越是得意,若是不予抵抗,她们只有死路一条。此时的小羽,焦躁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明知将要发生什么却又无力改变,环抱小雪的手臂力道越来越大,惹得猫咪‘喵喵’叫个不停。

  “婆婆,”小羽察觉婆婆正要扯她进屋,不由地哀求起来:“求求你,让我呆在这里!”

  “快进去!”趁小羽发呆想心事的功夫,婆婆已将冷清寒安置进了隧道,这是来带小羽的,“快走!”

  “婆婆,”小羽力小,哪拧得过婆婆?眼看着屋门被无风关上堵住,小羽死死撑着书柜后的暗门不愿进去,眼泪哗哗地往下掉。“他是故意诱冷昔出招,等招数使尽,天方诀就落到他手里了,冷昔也会没命的!”

  “不可能!”婆婆双掌压在小羽肩头,继续将她往暗门内推,“你先进去,少主不会有事!”

  “婆婆,是真的,”小羽已是泣不成声,“御心诀同天方诀是同门同宗,那人修习过正宗的御心诀,要偷学天方诀绝非难事,冷昔的功力在他之下,他学完后不会放过冷昔的!婆婆,求求你,让我陪他一起!”

  小羽这么一说,婆婆手力渐渐松了。屋外,铮铮之声仍不绝于耳,暗处的小雪倚在小羽脚边叫个不停,婆婆踌躇片刻后,双手覆上小羽的脸颊,柔声说道:“好孩子,我相信你!”说罢,她猛一推,将小羽推入黑暗,暗门哗地关上。

  “开门,快开门!”小羽这才醒悟,泪流满面捶着沉重的石门撕心裂肺般地喊叫着:“开门呀,快开门!”

  “没用的,”一个声音像幽灵一般从黑暗深处传来,小羽停止了无用的捶打,整个人沿着石门滑落在地上:“你扶我起来。”

  小羽抹了抹泪,遁声找到冷清寒,将她掺起。冷清寒一只胳膊搭在小羽肩头,另一只手沿着墙壁摸到石门边,只见她轻轻一拨,隧道内壁高悬的油灯骤然亮起。她看了看哭得眼肿脸燥的小羽,伸手去摸门边的一块石砖。正在这当口上,石门自动打开,一个白影被抛落至小羽身后。

  “丫头,替我照顾好小姐和少主。”婆婆的声音,以及屋内纷杂的刀剑声随着石门的坠合渐渐没了声气。

  小羽正想回头看,哪晓得冷清寒将她往后一扯,二人一连退出数步。小羽哪里顾得那些,趴在昏睡不醒的冷昔身边,泪流不止在他身上寻找伤处。

  “轰……”一声巨响,一块几尺厚的巨石贴着暗门砸了下来,扑面而来的泥土呛得小羽咳个不止。

  “婆婆、婆婆她们还在外边……”小羽抬头看着眼前这扇石门,愣愣地自言自语道。

  冷清寒一语不发,若无其事地抓起冷昔的手腕,指尖轻触脉门。“他没事。”

  正在这时,只听石墙外一声闷响,轰隆隆地响声宛如水中之波,荡得石门连颤不止,隧道内的灯火被震下的石屑与粉尘尽数湮灭。

  “这是……”小羽怎么也不愿承认,直觉告诉自己的是事实。

  “这样最好!”黑暗里,冷清寒的语气波澜不惊,话语如冰似霜令小羽无比心寒。“走吧!”说完,她扶着墙,一点点向前走。

  对冷清寒,小羽已不想再搭理她了。外面那声巨响,显然是火药爆炸时的声音。连隔两堵石门,震动都如此强烈,这火药的强度绝非一般爆炸可以比拟的。在这种情况下,婆婆和无风,又怎有机会留命?小羽一咬牙,扶起昏睡的冷昔,成年男子沉重的身子压得小羽几乎难以喘气。即便如此,小羽仍然一步步向前挪。婆婆她们不惜与敌人玉石俱焚,为的就是她们能生存下去,她们惟有顽强的活下去,才不会辜负婆婆和无风、无云的心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冷昔醒了。对于婆婆趁他专注于同紫眸男子争斗时,突然出手点其睡穴之事,皆在他认识到自己正和小羽、冷清寒置身于暗道的刹那明了了一切。

  在比试过程中,冷昔已察觉紫眸男子武功稍高一筹,他没对自己痛下杀手,想必就是为了绝尘剑和天方诀。虽然,他对此早就意识到了,但是那人出手招招险峻,他除了使出天方诀来拆解,根本没有其它办法。婆婆这样做,无疑解救了绝尘宫、挽救了他,但婆婆自己却……

  想到婆婆或许已经不在尘世,冷昔心里滋生出一丝难以言表的眷念。是的,较之冷清寒,婆婆更像冷昔的亲人。从小到大,只有婆婆相伴于他,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婆婆的心。如今,婆婆已离他而去,让他第一次知晓了,在他心中,除了对小羽的爱恋,还有着对婆婆的依赖。

  暗道里漆黑一片。对这儿的一切,冷昔了如指掌。在黑暗中,他紧握住小羽的手,穿梭于繁杂且机关密布的隧道中。牵着小羽,他拉开了与冷清寒的距离,虽然这距离不会令她迷失,却足已表述他对婆婆之死的介怀,和为此迁怒于冷酷无情的生母的不满。

  隧道通向何处,小羽心中再清楚不过。还在两日之前,她是抱着永不回头的决心,由无云引领着来到渺尘山山脚的山林。不过两日,她又一次站在这片丛林里,而此时的无云早已香销玉损,背面山腰飘来的袅袅黑烟宣告了绝尘宫的毁灭。

  第六十二章

  远远望去,渺尘山融入了层峦起伏的山脉;如若漫天繁星,乍地一看,除了光亮不等,并无其它不同。

  此处距渺尘山已近百里之遥。不眠不休地穿梭于古木参天、荫翳遮日的丛林间,饮甘露、食野味,足足走了三日,冷昔一众方在这人迹罕至的山洞落了脚。

  夏日雨水充沛,松木枝然闲静得令她几乎忘了刚刚经历的那场浩劫。

  没过多久,一个身影蹒跚着脚步走入小羽的视线。小羽连忙起身,搀扶着她在石板上坐下。冷清寒没看小羽一眼,背一靠住洞壁,就自顾自闭眼调息,不过片刻而已,她便沉沉入睡。

  三日来,冷昔对其母毫不理睬,除了貌似不经心地拉下些烤熟的野味给她,一路上二人再无接触。小羽知道,冷昔虽然痛恨母亲对婆婆的无情寡意,但也真做不到弃她于不顾。对儿子的仇视,冷清寒未置可否,每每看到篝火边剩下了一个半个的野兔山鸡,她都会若无其事食之而后快。小羽常常在想,若在从前,这高傲的女子断断不会为了求生而食人剩物的,哪怕她明知这剩物是故意为她而留。她既然能坦然食下冷昔所留之食,不因别的,只因它们代表了冷昔对她的母子之情。

  睡梦中的冷清寒,已没了凛人的寒意,脸上除了倦意,还多出了几分苍惫。一袭锦丝玉白的长衫血迹斑斑,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若是仔细了瞧,血痕的深处肌肤向外翻出,破口上结了厚厚的、乌红的疤。看着冷傲自负至极的人,今日却落得这般田地,小羽鼻尖不禁一酸。一路走下来,小羽有冷昔的怜爱,倒也没吃多大的苦;可冷清寒则不,她本身并无武功不说,常年居于绝尘宫养尊处优惯了,哪曾亲自行过这般长路?不仅如此,此前她足底的肌肤已被那紫眸男子用山羊舔破,一个人能强忍脚底的痛走了百里的山路,却也令小羽极是佩服。

  想到这里,小羽的视线不由地落在她一双已被污血染乌的绣鞋上。小羽伸出了手,想帮其褪去绣鞋,哪晓得指尖轻轻一碰,便换来脚的主人一阵惊彻。小羽退缩了,抬眼看了看仍是酣梦不觉的冷清寒,颓然地沿着石板滑坐到地上,双臂抱膝盯住正追了松鼠嬉闹个不止的小雪,心丝一点点飘到天边。

  不难想象,冷清寒的绣鞋下是怎么一番光景。因为就在一年前,同样在山洞里,她的绣鞋同样也曾被人褪去,当时的疼痛是剧烈的,她可以肯定,褪去绣鞋的刹那,她确实被痛得死去活来。然而,究竟痛到什么程度,脑海残留的印象已经模糊了。可是,当她从那双鹰鹫一般犀利的眼眸里,感受到了忿怒所掩饰不了的紧张与心痛时,心中那种拨云见日的欢快与幸福却令她今日想起,仍会心悸。想着想着,小羽的心又疼了起来,一股难以言表的悲怆之情从不知名的地方窜出了头,连树荫缝隙柔柔的夕阳都开始变得那么刺眼,泪水自觉地充了出来滋润干涩的双眼。

  “小羽,小羽”冷昔的呼唤夹杂着脚步声由远而近,小羽心头一警,一边暗地骂自己没用,一边用手抹干了泪应声。

  冷昔瞧小羽神色不对,满眼疑惑却不质问,小羽知他这是不愿为难自己,歉疚地笑了笑,然后指了指冷清寒的双足。冷昔释然,掩不住喜悦地瞥了小羽一眼,浅笑着牵起她的手将之引至山洞深处。不知为何,对于自己刚才掩饰性的一指,小羽心底生出了一股强烈的愧疚。看着不时回头的冷昔,脸上挂着神秘而欣喜的笑,不由地,小羽刚才低落的情绪也随之高涨。‘不许再想那无关的人!’小羽暗暗告诫自己,‘只有眼前这张笑脸才值得珍惜!’

  走了进去,小羽才发现,山洞里面较外面大了数十倍,不知从何处射进来的阳光,让此处较外面更显得光亮。向上望,洞顶布满了一根根大小不一的钟乳石,石面光滑圆润,似有水纹波动,不时闪耀的七彩斑斓的芒光,令人如临瑶池仙境。在洞的正中央,有一池,池水来自于钟乳石下的水滴,一点一滴,细细如溪,经过长年累月的流通,在石面上划出一道道浅若青柳的沟渠,最终汇于地势较低的石凹之中聚积成池。

  小羽站在池边,瞪圆了眼看着这一切,张大的嘴里半晌也蹦不出一个字。

  原以为在池中稍时洗洗用不了多少时间,哪曾想入水没一会儿,小羽就睡着了。经过那段痛苦的失眠,小羽还以为‘夜魂’的毒性自行衰减了,原来并非这样。再次醒来时,她已在冷昔怀中睡了整整一日。

  冷昔环抱着她,石池的水荡漾的波纹折射在他的漆眸中,却没搅起眸底的半点情绪。浓密的长睫、挺直的鼻、嫩红的唇嵌在苍白如雪的肌肤上,很是完美无暇,也没有一丝生气。小羽仰着头看他许久,他丝毫未曾察觉。

  那日在客栈,怎么也无法入眠,可不过是下水洗个澡而已,她却睡死了,这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他到底在想什么,竟能如此入神?’小羽的视线缓缓滑落到他的下颚上,比前些日子又瘦了不少。不由地,心又酸了。‘这下,他肯定知道自己的毒并未解了。他又该生他母亲的气了吧?说不定又打算陪她去死了。’想到这里,她垂下了眼,不安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她不希望他这样,可他的怀抱那么温暖,这么清新气味又是那么令人心安,现在的她,已经没了再次离开这个胸膛的勇气了。闭上眼,小羽心里渐渐亮堂了,‘或许,在那些难眠的日子,那些‘夜魂’也无法主宰的夜晚,正是没了这相伴了大半年的熟悉的气味,才会显得那么难过。’想到这里,小羽疲倦地笑了‘既然已经离不开了,那就留下来吧,未来怎样又岂是我这般的凡夫俗子所能左右的?’

  “冷么?”察觉小羽在怀中蜷动,冷昔低了头,在乌发间柔柔地问,“还是饿了?”

  “不饿!”小羽摇了摇头,脸埋得更深了。

  “都睡了一整天,”冷昔放开了小羽,将她安置在铺满松软松棕的长石条上躺下,盖了他的长衫,俯下身揉了揉小羽散披在肩头的长发,深邃的漆眸专注地望着小羽,怜爱之情溢于言表,“乖乖歇会儿,我去找点吃的。”

  “昔……”,小羽一把扯住了正欲转身而去冷昔。冷昔瞧她一脸欲言又止的样,不由笑了,“嗯?想说什么?”

  “阿姨她……”

  冷昔先是一愣,随即明白她问的是谁,脸色骤然阴了下来。“管她做什么?”见他这样,小羽有些不知所措,想要说的话也变得结结巴巴:“不、不是,你、你误会、会她了,我……”

  “乖了,没事、没事!”冷昔很少见她这般,立即放柔了脸色,把她揽入怀中,“她没事,人在外洞。”

  小羽的耳紧贴着冷昔的胸膛,心跳是如此地沉稳有力,她的心也随之坚定了。“昔,听我说,”小羽拉开与冷昔的距离,满脸真诚地看着他,缓缓地说道,“解毒一事,是我逼她,和她没有一点关系。”听到这话,冷昔愣了,不解地望着小羽。小羽见状,嘴角浮起一个无奈的笑,无力地垂下了眼帘:“我不想看到你为我而为难自己,我不希望见到你为我而放弃生命。我希望你能活下去,替我走完未走的旅程,替我看尽世间的繁华。我要你快乐的活着,因为,在我心里,你的未来就是我生命的延续。”

  “小羽、小羽……”小羽话还未曾说完,人已被冷昔紧紧抱在怀里,嘴里不停地轻唤着小羽,语音哽咽难辩。

  正在这当儿,洞里响起了冷清寒那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熟悉的声音倒没什么,只是那说出来的话,却将两个相拥而泣的人儿惊得登时没了声气。

  “你们成亲吧。成亲后,我自会授你解毒之法。”

  第六十三章

  冷清寒这话真可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自打从暗道出来,一路上冷清寒是唇齿紧闭、一字不发。即便她足上如此光景,连轻‘哼’一声,都未曾有过。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无论冷清寒母子关系怎样,作为冷昔的亲生母亲,这种话既然说了出口,便意味着小羽所面临的,是正式的提亲。虽然小羽早已明白自己对冷昔心意如何,但是任她平日间怎样豪情万丈,真真面对此类事,小女子的娇羞、腼腆之态亦是与旁人无异。

  冷清寒话一说完,未多看二人一眼,转身扶着岩壁小心地挪动伤脚离开了。和小羽不同、惊愕不已的冷昔对母亲的话简直难以置信,俊目死死盯着小羽,张大了嘴说不出话。而此刻,小羽早已臊得满脸通红,绯红的双颊尚留了来不及去抹的泪珠儿,便挣扎着从冷昔怀里钻了出来,巧目四下顾盼,哪敢抬眼再瞧冷昔?

  相较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人,一生的悲欢离合,都建立在以下五件大事的基础之上:吃、喝、拉、撒、睡。很多事物都能影响和控制人的情绪,可一旦涉及这五件大事,任谁都会清醒几分。

  暮色将近,洞中已没一点光亮。早先,冷昔伐了些干柴枯枝堆在洞里,又燃了篝火,烘起外出猎取的山羊全作三人晚餐。红彤彤的火舌欢快地飞舞,肆无忌惮地舔拭剔皮去脏的羊肉,不用多久,原本嫩红的肉色变得乌红,渗出的羊油裹满了整个羊身,使之在火光的照耀下,竟显出类似琥珀般的润滑油亮。一根手腕粗的树枝从头至尾地穿起了羊身,肉的下方挂了满满一排晶莹剔亮的油珠儿,随着上方油珠的渗出与滑落,油珠子不时坠落在金黄刺眼的燃木上,继而撩起一股火苗飞窜。

  三人围篝火而坐,下意识地去挑火苗、翻羊肉,对冷清寒刚才的话,没一人提及,仿佛它就从没说过,各人都自顾自地想着心事。

  小羽体内‘夜魂’之毒并未解,早在那一夜,冷昔的手指触碰到被人拖在地上前行的她的腰时,他就知道了。自从他躲在院门之外,眼睁睁看着小羽的身影,被母亲书斋的那扇门一点点掩尽,他所有喜怒哀乐也随了朱门阖合的一瞬烟消云散。扶起小羽的刹那,他的指尖感受到小羽脉息传来的信息后,他并没被欺骗后该有的愤怒,相反,将心尘封三日后,他的心神仿似呆滞了一般,以至大脑迟钝到怀中冰凉的人儿渐渐有了丝丝暖意,才明白这一切并非幻梦。

  若在三日前,冷昔听了这话,对冷清寒必定存有千分的感激、万分的谢意,可经过这次分别,无心无神、无欲无望的日子让他再一次意识到:离别相居不如厮守片刻,苟活于世不如生死相随。直至此刻,小羽的毒是否已解,于他而言再无任何意义。同小羽缔结白首之约,固然是冷昔所盼,然,一旦附着了条件,以此相挟地违背小羽心意达成所愿,他宁肯不要。

  再说小羽,冷清寒的话就像石坠深潭,声气不大却无端端搅乱了水面的平静。‘成亲,与冷昔结为夫妇。’一想到这此,她只觉面红耳赤,唇干舌燥。由古至今,不论贵贱、不论姿色,只要稍懂情事,哪个少女没曾憧憬过身穿大红喜袍、头顶凤冠喜帕,被红绸那端心仪的他牵引着,携手步入洞房的那一日。小羽胸膛里跳动的,也是一颗女儿心,一如其它女孩,这样的梦她早已做过无数次。不觉地,小羽侧目偷瞧身旁的冷昔,冷昔正凝望着篝火,似乎想着什么。闪烁的火光映红了他暖玉般俊美光洁的脸庞,火光的袅绕,为他傲雪般高洁绝世气质增添了几分摄魂的妖冶与邪滟的鬼魅。长长的眼睫似启非启,一双眸子寒星般清亮,里面簇簇跃动的火花时隐时现地同篝火遥相辉映,只看过一眼,小羽便身不由己地被旋入其间,心神也随火苗的跃动翩然舞动。

  ‘夫君……’不知何时,一个声音在小羽脑海渐渐响起,一点点填入她的心房。眼前的冷昔已褪去了初识的青涩,颌颊上青色的须茬浅浅地冒出了头,俊美绝伦的脸庞正沉思着什么,流露出的沉稳与专注,令小羽不得不承认,那个冷僻孤傲又自负的少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蜕变成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将会成为她的夫君。思及此,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与满足从心底滋生,整颗心由内而外被之充盈包围,随之而来的,一股难以言表的情愫夹杂某种令人陶醉的幸福如潮水般涌来,在小羽胸口激荡难平。

  不知过了多久,直至浓烈的烤羊独有的油膻气溢满整个山洞,冷昔飘远的思绪才被拉了回来。这时,冷清寒早已若无其事地就用随身的小刃,从烤好的羊上削了片片熟肉食用,而小羽依然侧了脸,盯着冷昔发痴。看着小羽脸上流露出迷恋如此地明显,冷昔只觉脸颊发烫,心中窃喜之际,浑身如饮醇酿一般酥软乏力、意识却是兴奋不已、激情难耐。

  “小羽……”突然间,冷昔捧起小羽痴迷的脸,将鼻尖在她鼻尖亲昵地触动,漆般亮泽的双瞳散发着危险的信号虎视眈眈锁住小羽,钻石般璀璨的眸光带着灼人的热度霎时扼去了小羽所有神智,“嫁给我!”

  许是自幼在渺尘山山顶那极寒的寒冰洞习武,冷昔身上总有着冰雪清冷的味道,若是相隔得近,隐约间还能嗅出冰冷中夹有极淡的香气。事后小羽也曾想过,正是这股若有若无的淡香,才会令小羽在那些没有冷昔相伴的夜晚,即使‘夜魂’发作也无法成眠。

  此刻,这淡香又一次萦绕在小羽鼻尖。一嗅到熟悉的气息,小羽怦怦乱跳的心顿时踏实,涌至喉头堵住呼吸的心潮随着那三个字的吐出骤然间消褪。

  “为什么?”小羽并不直接回复,将头搁在冷昔肩窝上,闭了眼满足地笑问他。“为什么想娶我?”

  刚才脱口而出的求婚,完全违背了冷昔起初不想逼迫小羽的想法,只是这话发自于内心深处,根本不为理智所左右。如果,如果冷清寒不提那话,他永远没勇气开这个口,可是深埋心底的种子一旦被唤醒,就再也由不得自己。“嫁与不嫁都没关系,我的心早就给了你!”

  “我也是!”小羽细声答道,紧挨了冷昔一动不动。她浅浅地笑着,不想再违背身与心的意愿。既然时日无多,既然彼此想念,又何必这般折腾自己?嫁给他吧,就算只能做他一日的妻子,她也走得心甘了。

  没有喜帕、没有锦服、没有华冠、没有红烛,这般的婚典同是婚典。新郎丰姿卓绝、新娘娇羞可人,相扣地双手交融着彼此的心,写下此生最重要的约誓。

  拜天、拜地、拜高堂,三拜入洞房。当小羽和冷昔行礼之际,冷清寒却是一脸郁色、毫无笑意。她对冷昔少显真情,虽与其父有关,但也同那场巨变后,她性情的转变有着直接的联系。亲情可以掩饰,可母爱却无法消磨。‘夜魂’之毒不同于其它,解法甚为诡异。加之这‘夜魂’本是绝尘宫独创,因解毒之法害人害己,方子早于百年前被前任宫主销毁。待到其父接管绝尘宫时,这毒仅余两瓶。二十余年前,老平南王用渺尘山周围百里地契换得一瓶‘夜魂’下山;没曾想这最后一瓶也会被内奸盗走,施在上官墨羽身上。

  冷清寒不是不顾念母子之情,只是小羽中的这‘夜魂’事出过于蹊跷,其后必定隐藏着什么。如今事情尚未查清,冒冒然为她解毒,势必中了奸人之计。想到这里,冷清寒望着刚刚向自己叩拜完毕,正含笑相视,执手步入内洞的一对璧人,忍了半晌的眉头不觉地又皱了。‘夜魂’的被盗与绝尘宫的被毁之间,一定有着某种联系。绝尘宫一定是出了内奸,而且,紫眸男子来历决对不简单。假如没猜错的话,凭他的身手,那场爆炸无法伤他分毫!如今,她们虽在暗处,可凭紫眸男子能调动江湖各大门派高手暗中相助攻打绝尘宫来看,他也决不会放过她们。

  冷清寒收回了目光,看向洞外。此时已近日落,夕阳歪歪斜斜地穿过洞口的枝桠照在石壁之上,柔柔的光影没了白日的犀利,软软地贴上青石,一如冷清寒此刻的心情,颓废而沮丧。

  她看得出来,儿子爱极了那个小女子,倾其所有地爱着她。这样的冷昔,像极了当年的冷清寒,爱得歇斯底里、毫无回转的余地。所不同的是,她的爱除了换来冷昔,再无一丝回馈。她甚至可以肯定地说,如果允许,即便是冷昔,他也不会留给她。为此,她恨他,恨他的无情寡意,这份恨是那么刻骨铭心,令她没有一丝空间施予冷昔半点的母爱。

  小羽离开的这三天里,冷清寒看着儿子,就像一具木偶,没有喜怒哀乐、没有情爱意欲,只语不发、万事服从,空洞洞地双眼散乱而无光,看得她,心狠狠地揪作一团,人如空手剔骨一般地疼痛。那时,她就后悔了,她后悔自己硬生生拆散了一对有情人,将所经历的痛苦尽数转嫁到这世上她唯一的血肉至亲身上。

  夕阳一点点移出了石壁,没过多久,天暗了。

  冷清寒长叹一声,拾了干柴燃起外洞的火堆。在火焰的舔拭下,暗黄的羊腿重又渗出了灿灿的油光。洞外,暮时的山风吹得枝叶唰唰地响,几片青叶顺势滑落至脚下。

  拾起叶片,叶边的尖刺儿微微泛黄卷起,火光透过青翠叶面将脉络照得清晰可辩。原来,夏风也会扬落叶。冷清寒心有所感,望了望内洞无奈地笑了:‘昔儿,这条路是你选的,其它的,全看天意了。’

  第六十四章

  大邢定统元年,夏,适龄二十三的冷昔与刚及十七的上官墨羽喜缔百年之好。

  按说,两人相识也有十余年的光景,别说牵手了,即便是同榻而眠,也曾有过。可现如今,相携的是同一只手,却令小羽意乱神迷、羞涩难当。一路走下来,冷昔的视线从未离开小羽,眼里的深情直达瞳眸深处,闪烁着梦一般氤氲眩目的光环,令小羽不敢直视。只是偷看一眼,便觉得自己如履云端一般飘飘欲仙,周遭事物尽数被暖玉般的柔光所掩去,惟余身旁这天神一样俊美卓绝的男子令她安心、值得依靠。

  冷昔左臂轻揽小羽松软乏力的身子,右掌托握小手,缓缓地在石铺旁坐下。内洞的篝火早已燃旺,‘啪啪’炸响的松油在火的作用下袅袅成烟,将洞内熏得清香四溢。小羽羞怯地低下了头,妃红的脸颊上,长睫微阖浅颤、鼻尖点点含露,贝齿紧紧咬扣红润的下唇,显出她内心的紧张,尖翘的唇角偶尔挑起,却捎出了她怯怯的笑意。今日的小羽有着荷粉露垂、杏花烟润的娇俏,冷昔与相识小羽已久,何曾见过她这般模样?登时,冷昔只觉一股热浪从心口直灌全身,胸口热浪滔天、激情澎湃,俯首便将一双娇唇含在口中,辗转细品间心神俱醉。

  再说二人,都是初经人事,未曾体会鱼水之欢,加上小羽‘夜魂’之毒未解,周公之礼方行一遍,冷昔刚刚明白为夫之道,小羽便已昏睡过去。于冷昔而言,初试云雨未能尽欢虽然无奈,但一想到自这日起,小羽就成了他正式的妻,内心的幸福感已足够弥补身体上对小羽的渴望。

  依照毒发的规律,如今的小羽,清醒的时间不过三个时辰。洞房那日,小羽暮时便睡了过去,冷昔也就这么抱了她一宿,直到晨曦将起方疲倦地睡着了。时值近午,冷昔这才醒来,见怀中佳人酣睡依旧,心中不由又怜又怨,忍不住在她裸露在外的、光洁的肌肤上烙满自己的痕迹,这才不舍地为她盖好兽皮,起身安顿午餐。

  “昔儿。”刚至洞口,仍心系洞内佳人的冷昔被冷清寒突然蹦出的喊声吓了一跳。他这才意识到,母亲一直都在外洞。

  “娘……”这一声娘,算起来是冷昔懂事后第二次称她作娘。第一次在昨日,冷昔与小羽拜完天地拜高堂时,他随小羽而喊。在这门婚事上,他对冷清寒是心存感激的,可这感激的话,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冷清寒懒懒地坐在石铺上,背靠着石壁,一脸的疲倦令她显出苍惫之色,冷昔不由地心酸了,他第一次觉得,她老了。

  冷清寒挪了挪身子,给冷昔让出一块地方:“过来,陪娘坐坐。”

  冷昔稍稍犹豫,随后仍坐了过去。

  冷清寒一直看着冷昔,直到他走过来坐下,脸上方露出一丝倦怠的笑容:“如果没有她,你永远也不会叫我娘,对吧。”冷昔只是看着她,并不答话。冷清寒低下头,自嘲地嗤嗤一笑,继而坐直了身子,把头靠在墙上,望着洞外正和松鼠们戏耍嬉闹的小雪,淡淡地说:“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我自己。”说完,二人一阵沉默。

  “昔儿,我答应过,等你们成亲后告诉你解毒之法。”沉默半晌,冷清寒再开口时,惊得冷昔蹭地从石铺上蹦了下来,他站在冷清寒面前,双眼熠熠生辉,“娘,你说什么?”

  看着儿子如此激动,冷清寒垂下了眼帘,心底一声长叹,低声说道:“我教你解毒之法。” 冷昔瞪大了双眼等着冷清寒的下一句话,此时的他,怕母亲临时后悔不说、亦或自己疏忽,听漏了一个字,哪还注意得到母亲脸上挂着如此明显的失落与无力。“当年你爹爹曾在平南王府中此毒,那毒是为娘我亲自为他开解,之后便有了你……”冷清寒的头依然低垂,声音里透出的凄楚令人心碎。

  “解毒后便有了我……”冷昔嘴里细细咀嚼这话中的意思,内藏之意呼之欲出却又令他难以琢磨。

  “对!”冷清寒猛一抬头,凤眼盯住满脸疑惑的儿子,原本无力的声调骤然变得刚毅,“万物相生相克,此毒性刚畏寒,需要阴阳调和方可中和毒性。毒性一旦解除,解毒之人将功力尽失,再无任何内力!”

  “娘……”冷昔这才明白,他娘亲为何会有招式而全无内力,原来都是为了爹爹。爹爹解毒后甩手而去,娘却甘愿尽失功力、甚至无名无分为他破身生子。原来他自幼所遭受的冷遇全部源自他那负心薄情的爹爹。

  “别提这了。”冷清寒察觉了冷昔话中的怜悯与谅解,又自嘲地笑了。“小羽是个好孩子,你又对她一往情深,娘知道,要你为她失功,乃至去死你都会无怨无悔,当年,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只可惜,你爹爹心中无我,小羽心里有你罢了。”

  “娘……”听到这里,冷昔蹲下了身子,握住母亲的手。母子二人第一次双手紧握,不由得冷清寒老泪纵横。

  “昔儿,娘不是不明白你的心思,娘不亲近你,心里也难受呀!爱得深也就恨得切,这二十余年,娘被恨蒙住了眼,到处搜罗你爹爹和那人的踪迹,不顾得罪江湖诸派扶植辕冥教,就是为了一雪家仇私恨,能灭了无音门、杀了上官逸。到如今,娘才明白,就像荣华富贵、权力利益一样,爱与恨不过是过眼之云、袅袅之烟,根本无法长久。只有你,”冷清寒语气顿柔,俯身捧起冷昔的脸,满眼的慈爱“我的儿,你才是我的根。”

  冷昔一愣,泪水霎时充满了眼眶。这样的冷清寒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宫主,不再用冷眼乜视他,在他眼前的,只是一个母亲,一个需要他抚慰、让他想要亲近的娘。他忍住了泪,将头深深埋入冷清寒双腿之间,母亲能对自己说出这样掏心窝的体己话,他从来也不敢奢望。而如今,他娶到了心上的人,也找回了自己的娘亲。短短的一天,冷昔仿若身临美梦,幸福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令他难以置信。

  “娘、娘……”除了一声声呼唤着自己的娘,冷昔已不知该做些什么。有了这一天,他已经知足了,哪怕上天叫他即刻死去,此刻,他也心甘情愿。

  “昔儿,”冷清寒抽出一只手,细细抚摸着膝头儿子乌顺的长发,“一旦为小羽解了毒,你内功会在一个月内渐渐消失,那样的话,倘若辕冥教和梵山派那帮人找到这里,我们三个只有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