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竹》 第14章

郁的旋律在低声徘徊。我想,现在我有充裕的时间和宁静的空间来追忆我对她的爱恋和忏悔。我对烧火的师傅说,让我看一眼她吧。师傅让出位置,我从那方小孔中望见了我的桃子。她平躺在火里,柔和温暖的火光给她的脸罩上一层金色的轮廓。我不想用漂亮或者美貌什么的字眼形容我的桃子,但我确实认为这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看见过的最动人的少女的脸。我说桃子我来跟你告别。桃子从火中坐起来,她的浓密的黑发舞蹈着一片金色的光辉。

桃子笑了。还是那个令人心疼的略带忧伤的笑。桃子说别难受,我等着读你新写的小说呢!我没有说话。桃子又说吹萨克斯吧就吹那首我们都喜欢的曲子。桃子的声音那么悦耳动听,纤细而又略带沙哑,使我感到一种惬意的凄婉和哀愁。

我的眼睛模糊了,我的灵魂潮湿了。列车巨大的轰鸣和铁器刺耳的碰撞声扑面而来,旋即又消失了。我看见了那片废墟。我的萨克斯管在寂静的夜晚无言地倾诉着。我听见桃子的低语,淅淅沥沥的,就像春季天空飘落的小雨。后来桃子笑了。雨水在地上汇聚成淙淙的小溪,太阳出来的时候,小溪水就被大地一点一点地吸收了。剩下的就只有桃子的那双眼睛。遥远的不真实的眼睛。那列火车终于开过去了由近而远的轰鸣声就像是在铁轨上演奏的一曲音乐,我凝望着向远方延伸的闪闪发光的铁轨,眼前出现了盼望已久的幻觉。我知道总有一刻我会听到召唤。”

“……”

听着听着,含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像小说中的男主角儿,不同的是;小毅可以用他的音乐来表达内心的喜怒哀乐,而他自己呢,还没有一个可以宣泄情绪的渠道,只是忧郁的沉默着。一转念,他又笑了,并想起了白天那女孩儿说的话;〃你的生活一定是太平静了,所以你才会这样的。〃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女孩儿说的挺对的。也许这是现代年轻人的一种通病吧!

走出医院的大门,扬甩了甩有些发沉的头,正了正肩上的背包。脚步轻快的走到了马路上,不管怎样,无论现实是多么的残酷,她还是得勇敢的面对它,把为数不多的日子过好。毕竟这是她只能拥有一次的生命,毕竟她还活着!

漫步在熟悉的城市街道上,穿梭于陌生的人群之中,扬的脸上是荡漾着灿烂笑容的。她的清纯和快乐常常引来路人或是惊讶,或是赞叹,或是羡慕的回眸。

四年前,她以全校第二名的成绩考进了省重点高中,离开和父亲离婚后一直孤身一人的母亲,住进学校,开始了崭新的校园生活。她的学习成绩在班里始终是名列前茅的,老师和同学们,包括她自己,都认为她会考上一所理想的大学。可是命运却和她开了个玩笑,就在她日以继夜的备战高考时,她突然病倒了,检查出来的结果是她得了脑瘤,而且已经到晚期,没有手术治愈的可能性了,只能用药物来控制肿瘤让它慢些发展。扬没有将这件事儿告诉刚刚再婚的母亲,只说自己不想念书了,想去工作,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母亲同意她退学回家。不过扬没有回家,而是拿着父亲每个月给的一千元生活费,在外面租了一个住处,独自一个人住了进去。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她最喜欢在街上游荡,看城市大街小巷里流动的人群,或快或慢的车潮。如果病情稳定的话,她会去外地旅行,去过许多人向往的,神秘的拉萨,秀美迷人的云南丽江,冬天白雪皑皑的东北,也到过山清水秀的江南。身体不好无法出门的时候,她就会在家里看书,看那些她喜欢的小说,传记,散文,诗歌,杂文之类的。有兴致的时候她也会在稿纸上写点儿什么,发给报社啊杂志社啊哪儿的,有时候也无心插柳的会被发表。

扬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着,在自由自在的心情,可怕而又无法逃脱的病魔之间徘徊着,挣扎着。她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会在什么时候结束,可她知道既然还活着,就要对得起这崭新的每一天!

刚上到二楼,扬便看到韵坐在她家门口,他把高大的身躯缩成一个团儿在角落里,双手抱着头,看上去极其痛苦的样子。他们过去是小学同学,现在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韵?”扬走过去,用手拍拍韵的肩膀。有种感觉告诉她,韵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痛苦的事。

韵慢慢抬起了头,她惊讶的看见他的脸是湿的,那样子就像个受了巨大委屈的孩子。

扬蹲下身,望着他问;“你这是怎么了?啊?”“扬!”韵一头扑在她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扬被下了一跳,但她还保持平静的拍拍他的脊背。“走,和我进屋,有什么事说出来就好了。”她说着,一手拉他站起来,一手拿出钥匙开门。

韵是个大四的学生,因为家境不是很好,所以从走入大学校门那天开始他就做家教,赚取微薄的生活费,好减轻父母亲的负担。一年前他换了一份家教,聘请他的是位三十多岁,事业成功的女老板。他每天傍晚下课之后去接她六岁大的儿子放学回家,吃过晚饭后,他就教他弹钢琴。因为他做的很好,那女老板给他加了薪水,于是他就不用父母为他筹措学费了,他可以自己交了,有时他还会把自己节俭下来的一些钱拿给母亲,贴补家用。他学习成绩是全年级最好的,每年都能拿到最高奖学金。善良单纯的他以为自己可以这样过完大学生活,然而,他错了。

几天前父亲打电话告诉他,母亲住院了,医生说得的是胃癌,需要手术,得交两万块住院费,看他能不能尽快筹些钱。这可难倒了韵,他把自己手里所有的钱算了一下,还不足五千,于是他又找同学去借,然而借来借去也不过才三千多。无奈之余,他把家里遇到困难的事和雇主说了,希望她能帮帮他,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女老板什么也没说,而是爽快的给了他一万两千元钱。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昨天夜里那女人竟然趁他熟睡的时候钻进了他的房间,强行想要和他发生关系,他宁死不从。“你说过,只要我帮你,你就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女人狠狠的瞪着他告诉他一个事实。

就这样,二十二岁的韵一夜之间从男孩儿变成了男人,他被一个女人给“”了。当一切都结束之后,韵逃野似的离开了那个他一分钟都不愿意待下去的地方,来到了扬这里,因为他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听韵讲述完一切之后,扬站在阳光明媚的窗前愣了许久,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她真的不知道该对韵说些什么,如何去安慰他。她自己也开始怀疑这个她认为是美好的人间,开始怀疑她一直用纯洁的眼神来看待的人性。这是她所认识的世界吗?是吗?

“扬,我完了,那个人把我彻底的毁了。”韵呆若木鸡的告诉扬。

扬回过头看他,她知道,这场变故打垮了韵所有的骄傲和自信心,这个时候他最需要的是帮助,帮助他忘记所发生过的一切,从新竖立起面对未来的信心!

“咚咚咚”。有人敲门。扬起身去开门,韵则趁机用手擦去了脸上的泪水,也坐正了身子。

来人是扬的邻居也是好朋友小若。

“给,你要的我的文字。”小若把一叠刚刚打印出来的稿子放在了扬的手中,然后走进了客厅。

于是韵看见了一个个子不高,身材瘦小的,其貌不洋,梳着一头短发,穿着一身简单的淡绿色棉布衣裙,口齿不是很清楚,走路时脚步不是很稳的女孩儿。

发现屋里有人在,小若转过身,大大方方的对他点点头,完全没有其他女孩子那种叫人做呕的扭扭捏捏。

这倒让自认为在女孩子面前很不屑一顾的韵,没理由的红了脸。但是他并不感到惊讶,因为他的父亲也是个残疾人。

扬介绍说;“这是我同学韵。这是我朋友小若。”

“你好!”小若微笑着对韵说。

“你好。”韵的脸更红了。

小若不觉笑出声儿来。“你们聊吧,我回去了。”她就是这么个直率的女孩儿。说完她就冲扬挥挥手,走了。

韵一直愣愣的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刚刚的痛苦不堪似乎没有那么沉重了。

〃她很特别,很让人觉得感动,是不是?〃扬看着他的脸。〃她和我们同岁,生来就患有脑瘫,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的行走和生活。〃韵侧过脸和她对视着。〃你想说什么?〃他嘴角出现了一丝不被人察觉的笑了。

“我想,我什么也不用说了。”她相信小若的突然出现,一定给韵带来了一定的震撼。

韵没说话,只是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无处可去的韵被扬留在了自己家中,韵睡在外面客厅的沙发上,扬则还睡在自己的房间里。两个人都是独立性很强的人,所以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虽然心情不是很好,脸色很差,可韵还是每天去学校上课,不管听不听得进去。他都会去的。这是他必须要做的,因为唯有这样他才能尽快的从那个可怕的阴影中走出来。周日休息的时候,扬会拉着他上街,去人最多,最喧闹的地方玩儿,游走,如果不出去的话,她会和他一起看他们都喜欢的书,与他一起讨论,有时候他们会因为一个不同的观点争论的面红耳赤;有时他们会静静坐在沙发里听音乐,或是看电影,看那种安静的,节奏很缓慢的电影。

一天睡觉前,韵洗漱完回到客厅时,无意间看见了那天小若拿过来的打印稿,在最前面的那一页上的类似于信件的一段文字深深的吸引了他;

你好!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请不要惊讶,我不认识你,你更不认识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写这样的一封信,其实也只是想对某一个人,或者根本就是想对自己说些什么。我是个女孩子,不过,我不漂亮,再准确点儿说;甚至有些丑,在那些个与我擦肩而过的人的眼里,我就是个残疾(智力不足的那种)人,呵呵——这无所谓,因为多少年来我已经练就了一身功夫,那就是;视若无睹!别说我坚强,我也哭,也脆弱,只不过很少让外人看见。也许在有些人看来,我每天都足不出户,心里肯定是非常苦闷的,他们常说一些话来安慰我。可他们并不知道,其实我每天都是很忙的,打从早晨醒来的一刻起,我的脑子就在飞速的运转着,观察所有我感兴趣的东西和事物,幻想我可以幻想的,但必须充满了希望的一切!说来也许你不信,我的心常常是在辽阔的大草原上驰骋,在蔚蓝的天空中飞翔……我的心常常是在和父母亲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话中,感受着温暖,品味着感动的。我经常可以对着绽开的花朵微笑,因为我知道它将用同样的微笑来回应我。过去我时不时的就问自己;我究竟是为何而来的呢?现在我好像明白了,因为性格淳朴的父母给了我一颗愿意,并且也能够去发现许多美好的心灵,让我用它在这繁杂的世间体会这独一无二的,看似平凡却又不平凡的人生的。因此,我应该好好的,快乐的去生活,勇敢的去面对每一个崭新的明天!别说我有多勇敢,这只是对“生命”这两个字的一种回报!

一瞬间,他怔住了,他在想;这是那个女孩儿写的文字吗?为什么它们会如此猛烈的撞击着他的心灵呢?使他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在震颤,坍塌……

整整一夜,韵的脑海里始终都浮现着小若的那段文字,他反反复复好几次想把自己那天看到的小若和刚刚看过的那段文字捏和在一块儿,可每次只要他这么一想的时候心就会很疼很疼。命运可真能捉弄人那,那是个多么好的女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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