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知命的脸陡然扭曲了,楚惜材慌忙安慰道:“不打紧,这样不是更好,你了却了一块心事。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坏人不是应该有他应得的下场么。”霍知命抱着头,没有人说话。楚惜材只顾着喝酒,秦月一把夺过来,咕咚喝了几口。
“我也想喝酒,给我拿点酒。”霍知命无神地说。
没有人去阻止,养好身子是为了报仇,而现在萧玉死了,身体垮了,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我最看不上你们这样。”柳星虹愤愤地把酒葫芦夺了下来,“坏人到了年纪,也不免要死。其实坏人早死了不是更好,省得再祸害人。更何况坏人难道就一个仇家么?难道别人报仇了,你反而不快乐?”
流星虹的话是对的,只是恶人留给每个人的影响还没有消除,大家还不习惯这个现实的来临。
霍知命终于在这个消息纷至沓来的时候相信了,他心里不好受,之后是巨大的迷茫。
不用报仇了,他要干什么?目标在哪里?
秦月摇摇道:“没有目标,我们还是忙忙碌碌的活着,或者浑浑噩噩。”
“日子不应该是这样过的。”霍知命道,“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以前有报仇,我知道我要干什么,可现在我要干什么?我突然发现我毫无用处。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秦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茫然的喃喃自语,“我又何尝不在寻找答案。”
霍知命失望地看着柳星虹,柳星虹摆摆手道:“我没有想过,我只是想找些让我快乐的东西来做,为何有那么多想法,找点事情打发日子就好。”
“对呀,找点事情打发日子,这话说得好。”楚惜材笑道,他又喝醉了。
“楚大哥,你说我该做什么?”霍知命无助地望着烂醉的楚惜材。
“问一个酒鬼干什么,他会知道什么?”秦月讥笑道。
“我怎么不知道了!”楚惜材豁然站起,目光游离,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我是知道的。人需要等待,有的人为了等待霸业,有了为了等待爱情,有的人为了等待名利,要么付出,要么空耗着,我们都需要等。我们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可是我们在人世依然匆匆。当有一天你等到你所想等的东西,或者想明白你要的,你就会觉得这一辈子很值当。等着吧,也许就是明天,你就等到你需要的。”
其他三个人听到这番话,镇住了,脸上露出了不同的表情,而楚惜材滑了下去,呼呼睡着了。那他在等什么呢。三双眼睛瞪着他,略有所思。
霍知命虽然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心中却也坚定了。是的,不论怎么讲,他首先该做的是,确定萧玉死了。无论以后发生什么,先混日子吧。每个人都在等待一个时机,也许时间会给出答案。活着是生付给人的权利,应该走下去。
2 离别
霍知命的离开,意味着要与朋友们暂时的分别,只是这暂时究竟有多久,谁也不知道。
霍知命问楚惜材:“你还要在这里等待下去么?”
“不,我想,我等到我所需要的,只是我还不知道我该怎么做。”
霍知命惊喜道:“只要大哥有了目标就好,最起码知道该干什么了。”
楚惜材拍了拍他道:“我想回一趟老家,算起来,我出来的日子太久了,我曾经答应养我的哑巴叔叔回去看他的,没想到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和变故,反而疏忽了。也许我需要离开一阵子,才能知道该怎么做。”
霍知命点了点头,站在一旁的秦月和柳星虹默默地听。
“那么你们呢?”霍知命问道。
“我们,恐怕只是我吧。我哪里也不去了,突然很累了。我就呆在这里吧,希望你很快能回来看看我。”秦月说这番话,很灰心,后面的话仿佛是对自己的说的。“等待又如何呢?是我们当初想要的么?”
几人难免恻然。
柳星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忧伤道:“原本以为遇到你们,可以多发生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快就散了。”她原本就是个爱热闹的人,这样的场面令她有点无法忍受。“多希望大家还能在一块儿,哪怕喝喝酒。可是,什么时候还会有啊。”
“小妮子,伤感什么,你还会遇到新的人、新的朋友,自然会忘记了今天。待到你日后嫁人了,更不会想起我们这些落魄的朋友,对于你来说,说不定感觉这多么荒唐呢。”秦月道。
“我才不会呢。”柳星虹跺着脚,“走了,就走啦,干嘛要让人伤心,真是的。我回家去。哼,再也不理你们了。”
楚惜材突然狂笑一声,吟道:“岐路南将北,离忧弟与兄。各奔尘埃马,无家问死生。”不知是谁的诗词。手机小说阅读 m.hrsxb 想看书来华人小说吧
3 仁义山庄
霍知命已经开始接受萧玉死亡的事实,他多少庆幸自己不用报仇,那困惑在心头的隐忧突然消逝了,这让他轻松了不少。去验证萧玉死了没有,只是他暂时确立的一个目标罢了。虽然有许多秘密无法解释开,但是他隐隐感到,他家乡的那个“叔”,也就是楚云雷奇是掌握了全部的秘密。在某种意义上,他不知道为什么反而害怕那个人,最熟悉的人,反而让他感觉一丝恐惧。他想起楚云雷是亲切的,而又不免有些道不明的复杂情感。
他离开了逗留的小镇,向着阳关大道飞奔,呼呼地风声,让他暂时忘却了兄弟离别之苦。
这样走了几日,萧玉的入葬之期已经快到了。霍知命一路打听,获知了萧玉尸体即将下葬的地方。然而令霍知命和整个江湖没有想到的是,仁义山庄近日声名大噪,他们占取了朱铜山,在萧玉出殡的当天,趁萧玉苦心经营多年的雄风山庄空虚,顺利攻入。
仁义山庄一党一把火烧掉了雄风山庄,继而他们兵不血刃的开始追杀送葬队伍,制定了“飞蛾计划”。
仁义山庄以“行仁义,除暴虐,安天下”自居,他们对于萧玉多年的罪行切齿痛恨,却苦于朱铜山和雄风山庄一直稳若磐石,自己力量还不能与之对抗,仅仅有些小摩擦。当确定萧玉死去的消息,仁义山庄无不鼓舞,庄主文金书大笑道:“新势力没长成,群龙无首,犹如散沙,这正是连根拔掉萧玉一党的好机会。”
萧玉的死亡消息果然让朱铜山处于一片混乱,虽然在这场战役中,仁义山庄折了不少好手,而他们也惊喜地发现,萧玉一党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厉害,尤其是攻下朱铜山,看到满山的矿藏和有力的地形,文金书不禁开怀大笑了,这简直是仁义山庄日后发展的宝地,有了他,仁义山庄上下就衣食无忧了,会有更多的人加入仁义山庄,替天行道。他的得力干将沐剑秋却紧锁眉头,看着庄主头顶那轮巨大的夕阳,落日的余晖照在整个山岗上,发出灿烂而静谧的光辉,这预示着什么?
“辉煌之后就是死寂吧。”沐剑秋暗想。脸上的疣子动了一下,疣子上的毛被风撩拨的痒痒的。
攻取雄风山庄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当进驻雄风山庄的刹那,仁义山庄的人还是震惊了。雕栏画栋、水榭楼台无不精致,各种珍玩宝贝,令人大开眼界。
沐剑秋看着这些东西,忧心道:“大家看到这些东西,会失去斗志的。接下来的硬仗还怎么打?也许是对方故意遗弃,就是要麻痹我们。”
文庄主看着这一切,咬牙道:“烧!”
当带不走的时候,人性的贪婪常会作出毁灭的决定:烧!
雄风山庄很快被大火淹没。
望着熊熊的大火,一个不好的念头爬上了文庄主的心头,他缓缓道:“我有个不好的感觉,萧玉还活着!”
沐剑秋的额头泌出了一丝汗珠,他早已经有这种感觉,他原本以为这是人死后,影响还没有消失,既然连文庄主的感觉也是这样,看来他多半没死。
“如果是这样,我们就被动了。”文庄主沉吟着,“你怎么看?”
沐剑秋望着问庄主的眼睛,冷静地思考了一下道:“如果萧玉现在真活着,我们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我们现在不攻击他们,他们也会攻击我们。”
文庄主点了点头:“正是。我们目前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没有退路了,无论萧玉真死还是假死,我们必须要对他的送葬队伍进行伏击,敲出他的实力,否则,我们就要被对方伏击。”
沐剑秋点了点头,看了看雄风山庄的大火,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飞娥。
文庄主突然开心地笑了:“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们都算赢了。占了朱铜山,烧了雄风山庄,灭尽了他们的威风,我看他们还能往哪里躲?”
大家却笑不起来。仁义山庄上下都知道,更大的危险就在送葬队伍里。萧玉来往的嫡党,萧玉的干女儿、干儿子,萧玉培养的“绝命”、“绝情”,应该都会在送葬时出现的。
“这会是异常残酷的血战!我们实行仁义,奉行天道的人怎么能够惧怕死亡么!”文庄主的一番话,令所有的人为之一振。
“为江湖除害!”众人同仇敌忾。
飞蛾计划开始了。
沐剑秋带领一小批好手,埋伏在送葬队伍唯一能出现的路线上,准备进行一场有去无回的攻击。因为他们清楚,不但送葬队伍里不乏好手,还会有一批不轻易出现的对手预防意外的发生,他们一旦攻击,就会腹背受敌。而他们的目的正如此,那时候,才是整个仁义山庄出动的时候。
4 飞蛾计划
此时,另一个人也在不远处窥视,正是霍知命。他想确定萧玉是不是真的死了。
唢呐声由远及近的开始传来,埋伏者的神经开始绷紧,他们像蓄势待发的箭,等待着。
“咚咚咚、咚咚咚”传来了令人奇怪的手鼓的声音,很快地人们看清楚了,唢呐的队伍的前方有一个女子浑身缀满了吊饰,妖冶而神秘。走在最前方,震天的唢呐声仿佛掩盖不住她的歌声,一些妖娆的、华丽的、仿佛带着死亡讯息的呓语令每一个人不舒服。骨碌碌地马车拉着一口沉重的棺材发出沉重的碾压声,车子前后的人却并不多,至少也该有几百人,怎么才出现几十人。埋伏的“飞蛾”们互相看了一眼,拿不准是否扑下去。
霍知命却完全被那个女子吸引住了,脑海里陡然蹦出了一个名字:诺兰!是她么?脑海里悬崖的影像隐隐约约地揣测当下。
看起来像她,又应该不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霍知命默默地注视着。
“杀光他们!”沐剑秋压低了声音,继而第一个冲了出去,所有人紧随其后。
拉车的几匹马首先敏感地停住了,它们长嘶一声,蹽开前蹄,对于危险的恐惧迫使他们向相反的方向奔去。而人面对危险,首先是茫然似的错愕,待到意识到危险的来临,危险已经欺到眼前。已经有袖箭射杀了马匹,棺材翻滚而下,显然是上等制作,掀起一阵灰尘后,稳稳地扎在泥土上。
“不要用袖箭!”沐剑秋怒喝着。袖箭、飞镖对于死士来讲,要留到最危险的时候,而目前还不是,这样白白浪费,就等于浪费求生的机会。事实上,危险确实没有到来,吹唢呐的以及护车的人仿佛不会武功,茫然的看着来势汹汹的人,唯有尖叫。那个打手鼓的女子尖叫的刹那,已经有一座山一样的身影护住了她,他大吼着:“你们要干什么。”凶巴巴的眼睛瞪着来人,倒使众人吓一跳。只是他说话的腔调让人想起了“傻子”。
是傻子!霍知命的心头活泛了。
这么说,那个女子一定是诺兰!霍知命目光闪闪。就在他确定的刹那,已经有几个人包围了傻子和,沐剑秋率领的死士已经有几人中招。看了傻子如此身手,霍知命忘记了跳出来。
霍知命心头凛然,想起那日与十八个傻子夜战,想必自己是没有与他交过手的,如此高深的功夫,想必是与秦月交的手,也难怪秦月当时会受到严重的皮外伤,更可怕的是,只有他一个人躲过了暴雨泪花真的偷袭。看来任何一个人活着,都没有侥幸。
突然死士里闪出了一个人叫道:“我来!”一把大剑挥了过去,令傻子感到措手不及的是,十把飞刀都奔向了剑上。
原来那是把磁剑!“剑里飘风”赵秋德的剑。
间不容发,沐剑秋顺势斩断了十把飞刀连着的线。傻子的兵器被磁剑夺走。
瞬间的得意爬在赵秋德的脸上,然而让他想不到的是,傻子毫不惊慌,傻子二指捏住磁剑,赵秋德感觉手腕一凉,整只手掉了下来,而剑已经在傻子手中,赵秋德也成了傻子的盾牌!
众人莫名惊诧,不敢相信瞬间发生的事情,继而奋足勇气攻向傻子。傻子却不懂得用磁剑,与别人的兵器相撞,产生了的引力阻止了他的速度,幸好有赵秋德护体。众人无计可施,转而攻向诺兰。
诺兰尖叫。
傻子心惊,一拳打走赵秋德,为诺兰解了围,自己却中了沐剑秋等人的剑,霎时中了几处重伤。这却更加让他犹如猛兽一样,嚎叫着,扔掉磁剑,欲和敌人拼命。
几乎同时,看到诺兰身在险中,霍知命虎吼一声“住手”,狂奔而下,幽燕刀已然手中。
明晃晃地刀迅速表明了主人的身份,所有的人停住了手。
眼下,也只剩下诺兰和傻子还活着,傻子还受了很重的伤。他试图几次去袭击对方,均被对方轻快地躲过去,他们也不再对他实行攻击。傻子试了几次,也识了趣,停下手来,嘴里咒骂着,歪着脑袋气咻咻地瞪着沐剑秋等人。
“霍知命!”诺兰简直喜极而泣了。她万万没有想到他还能再见到霍知命,而更难以相信的是,会在这样危机的关头,他如天神一般降临到了她的眼前。
宿命啊,是多么奇怪,你想离他远一点,他却将你拉近一点。
面色苍白的诺兰心头瞬间闪过,“他真的命中注定是我的人?”
霍知命已然栖身,虎虎地盯着对方。诺兰的一颗心放了下来,踏实地站在霍知命的旁边,扯着他的一角。拼死一战的傻子显然也认出了霍知命,大叫着:“小哥来了,快帮我打他们啊,他们欺负我,”旋即藏到了霍知命的身后。霍知命会意,侧头看了他们一眼,露出了略带羞涩的笑,继而严肃地瞪向沐剑秋等人,忿忿道:“你们为何要杀这些手无寸铁的人!”
气氛很冷,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沐剑秋等人对视了一眼,心中已了然,看来他们的判断错了,这些人没有一个是萧玉的人,傻子和打手鼓的女子既然是霍知命的朋友,自然是萧玉的敌人。天下没有人不清楚霍知命要找萧玉报仇。沐剑秋反问道:“这位姑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难道不知道这是萧玉的灵柩?”
诺兰却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怒视着他,眼睛里冒出了仇视的火焰,看着沐剑秋疣子上一根飘动的毛,感觉更加面目可憎了。霍知命望着她时,她悄悄道:“我讨厌这个人。”
霍知命也很讨厌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他想为这些无辜死去的人讨回公道。
“仁义山庄不是名门正派么?怎么会这样!”
没有人回答。
沐剑秋不开口,所有的人都尴尬地矗立在那里。沐剑秋隐隐地感觉周围有杀气,知道敌人来了。
“仁义山庄算什么名门正派,也只不过是些鸡鸣狗盗罢了。”
有人说完这句话,仿佛满山遍野都是杀气,黑压压地人压了下来,虽然沐剑秋等人有了准备,然而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的人。像一道砍不断的墙。
曾经被仁义山庄重点对付的匪徒,那些害怕仁义山庄的江洋大盗等均加入了行列,令沐剑秋心中一凉的是,仿佛并没有看到太多雄风山庄的人。
这些江洋大盗的出现,足以说明萧玉没有死,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圈套。当证实了这一点,沐剑秋泌出了冷汗。他压低声音对霍知命道:“这位小兄弟,如果能脱身,尽早离开吧。”
霍知命和诺兰也无不骇然,只是此时在这样的局面,怎么可能脱得了身。霍知命下意识地握紧了刀,傻子也不自禁紧张起来。
突然有人在人墙外喊了起来:“剑秋,不要怕,再多的人又如何!我们生死同战!”
众人为之一振,知道文金书已经不顾一切地要杀进来!
5 激烈的屠杀
杀乱了!完全杀乱了。
当对手发出袖箭、暗器的时候,文金书、沐剑秋等人大吼一声,不退反进,迅速地杀入了人流里。敌人太多,已经无所谓内外夹击,文金书在外,沐剑秋在内,两股人马大力斫杀,渐渐散落在战团里。
这群匪类靠头顶的红布条辨别敌我,而如今惊愕地发现所有人的头上均是红布条,不禁方寸大乱。仁义山庄一党虽有不少江湖豪杰参与,不过大半的人却是仁义山庄苦心培养出来的。
总会有侠义精神的人加入仁义山庄,凭着仁义山庄的牌子,为民除害。
这有两条路:第一条,拿赏银,一人独来独往,这的风险性很大,况且只有交差才有银子;第二条,加入仁义山庄的组织,服从命令安排,仁义山庄奉养,每年至少完成三次任务,几个人配合行动。
仁义山庄挑选人物是谨慎而严格的,只有那些身世明确、宗室关系清白的人才可以加入组织。不过万事都有特例,沐剑秋加入时,文金书只看了一眼就同意了。事实证明,他确实成了文金书的左膀右臂。仁义山庄通过第二条路,势力越来越壮大,在江湖的地位和威望也越来越高,成了江湖的仲裁者。然而侠义之事是做不完的,江湖上的血案接踵而来,忙得仁义山庄焦头烂额,这还因为为了对抗仁义山庄,雄风山庄渐渐地成了罪恶者的保护伞,于是仁义山庄加紧了培养更多的人——实际上是靠仁义山庄奉养,奉行仁义的死士。
如今,这些死士终于表现出了良好的素质,他们手上不慢,对敌人大力斫杀,通过身体的暗语很快辨别彼此是友非敌,纵使在黑暗中,由于长期训练的敏感,让他们能够通过步伐和短暂的身体接触辨别出自己人。这就保证了他们下手又快又狠,毫不犹豫。敌人虽多,却乱了手脚,到头来一顿乱砍,只求保命,分不清敌我,只见尸体如倒下的稻草。而刚才保存下来的袖箭、飞镖、赤青等亦派上了用场,准确地射杀敌人。
咒骂声、叫喊声、呻吟声浑成一片,血肉横飞,兵器乱撞,尸体越积越多。
霍知命和傻子也毫不懈怠,在这场混战里,为了保命,为了保护诺兰,两人展开浑身解数,杀倒扑来的人,他们以守为攻,幽燕刀杀人如草,傻子也夺得一把流星锤毕敌无数,众人渐渐发现,霍知名等人但求保命,没有侵犯他们的意思,也不敢自讨没趣,转而杀向其他人。霍知命和傻子赶紧护送诺兰向山顶冲去。
文金书与沐剑秋等人大喘着气,尸体在他们周围堆积如山,开始有人纷纷逃散,文金书率领的几百人也剩下一百多人,而倒下的尸体鲜血染红,早已经数不清。
望着接近尾声的战斗,不禁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地上的呻吟声此起彼伏,沐剑秋啜嘴吹了一声唿哨,那些倒地呻吟的人中开始有人爬了起来,举起左手。有人迅速地将他们搀扶住,而余下的活口纷纷被斫杀。
诺兰刚才身在局中,有霍知命和傻子的存在,只感觉到了紧张,如今站在山顶,看这血腥的场面早已经支持不住,被霍知命自然地揽在怀里。诺兰感觉心里踏实了很多,将头趴在霍知命的肩头上,还是止不住心头的冷,霍知命握着她冰冷地手指,柔声道:“诺兰姑娘,你冷么。”
“不,只是很怕看这样的场面。我们还不走么?”诺兰恳求地问道。
“可以走了。”霍知命叹息一声,他也意识到这里有个预谋,只是想不明白其中的关键。他一直在等待,看看萧玉是否已经死了,然而等到最后也不见有任何动静,萧玉还是一个谜。然而令他难以想象的是,文金书他们以一当十,竟然杀退了十倍于他们的敌人,这么大的屠杀场面简直令他血脉贲张。他原本对于仁义山庄有些敌意,此时早已变成钦佩之情。那些活下来的,喘着粗气的豪杰们,在他的眼睛里,无疑个个都是英雄,他甚至对于自己站在山上感到自惭形秽。不过,他知道,这一切原本跟他无关。
无论好与坏,那是两个势力的争斗,而他恰在势力之外。
文金书望着血染的尸体不禁心头恻然,大汗淋漓的他看向双手,这才发现户口已经破裂。一双好手因为养尊处优的缘故,老茧不再厚实,这一切表明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好的刀客,如果不是沐剑秋等人拼死保护他,他几次深犯险境,生死难料。文金书雄图霸业的决心突然动摇了。沐剑秋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小声地唤道:“庄主!”
文金书看了他一眼,叹息道:“萧玉的绝命、绝情并没有来,我感觉这里面一定还有一个大阴谋。”
6 故人
沐剑秋安慰道:“不论怎么样,我们今天杀了这么多江湖败类,也是让他们大伤元气了。”
“希望如此。”文金书长叹一声,环顾四周,看到高山上站立的霍知命。
霍知命正欲离开,文金书朗声道:“那位小兄弟可是霍元雄大侠的儿子?”
霍知命悠然转身道:“正是!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在下仁义山庄庄主文金书,特请小兄弟下来一叙。”
霍知命心有疑惑,看着诺兰,此时诺兰也疑惑地看着他。
诺兰小声道:“咱们还是走吧,这人怕没安好心。”
霍知命没有说话,文金书再次朗声道:“小兄弟放心,文某没有歹念,文某敬佩霍元雄大侠的为人,并在数年前与他有一面之交,今日见了霍家传人,自然欣喜的很,不知可否相叙故人之情。”
霍知命早对文金书等人产生佩服之情,当下问询地看着诺兰。诺兰也正苍白地看着她,见她如此模样,显然已经没把她当作局外人,顿时心头一暖,反而羞涩道:“霍公子尽可前去,不用管我们,我和豆豆自己走就是了。”
霍知命正色道:“那怎么行。我一定要陪姑娘走的,咱们也算朋友了,你一个弱女子,我怎么放心,更何况豆豆有伤。”
提到豆豆的伤,诺兰不禁恼恨下面的人,虽然渐渐想明白自己造如此无妄之灾是因为一场误会,但是想到差一点就被杀死,除了他和豆豆幸免遇难,其他跟他们一块来的人都死了,不能不感到由衷的愤怒。诺兰生气嘟嚷道:“我是不去的。豆豆想必也不会去。豆豆——”
然而豆豆却没有答应他,脸色泛青,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地上,处于了昏迷。诺兰焦急地俯下身子,轻轻地呼唤着,豆豆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怎么办?”诺兰的眼泪流了出来,呆呆地望着霍知命。
霍知命俯下身子摸了一下豆豆的额头道:“别着急。应该是失血引起的,我们找个地方休息。可惜我身上没有金疮药,否则他能够好些。”
“我有!”一个人的声音飘了过来,霍知命和诺兰转身望去,文金书与沐剑秋已经登上山来。沐剑秋递过金疮药。诺兰看到沐剑秋抗拒地倒退了一步,霍知命反而不假思索地接过了金疮药,麻利地给豆豆上好了药。文金书声音中略带歉意地道:“看来伤得不清。”
诺兰忿忿道:“这都是你们干的好事!”她原本性格就是泼辣的,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沐剑秋抱拳道:“请这位姑娘原谅,当时我们也没有办法,因为我们无法辨别你们是否是萧玉的人,只有出此下策。”
诺兰扭过脸没有回答,霍知命接口道:“不问青红皂白,这样违背侠义精神吧。”
文金书道:“小兄弟,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不能拿兄弟们的性命开玩笑。我们全堵在这一场仗上了,如果输了,就是万劫不复,所以……小兄弟,希望你应该能理解。”
霍知命不答,她偷偷地看像诺兰,见诺兰虽然扭着脸,仿佛在竖耳倾听一样,他叹息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沐剑秋严肃对他们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及早离开的好。”
文金书点了点头,对霍知命道:“小兄弟,当年我跟随令尊一起剿灭幽灵山庄的时候,曾有过一面之交,对霍大侠的人格钦佩不已。如果信得过在下,不妨跟文某走一趟,”他指着傻子道,“这位小兄弟也需要疗伤,还有那位姑娘,不妨一起去我处压压惊。”
听到父亲的事迹,看着傻子昏迷的模样,霍知命动了心,于是征询似地看向诺兰,小声问道:“诺兰姑娘,我们暂且在那里落下脚吧,豆豆需要有个住处休息。”
诺兰皱着眉点了点头,经过了这样一场大难,她有些依赖霍知命了。
沐剑秋一声唿哨,下面待命的人纷纷爬上山来,大家沿着一条小路向丛林深处进发。仁义山庄上下分成有序的几股,警惕地环顾四周。
有人抬着傻子,霍知命拉着诺兰,人流迅速地向前移动着。沐剑秋在文金书身旁耳语道:“会不会有伏兵?”
文金书瞪大眼睛道:“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我们赌不会有!否则,我们就全赔进去了!”
沐剑秋知道文金书一向赌得很准,他的赌术跟他的预感一样灵验。他们大踏步前行,向着隐秘地馆驿进发。直到见到了目的地,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1 死人的魅力
“小兄弟,实不相瞒,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最佩服的人还是令尊。当年,他带领一群血腥的男儿铲灭了幽灵山庄这个祸害。当年的残酷不亚于今天这个局面。所以今天经历这个场面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当年与令尊并肩作战的情形,不禁感到兴奋。我文某今天所作的事情虽然没有令尊当年那么轰轰烈烈,可文某也自感无愧于天地。”
文金属说这番话的时候,很激动,虽然坐在座位上,却难以掩饰表情的颤抖。
霍知命动情道:“文庄主大仁大义,实在令晚辈钦佩。”
“呵呵,什么大仁大义,我只不过是为了一个梦罢了,只是希望用我的刀让天下的坏人少一些。我记得当年令尊在剿灭幽灵山庄曾说过,如果有机会的话,他希望能够网罗天下豪杰建立一个仁义的组织专门打抱不平、为民除害,只可惜他去得太早。哎,对于他这个梦想,文某倒是欣欣向往,与几个朋友成立了这个仁义山庄,走到今天,也确实为江湖做了不少事情。”
一个人的一句话,会对另一个人产生什么样的作用?
霍知命被文金书富有感染力的真情所打动。“家父只不过是个想法,而前辈却是把它变成现实了,做比说更加令人可敬啊。”
“小兄弟过誉了。你其实不能理解我对霍大侠的敬意,他在我的心中有着很重的位置,这就是为什么我对小兄弟如此亲切。”
霍知命心中一动,一个人能够影响另一个人的一生,这是怎样的力量和人格魅力?
“庄主!”沐剑秋从门外敲了一下门,旋即进了来。
霍知命见对方有事情要说,起身告辞。
“山庄飞鸽传书,是鸡毛信!”沐剑秋焦急地说。
文金书当下不敢怠慢,急急接过沐剑秋手中的信筒,抽出信帛展开来看。
“果然出事了!”文金书倒吸了一口凉气,面色如水。
“出了什么事?”沐剑秋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心乱如麻,扑腾乱跳。
文金书将信帛递了过去。沐剑秋看了一眼顿感头皮发麻,背脊生寒。朱铜山再次被萧玉一党夺回了,仁义山庄驻留的人几乎全军覆没,更可怕的是,仁义山庄也被他们攻占了去。
“咣!”文金书大力拍着桌子,面部扭曲,咬牙切齿道:“好一招金蝉脱壳!好一招李代桃僵!好狠!我们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沐剑秋耳朵嗡嗡响,仿佛坠入冰窟,良久才缓过神来道:“我们该怎么办?”
“是啊,该怎么办?完了,我们完了。”文金书向来没有如此颓废过,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俨然没有往昔的雄心霸气。他甚至开始后悔不该有这样一场行动,那样仁义山庄虽然不会壮大,却也不至于落得如此惨淡地下场。然而内心中又有一个声音呼喊着:“你没有错!毁了仁义山庄又怎样?你的梦不是为了建立一个山庄,而是为了除恶殆尽,文金书!你忘记了你当初是怎么想的么?为了梦想是要付出代价的!”
“没想到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山庄,就这样功亏一篑!”文金书喃喃道。
沐剑秋从来没有看过文金书如此苍老,整个身子埋在椅子里,像一只受伤的鸟。沐剑秋不无担心地看着文金书,不敢再说话。
文金书长叹一口气道:“罢!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算是输的心服了!”
沐剑秋安慰道:“庄主不必如此泄气,当年你创办仁义山庄的时候只有几个人,而现在我们还有一百多人,毕竟还是有力量的。”
文金书颓然道:“此一时,彼一时。我现在真的老了,已经无法从头再来了。当初一起创下仁义山庄的朋友都死了。”
回首往事,年轻气盛的文金书和几个血气方刚、志同道合的朋友创下这基业,如今当年的朋友已为了这个山庄付出了生命。其实,这么多年来,文金书总感觉自己孤独无助、独立难撑,如果没有沐剑秋作为左膀右臂,他现在也不会活得这么轻松。毕竟养尊处优惯了,背负仁义山庄庄主之名,反而丢失了当年不顾一切的神勇。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文金书叹息一声,想到自己要这样狼狈死去,不胜感慨。自己曾经好像很想得开,纵使粉身碎骨也浑然不怕,然而现在他发现,多年过去以后,他已经不能像当年那样毫不在乎。仁义山庄怎么可以就这样垮掉!文金书攥紧了拳头。
文金书认真地看着木剑秋道:“这几年你在仁义山庄的威望越来越高,我一直想让位于你,对你希望也很大。我曾几次暗示把庄主的位子给你,你却很抗拒,起初我以为你怕我怀疑你有二心,拿位子试探你,后来我才发现,其实你这个人对庄主这个位子一点兴趣都没有,这是为什么?”
沐剑秋微愣了一下道:“因为庄主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剑秋能在庄主手下舍生忘死,感觉值了。庄主这么多年施仁义、除暴安良,你的人格确实令剑秋十分钦佩。剑秋也只想跟着庄主多做一些事情,可是剑秋也疑惑,天下恶人这么多,像我辈这般以暴制暴,是否能使天下太平。你常说,杀一个,少一个,可是这几年来,来求仁义山庄做主的人越来越多,棘手的匪类也越来越多,山庄的规模在不断扩大,人数在不断增加,我们还是感觉力不从心,江湖的恩怨情仇处理不过来,难道真的要天下所有的人加入仁义山庄?”
文金书愣住了,思付良久虚弱道:“这问题我又何尝没有想过。咳,这也是我力不从心的原因。我原以为只要消灭萧玉这样的大恶势力,天下人知我仁义,无不归心。咳。”
“天下人真的会归心么?他们只看到了江湖的血雨腥风,有人会说我们是狗咬狗。”沐剑秋皱着眉头。
“仁义山庄在天下人嘴中有恶名么?”
“一半一半,我们的所作所为有太多的人不理解。他们说我们在扩大自己的势力。”
“咳!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愁。”
沉默良久。
文金书问沐剑秋道:“自从你来仁义山庄,我从来没有过问过你从哪里来,究竟做过什么?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感觉你是个值得依赖的人。这几年你也没有让我失望。说句实在话,自从当年的那些朋友死后,文某因为这位置,已经没有朋友了,只是你的出现,文某一直把你当作最贴心的朋友,只要你在,文某就感觉很踏实。虽然我知道,你把上下级关系看得很重,也没有把我当朋友看,对我敬而远之。”
“不是这样的。”沐剑秋目光闪闪,“我知道庄主对剑秋的恩情,剑秋又何尝不是在心中早已认下庄主这个朋友?庄主对剑秋常推心置腹,剑秋又不是傻子。剑秋在入仁义山庄之前一向独来独往,没有什么朋友,承蒙庄主器重,还视我为知己。”
文金书笑了,开心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如果不是今天仁义山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两个人也不能这样心无挂碍地好好地谈一场,现在我知道我们真是朋友,这很好。哈哈。仁义山庄没了又如何,文某还有一个朋友在。”
沐剑秋看着他也开心地笑了。
文金书又道:“我常感觉你很忧伤,只可惜我们除了谈事情就是谈事情,我却很少问你其他的事情,真是疏于关心了。”
沐剑秋皱眉道:“说来话长,当年我行走江湖,也作了一些侠义之事。惹上不少人命官司。江湖上追杀我,官府也通缉我,使我厌倦了江湖。我于是退隐江湖,隐姓埋名,隐居在一个小村,倒也清闲自在。只是没想到,到哪里都会看到不平事,我看到村子里有个佃农总是被财主欺负,连大气也不敢出。有一次,财主还放狗咬他,他就拼命跑,结果还是被狗给扑倒了,把他的腿咬了一个大口子。他连狗也不敢打,就让狗咬着他,大声地哭叫。我恼恨他不争气,就出手打死了狗,并教训了财主。我对他说,人善被人欺,财主虽然有权有势,但是也欺软怕硬,他欺负你,你就该还以颜色。他终于在我的支持下,心动了,他把财主打了一次之后,财主果然对他怕得紧。我没想到人会变得这么可怕,他发现原来拳头可以解决一切,就爱上了打架,以后连活儿也不干了,欺负乡里人,索要钱财。最后,人见人怕。我开始后悔当初不该出手相救,这样的人早就该死了。也正因为如此,我对于人世间的事情看得更厌倦了,索性由他折腾。我没有想到他会变得更可怕,竟然强奸了女童,有人就来求我杀了他。我简直忍无可忍,就杀了他。杀死他之前,他对我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当初他被狗咬,虽然很恨财主,但是没觉得这生活有什么不对,被欺负了这么多年,早已经习惯了。可是我却破坏了他的一切,我让他感觉他活得实在窝囊,不但财主欺负他,就因为他老实,别人也常常拿他开玩笑,连个媳妇都没有,小孩也欺负他。他说,当他发现自己可以改变这一切的时候,就觉得自己以前实在窝囊。他把我骂了,说我是个侠士,既然躲起来,又何必还要打抱不平,既然让别人打抱不平,为什么自己不出来打抱不平。”
“也就是那一次,我才明白我这样活着确实不如死了。还不如出来面对一切事情,直到死为止。所以当时我就打定主意来投仁义山庄。”
文金书听完,长舒了一口气,叹道:“如果不是因为有你,想必那个佃农也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且不说这个了,不过从这件事,也让我明白人确实该为这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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