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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小村庄的风流韵事|作者:拾级2009|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1 12:08:37|下载:小村庄的风流韵事TXT下载
  驼爷这才揩了揩眼,颤巍巍地跟着桂爷爬上车。

  柱子感觉出,驼爷一下子显得更老了。

  一路上,几个人都沉默着。老远就见一群人簇拥有在村口,吵嚷着什么。近前才明白过来,几个年龄稍大的妇女拉着一个全身披着白布的人,那人披头散发,哭天嚎地,跟几个人撕扯着。

  驼爷跳下车,一把扯住那女人。

  “小强他娘,你这是干啥?是麻子一个人享福去了你不愿意了吧?!你放心,我跟他说了,他先去安置好家,就在那里等你。你先回家歇着去,好让他爹安心地走哇。”

  隋强老婆一口痰咽住,好久没上来气,几个妇女赶紧捶背。

  只见她脸憋得青紫,喉咙“咝咝”作响,突然,“哇”的一声,一口淤血带着鲜红的血丝喷溅到路边的一棵老槐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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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李茂生

  麻子死了,麻子老婆疯了,他们的儿子还要等待进一步审查。只一天的功夫,秀水村的所有人都在这种静默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

  然而,民兵连长李茂生可不这么想,他觉得这样人是死有余辜,他的行为正是自绝于人民的具体体现,正证明了他心里有鬼。不过令他吃惊的是,从这个三麻子的死,他又看出了阶级斗争新动向。死个把人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可是,无情的事实让他着实吃惊不小:居然有那么多人同情这个汉奸,甚至不顾自己这个民兵连长的面子公然替汉奸说话,这成何体统?他有些想不通,不过几杯茶水下肚也就释然了:自己毕竟是在部队经过大风大浪锻炼过的,又是全公社“学毛选”积极分子,这些普通村民当然达不到他这样的思想境界。不管怎么说,也都是乡里乡亲的,就由着他们做这一次吧。何况,自己那个老不死的爹也站在了汉奸的立场上,这让他有些气不顺,但又不敢发出火来。其实想想,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人都死了,跟他计较那个干啥?

  呼呼隆隆忙了半天,三麻子入土了。“入土为安”,这是人们常说的一句话。这下三麻子安心了吗?恐怕未必。没有人再想这么多,也不可能知道夹在几块板子中间的三麻子此刻在想些什么,他李茂生当然也不用想。唯一可惜的是,三麻子死了,少了一个专政的对象,以后公社再开批斗大会,自己就少了一个耀武扬威的机会,这不是使自己正辉煌的前景黯淡无光了吗?这可不成。

  他左思右想,现在村里还有两个罪大恶极的人:一个是支圣,他祖上剥削了穷人,就该让他的儿孙来补偿;还有一个就是那个说话不检点的李茂山。最近批斗了他几次,说话还是不老实,原本打算报到公社去的,可自己的老爹居然雷霆震怒:“你个龟儿子,就不要再伤天害理了,竟然连你堂叔也不放过?!你还想怎么作下去啊。你也不怕你整死的那些人变成厉鬼也来索你的魂啊!”

  厉鬼?这个李茂生倒是不怕。他自信是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对于迷信的东西弃之如敝屣。前几天公社的吕副主任还表扬过他,说他意志坚定、旗帜鲜明,话里话外有提拔他到公社任职的意思。他也觉得,以自己的能力,呆在这秀水村实在太憋屈了。他要学鲲鹏展翅九万里,走出秀水,走进公社,甚至瞅准机会到县里弄个角色干干,那才是做人的本份。以自己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信念,以自己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也不该郁郁久居人下。想到此,他的心肠又硬起来了,不管爹怎么说,对阶级敌人绝不能心慈手软。那不是我个人的问题,是无产阶级专政的胜利果实是否稳固地掌握在人民群众手中的原则问题,是大是大非问题,容不得半点马虎。

  他坐在大队部办公室里,想冷静分析下一步的形势,应该采取怎样相应的措施。然而不能够,那天送葬的场面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想起来就不寒而栗。一个汉奸自绝于人民,几乎全村出动为他送葬,哭泣的人流中不光有老隋家,连我李姓家人也跟着呜呜咽咽的,这还了得?显然,那些人的眼泪不是做作出来的,然而,平时看不出他们有多深的感情啊?这个世道怎么了,这么多苦大仇深刚刚过上好日子的农民,连这点道理也不懂?

  更让他想不通的是那个看果园的驼爷,还是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回到秀水村宠得他像关老爷似的,应该有鲜明的阶级立场才是,没想到他的屁股坐的更歪。

  噢,他仿佛记起了什么似的,不光这次,平时那个麻子汉奸就常到果园里去,我警告过那个驼背的家伙多次,他不光不听,还倚老卖老,说他当兵的时候我还没下生呢。可恶,可恨。但这也算不上什么把柄,要想缚倒他还得费一些周折。何况,他也是快要入土的人了,跟他怄那气干么呀!斗不斗得过不说,得不到狐狸白惹一身骚那不是得不偿失了吗?

  在这次反盗窃行动中,就数二龙表现最出色。为了抓住隋小强,有五个晚上没合眼。我答应过他,等这件事办完了,就提他做民兵排长。如果哪一天我提拔到公社去了,二龙就是民兵连长的不二人选。然而,现在他连个党员都不是,我几次提出来,都让支部的那几个老家伙否决了,理由是他行为不端、作风不正。

  李茂生想,端不端正不正,主要还得看行动,这件事办好了,不就是最有力的证明吗?想到此,他又会心地笑了:自己到了公社成了三把手,二龙把秀水村的军权拿过来,不怕到时二龙不听我的,秀水村还是我李茂生一手遮天?

  还有,就是那个嫣红,眉眼周正,说话甘甜,闹得自己心里整天像猴子挠痒痒似的。我李茂生垂涎了好久都没上手,偏偏那天擦黑的时候在地里偷掰苞米我让逮了个正着。那娘们真她娘的风骚啊,刚碰了他奶子一下,她就抱着我啃上了。想想也是,她男人当兵都两年了,自己弄着俩孩子,还不跟守活寡一样?这几天日里夜里想着怎么瞅机会再跟嫣红云雨一番,可让这个汉奸闹的,怎么也抽不出身来。不过,有了第一次,以后的事就好办了,我李茂生什么时候想她那块骚肉,她都得怪怪地给我送过来。

  哈哈,李茂生越想越得意,不知不觉笑出声来,门外的一声“报告”惊得他茶杯落在桌上,转了一个花,又“骨碌骨碌”滚到地下,“怦”地摔成碎片。

  他抬眼一看,是二龙。

  “噢,二龙,快进来,快进来。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二龙惊魂未定,大口喘着气,结结巴巴巴地说:“连长,不好啦!那个隋小强……带着疯婆子……跑啦。”

  华人书香吧 bsp;第二十章 午夜遇贼

  搜寻了几日,没有丝毫结果,村民们的心下也慢慢淡了。最觉遗憾的当属李茂生和二龙,没有了这母子俩,就少了立功的机会。但人已经跑掉了,你就是有上天入地的本事,又能奈他们何?二龙在隋家门口守候了几个晚上,知道再没什么好戏可演,便垂头丧气,只好另谋立功的门路。

  和二人一样心绪不宁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天天追着楚爷学赶车的李有才。

  不知怎么了,自从家里住上了一帮知青,李有才心里总像有什么心事似的,没事就到新家转两圈,跟知青们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话几句。他自己也知道说的尽是些无聊的话,知青们也不爱听,但还是管不住自己的腿,一天非来个两三趟不可。特别是那个叫巧云的姑娘,脸长的像一朵花,嘴巴甜得像含着蜜,见了自己就一口一个大哥地叫,叫得心里直发痒。难怪村里人常常说城里人的活法就是不一样,连脸蛋的都细皮嫩肉怪好看的。

  有才心里也明白,自己也只能这么想想就是了,莫说是像巧云这样的花朵一样的城里人,就是乡下这些土老帽,不还都瞧不起自己吗?瞅瞅巧云,再回头看看菊花,简直要让人恶心死。可就是这样一个左看右看都不顺眼的蠢货,还对我爱搭不理的。他越想越憋闷,越憋闷就越有股无名火冲天而起。他想改过自新,像柱子说的那样重新做人。可就这几块土坷垃,任你怎么做,也得围着它打转转。做好了,还能飞出秀水村不成?他跟楚爷学赶车,也是觉得赶车毕竟还轻松些,可几天的热乎劲一过,就有些心灰意冷。不就那几鞭子吗?犯得着费那么大劲吗?可如果不学下去,就又回到原先的样子,不光巧云这样俊俏的城里姑娘瞧不上,那个五大三粗没一点姑娘体态的菊花也一样瞧不上。

  他知道,对巧云也只是一种奢望,可就是把持不住要去想,腿脚也就无法控制地往新家移。哪怕天再晚,只要睡不着,就会胡思乱想,甚至披衣起来溜达到新家门口,想象着巧云此刻酣睡的小模样……

  他忽然记起,那天深夜,他也是从老宅出来,慢悠悠地往新房子荡,路过李茂生家,闻到了一股特别的味道。他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只感觉这味道香香甜甜直逼鼻腔,熟悉而又陌生。紧跟着,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了。他狠狠吞咽了几口唾沫,恨不得把这些味道全吞到胃里去。看看李茂生家的后窗,不见一丝灯光,他有些好奇:这家人,夜半三更折腾什么呢?

  嘿嘿,他不觉自己也笑了。自己不也是半夜三更在折腾吗?那自己是为了什么?他一边暗笑着继续走自己的路,一边继续想着心事,直到自家房后,才停住了脚步,望着那个熟悉的后窗呆愣着出神。

  这个夜晚,淡淡的月光散满了整个小村庄,除了几声狗吠和草虫的和鸣,村庄处在一片静谧之中。他沿着村东的小路漫无目的地走着,晚风轻拂,送来阵阵凉意。他不禁打了个寒噤,在离自家不远墙角处的一块石头上蹲下身。

  他斜倚在墙角,用手捶自己的脑袋,心里暗暗骂自己:这是图个啥啊,深更半夜不睡觉,就图悠嗒这一趟吗?可又没法说服自己不来。谁让那个漂亮的脸蛋老在自己眼前晃荡呢?

  他眯缝着眼,独享这份难得的清幽。农村的夜晚真是可人啊!虽然在农村处了将近三十年,仿佛也只有这个晚上才算静静地享受它的温馨和美好。又一阵微风扫过,从玉米地送来沙沙的声音。这是多么熟悉的声音啊!玉米?对了,那天夜半闻到的就是煮玉米的香气,这气味每年这个时候都可以闻几天。嚼在口里的玉米粒那个香啊!可现在,还没到摘玉米的时间啊,那香味怎么会……他不敢往下想,也不愿意承认,那个一口一个“社会主义”的民兵连长会是个贼?

  没容他再想下去,就听玉米地里传来“刷拉刷拉”的声响。显然不是风,风吹出的“沙沙”声是那么均匀悦耳,而这,时轻时重,偶尔还伴随着撞击的声音。是狗?猫?还是其它?

  正胡思乱想着,一个黑影从自己附近的玉米地露出来。是人,身上还背着些什么,看不太清。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使劲揉了揉。不是,自己确确实实蹲在这里,而那个人明明就是活动的,而且就向自己这个方向走来。他屏住呼吸,倒不是怕惊了那人,而是怕吓着自己。

  黑影越移越近,已经能分辨出是女人的身影了,他屏住呼吸,竭力不让自己出声,他甚至担心那人会向自己走近,可那人偏偏跟自己作对似的,越来越向自己所在的方向靠拢。黑影中的他再也憋不住这口气了,一个喷嚏打出去。

  那人先是一愣,接着“啊”地尖叫一声,扔下袋子拼命跑了。

  李有才觉出这声音是那么熟悉,而且奔跑的姿势也一样不陌生。不会,怎么会是她?他拍拍自己的脑袋,把眼睁得更大了些,朝那人奔跑的方向望去,除了来时所看见的,什么也没有。耳边也没有任何脚步声,只有偶尔的虫鸣告诫他夜已经很深了。

  他出了一会神,确信那人确实跑远了,便四下打探了一圈,内心里有说不出的沮丧和晦气。那个女人要告诉她的男人吗?如果让他知道了是自己揭穿了他们家的秘密,这以后还有我的好果子吃吗?那可是惹不起也躲不起的主。我李有才在秀水村还从没怕过谁,可在这人面前,总也昂不起高贵的头来。但事已至此,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他左右为难,可好奇心还是促使他忍不住前移了几步,借着月光打量着地上的散落物,然后用手摸了摸袋子,鼓鼓囊囊的,袋子的上口附近还散落着几穗新鲜的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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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原形毕露

  有才呆愣在哪里,不知该如何是好。它立起身,绕过那条装玉米的袋子,急匆匆往回赶。他也说不出为什么,觉得今晚这次出行有些晦气。这种事,即使知道,也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自己恰恰就碰在这节骨眼儿上,想躲都躲不开。捡起来吧,如果让人看见,有八张嘴也说不清,如果就扔在那里,明天一早肯定就会闹出事。真的把李茂生的老婆查出来,那他还不认为是我告的密?

  他一边走一边想,越想觉得晦气越重。三麻子死了,他的老婆儿子都没影儿了,秀水村应该安顿些了,可谁知,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个李茂生是什么人,谁人能惹得起?算了,别跟自己过不去了,全当自己瞎了眼,什么也没看见。

  正专注地想着,一个黑色怪物“蹭”地从裤裆底下穿过,飞到一旁的墙头,“喵呜”一声怪叫,激出他一身冷汗。

  “娘的,”他嘟哝着,“连你也来欺负老子。”

  他扭回头刚一开步,一个庞然大物阻住他的去路。

  他又打了一个激灵,还没等反应过来,那人“扑通”跪在他面前。

  “大侄子,你开开恩,饶了你叔这一回。”从颤抖的声音里他听出是李茂生。

  他一声不吭。

  这更吓坏了李茂生。

  “大侄子,只要这事你不说出去,没有人会知道。你能替我保密,我保准你吃得跟我一样。以后有什么事找到我,我绝对肝脑涂地为你效劳。”李茂生抓住有才的衣襟立起身子。“走,大侄子,到我家喝两盅去。”

  李有才立住不动,端详着横在面前的黑大汉。这就是那个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李茂生吗?今儿个他的威风哪里去了?然而,此时的李有才没有过多地想什么,只是想摆脱开快点回家。

  “快把赃物清理好喽。”李有才冷冷地,口气变得像个长者。“明儿让人看见,想躲都躲不掉。”

  “哎哎,”李茂生像个听话的孩子点头哈腰地应答着。

  没有一丝声响。

  李茂生抬起头,空荡荡的街上死一样沉寂,只有困倦的月光散落一地。

  他哆嗦了一下,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怕,很快又回到刚才的状态。他轻移身体,快步走到他老婆撒落玉米的地方,借着月光整理好了,提着灰溜溜地奔回家去。

  回到家,见老婆还站在院子里。他不敢说话,示意老婆赶紧到屋里。老婆给他脱下汗衫,感觉他脊背汗涔涔的,凉得瘮人。

  老婆正不知如何是好,又见李茂生从墙角找出一张铁锨,在院子的梧桐树下挖了一个一米见方的坑。她不敢吭声,不知丈夫要搞什么名堂。直到他返回屋里,才战战兢兢地问:“你这是干啥子啊?”

  “都是你这臭娘们惹得,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别说当公社副主任,连我这民兵连长的位子也保不住。”

  他老婆不敢再言,默默地看着李茂生把事做完。回到炕上,二人又嘀咕了半天,几次想睡,却怎么也睡不着。直到鸡叫头遍,李茂生才觉出老婆已朦朦胧胧睡去。可他自己,却还有一连串的事在脑子里回旋。

  这几天真是有些背,他想,自从村里开批斗会,村里人看他的眼色都变了,不像那几年那么诚心诚意地爱戴自己了。哎,想想刚退伍回来的那几年,自己是多么风光啊!所有人都把信任的目光投向这个穿军装的小伙子,仿佛他就是秀水村的救世主。是的,没错,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就是救世主,也只有他才能把秀水村这个烂摊子收拾好。人们信任他,他有信心,也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凭着在部队几年锻炼出来的韧劲,也凭着自己五大三粗有一股子蛮劲,很快成了秀水村响当当的头牌人物。那时,他雷厉风行,办事干练,公社把秀水村当作示范点,他李茂生也成了闻名乡里的能人。

  也就是在那时候,他志得意满,不光给秀水村,也给自己定下了宏伟蓝图。他要乘时代的东风,用十年的时间干一番大事业。他觉出了自己也像这个社会一样蒸蒸日上。他相信自己这几年受的教育,以他的思想觉悟和果敢精神,成就一番大事业不成问题。秀水村人对他的态度更让他坚信了这一点。

  可几次批斗会下来,人们的眼神怎么就变了呢?他想不通,他也并没存什么私心啊!所有这些,都是严格按照上面的指示精神来办的。斗争,当然就得有人做出牺牲;斗争就是要把阶级敌人踩在脚下,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村民思想境界是如此之低,乡里观念这么严重。不论是对汉奸还是对地主崽子,远没有自己想象的恨之入骨。起初他想,这是人们担心地主阶级会复辟,慢慢就会明白过来,进而同敌人做坚决彻底的斗争。然而,几年下来,人们的思想觉悟非但没有提高,甚至一些苦大仇恨的老贫农也站到敌人的立场上去了,隋三麻子的死就证实了这一点。原来这些人是明里暗里地跟我作对啊!

  在这种情况下,昨晚的事如果让村民们知道,我李茂生的一世英名算完了,今后也没脸对别人说三道四了。不光如此,他们甚至也像斗地主一样把我拉上台去,喊着口号,把我打入另册。啊,那是多么恐怖啊!

  他觉得有些腰酸背痛,哦,是了,这是真的在开批斗大会呢,而且,还是公社组织的,被批斗的除了邻村的几个地主崽子,就是他这个盗窃犯了。人们呼喊着“打倒李茂生”的口号,一个带着红袖箍的人走上前来猛扇他的耳光。他被打蒙了,眼睛也发花,想睁也睁不开。他用力地揉,这下看清了,但那是什么啊?是自己的眼皮被扯下来了。他惊恐地大叫一声“啊——”

  “怎么了茂生?”是自己老婆的声音。是,没错。这个一贯刚强的汉子扑到自己老婆怀里“呜呜”哭起来了。

  他又静静地闭上眼,安慰自己:“没事,没事,这只是做梦就是了。”

  正这么想着,就听得后窗外有人吵吵嚷嚷的,人们议论纷纷地问出了什么事,分明是单嫂子那“嘎哑”的破锣声:“昨晚有人偷棒子呢,被逮了个正着。”

  夫妻二人听了,一下子傻了。

  李茂生哀叹一声,说了句“我的妈呀!”就瘫坐在地上。

  第二十二章 桃花运

  其实更多的村民处变不惊,不就是偷几个玉米嘛,何苦这么大惊小怪?何况这时的玉米,拨开皮子,一捏一包水,稀罕着呢。就是在地里干活的时候,也忍不住躲到玉米地里啃上几个。只是进到肚里去了,自然也不会有人发现,即使发现了,也并没有什么呀。如今,村口的顺水沟里,躺着两个鲜嫩的玉米棒,有什么好稀奇的?

  不用说会有人调查了,根本就是一阵风,说几句也就算了。但李茂生却不这么想,他觉得,这正给自己敲响了警钟,让自己做事不能不更小心些,也或者,为了自己的前途,再也不能干这样的蠢事。他主意已定,内心也便坦然,跟没事人似的,还是将手插在裤兜里四处晃荡,见人便笑着打招呼。

  “今儿个李茂生有些反常哎,这么容易立功的事居然一声不吭。”

  “谁说不是呢,要是在以前,不查个水落石出他还有脸姓李?”

  “没准这里有什么猫腻呢。”

  ……

  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明明看上去像躲着他,又更像故意说给他听。

  李茂生想扭转过来,装模作样地调查一番,然后不了了之。但事已至此,也不便再说什么,披了大衫走开去。走了几步,却又不知该到哪里。他看到拐角处一个穿花格子服的女孩子的影子,忽然想起嫣红。几天没见那个浪娘们了,心里像耗子咬似的难受。

  他决定到她家去看看,但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不,不能,昨晚的事其实给自己提了个醒,决不能大意失荆州。要想细水长流,就得耐住性子。先不说那娘们馋男人馋得跟疯了似的,就是她想再反悔,到手的鸭子还能飞了?

  村民都出工去了,他甚觉无聊,一股莫名的烦躁直冲脑门。他撩开大步,直冲大队部而去。

  “连长,连长——”是二龙的声音。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二龙谄媚地站在面前。

  “连长,你看,这汉奸死了,他儿子跑了,咱就像没事干了似的。”二龙搓着手,没话找话地说。

  “还想你当排长的事吧?”李茂生不耐烦地戳穿了他。“没有他们,你也一样可以想办法立功。只要你有了功劳,还怕没有出头之日?不过,这办法得你自己想。先得做出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来,让人服了你,这事自然也就有着落了。天天追着我,我也不能一个人把你提起来。”

  “是,是。”二龙哈着腰。“那咱下一步的工作重点是……”

  李茂生见他也学着套用自己常说的话,不觉笑了。

  “你这兔崽子,别的学不来,学这个倒一套一套的。好好按我说的干,会有大出息。”

  二龙“哎、哎”着走开了。

  李茂生走到队部门口,见驼爷从果园方向走来。他恨这个死罗锅,这几天他老和汉奸站在一块,对自己爱搭不理的,可又得罪不得。毕竟,他是村里最受敬重的老红军战士,虽然屁事不顶一个,却敢说强硬的话,他要犟起来,三头牛都拉不回,甭说别人,连李茂生也奈何不了他。

  “驼爷辛苦啊?!”说出这句话,李茂生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驼爷“嘿嘿”一乐,不知是缘于茂生这句话还是他固有的性格。“连长这几天也够忙的啊?!大队里这档子事,没个当家人还真是不成。”

  驼爷说话断断续续却声如洪钟,让茂生好一顿捉摸:“这老家伙,说的是真心话还是讽刺啊?”

  “哪儿跟哪儿呀。”茂生满脸堆笑,“就秀水村村民的觉悟,即使没我,不也还像一根绳儿似地。”他整了整军装上衣扣,用手象征性地扇了扇,自我解嘲似地,“这天,真他娘的热,都这时候了,也该凉快了。”

  “是啊,是啊。”驼爷应和了一句,走开了。

  李茂生站在那里愣了半末,整个秀水村,除了这个老家伙,没人敢对自己这么不冷不热的。不就是走过一段长征嘛,可怎么连老婆也讨不上,闹得个断子绝孙?他“呸”地吐了一口痰,推开队部的门。

  墙角还堆着二龙从小强手里抓到的半袋子赃物,可能是跑进鸡什么的来了,周围还有散落一地的稻穗。本来,有这些证据,他足可以立一次功,从公社得一份喜报;现在,他都有些不知所措了。人跑了,有赃物顶个屁用?不管怎么说,那是跑了一个人,要不因为他是汉奸的儿子,上面追查下来,我李茂生怕是还要吃官司呢。

  他退出队部大门,将门反扣,把锁挂在上面。

  “天哪,那不是嫣红吗?”他的心“突突”乱跳起来。

  “嫣红,没上坡啊?”他忍住内心的狂喜,却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没呢。我娘病了,我跟队长说了一声。也没什么大事,这不,刚回来。”

  李茂生惯性地把没上锁的队部门打开,“来,来,来,到队部喝点水。”

  “不啦,还要回家给孩子做饭去。”嫣红故意摆到他身边,两只乳房晃荡着。

  李茂生一把将她拉进院里,拴上门,抱着嫣红狂吻起来。

  嫣红半推半就,一会软簌簌地躺到在李茂生怀里。

  李茂生大口喘着气,半拖半抱地将嫣红放到里间小床上。

  两人来不及多述,也顾不得门有没有拴死,就宽衣解带,不觉大动起来。

  此刻李茂生的脑子里,已没有身外的世界。什么金钱、名誉,跟这一刻的激情相比,狗屁都算不上。他发疯似的寻找突破口,倘徉在从未体验过的奇妙境界里。嫣红也非凡间物,一颦一笑,一招一式,让李茂生销魂荡魄。他口里不断在咕哝着,手脚不停地忙乱着。他觉得自己就是为嫣红这样的女人而生,也只有在嫣红身上,他才会有使不完的力气。而这个女人的能量也只有遇到他这样的男人才会释放出来。他“心肝宝贝”地狂呼乱叫,仿佛置身于一片奇异的仙境园林中……

  正酣畅淋漓之际,门“怦”地一声开了,二人“妈呀”一声惊呼,手不自觉地捂住下身。

  华人书香吧 bsp;第二十三章 离奇的火灾

  李茂生定下神来,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嫣红也穿戴齐整了。李茂生这才蹑手蹑脚地来到外屋,没人,什么活物也没有。站在正屋,就能看到大门依然紧闭。

  “真是活见鬼了。”他没好气地咕哝着,心里像惊了枪的野兔子。一阵清凉的风扫过他的面颊,他猛然省悟:原来这恶作剧,竟是这王八蛋搞的。他的心放松下来,回头看到嫣红潮润的脸,饱满的胸,又禁不住扑上去,将她摁倒在床上。

  一切潮水一般,一会如狂蜂浪蝶,一会又风平浪静。

  送走嫣红,李茂生说不出心里有多快活。这娘们,比自家的黄脸婆强他妈百倍。可惜,这娘们是军婚,不然,我就直接弄过来,把那个黄婆子休了。不成,他进一步想,自己的事业正处在蒸蒸日上的时期,不能因小失大。一旦到了公社成了三把手,别说嫣红,黄花大闺女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他心里更乐了。得好好跟上面疏通好关系,那个吕副主任虽然答应了我,可也只是口头上说说,算不得数,有正式文件才成。何况,他还只是二把手,这事,还是一把手说了算。

  他又想起刚刚扭着好看的屁股离开的嫣红,心里更是美滋滋的。刚才的巫山云雨让他通体舒畅,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快意。他倒上一杯水,坐着那把“咯吱咯吱”响的破椅子,双脚架在办公桌上,不知是回味刚才那风雨飘摇的一幕还是想其它什么心事。

  猛然,他的心里一紧,身子跟着椅子摇晃了一下,双脚重重地落在地上。那娘们的男人在外当兵,今年也就该退伍了,这种如醉如仙的滋味也算尝到头了。再者,如果这事传扬出去,就不单是耍流氓的问题,是破坏军婚的罪名啊。

  他点上一支“前门”烟,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放弃这娘们,还真有些舍不得;长期这么弄下去,非出大乱子不可。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想了多少,反正在头脑一片晕乎中天黑下来了。他回到家,胡乱吃了两个玉米面饼子,早早地躺到床上。下午的兴奋劲儿一过,他感到浑身疲惫,一会就“呼呼”睡过去了。

  这个晚上,驼爷家来了两个远房亲戚,一块喝了几盅,便有些醉意醺醺的。说来也奇,那个三麻子到自己果园玩的时候,一直没有觉出什么,他这一死,心里便空荡荡的。在驼爷看来,死个把人也属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哪个人最后不都是埋到那个小坑坑里去?自己这一大把年纪了,离那地方也不远了,也从来没把死活当回事。人嘛,赤条条来,就还得赤条条走,这是自然规律,这个,驼爷并不是看不开。倒是那个三麻子,人老实了一辈子,咋就这么窝窝囊囊地离开了呢?他还不到五十岁,比我这个驼背还小两循呢,咋说走了就了?窝囊人天生一副窝囊命,全村这么多人,咋就他被抓了呢?也偏偏咋就他去的那个部队败了阵呢?

  跟亲戚喝酒的过程中,他就唉声叹气的。他内心里从来没有这么不平过,可三杯下肚,就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幼稚可笑。一个老红军,从来也没把生死当回事;一个千刀万剐的汉奸,倒让自己鸣起不平来了。越想越多,想得越多喝得也更来劲。一杯接一杯,连客人也劝不住。

  客人见他连起身都东倒西歪,便要扶他上炕,他哪里肯依?炕小人挤,岂有让客人不舒服的道理?别看驼爷酒喝了不少,心里可明白着呢。他强撑着身体,拍拍肚皮,扶着炕沿把两床薄被抻好了,直到客人躺下,他才晃晃悠悠地离开。

  他独自一人朝果园走去。凉风一吹,他清醒了许多;可走了几步,就觉得嗓子眼里有东西往上胀。他靠住墙边的一块大石头,反过手猛捶后背,“哇”地吐了一大口。好像有东西从鼻腔里冒出来,酸酸的,感觉更恶心。不过,胸部倒觉得好受多了。他还没忘了揩揩咳出来的眼泪,然后强打精神挪开步子。

  乡村的夜一片静谧,连狗儿们也沉睡了。驼爷踉踉跄跄地走着,不觉哼起了小时喜欢的曲子。哈,好多年没唱了,那些小曲还是那么熟悉。他想起了童年,想起了走过的这大半生。自小父母双亡,吃百家饭熬到懂事。参军那会,还只是个兵蛋子呢。嘿嘿,他不觉笑了:要是在部队混下去,说不定也弄个一官半职的呢。可他留恋秀水村,是秀水村养育了他,他和秀水村有感情哩。

  那年月社会还不稳定,再加上自小就是罗锅腰,结果连个媳妇也没讨上。这不,就这么一个人走到头啦。他不知是悲哀还是庆幸,要是娶妻生子,下一辈还是像自己一样罗锅子,这不犯大愁了吗?还好,一个人,无牵无挂就这么过来了,过得轻松愉快。或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也或者是由于自己参加过红色军队,村人都挺拿他当回事。你想,一个孤寡老人,还求什么呢?

  果园的棚子里,想必另一个看果园的还没睡吧,远远地看见后窗透着微弱的灯光。他紧走几步,觉得酒劲慢慢冲上来,肚子里翻江倒海的一般,再也挪不动步子了。他停靠在湾边一棵歪脖子柳树旁,想歇一会,不知不觉竟迷糊过去了。

  不知是梦里也是真的,他听见“咚咚”的声响,睁开眼,只见一个人弓着腰从学校那边跑来,又急匆匆在他面前掠过。他想喊住他,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扶着柳干站起身,还没等清醒过来,便见远处一片红火光。

  “哪来这么大的火?莫不是看花了眼?”他使劲揉搓了一下,狠狠把头摇了几下。不对,不是眼花,明明就是火光。

  失火了。这是他的第一个反应。他紧跑几步,拐过大队部,已看到小学校北窗有剧烈的火苗窜出来。

  “失火啦——”驼爷先是一愣,酒劲一下子全消了。他声嘶力竭地扯开嗓子大呼,不一会,整个村庄狗吠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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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可怜的小燕

  李茂生太累了,躺倒就呼呼大睡,不知什么时候,反正就在梦里,他搂着嫣红继续行苟且之事。突然,听到一阵呼喊的声音,他屁滚尿流地拉起衣衫不整的嫣红往高梁地里蹿。跑啊跑啊,感觉手里一下子空空的,嫣红不见了。他大声呼叫着嫣红的名字,刚喊了几声,上来几个人把他掀翻在地,一个黑脸大汉几个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另几个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狠狠地踹他。他惊恐地尖叫着,强睁开眼睛,一灯如豆,老婆正在推搡他的屁股。

  “还做艳梦呢,失火啦!”

  “失火?哪儿失火?”他边穿大衫边急呼呼地问,同时听到窗外杂沓的脚步声。

  “谁知道呢。”他老婆说完,先跑出去了。

  茂生快步走到火灾现场,大火已经熄灭,只有断残的屋梁无精打采地窜着小火苗,几个村民正奋力用水泼。一桶水下去,“滋”地冒起一大股浓烟,跟着一股呛鼻的气味。

  村民杂乱地围着学校站了一圈,还有一簇人聚在一起不知干什么。他走近前,分开围观的群众,就见一人蹲坐地上,二姐扶着他的后背。看不清面孔,但从“哎哟娘啊”的声音可以判断出此人正是二龙。

  “连长,二龙爬到屋上去,一股火苗喷到他脸上,就摔下来了,怕是把腿摔断了吧?”二姐把茂生拉到一边,“要不是赶紧送医院去?”

  “二龙是为保护国家财产负伤的,当然要送。”茂生拿出军人的作风,果断地说。

  当晚,派了几个村民把二龙送往公社驻地医院,二龙的老婆也跟去了。三岁的女儿无人照料,二姐便把她接来自己家。

  第二天便传来消息,二龙属轻度烧伤,左小腿腓骨骨折,需要长期治疗。

  几天后召开村民大会,公社特别派人来主持,对二龙同志的先进事迹进行了表彰,并根据二龙同志病床前的愿望,吸收其为党员。

  正是农忙时节,除了安排二龙的老婆,又选了几个年长的作陪护,二龙的女儿小燕暂由二姐看管。

  过了几天,二姐带小燕到医院看望二龙,刚到病房门口,就听到病房里吵吵嚷嚷的,从声音知道是二龙的妻子。

  二姐迟疑了一下,想到这时也不便进去,就想拉小燕离开。但一句话,又让她停住脚步。

  “你这是自作自受,”二龙的老婆哭泣着说:“非要立那个什么功,入那个什么党,当那个什么官。那些有什么好啊,值得拿命来换?这下可好了,自己放一把火,没把自己烧成官,倒把自己烧成废人了,看你这辈子还怎么有脸见人,更甭说当那个什么破排长了。”她越说越气,“你死了也就算了,让我和小燕这辈子怎么活啊——”随着哭声,病房的门“咣当”一声开了,二龙老婆捂着脸跑出来,差点撞到二姐身上。

  二龙老婆一抬头,愣住了。

  二姐也愣住了。

  小燕迷惑地看看娘,再看看二姐。

  三人默默无语地来到院落,在东墙下的砖垛旁拣块碎砖坐了,二龙老婆一个劲地哭泣,女儿惊恐地望着她。

  “别再哭了,吓着了女儿。”二姐不知该说什么好,安慰地说。

  “二姐,”二龙老婆啜泣着靠在二姐肩膀上,“我这辈子完了。他脸烧的变了形,大夫说再也恢复不过来了。”

  “慢慢会好好,慢慢会好的。”二姐也不知在安慰她还是宽慰自己。

  “都是那个李茂生害的,”二龙老婆擦擦眼,咬牙切齿地,“都是他自己想往上爬,想方设法地害我们二龙。”

  二姐愕然。

  “他为了提拔到公社,甜言蜜语地哄我们二龙,说将来的民兵连长是他的。还为了立功,一手策划了这起火灾。那个狗娘养的,还和嫣红勾搭,公开鬼混,让二龙碰上了。反正二龙完了,我要告他,告他破坏军婚,让他也不得好死。”

  二姐心里一紧一紧地,她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小九九。她提醒二龙老婆:“这个可不兴乱说,传出去,人家会说你是诬告,这罪名可是不轻。”

  “这个一点都不假。”二龙老婆理直气壮地说,“那天下午他和嫣红就在大队部做那事,让我们二龙撞上了,怕说出去他会打击报复,一直没敢吱声。”

  二姐觉得事态的严重,但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农村妇女,没理由也没资格管那些事啊。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对二龙老婆说:“只要二龙没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