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提防自己。也难怪,连整天嘻嘻哈哈的巧云姐姐为了返城都甘愿在魔窟里呆下去,也就怨不得老成持重的毓秀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走出老远了,扭回头,却见毓秀也眼圈红红地立在身边,好像还哭过。分明,她的眼角滚动着晶莹的泪珠。
第七十六章 初闻噩耗
毓秀脸色铁青,目光呆滞。春妮吃惊地望着她,不知如何是好。
“毓秀姐,不要这样子啊,会吓死妹妹的。”
毓秀淡淡地苦笑了一声。“命,这不是命又是什么?”
无头无绪,无征无兆,让春妮摸不着头脑。她以为又是吕光明玩得什么鬼把戏,也没太往心里去,只是一个劲地劝导毓秀:“姐姐,吕光明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那说明他不会再伤害你了呀?”
毓秀苦涩地摇摇头。
“要是这个还好呢。”
“那又能怎么样?”
毓秀审视着春妮的脸。
“我说出来,你千万别害怕。”
“什么事啊?吞吞吐吐地。”
“昨晚,吕振山被打了,现在正在追查呢。”
“噢——”春妮一声怪腔,“原来就为这个啊?我才不在乎呢,打死才过瘾。”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是因为巧云。”
“巧云姐姐?她怎么啦?那个老色魔玷污她了?”
毓秀摇摇头。“听吕光明的口气,好像没有。是因为她跟卫建国的事。而且,吕光明还说,他爹被打,肯定与这事有牵连,所以怀疑对象重点就放在秀水村。”
春妮倒吸了一口冷气。
“毓秀姐,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只能回去再说啦。”
二人回到宿舍,焦虑等待着返校的通知。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清脆的马铃声。
是楚爷和桂爷。他们怎么来啦?
二人疑惑地迎出去,就见两位老人板着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毓秀,春妮,知道你们活动结束了,队长让我们来接你们回去。”
“哪……”毓秀有些为难,“我是带队老师呢,得把学生带回学校才成。”
“去找吕光明,把情况跟她说一说。”春妮倒是喜不自胜,巴不得坐楚爷的车回去。
很快,吕光明那里融通下来,还没等学生列队,他们便上路了。
约摸走出了几里地,几个人都不吭气。
“楚爷,知道巧云怎么样了吗?”春妮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
楚爷长叹一声。“唉,那个吕振山真不是个人种东西。自己得不到,就得置人于死地。我听说,现在公社里闹得厉害。吕振山暂时还没敢采取行动,怕把自己那些丑事折腾出来。”
“听说吕振山被打了?”春妮还是禁不住好奇。
楚爷脸上一片阴郁,扫一眼赶车的桂爷,正好和回头的桂爷交换了一下眼色。
“说了你们也不信。这事是柱子带人干的。他气不过,就做出这等莽撞的事来,听说把吕振山一只胳膊打折了,上面正查得急呢。”
毓秀和春妮惊愕得张大了嘴巴。
“那,那该怎么办呢?”
“能有法子平息下来最好。如果实在不行,就拿我老汉去顶罪。”
“这怎么行?”春妮盯着楚爷苍老的脸。
“也只有这个办法啦。要紧是上面相信就好。”楚爷仰对苍天,好似一个人发泄心中的郁气,“我这把老骨头什么阵仗没经历过?这些小事,还能应付得了。”
“那,”春妮更加疑惑,“吕振山会相信吗?”
楚爷倒是“嗬嗬”笑起来了,“小妮还不知道吧?你楚爷爷可是练过功夫的呢。他们不信,我可以当场演练一手给他们看。”
毓秀一直没多言语。随着他们爷儿俩的交谈陷入深深的思索。这件事,怕远不是楚爷说的这么简单。或许,巧云已经被那个王八蛋祸害了,只是楚爷不好说出来。想到这里,她的泪水又止不住往外涌。她不敢想象还会有什么事发生。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同样一声不吭的还有桂爷。他这一生除了养牲口就是执掌着这根鞭子,从来也不惹事生非。他以为只要不找别人的麻烦,麻烦也就不会找到自己。可经历的变故让他越来越觉得这种想法大错特错。这些年来的事让他不敢相信是真的,但许多事都是那么实实在在地存在着,他亲眼所见,没有半点虚假。
“要不,这事我跟你一块担下来,”他又回望了一下楚爷,终于发话了。
“那敢自好。”楚爷的声音变得清朗起来,“相信那个王八蛋吃了这个亏也不敢怎么大闹。毕竟,闹嚷开了,对他也不利。以他的精明,总会有个分寸。”
毓秀一言不发,她只觉得脑子一片混沌,甚至,他看出楚爷和桂爷强颜欢笑的背后一定还有更大的隐情。
车到村口,远远地看见二姐和几个妇女站在那里。看到他们,二姐迎上前来。
毓秀跳下车,靠在二姐怀里,轻轻叫了声“二姐”。
春妮跟在毓秀身后,却没敢直面她的母亲。不知怎么,离家越近,做贼的感觉就越强烈。看到她母亲走过来,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不过,她慌乱迷离的眼神并没有引起二姐的注意,狂乱的心稍稍平静了些。
刚刚还在说笑的妇女也都一脸恭肃,连毓秀跟她们打招呼也只是讪笑。
进到二姐家的篱笆门,并不见楚爷和桂爷的影子,连春妮也不知到哪里去了。奇怪的是随后进来几个老年妇女,且个个脸上阴沉沉的。
二姐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抚弄毓秀的头发。毓秀心里怦怦直跳,一种不祥的预感剧烈冲击着她。
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又不敢确定。她抬眼看看二姐,二姐眼里已渗出了泪花。
“二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忽然想到了昨晚的梦,忍不住脱口而出,“我妈?”
二姐紧咬嘴唇,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把毓秀的头埋进自己的胸膛。毓秀能感觉出,二姐的身体明显在抽搐。
毓秀憋了好长时间,感觉大脑要爆裂了,整个人瘫软下来。
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哇”一声大哭起来。旁边的几个妇女也止不住眼泪纵横。
静下心来,二姐才掏出一封电报。毓秀看是哥哥发来的,心稍平静了些,仿佛悲痛压抑了太久,眼泪早已哭干。她哽咽着,嗓子里有什么东西紧紧地堵塞着,喘不上气来。她无助的眼神望望这个,再瞧瞧那个,希望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幻影。
虽然这已在预料之中,但当这一切真的来临的时候,还是无法从内心里接受。母亲,才五十多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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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兄妹情深
毓秀赶回家,抚在妈妈的遗体上大哭了一场。
空荡荡的房子里,只剩下了兄妹两个人,过不了几天,哥哥也要回部队了,这所房子里就只有自己一个人。
强烈的悲痛过后,毓秀的心反而放松了。她甚至觉得,对妈妈而言,这未尝不是最好的解脱。活着,就要受无尽的精神摧残,倒是死亡可以摆脱尘世的痛苦与烦恼,不再有压榨和欺凌,走向真正的公平与合理。遗憾的是,妈妈去世前没有见上自己的女儿一面,未始不是令人遗憾的事。
这是兄妹分别来第二次相见,谁成想,兄妹的相见,竟安排在母亲去世之后,无言的悲凉不觉袭上心头。要把这件事告诉爸爸吗?兄妹俩最终商量的结果,是暂缓一段时间。他们担心处在低潮的父亲受不了精神上的打击。于是,在哥哥将要返回部队的前一天,他们一同来到父亲劳动改造的农场,这里,聚集了大批像父亲这样的“牛鬼蛇神”,看到那种场景,兄妹俩更有说不出的心痛。
见到父亲的那一刻,简直不敢相认了。苍老的面颊折皱更浓密了,说话有些颤微微的。好在,父亲看到兄妹结伴来看他,内心的喜悦溢于言表。毓秀也看得出来,这是他几年来第一次露出笑容,而这笑容依然那么纯真,没有一丝怨怼。她的心里一阵阵酸楚,她闹不明白,一心只顾埋头做学问的爸爸为什么会弄到这地步。但她不能问,知道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她看一眼哥哥,哥哥也是一脸迷惘。其实,哥哥心里更想知道,但他一样没能问个为什么。因为他知道的另一点是,很多像父亲这样的人现在处在同一种环境,也就明白,这不是父亲一个人的问题,而是整个社会的问题,而这种问题不能说,说了也没用甚至会惹来更大的麻烦。可他也信奉那句话:乌云遮不住太阳。而令人疑惑的是,哪是乌云,哪是太阳,还真让人分辨不清。
相见的时间不长,按说会有许许多多的话要说,可兄妹二人话都不多,只听爸爸一个人唠叨。而那内容却与这里的生活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千叮咛万嘱咐兄妹二人要听党的话,好好做事,真诚做人。
更令兄妹二人不解的是,爸爸绝少提到母亲,偶尔提起,也是简单问一下病情,二人含糊其辞地应对,那些事先编制好的美丽谎言一句也派不上用场。难道爸爸早有察觉,故意不让兄妹二人为难,还是的确浑然不知?为什么也不问一句母亲为什么没有来?
太多的问号,爸爸不说,他们也不好提起。直到离开农场前,毓秀的眼泪再也无法控制,扑到爸爸怀里呜呜咽咽地哭起来,泪水打湿了爸爸的衣襟。爸爸也不劝她,任她情绪发泄。直到管理人员来催他们了,才恋恋不舍地分开。毓秀擦掉泪水,看到爸爸眼圈红红的。她仿佛看透了爸爸的心,爸爸是为了安慰子女才把伤痛留给了自己。
有了这次相见,兄妹二人心里总算踏实了些。虽说爸爸明显地老了,但精神状态还不错。回到家里,二人跪在母亲的遗像前,向妈妈道了平安。母亲走了,照片却还是他们最熟悉的慈祥的微笑,那微笑,仿佛把兄妹二人带回到那些甜蜜幸福的时光。人生真是无常啊,幸福和灾难总是不期而至。当享受着幸福的时候,有谁想到过它的背后隐藏着超越常规的灾难呢?
灾难还是悄无声息地降临了,似乎还没有消失的迹象。在这样的时候,兄妹二人只能相互鼓励,期待着下一次的相见。我们无法确知当时兄妹二人到底是怎样的心态,这样的相见对她们而言是不是有些太过残酷?不管怎么,相见总是难得的,相聚总是短暂的。那些日子,毓秀在悲痛中享受着幸福。她不敢想象,如果没有哥哥,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下去。爸爸处在那种境地,哥哥就是一座大山,为自己遮风蔽雨。可惜,这座山距离自己太遥远,一别就不知何时才能相会。
正因为不知下次见面在什么时候,所以,这次短时间的停留二人都特别珍惜。他们天天形影不离,生怕对方会马上飞走。越这样想,时间也就越短暂。见过父亲,他们也知道相聚的日子不会太久。想起这些,毓秀心里便有些凄凉。很快,自己又要回到秀水村了。说心里话,那个普通的小村庄,给了她太多留恋的东西,也有许多值得留恋的人,可一旦来到父母身边,那种留恋就又化作对父母甚至对哥哥的亲情。或许正是这么久没能见面,越法让她感觉出亲情是无法割舍的。但自己无力改变这一切,所有的人都不能够。
想到秀水村,就不觉想起巧云,那个与自己相处了三年的妹妹。是的,自己一直对她是这样的感觉。她喜欢那个妹妹,也就联想到巧云那种迫切回到父母身边的心理。既然自己回城无望,为什么不能把妹妹救出来?一个怪异的想法不禁在脑海里回旋。是的,当悲伤的心慢慢平复,感受着兄妹亲情的时候,她的这个想法便越法强烈。
那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她和哥哥跪在母亲坟前,为她祝福,求她保佑。蒙蒙细雨打湿了衣襟,兄妹二人全然没有感觉到。她在心里默默地问母亲,同不同意自己的决定,如果同意,那该用什么方式才做到周全呢?面对孤凄荒凉的墓地,她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要嫁给吕光明,借着他父亲的威势,完成巧云一直以来的心愿。
她不敢把这一想法告诉哥哥,她知道哥哥一句话就会否定自己近乎荒唐的决定。她强装笑脸把哥哥送上车,还送给他一个开心的微笑。他哥哥也挂满了笑容,这个普通的微笑,让她进一步感受到亲情的可贵。
但望着车辆绝尘而去的背影,毓秀还是掩面而泣,泪雨滂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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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心系巧云
乘车返回公社驻地,毓秀没有先回秀水村,而是辗转找到了吕光明。看到来了这样一位不速之客,吕光明深感意外。
“你怎么来了?”吕光明表情木然,让人琢磨不透他此刻的心理。
尽管吕光明并没有让座,毓秀还是像个老熟人一样坐在了他的对面。半个月的交往,她对吕光明的性格有了些微的了解。不知为什么,当她得知吕光明的真实身份后,先是震惊,继而愤怒,平静下来之后,反生一颗怜悯之心。如果说他父亲之骄横跋扈是权力产物的话,他则是人性可悲的畸形儿。仔细想来,恶感也随着时间慢慢消磨掉了,再加上通过进一步的了解,知道他对他爹的行为也一样痛入骨髓,只是无可奈何就是了。开始之所以躲避他,是因为自己身处的环境,不允许有爱情。后来恰恰是吕光明这种特殊的身份,让她摆脱了爱神的困扰,交往起来反而更随意了。当然,如果不是因为巧云的事,交往或许也就因为这个麦收结束而终止了。然而现在,又不得已来直接面对他。
也正是从吕光明这儿,她了解了事情的进展。由于派系之间的纷争,吕振山对卫建国和巧云的事一直悬而未决,自己被打,虽说生了一肚子气,而且隐约觉出是因为囚禁了巧云的缘故,可同样不敢深究,怕一旦闹到上面去,真相大白于天下,自己的劣迹也最终要摆到桌面上,反而不好收场,故而也不急着催办,只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这更使毓秀心里有了一些把握,于是,她把着眼点集中在巧云返城这件事上。
“这怕有些难,”吕光明面露难堪,“我深知他的性格和为人。一旦得罪了他,要想翻身,比登天容易不了多少。何况,咱俩的事也是他一手操办的,他还并不知道我已经告诉了你,不然,他不打死我才怪。除非满足了他这个心愿,或者还有转圜的余地。”
看到吕光明欲言又止的样子,毓秀明白了个大概,她紧逼一步。
“如果我答应了同你交往呢?”
“啊?”吕光明吃惊地瞪圆了眼睛,“这怎么可能?其实,我看你心地善良,不忍伤害你,才告诉你的。实际上,我早就看穿了他是怎么想的。”
“这个我知道,”连毓秀自己也搞不清当时是受什么支配,竟然无所顾忌,“如果只有这条路好走,我愿意走下去。”
“那——”不知是出于敬重还是感动,吕光明咬着笔帽沉思了一会。“恐怕也只有这样才能打动他,不过,你做出的牺牲也太大了。”他加重了语气,“如果你真要这么做的话,我倒也有个主意,那就是以假代真,骗过我爹,不过,你就再也不能在他的地盘生存了。我了解他的秉性。”
毓秀的心一阵阵狂跳,她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顺利;她一个劲地点头,只要能把巧云救出来并让她返城,自己愿意做出任何牺牲。何况,在见到爸爸之后她也想好了,只要能守在爸爸身边,付出怎样的牺牲也在所不惜。而此刻吕光明说的这些,正应了自己的心景。
她竭力掩饰内心的喜悦,真想给吕光明一个拥抱。说心里话,如果不是因为吕光明是一个同性恋人的话,自己还真有点爱上他了呢。
她不觉暗笑,所有的心理,都源于巧云这件事。
她怀着复杂的心态随吕光明到医院看望了他的父亲,而吕振山看上去并无大碍,打着石膏的胳膊还能略微活动。
看到毓秀跟儿子一起来,吕振山异常兴奋,脸上挂满了慈祥。
趁着正热络的时候,毓秀谈了自己的打算。
吕振山稍微有些迟疑,但看着未来儿媳妇笑靥如花的甜美模样,还是愉快地答应了。
出乎意料的顺利,让毓秀欣喜若狂,她甚至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大门的,在返回秀水村的路上,一直被幸福的感觉充斥着。这是丧母以来最让她快意的事,也算完成了母亲坟前的一桩心愿,她不断地安慰自己,自己的所作所为,母亲一定会原谅并支持的。
她怀着双重心态回到了秀水村,径直来到二姐家。
篱笆门是敞开着的,刚拐进院里,就见春玲在树阴底下忙着什么。
春玲见到毓秀,高兴的连蹦带跳。“姐姐回来喽,姐姐回来喽。”
二姐闻声而出,沾满了面粉的两手扎煞着,没顾上洗就迎过来。
一阵寒暄之后,话题自然转到巧云身上。
“这孩子,命怎地这样呢。”二姐唉声叹气,“本想让她到公社去,是想让她能有个出头之日,没成想事情闹成这样,可怎么向她的爸爸妈妈交待?村里已多次派人交涉过了,可那个吕振山就是不松口,都快把人急死了。”她边说边叫春玲添水,让毓秀把手、脸洗了,自己也随意洗了两把。
“二姐别急,这事只能慢慢来。我认识他儿子,或许还能帮上些忙。”
“他?”二姐惊愕地张大了嘴巴,“你怎么会认识他?这人性格有些古怪,可得离他稍远点。”
“为什么?”
“心理变态。”二姐一下子说出这几个字,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这孩子小的时候还常见过,知道他由于得不到父爱,心态跟别人有些不一样。上次巧云来说起过,我也才知道,他跟公社文公团的一个男人打的火热。也就是碍于他爹的情面,换成别人,早逮起来了。”
毓秀跟着二姐叹息了一声,不好再说下去。她心里明白,不管别人怎么看,只要把巧云这事办好了,那他吕光明就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正说着,听见柱子老远的声音。
“二姐,有什么好吃的没有?新麦子下来了,要吃大户哩。”
二姐笑嘻嘻地迎出去。
“还吃大户哩?你先看看谁来了?”
柱子见是毓秀,还是像先前那样脸红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问候了几句。
在毓秀的内心里,这个小队长真的好有意思,特别是为巧云这事愤不过,居然敢于带人打了吕振山,这让她从内心里对他多了一份敬畏。
礼节性地问候了几句,二姐便随柱子到外面去了,毓秀与春玲在树根下玩起了游戏。
毓秀能感觉出,这顿丰盛的午餐,是二姐和周围的邻居特意为她准备的,一股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第七十九章 脱离魔掌
刚吃过午饭,楚爷衔着他的大旱烟管来了。他打量了一下毓秀的表情,已不似先前那般伤悲,便约略放了些心。几句问候的话语过后,自然又提到了巧云的事。在过去的十多天里,秀水村人为巧云的事伤透了脑筋,想了许多办法,连村主任都出面了,可还是得不到上面一句活泛话儿。令他们心稍安慰的是,打人的事不再像前几天那么深究了,没人能咂摸出个中原因,不明就里的村民还以为是公社的领导同志慈悲为怀呢。
正一个个愁眉不展地,春妮嘻嘻哈哈笑着跑进来。
“娘,楚爷,你们看,谁来了?”
众人疑惑地立起身,连毓秀也纳罕到底出了什么事。
巧云?居然是巧云?谁也没有想到,就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巧云正羞答答地站在篱笆墙外。虽然有些疲惫,但还是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红扑扑的脸蛋依然灿若云霞。
她有些不明白,关了十多天,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就这么放出来。当然,更无法知晓的是,在自己被关禁闭的十多天里,外面到底还发生了什么。
半年,让一个活泼的女孩子成熟了;十几天,这个成熟的女孩子又增添了一份稳重。她向所有在场的人道过平安,才把目光移向毓秀。
毓秀也像在审视外星人那样盯着她,仿佛相隔的不是半个月而是一个世纪乃至更长。
看到毓秀迷离的眼神,巧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委屈,酸楚的泪水在眼里打转。她只叫了一声“姐姐”就扑到毓秀怀里,久久没有说话。
她们眯上眼睛静静分享这特别的时刻,不需要任何语言,所有的一切就能通过皮肤把内心世界传递给对方。
待到她们分开,刚刚在场的人只剩下了二姐、有根和楚爷,连春妮和春玲也不知跑哪儿去了。
坐下来,有根首先打破了沉闷的局面。
“娃子能平安回来,就比什么都好。”他给楚爷续上水,“这段日子,楚爷都急病了呢。”
“可也没起上什么大作用,”楚爷呷口茶,“一个平头百姓,做什么都难。还好上天开眼,让我们姑娘平安回来。”
巧云凑近毓秀,把头轻轻靠在她肩上。她有种预感,吕振山之所以这么宽宏大量,一定与毓秀有些关系。特别是在她回文工团自己的办公室收拾东西的时候,吕光明话里暗示的那些,让她既感激又吃惊。
吕光明的事,最清楚的莫过于巧云。虽然吕光明跟那个男演员的丑事暴露的时间不是很长,却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本来,巧云对这事极其厌恶,自然对吕光明没什么好感。再加上他是吕振山的儿子,还因此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但不知为什么,中午他说的一席话倒是让自己心存感激。
通过吕光明中午的话音,再看看现在毓秀的表情,她似乎找到了问题的答案,但她还是不明白,毓秀到底动用了什么超凡手段会让冷若冰霜的吕振山心慈手软。难道……这绝不可能,毓秀绝不会为这么点事就会向吕振山献出自己的清白之身。但除此之外又会是什么呢?
其他人更是一片茫然,楚爷也只能说着庆幸之类的话。他知道自己不好触及太多,毕竟女孩子的事情,有些话,自己不好多插言的。
不过,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他看出来,女孩子们都有些悄悄话的,自己在这里她们反而不好说。他喝过一杯水,宽慰了毓秀和巧云几句,就主动告辞了。有根也觉出了事有蹊跷,跟了楚爷一同出去。
面对二姐,两个女孩子还是一言不发。二姐琢磨着,在这种情况下,该如何打破僵局。
恰在此时,春玲旋风似地卷进来。
“娘,有巧云姐姐的好消息啦。”春玲大口喘着气,“公社里来了人,说是要巧云办返城手续去。”
巧云惊愕地张大了嘴巴,不相信真有这样的事发生。
毓秀心里一愣,心下嘀咕,“即使行,也不至于这么快啊?”
不管怎么,毓秀还是先跳起来为巧云祝贺,巧云反没有预想的那么高兴。
“怎么了,巧云?你不是一直都急着要走的吗?怎么有了好消息反而一脸不快?”毓秀拉起巧云就要往外跑,不过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就又坐下来。
“二姐,”巧云疑惑地打量着二姐,“我觉得有些奇怪。吕振山曾咬牙切齿地要我死在这里的,怎么这么快就变了卦?”
“兴许真是他良心发现了呢,”二姐面带微笑,“不管怎么,先办好了手续再说。不然,他一反悔,就后悔都来不及了。”
毓秀也附和着二姐,催促巧云赶紧把事情办了。而此刻,巧云的大脑一片空白。一天的时间,变化如此之大之强,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心里最清楚的当属毓秀,尽管有些剜肉似的疼痛,但还是对吕光明充满了感激之情。她想,先把巧云的事办妥了,再筹划自己的下一步。
然而,巧云刚才的犹豫演变成坚定的口气。
“二姐,这事先不急着办,让我好好想一想,弄清楚了再说。我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就走了。还有,我舍不得二姐,舍不得毓秀。不知为什么,这半个月,我想了许多,刚才发生的一切更坚定了我的信心。真的,二姐,我不想离开秀水村了,只要毓秀姐不离开这里,我就一直陪伴她。”
毓秀急了,“这是干么呀?你不是一直急着要走的吗?如果一时头脑发热错过了时机,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毓秀姐,你放心,我已经想好了。也是这半个月,让我明白了我的感情归属也在这里。你们知道的,那个卫建国,因为这件事,被遣返到原籍那个偏僻的小山村了。我这样一走,不是害了人家了吗?如果他还能接受我,我愿意嫁给他。当然,我更希望秀水村能接纳我,也能接纳他。他父母那边,相信他能做好工作。”
毓秀听出,巧云已经深思熟虑过了,便不好再说什么;二姐心里也更希望有这样一个女儿呢,又不好强迫她。她让巧云仔细想一想,毕竟,父母远在都市,留在这里肯定不是父母的心愿。
生活,又复归暂时的平静。
第八十章 爱的真味
这个晚上,二姐让春妮和春玲到学校去住,把毓秀和巧云留在了身边。
这样的场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这次相聚,给了二姐特别的感触。如果说原先总是把她们当成小孩子的话,现在,二姐再也不敢把她们当小孩子了,毕竟她们有了不愿意暴露给别人而自己又不好问的隐秘。灯影里,她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一股心痛滋味涌上心头。三年的磨砺,她们已远不像刚来时那么天真活泼,依赖性强。特别是今天下午巧云的那番话,更说明这些孩子成熟了许多。她们的心里不再只是父母,也不再只是随自己兴之所至,而是更多地考虑到了别人的感受。卫建国,自己见过,那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如果不是巧云言里语里地要返城,即使他没跟巧云有来往,自己还想撮合一下呢。可惜的是,因为这件事,他又回到了老家,不知巧云能不能承受得了那里的穷山恶水?倒是巧云的另一种打算不错,让他们一块留在秀水村。但这,又不是轻而易举可以办到的。思前想后,拿不出个准注意。不过,找找村主任,还有得商量。眼前最要紧的是巧云没什么事就比什么都好。不过,由自己的思念儿子,也就联想到了巧云的父母,他们当然是希望女儿回到自己身边的呀!想到这些,不觉又伤感了一回。
二姐的伤感情绪感染了两位姑娘,她们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使得一向开朗的二姐情绪如此低落。个个都以为是自己惹得祸呢,于是也就很快地绽放出笑脸,和二姐开着无关痛痒的玩笑。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提到了毓秀回家的事,巧云也才知道毓秀的母亲已经过世,不免跟着又唏嘘感叹了一回。
不过,毓秀心里还是踏实了许多。毕竟,巧云的事已有了眉目,即使巧云自己不愿意回去,也总算完成了自己的一桩心愿。她相信,巧云会做出明智的选择的。她也反复想过,爱情真是有着神奇的魔力,连巧云这样的人也能战胜,就更不用说自己这么多情善感的了。可惜,还没有这么一个人感动自己。一个好笑的念头突然冒出来:自己不是也正被吕光明感动着吗?或许,自己的这种选择也正是明智的呢。但很快,又苦笑着摇了摇头,爱情,不是仅有感动就够了。
她的这些微小的动作可没有躲过巧云的眼睛,尽管她此刻正想着一些别的事,但还是被这些小动作逗乐了。
“毓秀姐姐想什么呢,高兴的一摇三摆的。”
“想你的事呗,”毓秀诡秘地一笑,“我倒是想呢,咱们的巧云妹妹如果没有卫建国相救,还不知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哭天嚎地,寻死觅活都有可能罢?也难怪人家要跟着到穷乡僻壤不走了,原来是知恩图报呢!”
“才不呢,”巧云一噘嘴,“不过我倒是想啊,要不是他,我这一生还真完了呢。所以啊,也有一点报恩的意思在里面。还有啊,这傻瓜不也是因为我才被赶回老家的吗?我这一决定,正好可以算作对他的补偿。”
“这倒有意思,”二姐笑哈哈地插话,“原先呢,开口闭口爱情的,把我都说晕了;现在呢,算是明白一点了,单纯的爱情是靠不住的。”
“二姐更有心得呢,”毓秀一骨碌爬起来,“哎,二姐,说实在话,你跟狗子爸爸有过真正的爱情吗?”
二姐没想到她会问这些,脸腾地红了。
“爱情这玩艺,我也说不准,凭得是感觉。感觉好,就算是爱情了吧。我那个时候可不讲究这个,只觉得能好好过日子就是你们说的爱情了吧?”
说得毓秀和巧云忍不住哧哧笑起来。
“不过呢,”巧云侧过身子,“我倒是觉得,二姐说的,属于实实在在的爱情;我们自己感觉的呢,是虚无缥缈的爱情。只是实在的才是永久的,是吗毓秀姐姐?”
“这个我哪里知道?”巧毓秀故意调侃她,“要是我有你这么多经验就好喽,也可以编一部爱情经。”随着说笑的深入,二姐心里越来越舒畅,她看得出来,两个女孩子都已经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巧云做怎样的选择,都会使自己放心。唯一牵挂的是毓秀这孩子,哪里才是她的归宿呢?
毓秀心里有底,巧云也不再多想,反是刚才有关爱情的话题让她们几乎同时想到了春妮。自己的孩子走上那一步,二姐还蒙在鼓里呢,要是让她知道了,她会怎么样呢?覆水难收,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每次,毓秀和巧云留在这里都会说到很晚很晚。二姐正担心这个晚上该找些什么开心的话题开导二位姑娘呢,没成想二位姑娘反劝导起自己来了。于是,多日的愁云消散了,脸上的沟壑也舒展开了。
“没有什么比守着两位姑娘更让我开心的了。我少了一个儿子,得了两个女儿,也算是前世修来的福。不管你们将来是不是留在二姐身边,二姐一生有这份奇遇,也不委屈了。”她看两个女孩子也有些困了,便催促她们快些歇息,临了,还忘不了加上一句,“明天大集呢,我去集上弄几样菜,咱们娘儿几个好好庆祝一下。”
尽管毓秀和巧云没再言语,但还是各自想着心事。她们在困乏中挥洒自己的思绪,一会儿过去,一会儿现在,一会儿又想到将来。尽管巧云坚定了留下来的信念,但真要付诸实施,内心还是有些踌躇,一会是父母,一会是秀水村,一会儿还会出现卫建国。人哪,真是奇怪,很多时候,连自己的命运也没法取舍呢。
毓秀想得更多。她没有想到过要做出怎样的选择,因为当她跪在母亲的坟前的时候就主意已定,不管怎么,要陪伴爸爸安度晚年,不能把母亲留下的遗憾再留给父亲。如果真是这样,就不仅仅是父母的遗憾,而是自己终身的遗憾了。最近几天,虽然也在办着其它的事情,但她心里,一直没能原谅自己,她觉得自己是一个罪人。至于回去做什么,怎么做,她连想也没想。因为她已经在心里立过誓,就是死,也要守在爸爸身边,没有什么能够动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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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心如死灰
暑天里即使仅仅飘着一层淡淡的云,也会给空气增加一些清爽。
第二天,二姐起得特别早,心情也跟这天气一样爽。虽说还有一些解不开的心结,但毓秀能从悲痛中解脱出来,巧云也出人意料地摆脱险境,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高兴的呢?心中的谜相对愉快的心情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她匆匆来到集市,为得是赶早办些新鲜的菜蔬,再看看还有什么可口的吃食。在供销社门前,碰到了一位熟识的亲友,闲聊中不觉提起了一桩异闻。
“二姐,你听说了吗?”那位中年妇女神秘兮兮的样子带起二姐一串好奇,“你们村有位知青跟公社吕主任的二傻谈起对象来了呢。”
二姐一惊。二傻?公社一把手唯一的公子,谁人不知,哪个不晓?秀水村的知青?也只有毓秀跟巧云啊。毓秀刚刚从家里回来,而且,到公社的机会也屈指可数,不可能与那个二傻有什么瓜葛;巧云如果有这事的话,那个吕振山还会千方百计占她的便宜吗?再加上,二傻男不男女不女的,两人都是知道底细的,自然不会犯那门子神经。
“根本没影儿的事,”二姐头摇的像拨郎鼓,“我们村就两个女知青,我了解着呢,我咋地不知道?”
“咦,”那人放低了声音,“现在的女孩子呀,没法说。特别是这种事,人家会告诉你吗?”
虽说言者无心,二姐心里还是疙疙瘩瘩的,这种事,总不至于空穴来风吧?她已没有太大的心思再逛下去,匆忙买了几样常备菜,就慌里慌张往回赶,全忘了中午还要筹备一场精美大餐。
麦收一过,地里没有多少活计,恰巧这天又是周末。刚进院,就听屋里嘻嘻哈哈地笑个不了。她又心下犹豫,不可能,毓秀和巧云绝对不会做出这等事。如果有这心思的话,总得事先跟自己商量一下啊。她不知该不该打断她们的欢乐,不知合不合适向她们提起这事。正思量着,就见风门打开,春玲一步闯出来,差点撞到她怀里。
她刚要骂几句死妮子,就见春妮拿着条帚追出来,见是母亲回来了,就不再追赶,贴着母亲耳语了几句。
“就这事啊,”二姐高声大气地说着,就迈进了屋,就见毓秀和巧云把书信摆了半坑。
“二姐,快来看,我们在比谁的书信多呢。”巧云嘁嘁喳喳地抢着说。
“我都大字识不了几个,能看出个什么排二名来啊!”二姐笑哈哈地坐在炕沿上,“我倒是听了个笑话来呢,谣传中还与你们俩有些牵连。”
“与我们有牵连?”二人诧异地望着她。
“是啊,”二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公社里都沸沸扬扬地传开了,说公社吕主任的儿子跟咱们村的知青定了亲呢,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巧云笑得差点仰到在墙上,毓秀却是心头一愣:这种事,外人怎么知道?
二姐观察着二人的表情,心里犯着滴咕。
“你们说说,就你们二人,是哪一个,还是从实招来吧!”她故意摹仿着电影里人物的腔调。
巧云把怀疑的目光转向毓秀,“毓秀姐,不会是你在背后搞得什么鬼把戏吧?”
到这份上,毓秀也不好再掩饰什么,只是疑惑地看着二姐,“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满大街都在说呢,这样的事,可不能乱信。”
毓秀知道无法再隐瞒下去,只得一五一十将自己的前思后想亮了出来,唬得巧云眼睛瞪得溜圆。
“我就觉得昨天的事有些蹊跷,跟做梦一样,原来都是毓秀姐姐捣得鬼。”她忧心忡忡地说,“毓秀姐姐,那你怎么办?”
“我已经打算好了,不管怎么,我要回到爸爸身边去。”毓秀恨恨地攥了攥拳头,“又是这个色魔耍得花招。他的意思不外乎是张扬出去,断了我的退路。可我偏偏要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二姐沉思了片刻。
“这个吕振山也真够歹毒的,什么样的坏主意都能想出来,如果一不小心,就会落进他的圈套。”二姐不无忧虑地说,“你可得时时处处小心才好。”
“这些我都知道,”毓秀一副成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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