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陵被这排山倒海之势的喊声感染,不禁跟刘时英对视一眼。刘时英知道裴陵怀念这生活,便又举手一挥。
看到刘时英的手势,将士们纷纷抽出腰中的兵刃。他们将刀枪敲击在盾牌上,并随着那金铁交鸣再次大吼:「皇恩浩荡,誓死报效。」
几个文官直了眼睛,赵东也张着嘴,没想到边关的兵士如此雄武。裴勇、裴义见了这阵仗倒是笑得合不拢嘴,追忆起往昔浴血沙场的经历来。
只有裴陵偷偷对刘时英道:「时英,你现在也懂得做面子活了。」刘时英但笑不语,背着后面诸人跟裴陵挤了下眼睛。
入了大帐,裴陵照例客套一番,几个文官也特意表述了皇上劳军的意思,众将附和完毕,刘时英便做了个手势命令传筵席的酒菜。
见筵席中还有官妓相陪,裴陵颇为不解。他知道这不是刘时英的风格,便用眼睛看了看刘时英,刘时英则是微微呶嘴,暗示裴陵来的那几个官员都很满意这样的安排。
裴陵了然,暗笑自己当御史有了年头,连这种官场上必不可少的礼节性逢迎都忘记了。
他站起来举杯,挨个去敬众位武将的酒。口中道着大家辛苦,眼睛却按照刘时英信上的画像挨个对比,把跟定边王有勾结嫌疑的人都仔细观察了一番。
刘时英也借敬酒的机会观察了裴陵的随同,籍由他们跟帐中武将的眼神交汇,猜测他们事前是否与麾下众将有所联系,以助裴陵分析事态。
各怀心事,但表面上还是很畅快淋漓地结束了这场欢迎的筵席。
刘时英命人送几位大人下去休息,自己则带着裴陵回到营帐,跟裴陵叙叙离别之情。裴陵见刘时英比几年前更多了层沧桑,便取笑刘时英被边关的风沙给吹老了。
「当年那个细皮嫩肉的你不见了。」裴陵戏谑地伸手,捏捏刘时英的面颊。
「当大将的,当然是威严些好。」刘时英挥开裴陵的手后,忽然出拳击向裴陵的面门,见裴陵堪堪避开又踢出一脚。那脚在中途忽然下沉,伏着地面,冲裴陵横扫过去。
「你这算哪门子的扫堂腿?」裴陵轻轻一跃,笑道:「你的招式少了灵气,多了稳重,不知道这算不算好。幸亏你当大将的,粗犷些也没什么。」
「你这算夸我?」刘时英不再动手,他拍拍袍子道:「你功夫好像没有退步啊。」
「没退,而且进步了。」裴陵指着山水图上江南的一处道:「我在江南做官,认识了几个武林中人,跟他们还学了学。你知道,文官比武将更难做,不仅要让百姓满意,让皇上满意,就连同僚之间的关系也得更加小心处理。加上中原武林黑白两道也猖獗,多学些东西,拓宽些人脉总是没错的。何况我这么讨人喜欢,自然混得好人缘。」
「你更滑头了,哈哈……」刘时英听到裴陵的回答,指着裴陵的鼻子笑得开怀。
「启禀将军,左大人回来了。」
刘时英跟裴陵聊得起劲时,门口的兵士进了禀报。
「他在外面,快请……」刘时英想让兵士把左三知叫进来,但见裴陵听到左三知的名字就皱了眉头,便转口道:「请他先回营帐休息。等正式宴会上,我再把朝廷来的几位官员介绍给他。」
兵士得令出去,刘时英转头看看裴陵,试探性地说:「他这几年又打了不少硬仗,有一次差点死掉。」
「哼,他这种人只要有一口气在,你就不用担心他会死。时英,聊他做什么。你弄一套兵士的袍子,借我穿穿。来到边关,看着你们的打扮,我心里发痒。」裴陵抽出刘时英腰间的佩剑,口中啧啧有声:「人长了岁数,剑却越活越年轻,锋芒比当年更盛啊。」
「沾染了战场的杀气,难免。」刘时英叫进来兵士,让他按照裴陵的身量弄一身普通兵士的衣袍来。
兵士飞快去找了送来,裴陵见还是崭新的,猜是那衣服的主人还没有穿过。他递给兵士一些银两,请他给那人补偿,然后又躲到屏风后面换衣服。待走出来,人已经变成意气风发的下级兵士了。
把兵士们随身携带的朴刀挎在腰间,觉得自己再次变成了边关人的裴陵大笑着拍拍刘时英的肩膀:「你那兵士机灵,连刀都准备好了。本新兵打算出去逛逛,将军你一个人先在这里休息。」
「且慢,营中纪律严格,你随便走动,会被盘查。带着这个,去哪里都没问题了。」刘时英递过一面腰牌。见裴陵兴奋得如孩童一般,知道裴陵是当文官憋得太久;原本是个性张扬些的,经过几年的磨练虽有收敛,可天性总是无法泯灭。看着裴陵身穿兵士衣袍意气风发地走了出去,刘时英拊掌而笑,眼中满是欣慰。
出了营帐,裴陵就无头苍蝇一样在军营里面乱转。巡逻兵士想上前盘查,但看出裴陵腰间系的腰牌,就退了下去,但或许因为裴陵面生,他们便都不由自主地钉住裴陵看。
如是走了一段,裴陵在感叹刘时英治军严格的同时也不胜其烦,毕竟被一堆粗犷的汉子用诡异的目光看来看去总觉得不舒服。他四处张望了下,发现营盘边上有狼烟升起,便想到该是点平安火的时候了。
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这平安火号了。裴陵淡淡一笑,往那燃烟处走去。
营盘边上,草依然茂盛,只有一块被清理得整洁、干燥,那中央有一堆狼粪,而烟火就从中升起,直上云霄。
有平安火,可看守燃放平安火号的兵士呢?
裴陵没见到兵士,很是诧异。他左顾右盼,结果发现狼烟右前方的草丛里,有呻吟求饶和衣服摩擦的声音。
「兵爷,求求你,饶了小的吧。」
「闭嘴,不好好伺候大爷,小心把你的屌割下来喂狼。」
听到那对白,裴陵皱眉,他大踏步走过去,拨开杂草,看到三个兵士正在一个奴隶模样的人身上发泄欲望。那奴隶看到裴陵过来,不禁一哆嗦,而几个兵士则笑了起来。
「新来的?你得等一下,我们是老兵,所以得先快活了,才能轮到你。」一个兵士已经发泄过了,他见裴陵进了草丛,便系上裤带,很大方地把自己空出的地方让给裴陵。
「别再这么对他了。他后面出了太多的血,你们再玩下去他会死的。」裴陵见那奴隶脸色青白,就开口劝阻还未停止动作的两个兵士。
「小兄弟,你还年轻。你不知道长期在军营里的苦闷。这里没有女子,又都血气方刚,不找军奴找什么?虽然刘大人下令禁止过,但咱们不还得偷偷玩嘛。你长这么好,肯定是看不上这军奴。改天我介绍给你几个好看的,你定然会喜欢。」那兵士见裴陵一脸不悦,还以为裴陵是嫌弃那军奴样貌。
「我说停下你们听不到吗?」裴陵见其它两个兵士犹自动作,便上前将那两人从军奴身上拽开,并把那军奴被兵士丢在一旁的衣服捡起,还给军奴。
那军奴唯唯诺诺,不敢伸手接,但目光中又带着渴望,他不明白裴陵穿得这么整洁、相貌又好的人为何会维护他。
「喂,新来的,你太不懂规矩了吧?」先前好整以暇的兵士见裴陵把其它两人推倒在地,就黑了脸,上前扶起同伴,恶声问裴陵道:「你谁手下?」
说罢还看了眼裴陵的腰牌,但那腰牌只管进出,不表明级别,因此他们见裴陵的穿著打扮,便以为是新来的同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家都是皇上的手下。」裴陵示意那军奴先走,那军奴看了眼几个兵士,却不动地方。
「呵呵,小子,你以为你为他出头他就好了?即便今天我们看在你的面上放过他,但日后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他。」那兵士见到军奴懦弱模样,咧嘴大笑。
「纵是如此,逃过一次总是好的。何况军奴也是人,你们不应该如此轻贱他的性命。」裴陵推了那军奴一把,接着道:「你们今天放过他,有什么不满,冲我来就好。」
「嘿嘿,虽然上面有令不许咱们私斗,不过玩玩也好。」那兵士制止了旁边要追军奴的两人,示意他们跟自己一起把裴陵围住。
看那三人煞有介事的样子,裴陵颇感好笑。他扎稳马步,勾勾手指,让三个人打过来。那三人见裴陵态度轻慢,便都狰狞着,朝裴陵扑过来。
裴陵虚挡几招,心里倒对这三人有些佩服。他发现这三人身手矫健。如果普通兵士这般能耐,可想而知其它更高阶的将士本领如何。
别的不说,刘时英那家伙治军手段还不错呢。裴陵想到这里,露出微笑,忽然张口大喊一声,向见势不好便一起扑上来的三人踢去。
那脚力道重若千斤,把三个壮实的兵士踢了个后仰。
三个兵士吃了这么大的亏,也顾不上惭愧,从地上爬起来,就嗷嗷喊着冲裴陵拔出了刀。裴陵见到他们这样,笑得更开心。他接下腰中的朴刀,却没有拔,反而是丢在了地上,接着,又亮门户等三个兵士冲过来。
「军中有令,不许私斗,难道你们当它一纸空文?」
四人对峙中,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四人扭头,见一个将军打扮的男人往这边走来。
那三个兵士一看,脸上倏地变了颜色。都收刀跪在男人面前道:「左大人,小的错了。」
「错了怎么办?」左三知把自己腰间的佩剑丢在地上。
「军法论处。」三人为首的那个丝毫犹豫都没有,拿起佩剑便要自刎。
左三知却在那那挡了他的势头,「身在边关,不死在战场上为家乡父老争光,却死在这种事情上,你们不觉得丢人?回去把事情报告给你们的总旗,自己领罚。」
左三知接过那兵士恭敬捧上的佩剑,挥手让那三人走。那三人飞也似离去,只留左三知跟裴陵,面对面站着。
「我是不是该谢谢你把我从三人的包围中救了出来?」裴陵拍拍衣袍上的灰,看着左三知的脸,似笑非笑。
「我救的是他们。」左三知上下大量裴陵这一身打扮,「你穿这兵士衣服倒很合适呢。想重新在军营开始?要不要从下级兵士做起,伺候某些将官……譬如在下。」
「既然离开了,就没打算回来,更何况是给某些无耻之徒当属下。」裴陵捡起自己的朴刀,重新挂回腰间。他见左三知一步步靠近自己,便低垂眼问道:「你是不是还恨我?」
「恨意是难以消除的,这点上,我们彼此彼此。」左三知数年未见裴陵,此刻看到裴陵穿着兵士的衣服,恍然又似当年的军营了。只不过,当年的将军变成的现在的钦差,而当年的军奴则变成了将军。
「是啊。我也想了很久,才明白。」裴陵笑笑。他语气低沉,但脸上没有阴霾,「当年,我很多事情都想不通,不过这些年处理一些民间的案件,多琢磨了些人和人之间的种种,才发觉我当年对你有些地方过份了。所以,你恨我也是理所当然。」
「彼此,所以我觉得如果你也恨我会比较好。」左三知看着裴陵从身旁走过,在擦肩的瞬间,他轻轻唤了声「裴陵」,止住了裴陵的脚步。
「但是你对我做的,却比我对你做得更过份。」裴陵转头,对上左三知的双眸,犹豫了下,又道:「其实都差不多,我对你做的事情很……很严重。」
「知道就好。」左三知扭头望向营盘外的远方:「听说你娶了京城高官的女儿?」
「没有那回事。」裴陵皱眉反驳,又缓下语气道:「听说你在边关常流连风月之地?」
「那是别人胡说八道。」左三知转身,拉住裴陵的胳膊:「你明白,我一直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别说风月之地,走在街上,就算对面是多高贵的良家女子,我左三知看都不看一眼。」
「我知道你心性骄傲……众兵士围着你的时候,我第一次看到你的眼睛。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那样的人了。」裴陵没有挣开左三知的手,他伸手抚上了左三知的手背,轻声道:「你的手更粗糙了。」
「战事太多,能活着就谢天谢地,哪里管得了手?身上也是伤痕累累。胡人的刀太锋利,而我们的甲冑总不够坚韧。」
左三知犹豫了一下,握助裴陵的手接着道:「如我我再谨慎点,或许你已经是边关大将军了,那么,你就不用受那么多的苦,经历那样多的挣扎……不过,你的官声很好,在边关这些年,我常听江南的兵士谈起有个胆子比天还大、敢为民做主的裴大人。」
「你这种人死掉也罢,免得祸国殃民……从前的事不要提了,都过去了。反正我也不喜欢在那里杀来杀去。」裴陵转头看向远方:「从前总觉得年少轻狂是说别人的,后来想想,自己又何尝不是?人有傲骨是好事,有傲气则未必。太锋利的话,就变成了一柄剑,可以割伤自己和别人。」
「我亦是双刃剑。」左三知从后面靠近裴陵。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用手指尖轻轻抚摸裴陵的脸颊。裴陵没有动,他任左三知的手指在脸颊上游走,待路过唇边时候,才张口狠狠咬了下去。
左三知吃疼,但连声闷哼都没有,反而把那根手指送进裴陵口中更深处。裴陵含住了那根手指,转身看着左三知黝黑的双眸,再次狠狠咬了下去。
「如果咬断了,你得吃进去。」左三知伸手抓住裴陵的手,拧起眉毛道。
「你我都不是坦白的人,虽然这样没什么不好,但我们对彼此的恨意却都是旗鼓相当的。」
「你的肉太硬。」裴陵张口,让左三知收回那根流血的手指。
左三知把那根手指上的血涂在裴陵的唇上,尝试弯了下,觉得还能动,便开口骂裴陵道:「十指连心,你好狠啊。」可骂完,嘴角又微微翘起:「要不要看我身上的伤痕?」
「看那个做什么?有什么好看。」裴陵皱眉。
「这么久没有看,你不想吗?当年你可是抱住不放,还在我耳边……」左三知故意吞掉最后两个字,伸手搂住了裴陵,不顾裴陵的反抗,吻上了裴陵的唇,把裴陵压倒在草丛中。
喘息,撕扯。裴陵的衣服很快在左三知的掌中敞开,而左三知那布满伤痕的胸膛也在裴陵的手下裸露出来。
「裴陵。」压抑地念着裴陵的名字,胸中的可望开始汹涌澎湃。左三知低头,用嘴唇亲吻着裴陵的额头,手也将裴陵抱得牢牢,彷佛松开手,裴陵就会消失。
他不停地吻着裴陵,脸颊、嘴唇、耳垂、脖颈、胸膛,炽热的唇在裴陵的身上游走,让裴陵发出不可抑制的喘息声。
多少年了?而这些年又可以换算成多少天?每一天,都是孤单,除了兵刃的寒冷与烛火的漠然,身边什么都没有。
而怀中人的事情,也不过是道听涂说一样从别人口中得知。因为不是刘时英,所以从来接不到一封信,每次听到大婚的消息也只能抱着忐忑的心情去跟刘时英旁敲侧击,直至刘时英否定了传言才安心。
可不久,另一个传言又传入耳中。反反复复,身处永不超生的地狱一样的折磨,除了拼命杀掉敌人,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让自己可以拥有遗忘的瞬间……终于见到了,却或许不过是片刻的相处。
抱住裴陵,停下亲吻,左三知就那么压住裴陵,把头贴在裴陵的头旁,倾听裴陵和自己的喘息,听着彼此的心跳。
他合上眼睛,感受裴陵用手臂慢慢搂住了自己的那刻,心中纷至沓来的复杂情绪。而那万种心绪中,不可避免地,包含了那个叫喜悦的。
「怎么没力气继续了?要不要我来继续?」裴陵戏谑地扳过左三知的脸,翻身将左三知压在身下。可看到左三知那片刻间布满血丝的双眸,心却彷佛被狠狠撞了一下,轻轻颤起来,却撕裂般疼。
这样的表情便是思慕吗?这个男人是如此思慕自己?那自己呢?那自己呢?自己的眼睛为何滚烫热辣起来?抬手去摸,为什么指尖还有湿意?
「如果你想,就继续吧。」左三知伸出手,把裴陵的头抱住,按在自己的颈窝处。他抚摸着裴陵的头,慢慢拍着裴陵的后背,试图让裴陵微微抖动的身体安静下去。
「不……」
不继续,谁也不要继续,就这样吧。
就这样把身体贴在一起,手挨着手,头挨着头,两个人靠在一起,安静地躺着。
只要躺着就好,只要活着就好,起码,在心中知道这个男人活在疆场就够了。
裴陵扭头,朝左三知的颈窝处亲过去,嘴唇贴上,便没有离开,就维持着那个姿势,静静地趴在左三知的怀中,与左三知手指交握,纠缠得不分彼此……
天空黯淡下来。风吹草动,泥土的清香被卷入鼻中。发丝有些乱,但谁也没有去整理。
手还是紧紧握住,而彼此的唇,不知分分合合了多少次,每一次,都小心翼翼,浅尝辄止,像是生怕更进一步,一切就会粉碎,被风吹的七零八落,飘向不知名的地方。
「裴陵。」长久的沉默后,左三知终于开口。他抚摸裴陵的额头,用舌尖舔过裴陵的眉、眼、睫毛。
「嗯?」闭着眼睛,裴陵享受那轻风般的亲吻,他微微翻身,仰面躺倒,用手指逡巡左三知的脸,触碰每一个地方。离开得太久,那些手指曾经熟稔的眉眼,指在梦中出现过,而醒来,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空留半枕席的孤单。
「军号响了。」左三知压下心中所有的情绪,从地上站起来,又把裴陵也拉起。
「嗯。」军号响了,就得回去。晚上还有劳军宴,而自己,偏偏是钦差。裴陵站起来,拍打着身上沾的草,又将衣服整理好。
同时恢复成衣冠楚楚的模样,就好像刚才的一切不曾发生过。左三知看着裴陵的眼睛,发现裴陵的眼睛也有一抹阴沉。犹豫了下,他倾身在裴陵的唇上留下了亲吻,才转身离开。
片刻相聚,转瞬分离。这便是人在尘世所遭受的痛苦?可人间五十年,宛如白驹过隙,那片刻又何尝不是一种永恒?
目送左三知离开,裴陵昂首看向夜空,抽出刀,向那星群斩去。
刀锋过处,一片光芒。
第五章
午后接风宴,晚上劳军宴。刘时英在傍晚召集了麾下所有将官,把众人一一介绍给裴陵这位钦差,以及随同的官员。裴陵虚应半天,发现边关的守将自己竟然大部分都没见过。
「时英。新来的人很多啊。」裴陵走到刘时英身旁耳语。
「新皇登基,自然要用新人。虽然这些新任的武官都很难带,但最危险的不是他们这些有背景的人,而是你上次来信说的定边王的事。你知道,我手下有一支人数很少的小队,专门替我刺探各种情报。我怀疑跟他关系密切的人的画像也都给你了,但我没想定边王会有那样的胆子。我听说……」刘时英话音越发细不可闻,但裴陵听了,眉头不由皱紧。
「你确定?」倘若那样,定边王可算是铤而走险。
「是啊,所以我本来没打算今晚开劳军宴,但听到那消息,便……」刘时英让裴陵附耳过去,跟他说了几句。
「哦。」裴陵表面未动声色,但心里已经大惊。他想到刚才赴宴时有部分兵士散漫,不由担心起来。
「不过,你没发现兵士的人数比白天少了吗?」刘时英笑笑。
「呵呵,那就好。」裴陵听到刘时英这话反而期待起来。冲刘时英点点头,见有将官过来敬酒,便不再与刘时英交谈。
许是被人怂恿,那将官过来便摸摸喝得发红的鼻子,对裴陵道:「裴大人,虽然平常搂着姑娘喝酒的日子也很少,但大家都是粗人,总搂着姑娘看一帮穿得薄薄的女人家跳舞也没意思。下官不才,给诸位大人、同僚耍上一路刀法助兴。」
「求之不得。」裴陵知道边关武将中大老粗不少,他瞧眼前这人态度虽不恭,但心直口快,倒也是个可爱的人。扭头看看刘时英,见刘时英也冲自己笑,他不由想起了多年前的军营,也是一帮快言快语的汉子天南地北地聊着、喝着。
那将官听了裴陵的客套话,更来了精神。他伸手跟离自己最近的武将要了柄刀,跟刘时英、一干文官拱了拱手,便舞将起来。他的刀势虽不优美,但看得出招招狠辣,是经过浴血奋战的成果。
「好啊,再来一路,给他们看看咱们边关武将的能耐。」
旁的武官们见此人耍出了气魄,不由鼓掌叫好。大声嚷着叫他再舞一路刀法。裴陵与其余几个文官看了觉得蛮有意思,但跟随裴陵而来的武将的赵东心里却不快起来。
赵东的父亲在他年幼时便请人教授骑马、打仗的本事,因此在赵东眼里,那武将的刀法根本是小儿科。
见到大家都称颂那人,颇不以为然,负气中,站起来便对场中武将喊了声:「一个人耍刀煞是孤单。在下也陪大人过几招,让诸位大人开心。」
裴陵想叫住赵东,但看赵东那样子,估计九头牛也拉不回。他冲刘时英苦笑,刘时英也冲他苦笑,两人都琢磨最好打个平手,或者是赵东胜利,不然事情就有些难办了,毕竟谁也不想得罪赵尚书。
「刀枪无眼,伤到自己人不好。反正是搏诸位大人一乐,我们不如来些拳脚上的功夫。」那武将看赵东下场,倒很高兴。他把刀丢在一旁,将衣袍半褪,露出上半身疤痕累累的肌肉,要跟赵东肉搏。
赵东是领过兵,但没杀过人。见了那武将昭示战绩的身躯,心下有些怯了,但还是鼓足勇气冲上去与那人打在一处,招来众人的鼓噪叫好声。
「裴陵,你说谁会赢?」刘时英见场中两人打得不可开交,便问裴陵。
「武艺上赵东胜了一筹,经验与勇气上赵东输了一筹。所以,不好说结果。」裴陵笑着,放眼朝帐中各排筵席望去,见角落里的左三知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人事不醒了。
「呵呵,谁赢都好,反正精彩的在后面。」刘时英见一个打扮得普通的小卒匆匆走进大帐,就离席而去。
裴陵看那小卒见刘时英离席也扭头走掉,猜是刘时英布置的一切有了效果。
如果刘时英打探的事情不错,恐怕今夜还真有好戏看呢。裴陵笑笑,跟着旁人一起为场中打斗的两人鼓掌助威。
「大将军呢?」有个武将回神,见刘时英不在座位上,便醉醺醺地拉住裴陵的官服问道。
「恐怕是不胜酒力吧,来,大人,裴某敬你一杯。」裴陵不着痕迹地把那人的手挥开,把话题转移。笑着敬了那人一杯酒,摇摇晃晃地接过,一饮而尽,不分场合地叫了声,「好!」
场中打斗的两人以为那声大喝是给他们加油,便都更加用心。制住了彼此的肩膀,使力拗着,恨不得将对方的肩胛骨掰断。
「好,用力。」
「不能输,输了就丢了男人的脸面了。」
「把那小子摔出去。」
将官们酒越喝越多,头脑也不清晰起来,他们看场中两人一副搏命的架势,不仅不劝阻,反而更加兴奋地叫嚷着,催促两人快些分出胜负。
「两位手下留情。点到为止。」裴陵见几个文官都被武将灌醉,跟着瞎起哄,就忙开口让两人都退让一下。可那两人正打到兴头上,哪里肯听。他们都赤红了双眼,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仿佛面前的不是同胞,而是宿敌。
「赵东,你……」裴陵无奈,只能点赵东的名字。此次劳军,他是正使,自然得约束手下人。
别说赵东是兵部尚书之子,就算是皇子也得制住,不然惹翻了边关守将,那就是大事了。可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听外面一声炮响。那响声如雷震天,震得大帐都跟着抖了几抖。
「怎么回事?你出去看看。」裴陵匆忙站起身来,让旁边伺候的小兵出去探看,又招呼筵席上的诸位武将、文官起身,准备应变。那些文官听到炮声,脚便软了,他们缩在座位上眼巴巴地看着裴陵,自己却不动。
武将则大多数喝得过多,身体都站不直,他们舌头发短、吐字不清,气得裴陵摔掉了手中的杯子,请少数几个还清醒的将官搀扶众人。
派出去的小兵片刻后就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也顾不上打千,他面带惧色地跟裴陵道:「大人,前些日子被我们打败的那些胡人袭营来了。他们手里有炮。营盘的西北角已经守不住了。」
「什么?」醉酒的一些武将听到有人袭营便清醒了些,他们伸手捉刀,想要冲出去。
「且慢,刘大将军还没有回来,我们待他回来再做决定。」众人慌乱间,裴陵旁边一个名为张坤的都尉开口拦住了大家,那张刚才还醉意盎然的脸忽然间变得清醒。拉住裴陵的右手,他挑起眉毛道:「大人,您是文官,请坐在这里。我们会对付袭营的事情。」
「那有劳了。」裴陵点头。可他话音刚落,刘时英就身披铠甲从外面走了进来。
「事不宜迟,敌人袭营,大家快些布防。」刘时英见面前几个武将站都站不稳,就狠狠踢了那些人一人一脚。那些人被刘时英呵斥踢打,便想站稳了,可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他们苦着脸对刘时英道:「大将军,今天这酒太烈了。」
「胡说,我摆筵席的时候吩咐过不许上烈酒。」刘时英皱眉,几步上前,从那些下级将官的席上拿起酒壶,放在鼻下闻了闻。不闻还好,闻了那酒,刘时英的脸色倏地变了。他转头对裴陵道:「酒被人换过了。」
酒被人换成烈酒了?那自己怎么没感觉到?就算只有旁边人喝烈酒,自己也能感觉到啊?裴陵抓起旁边几桌的酒壶,发现都非烈酒。但往中、下级军官那些桌旁走,酒壶里却都是烈酒的气味。隐隐约约地,裴陵甚至闻到了类似蒙汗药一类的东西。
「时英,有人下药。」裴陵不知道刘时英有没有料到这个事情,但看大部分的中、下级将士都头重脚轻,他猜刘时英也估计错了这步。
「该死的。」叫过刚刚在裴陵身旁的武将张坤,刘时英吩咐道:「你先带大家离开,我带领清醒的人率队抗敌。」
张坤点头,却在刘时英转身的瞬间突然出手,拔刀架在了刘时英的脖颈上。
「时英!」裴陵大惊失色,方才他并没有听刘时英说这个武将跟定边王有勾结,因此没有留意这个男人。但见刘时英的诧异表情,也明白过来,刘时英也不知道此人是内奸。
「裴大人请不要乱动。不然我这不长眼睛的刀或许就会伤到刘大人。」张坤一声呼喝,大帐中的人迅速分为两派。一派是跟刘时英一样错愕的将官,另一半则是刚才清醒或佯醉,但现在抽刀威胁住同伴的人。
「你们反了,竟然敢如此对待朝廷命官。」赵东与那将官打得难分难解,被炮声打断后颇为不快。此时见变故陡生,立刻勃然作色,大声斥责那名挟持刘时英的张坤。而让他想不到的是,刚才跟他比武的那人不仅没有帮他,反而趁机将他制住,又三下五除二绑了起来。
「你们这是谋逆。」裴陵冷笑,他刚想动一下,张坤便发话道:「裴大人,我听说过你也曾在边关效力。既然同为武将,想必也知道这种情势下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张坤,你现在放开我还来得及。」刘时英见裴陵气得眉毛倒竖,便转头对挟持自己的武将道:「胡人袭营,你们里应外合,这样的罪恐怕不是你们承担得起的吧?定边王他老人家花了多少钱买通你?」
「王侯将相,岂能单论门第出身?天下大变后,自然能者居上位。刘将军,你快号令兵士们放弃抵抗。只要王爷得手,你的前途不可限量。」那叫张坤的武将把刀往刘时英脖子里又压了压,逼出些血丝。
「你是让我为了自己的前途,把兵士送入敌人的虎口?」刘时英冷笑,指着大帐外面道:「你不是不知道我治军的严格。我既然已经下了命令,自然不会收回,而那些兵士即便看到我的尸体,也依然会完成我的将令。」
「嘿嘿,刘将军,大丈夫顺潮流而动。我先不杀你,也不杀他们,等战事结束,我将你们交给王爷,看他如何发落。」张坤指点大帐里的几个叛逆的同伙将一众官员绑了。裴陵看刘时英被刀架在脖颈上,也不便反抗,就任由那些人拿绳子将自己捆了起来。
几个文官见裴陵没有反抗,便都骂裴陵没骨气,还斥责张坤大逆不道。早就被绑起来的赵东也叫嚷不止,说要杀便杀,誓死不会背叛皇上等等。
张坤被几个人闹的心烦,使了个眼色,手下就上去给了那几个文官与赵东每人几个嘴巴,打得他们再也不敢言语。
裴陵对那几人的愚蠢做法不屑一顾,他小心解开袖口内的一个结,掏出里面一直藏着的刀片,又看了眼刘时英,用当年玩笑般排演过的暗号表示自己能割开绳子。
刘时英眉毛一挑,对自己那些同样不说话,但都蠢蠢欲动的将官们道:「大家不要急。张将军自然会给大家一个交待。」
「是啊。呵呵,刘将军,你果然大度,这个时候还心平气和的。」张坤听到远处又是几声炮响,嘴角的笑纹更深。
长久以来,定边王一直往军营中送礼,结交诸位将军。他便是其中受惠最多的一个。虽然与刘时英同是平民出身,但他一直担任副职,每次升职都被高官子弟替代,所以深觉被埋没。
定边王也看透了他这点,就借他的手贿赂一些中下层的将官,把自己的势力渗透入边关的驻军中。
此次裴陵来边关,定边王也猜到新皇的目的是什么,便索性先下手为强。
率秘密招募的私人军队与被刘时英打败的胡人部落联盟,在裴陵到这里的第一天袭营,与军中被买通的将领们里应外合,计划击退刘时英的人马后,以张坤他为大将军,从边关起兵,挟重兵迫使新皇承认这里是独立的藩镇,并割一些土地送给胡人算是答谢。
火炮是送给胡人的,进攻的路线也是双方拟定的,再加上营中一些叛变的官兵,这一切可算是拥有了八成的胜算。在战事上,有打个平手的把握就值得一博,何况这样好的机会。
张坤看着刘时英神闲气定的模样,便走到刘时英身边蹲下,在刘时英耳边低语道:「刘将军,你不要妄动,这些人的命可就把握在你手里了……你和当今皇上的关系一直很密切,不知道你这次背叛他,他会如何想?」
「在下还有点气节,知道不能为了蝇头小利跟某些人一样背叛皇上。」刘时英笑着回答,他用眼角余光看到裴陵冲自己使眼色,知道裴陵手腕上的绳索已经被割开。
「是不是蝇头小利最后才知道。」张坤听了刘时英的讽刺也不恼怒,他起身命令几个下属看守刘时英他们,剩下的跟着他去配合胡人袭营。
见张坤率大部分反叛将官出去,裴陵松了口气。他刚才查了查,没反叛的大多数人都被掺了迷药的酒灌醉了,剩下的人不足以抵抗张坤和手下,即使他和刘时英出手,也不保证那些人不被张坤挟持。
不过张坤走了,剩下这几个人没有了拿主意的,光凭他与刘时英差不多就能让这几个人束手就擒。
「裴陵,连累你们了。」刘时英也查了查人数,他的想法与裴陵的差不多。剩下的人中,武功唯一能看得过去的,便是方才与赵东打斗的那位。
「时英,这么客气做什么?」裴陵见赵东就在旁边,便伸出脚踢了踢他:「没事情吧?」
「有个屁事情。这群混帐王八蛋,竟然敢在钦差面前如此放肆,还勾结胡人谋逆。待本大爷松绑后,看我怎么……」
赵东被刚才张坤的杀气与几个结结实实的大嘴巴震慑住,半天没吱声。此时见裴陵不屑地看向自己,心有不忿,踢踢刚才跟自己打仗的张坤的手下,不住嘴地骂了起来。
那人刚跟赵东打了个平手,心里也不服气,虽然不敢耽误张坤口中的「大事」,但见赵东没有自知之明地叫嚣,也忍不住回嘴道:「你小子别放狗屁了。再胡说八道,我第一个宰了你。」
「粗鄙武夫,你这种人只配给那些大逆不道的人舔鞋底,还敢在本大爷面前嚣张。」赵东看那人回骂,心下解气,跟那人对骂起来。
「你这王八蛋的纨裤子弟还敢说我?」
「我家世代功勋,你这种人我都不屑理你,怕污了我的眼睛。」
「你装什么高贵,你这种……」
听着赵东和那人对骂,裴陵不由笑笑,心说赵东就是这点好,性子暴躁,容易冲动。他趁那人的注意力被赵东引开,就用力把脚上的绳子也割开,接着猛地起身窜向刘时英的方向,趁看管刘时英的人愣神之际,给了那人一手肘。
刘时英清晰地听见面前看守下巴碎裂的声音,他转身接过裴陵手上的刀片,利用裴陵抵挡住几个叛军进攻的间隙划开了自己手腕上的绳子,又把刀片递给身旁的同伴。
「时英,你太慢了。」裴陵见跟赵东吵架的那人瞪着眼睛朝自己扑过来,便把身旁几个人让给刘时英解决,自己迎上那人,在赵东诧异间三拳两脚把那人打趴在地上。
「裴大人?」赵东被裴陵敏捷的伸手吓到,他呆呆地看着裴陵过来解自己的绳子,不明白裴陵是如何办到的。
「人总是会遇到险境,所以提前准备些比较好。」裴陵暗自庆幸张坤没有用铁链子锁自己和刘时英,不然这里的人都得在刘时英拒降后陪葬。
「我没想到张坤是内奸,不过现在知道也不晚,我们绑上这几个再出去看情况吧。」刘时英也顺利地解决掉剩下几个人。他见一个哆嗦着的叛军要跑出去报信,在那人颈子后面一击,让那人仆倒在地。
「让他们来吧。先弄点水来喷喷这些人的脸,他们便会慢慢清醒。」裴陵撩起袍摆掖在腰间,拾起一柄刀跟刘时英出营帐。但两人将出未出之时又听到外面一声巨响。但此声炮响跟方才不同,比方才的更猛烈,而且发出声响的方位也不同。
「得手了。」刘时英听到这声炮响,脸上露出兴奋之色。他冲出营帐,对在外面拼死抵抗的将士们大声呼喝着,让大家打起精神,把敌军杀退。
自从胡人袭营,外面的兵士们就拼死抵抗。
但大家打了不多时却发现不仅仅有人从外面攻进来,还有一些自己人里应外合。这个认知让所有人都开始心慌,不明白出了什么事情,只觉得分不清敌我,不光要防备胡人,就连穿着己方兵士服的人也要防备。
一时间人人自危,阵脚大乱起来。
反叛的将军张坤出去,见情势对他有利,就命人照预先安排的那样大声呼喊说刘时英已经为了重金变节投敌,打算把边关卖给胡人。
抵抗中的将士们听了不信,但却发现谁也找不到刘时英了,便更加迷惘,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个事情,斗志渐渐丧失,被蜂拥而上的胡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张坤见了,心里欢喜,他抬头望望天上月色,琢磨和定边王约定的时辰快到了,只要一声炮响,距离军营最近的抚远城南城门就会被炸开,到那时,守候在那里的胡人也将涌进城里。
明日一早,营盘与抚远城同时失守,刘时英即使被查出没有反叛也难逃失职的罪责,如此便不得不对定边王低头,跟着他与定边王共图割据一方的大计……
张坤把事情往好处想得太多,待到炮声响起,他初听高兴,再想又发觉不对:炮声响起的位置似乎不是南城门,仿佛是更西侧。
如果是西侧,那岂不是……张坤思及此处,心里一惊,他想了想,发现自己刚才制服了刘时英便过于得意,以致漏掉了一个事情。
想罢,张坤大惊失色,连忙纵马回头,想要带人回营帐中把刘时英等重要官员带在身边,可他和手下没跑几步,却看到刘时英率了一队人马冲了过来,把他和一干叛军团团围住。
张坤手下颇为死忠,见刘时英带人过来也不背主逃跑,只是拼命死战,以求张坤逃脱。张坤见刘时英一身戎装,明白今天不是刘时英死就是自己死,便也提枪上前,当胸便是不留情的一枪。
刘时英要迎战,身后却闪出一人。那人把刘时英的马踢到旁边,自己提马举枪格开了张坤的招式。
「时英,你先去统领将士,这家伙交给我。」裴陵许久没经历过畅快的打斗,方才张坤用刘时英威胁他已经让他十分不快,此时有了机会,他也顾不得文官的体统,提枪上前,换下刘时英,要迎战张坤。
刘时英瞧裴陵满脸的兴奋,也不忍拂了裴陵的意思,加上张坤的身手在军中数一数二,寻常人也制不住。他自己重任在肩,必须去安抚兵士,指挥他们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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