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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阅读

作品:绿处方 --天使与魔鬼|作者:008852|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1 08:04:30|下载:绿处方 --天使与魔鬼TXT下载
  “那女孩刚满13岁多33天。强奸幼女要坐牢的,能没事?”

  “他可以说不知道她多大呀,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骏杰想想也是啊,他长叹了一口气说:“冬天到了,春雷迟早要响的。只要有人去抄他的家,那准出事儿……”

  站在一边听着的于荷说:“你要他快跑呀!”“往鸟窝里跑,赖昌星在外国都要拎回来!”他对于荷说。

  雨主任以为是和他说话,便像泄了气的皮球:“我也没什么,跑也没地方跑。”

  “兄弟和你讲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个年月,没一个鸟屁股是干净的,但被雷劈死的,总是少数,总是那些找不准自己位置的人……你该怎么准备就怎么准备吧。千万!打死也不要认任何账。”

  于荷穿一件紫色的长外套站在骏杰的身边,手里拿着的苹果悬垂着。坐在棕色真皮沙发上的骏杰,将黑色的超薄型摩托罗拉手机一合,轻轻向前方的棕色茶几上扔去。手机在茶几上做一个很小的前滑,就静静地躺在那儿,感受屋内空调放送的阵阵暖风。骏杰的舌尖从口腔内将上唇顶起,舌尖在上唇上滑行半圈;他将左手在头上挠挠,低着头说:“看来,张院长那儿没那么简单。”

  于荷坐到骏杰的左边,用双手将外套往上拢了拢,用一只手扶了扶眼镜框说:“肯定是别人早就盯上他了,要不谁会到那宾馆去抓人,而且一抓一个准儿。”她咬了一口苹果说:“只要一审,怎么可能没事呢。”

  骏杰将脸转向左侧,望着于荷说:“他大哥在当县委书记的时候没人动他,一开完党代会宣布去外县当书记了就动了,这是一个明显的信号不?”

  于荷继续吃她的苹果说:“张院长,我们倒不怕,反正也只过年过节送个千把块钱的红包。”她扫了一眼正播天气预报的电视说:“问题是雨天拔萝卜,拔出萝卜带出厚泥,药剂科主任都是和院长穿一条裤子的。”

  三年多来,于荷一直背着公司在靖宁县人民医院做了几个大销量的品种,是和雨主任合作的,纯利润两人平分,雨主任负责进药、统方、回款;产品寻找、促销上量、过票,则由于荷负责,雨主任每年要从于荷手里分20多万。(敬请关注《绿处方》……25)

  (连载25)看着于荷咀嚼苹果的嘴几乎是将苹果含在口里,骏杰知道于荷在担忧合作的事。骏杰将白色的烟杆在透明的烟灰缸弹着说:“走一步看一步啦,如今这个世道。”

  “怕我倒是不怕,实在不行了,我也不会承认是行贿或分赃,就说是索贿……我不得不给的,那也没有多少责任。”

  骏杰仰头喊了一嗓子:“妈,给我把茶杯拿来。”

  骏杰母亲头发花白、穿着一件蓝色的上衣,双手将茶杯放到茶几上问:“于荷,你要不?”于荷忙说:“谢谢。”

  骏杰凝望着母亲树皮一样的脸庞,发着感慨:“人啊,一辈子就那么几十年,干嘛把自己搞得那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提心吊胆、担惊受怕。”他将左手搭在于荷的肩上:“你呀,赶快撤,回你的物价局上班去。你带好儿子就等于赚了很多钱。”

  卫校毕业那阵,于荷在区医院报完到一个月,在省政府办公厅当主任的父亲就将她调到了市物价局。现在父亲已去世了,她不知道“停薪留职”后去复职该怎么办。她说:“过年,拿一万去局长那拜个年看看。”

  骏杰声音有些提高道:“什么看看,拿五万去,一把就把他拍死!”

  “别把局长吓着。”于荷吐了一下舌头。

  骏杰将夹着烟的右手握成空心的半拳,将手背的关节在茶几上敲打得叮当作响:“你以为他们没见过钱是吗?我们做的眼药水,过去九毛钱一支,我们做时厂里只换一个包装价格备案就是29。8了,你知道是怎么操作的吗?”骏杰习惯性地左瞧瞧右看看:“给局长20万,这是对私的;对公的呢,局里所有的电脑全部给他们换成最新的电脑、清一色的18寸液屏。”骏杰端起他的古铜色茶杯,呷了一大口茶道:“一个省,每年有多少所谓的新药要报价?又有几家医院的价格经得起检查?物价局这个鸟地方,现在你可别小看啦。如果哪个药厂让物价局不高兴了,价格给你降一点,那药厂损失就大了。所以,现在谁也不敢得罪物价局。”

  “那我不是从一个脏水坑跳到了另一个臭水坑?”于荷和丈夫开着玩笑。

  “你啊,最低层的办事员,想腐败,还没资格呢。”骏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又迅速端起,小声道:“你问问你小叔看,消防器材是不是做得?”

  于荷低声而有份量地说:“不许拉我小叔下水,他还想扶正,当厅长、政法委书记呢。”

  骏杰将第5个烟蒂放进透明的圆形烟灰缸,起身进了卧室。他打开窗,刺眼的光一泻而进,一股股寒气紧逼,他向后倒退了半步,赶紧将窗户关上。

  黑色手机上红色的信号灯频率极快地闪动,在嗡嗡嗡的振动声中,它如黑色的精灵在茶几上跳着圆舞。于荷没有打开机盖去查看是谁的电话。她拿起手机边往卧室走边喊:“骏杰!你的电话。”

  骏杰一打开手机,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阿杰,今天还得求你帮个忙,送个客人上机场。”印计的声音。

  “谁?”

  “你可能不认识,下面医院的主任。”印计接着说:“我和涛哥都在接待客人,别人又没车。”“哪儿?”骏杰多少有点不高兴,因为他的交通补助和其他代表一样只有300块,又没有油费报。

  “我们办事处楼下601房,姓袁,袁世凯的袁,你叫他袁主任就行。”

  当骏杰开着车去军华宾馆601时,印计正开着车去秋莎住的小区。

  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时时被上帝之手牵着,牵着我们去做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到底该不该做,我们不知道。因为我们相信上帝,相信上帝永远是对的,所以从不去怀疑上帝的动机,也更不会去考虑事后的结果。我们的一生,就这样被上帝愚弄着,摆布着。

  如果说没有上帝,我们也会做许多情非得已的事的话,那么最身不由己的恐怕是感情了;如果我们在生活中有许多情不自禁的时候,那最不能自制最可怕的情不自禁,恐怕就是爱情。

  印计感受到爱情的情不自禁,感觉到爱情之魔的逼近,他很渴望,也很想远离,但还是在渴望与痛苦中按照上帝的意愿,接受了秋莎的邀请,去赴爱的喜宴。

  他将车窗关得很严,尽可能地将自己和外界分开。车外的繁华与喧嚣,似乎与他并不想干。可当他将车开进停车场,看到秋莎的红色别克凯越旁边的粤b牌照的灰色道奇车时,他的心猛地被刺了一下,心口的血开始往外淌着,淌着,流向六年前那个春天,那个春天的血色黄昏。

  那是大学毕业后分到广州市的第二个春节的正月初九。血一样的余辉,笼罩着广州城的上空。印计在离单位宿舍不远的路边,看见背着印有卡通图案书包的菲菲正坐在路边哭泣,就过去抚着她问:“菲菲,怎么不回家在这儿哭呢?”

  “一个伯伯跟着我妈妈,说我妈妈走到哪儿他要跟到哪儿,妈妈不敢回家,在那儿和他吵。”菲菲哭着指了指身后的拐角处,车的右拐灯如好色人的眼跳动着欲望的火光。印计按手指的方向走去,见挂着粤b牌照的灰色道奇车不远处,一个瘦瘦的男人正拽着肖影的手不放。他走上前大声吼道:“放手!”肖影见状抽身要走,那个精瘦的男人一把拽着肖影就往路边的粤b牌灰色车上拖。印计大怒,给那个男的啪啪就是两记响亮的耳光,紧接就是狠狠的一拳,打得那人头朝后摔倒在车上。肖影一把扯起那精瘦的男人说:“要你走你不走,没事找事!”肖影是印计所在公司的记帐员,也是公司有名的“一号狐狸精”,在海南办事处蹲点时被人称为“住别墅的女人”。她谈不上绝美,却是绝对的娇媚与玲珑。此刻,她身着一身绿领棉袄,一脸复杂的表情。

  那人用手擦了把嘴角流出的血,用被烟烤得焦黄的食指指着印计说:“他妈的!你是谁?算你狠!”

  印计用手抹了抹那男人溅到自己夹克衣领上的吐沫说:“我是她老公!”

  “哼!小白脸……”印计最恨别人说他是小白脸了。他虽然比肖影整整小七岁,但她是他一生中真正爱过的第一个女人,是他决计用生命去呵护的女人。他没有想过从她那里得到半点物质上的利益。他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有一天会比她更有钱。当她的母亲曾怀疑他不是爱着她这个人而是爱着她的钱的时候,他曾经气得将茶几上的玻璃砸得粉碎,拼命地拽着肖影的衣领哭喊:“是的,你比我大!你有一个和你差不多高的女儿;是的,你有着百万家产!可我没有!!我是大学生你是高中生,我的青春才刚刚开始而你的青春即将流逝!这都没错!!但,我一天只吃三餐饭、一夜只睡一张床,难道我要你养吗?相爱不就是一种感觉吗?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计较这计较那?为什么要那么在乎别人的眼神?……”那一天,肖影和印计抱成一团,痛哭着。印计想着肖影抱着他一起嚎哭的情景,他相信肖影是爱他的,像他疯狂地爱她一样。他容不得眼前这个瘦家伙亵渎他真挚的爱情。他像老鹰拎小鸡一样将他甩向车门。

  110警车像幽灵般地出现。110民警一听印计和肖影就是这路边“天鹤医药公司”的人,就打电话通知公司领导。分管行政的华泽开副总将肖影、印计和瘦子一同带到了总经理办公室。

  华总坐到他的老板椅上,印计和肖影坐到长条沙发上,瘦子将整个身子埋进单人沙发。

  拥挤着桌椅的办公室里,绿色的君子兰竖着宽大的耳朵,却听不到一个人的声音。

  华泽开独自点了一支烟,没有给任何人递烟也没有给任何人倒水。他吸了一会儿,用手拢了拢稀疏的头发说:“你们都讲讲,怎么回事?”

  印计抬起头,用求援似的眼神看着华总明亮的额头说:“我们结婚了,他来破坏我们的正常生活。”

  “结婚证拿出来看看。”瘦子用餐巾纸擦着嘴角还在流淌的血。

  “你凭什么看呢?!”

  “那我也说我们结婚了啊。”

  印计见肖影低下了头,就说:“我们同居了,单位同事都知道,不就是事实婚姻吗?”

  那人哼了一声说:“同居?春节我们还在一起同居呢?”

  这时,华总讲话了。华总没有帮印计说话,也搞不清是不是帮肖影说话,但他的话却最终导致了印计终生不可愈合的创伤,和爱情幻影的破灭:“肖影死了老公十来年了,也不容易。她有选择的权力,她找谁是她个人的事,你们谁也不能强迫。但我要说清楚,她毕竟没结婚,终究是要结婚的,话不能乱说,要有事实依据,不能抵毁她的贞节,一个女人的贞节……”

  那瘦子一跃而起,打断华总的话:“好,你们等着!”瘦子飞快地出去了,印计将肖影紧紧地搂在怀里,任肖影哭泣。世界上可能没有人会想到,人世间还有这样的人?这样对待他的情人的人?!瘦子拿进来一个录音机,将录音机打开:肖影和他从大年三十到正月初二,整整三天在潮江春酒店的偷情生活,未经任何剪辑地重现在四个人的面前……放水洗澡、调情、做爱、高潮时的呼叫……所有的语言、语气和声音,印计都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它的真实。印计狠狠地给了肖影一巴掌,泣不成声地说:“我那么真心地对你!你说要和我回去过春节,我告诉王总,好心的王总说‘这种人你也要,降低你的人格……小车不多,公共汽车不到处都是?’我没有计较你过去和这个总那个总的情人关系。我说过去的都过去,不管你过去有多少情人,只要和我在一起后好了就行。你突然找借口说春节不去我家了,我也没多想,还傻傻地在大年三十晚上要我父亲和你通电话。你对得起我?对得起我60多岁的父亲吗?!”

  肖影当着众人的面“扑通……”跪在印计的跟前:“阿计,我错了!我是爱你的!我是爱……”

  印计双手摊开,大吼:“你们,你们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残忍!?”他转身往门外冲,肖影再一次跪下,紧紧地攥住印计的裤管哀求:“计,你不要走,求你!我不能没有你……”

  印计踹开她,茫然地往楼梯下冲,身后有肖影的哭泣和夜的哀嚎……

  江水不停地咆哮了一夜,印计的泪在香江边流了一夜。江面泛起白色的粼光的时候,印计回到单位办理了离职手续,回到了杭海。

  一夜之间,印计像变了一个人,变得内敛,变得理智,变得多疑。可在回到杭海的一年里,每当听到肖影唱得最多的《片片枫长的叹息。

  秋莎用嘴堵住他那叹息的唇说:“你还没猜呢,我的新年礼物?”

  “今天我要嫁给你啦,今天我已嫁给你啦啊……”印计拉着长音做出淘气的模样唱道。

  秋莎用双手在印计的两腮轻轻拍着,用柔情的语气说:“老,公……我是和你说正经的嘛。”印计望着秋莎摇动着身子撒着娇的媚态,眼珠睁得像熟透的黑葡萄。

  “毛衣?”

  “老土。”

  “刮胡刀?”

  秋莎摇头。

  “那……汽车?”

  秋莎摇摇头说:“想买,没钱。”

  “那猜不出来。”印计将双手在头的两端摊成一个温热的一字。其实,印计也根本不想猜,他对礼物没兴趣。

  秋莎像变魔术一样,拿出一串钥匙在他眼前晃动一会儿,幸福地说:“这是大门的,这是小门的,这是保险柜的……”

  印计摇摇头说:“不要。”

  “为什么?”

  “那些钥匙都没用。”他想说他不要,但他怕伤了她,就说:“进了你心之门,什么钥匙都是多余。”

  秋莎一边嚷着“我让你贫嘴”,一边将双手伸到他腋窝一顿狂掐,印计的“咯咯咯……”和秋莎的“哈哈哈……”迅速塞满整个房间。

  秋莎起床去将印有抽象派图案的粉色窗帘拉开的时候,印计从后面将她抱住说:“那么大的房子,一个人住,为什么不把你父母接过来住呢?”

  “让他们来看着我着急?看着我心酸?看着我落泪?我离婚没有告诉他们。”她转过身,双手套住印计的脖子说:“在八九十年代出生的人看来,离婚就像买一盒感冒药那么简单,谁也不会太在意那人为什么感冒。可对于我,特别是我的父母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件非常大的事情。我可以不承认那是我人生的一次失败,但父母却会将它作为一种苦痛一种负担甚至一种羞愧……”她眼里含着泪花,将前额抵着他的鼻子说:“除非你和我结婚,他们来了,看到一个完整的家,也许会新喜遮旧伤。”

  印计的脑海却莫名其妙地出现钟涛的身影,他松开秋莎回到沙发上。

  钟涛好久没有和贝贝在一起了。大清早,他就和章莉开车去妈妈家接贝贝。

  贝贝听到汽车喇叭声后,就和爷爷奶奶说着“good…bye”,穿着小花衣奔了出来。章莉忙从副驾驶位上下去抱着贝贝说:“贝贝又长漂亮了。”说完就抱着她往副驾驶位上坐。

  贝贝挣脱道:“不嘛,你坐后面去。”她往外推着章莉,用肉鼓鼓的小手拍拍席位说:“这是妈妈的位置,妈妈的……”她嘟着嘴望着钟涛。

  章莉也望着钟涛。

  钟涛说:“小孩子嘛。”

  章莉悻悻地坐到左后位。

  萨克斯《回家》悠扬地从车箱各角的音箱飞出,钟涛晃悠着脑袋,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不由自主地打着节拍。

  明媚的阳光,带着湿湿的晨露,和贝贝一起涌进家门。南面墙上,秋莎着一件白色的婚纱,偎依着钟涛的臂膀,白色的手套温情地匍匐在钟涛的肩上,目光里放射出爱的光芒。

  章莉觉得那目光分明是刺向她情感的匕首,是对她的嘲弄与讽刺。她莫名其妙地憎恶起她昔日的好姐妹秋莎来:凭什么?凭什么她还在这个即将是我的家里?她带着一股无名的怒火,搬一把凳子冲上去,想把那看着不顺眼的结婚照摘下来。她的手还没伸到镜框,钟涛就吼道:“哎,哎哎!干什么呢?干什么!”

  章莉的手僵在空中,有气无力地说:“我想把它收起来。”

  钟涛大发雷霆:“谁给过你这个权力?谁让你收的?!”

  “那我算什么呢?”章莉眼泪汪汪地说。

  钟涛扶了一下棕色镜框的眼镜,用手在空中挥舞:“你算什么?我不是从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吗?你永远只能是我满意的性伙伴,我比较看重的情人。我不止一百次地阐述过我的观点……做妻子,没门!这一辈子除了秋莎,我不可能有第二个妻子第二次婚姻!”他望了望越哭声音越大的章莉,火气更大了:“你应该知道,性是快乐,爱是甜蜜,婚姻是安居……是心的灵魂的居住之所。跟我这么久了,难道你不知道我的灵魂将安葬在哪里吗……”

  贝贝拽着钟涛的裤子说:“爸爸,老师说,好孩子不骂人不打人。你看,你都把阿姨骂哭了嘛。”

  章莉哭得更凶了,她边哭边将沙发上的东西往地上扔着:“我不做情人!我做够了!做够了……这种见不得天见不得地见不得阳光的日子!你的心灵要放!难道我的心灵就任由它长霉吗!……”

  钟涛抱起贝贝说:“走,爸爸带你吃肯德基去!”走出门的时候,钟涛丢下一句:“疯婆子!”

  车刚出发,华夏梅的电话追了过来:“钟总,中午一起吃饭。”

  “中午不行,中午我要带贝贝吃肯德基。”钟涛如实相告后冒出一句:“又一个疯子。”

  “你那里疯子很多吗,怎么又一个疯子?”

  “哦,又看见一个乱跑着横穿马路的,所以我说疯子。”正巧一个花枝招展的时髦女郎和钟涛抢道,他灵机一动,就势说。

  “钟总,我能不能享受和贝贝一样的待遇呀?”

  “那可不行,她还经常要我抱呢?”钟涛半开玩笑道。

  “我不信!一步步来,我不急。今天你请我和你女儿一起吃肯德基总可以吧。”华夏梅穷追不舍。

  钟涛一声长叹:“来吧,百货大楼一楼。”

  远远地,钟涛就看到华夏梅那辆车号为988的白色宝马。其实,华夏梅打电话的时候,她就在百货大楼附近。

  百货大楼一楼的肯德基店,是肯德基公司在杭海市开的第一家店。店外的“肯老先生”依旧笑容可掬地穿着白色的西装、戴着朴素的眼镜恭候着顾客的光临。店内的音乐,也是几十年不变的快节奏。桌凳,则由绿色的塑料换成自然色的木板。

  华夏梅着一套湛蓝色的西服,脖子上系一条金黄色的丝巾,飘逸的秀发在她站起来迎接钟涛和贝贝进门时,显得格外美丽。她经常听钟涛讲起贝贝,亲眼目睹却是第一次。她半蹲下身,将贝贝抱起,在贝贝脸上亲了一下说:“贝贝真香,真漂亮。”

  贝贝用她的樱桃小嘴在华夏梅脸上啜了一口说:“谢谢漂亮姐姐。”

  华夏梅扮了一个鬼脸,贝贝吃吃地笑了。

  华夏梅说:“那么,就漂亮姐姐请客吧。”

  “不要姐姐请客,爸爸说了是他请客的,爸爸请。”贝贝双手去拽爸爸的手,摇着。

  钟涛领着贝贝,华夏梅跟在他们父女俩的后面,她的后面是众人追逐的目光。

  “那人好像是首届华夏小姐耶。”一个女生的声音。

  “她好像是市长的千金呢,开宝马的。”

  ……

  人们的议论传入华夏梅的耳中,她的心里泛起得意的涟漪。

  他们三人每人要了一份38元的套餐,找了一个靠窗户的地方坐下。

  “你呀,还是少开你那小宝马出来显摆。”钟涛用薯条蘸着酱,小声地说。

  “找个老公关在家里可以,但车锁在车库就是浪费。”她将脖子向前伸了伸,耍了一个花脸:“哇哇……我又不是偷的。”

  附一医院一年不到就做了1100多万元业务,华夏梅一年的收成在150万左右,不查则已,一查,就是个人所得税都够她补的。她买宝马车的时候,钟涛就劝过她:“买台十来万的车先开着,现代伊兰特不是蛮好嘛,有些千万富翁的子女不也开这个车吗?”但她硬说:“要不就不开,要开就要开宝马,美女配名车……世间最美的风景!”沾华夏梅的光,钟涛这一年赚了近三百万,但他依旧没有换车购房,他认为在这风口浪尖要低调低调再低调。

  中国是一个巨大的市场,也是一个最好赚钱的市场,如果在这个市场都赚不到钱,那到别的国家去可能就更难了。在中国,做生意没有别的诀窍,就是要有“人”,要公家有人。要想来钱快,就必须不和公家作对,公家怎么好意思亏私人的呢?这是钟涛这么多年来揣摩出来的一个理论。华夏梅很快领悟了这个理论,并且发展了这个理论……“大树下面好乘凉”,只要抓住一条大鱼就够了。正是由于她有着钟涛所没有的优势和资本,所以她有着钟涛所没有过的想法。钟涛只想安安稳稳地一年赚过二三十万就行,但华夏梅一驶入药海,就不想去拾贝壳只想捡到珍珠宝藏,所以她敢买宝马,并且立志三年之内拥有一套300平米左右的别墅。

  肯德基的音乐急促而有力,仿佛在说:“快点儿吃快点儿吃。”小贝贝没有去理会这音乐。当两个大人都吃完了的时候,她还没开始吃鸡腿,还在吃着金色而酥软的薯条。此时,贝贝正将蘸着酱的手指放在口里津津有味地舔着。

  华夏梅将双手的十个指自然展开,在贝贝面前晃动着说:“快点吃,吃完去游乐场玩好不好?”

  “不去!游乐场不好玩,妈妈说太危险了。”

  “那你想去哪儿玩呢?”(敬请关注《绿处方》……27)

  (连载27)“植物园。妈妈说,女孩子应该像草儿一样文静,要像,要像……”她眼珠飞快地转着,突然将小指往前一指说:“要像花一样的美丽。”她咬咬手指欢快地说:“我要去植物园。”

  钟涛想想章莉还在家里哭,就说:“爸爸今天还有事,改天。”说完,他摸摸贝贝的脑袋说:“贝贝听话。”

  贝贝头一抬,大声说:“不,就不!”

  “好好好,去。但只能这位漂亮姐姐带你去了。爸爸真的有事……”

  “那将这些东西打包带着走,带到植物园去吃好吧?”华夏梅高兴地问。

  贝贝点点头。

  钟涛将贝贝送到华夏梅的车上说:“别乱摸,别把漂亮姐姐的漂亮车车弄脏了哦。”

  小贝贝高兴地说:“好。爸爸再见。”

  宝马车徐徐启动。钟涛说:“你慢点开,玩一会儿就回来。”

  车一开走,钟涛又返身回店里买了一份肯德基套餐。

  钟涛回到家,见客厅没人,就喊道:“章莉,章莉!我给你带肯德基回来了。”见没有回应,一一打开卧室、厨房、厕所的门,还是没见章莉。正在他茫然而紧张之时,电视机上的一封信映入他的眼帘……

  涛哥:

  我非常感谢命运,感谢上帝,是他们让我认识了你,爱上了你。

  我也非常感谢你,感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像小妹妹一样的关怀、呵护,感谢你给过我快乐,给过我梦想。

  我无权指责你,也不会去怪你,我一直以来是你人生中的一床被子,长途旅行中的一个驿站。能让你取取暖,歇歇脚,我也感到非常有成就感了,因为我是那样用心地爱着你。

  爱着你,我一直有一种强烈的负罪感。因为,是我抢走了她的丈夫,秋莎曾经是我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但我对她的背叛,上帝将把我永远钉在耻辱的绞刑架上。

  尽管我的内心一直在绞痛中度日,但我一直怀抱一个梦想,梦想有一天,能够堂堂正正做你的妻子,哪怕是一天的妻子。因为你是那样的伟岸,那样的让我痴迷。

  今天,你说你的灵魂将安葬在哪里我很清楚。过去我不清楚,现在,我清楚了。那么,我的灵魂又应该安放在哪呢?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的灵魂就安放在你灵魂的边缘吧,我不在乎秋莎姐骂我阴魂不散。爱都爱了,还怕什么?

  我不想说一些希望你和秋莎姐和好的假话,我只希望你将我封存在你过去的记忆里,好吗?

  我不给我的家人写我的遗嘱与遗书。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是一件让他们撕心裂肺的事了,遗嘱只会让他们更久地痛苦。

  我们爱的小屋,永远属于你,属于我们,谁也无权卖掉。有空去扫扫灰,你能去住住,在那里陪我说说话吗?压在玻璃板下的你我的合影,和室内的一切,我恳求你永远都不要移动它。抽屉中的15万元存折,算是给我母亲的一点补偿。

  涛哥,我走了……

  “不……!”钟涛发疯似地怒吼着冲出去,一路红灯地冲过去……

  钟涛冲进他们爱的小屋时,美丽的章莉无比从容而安祥地睡在床上,永远,永远地睡着了……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白色的药瓶。

  他抱着她,奔跑着放到自己车的后座,一边飞快地开着车一边喃喃自语:“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

  钟涛一个急刹,将车急急地停在附二医院急诊室的门口。他一边大呼“医生!医生!”一边抱着章莉往里面冲。

  他将章莉抱到急救室冰凉的床上,一个50岁左右的男医生跟着快步而入。医生一眼就认出了他:“钟涛,怎么回事?”

  “王教授,快,快!洗胃!”护士在一旁紧张地忙碌着。王教授用手电筒照照她的瞳孔,心电图仪和氧气管已经插好。王教授用同情的目光坚定地看着钟涛,摇摇头说“走了。节哀。”

  钟涛扑上章莉的尸体,抱着章莉摇晃着,痛哭着,诉说着……

  宝马车与众不同的操控台是张小梅一眼就看上它的重要原因。黑色的案板上棱角非常分明,让人的目光留连忘返。前排双座间圆型的螺旋形功能旋纽。让小贝贝很是高兴。

  “漂亮姐姐,你的车真漂亮。”小贝贝说。

  “是吗?比爸爸的漂亮吗?”

  “漂亮。”甜甜的童声。

  “那妈妈的车呢?”

  “漂亮。”

  “那妈妈为什么不开漂亮的车车来陪贝贝呢?”

  “爸爸说,妈妈经常要出差,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拍片子。”

  “那你想不想妈妈?”

  “想。”

  “那漂亮姐姐做你妈妈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呢?”

  “你睡了妈妈的床,妈妈回来就没地方睡了呀。”

  “那可以让爸爸买个好大好大的床呀。好不好?”贝贝点了点头。

  植物园大门的两侧,是一排很长的石墙。石墙上,“植物园”三个苍劲有力的红色柳体字熠熠发光。门前,汽车停放得非常整齐,但数量并不多。

  华夏梅找准一个位置将车刚一停下,一位戴红袖标的大妈就过来说:“十块,十块,锁好,丢了不赔。”华夏梅下车后折到右门,打开门,将小贝贝抱下车。小贝贝一下车就跑到一台红色的车旁。用短短的手指点着那红色的车门说:“妈妈车,妈妈车。”

  “贝贝,红色的车很多的,不能一见红色的车就是妈妈的呀。”

  小贝贝拽着华夏梅来到车前说,用小手指指着车牌上的520说:“是妈妈的,我爱您(520)。”

  “好,那进去找妈妈喽。”华夏梅买了门票后说:“小贝贝乖,不能打扰妈妈工作好不好?”贝贝懂事地点了点头。

  一进门,是一个偌大的空阔广场,绿茵茵的草地上,惟有一个个科学家的蜡白雕像向来客无言地微笑着。张小梅无数次地从植物园门前经过,真正进门今天可是第一次。来植物园的人,除了工作人员,就是老师带学生来上生物课了。当然,偶尔也有家长带着小孩来,情人们倒是很少来这幽会,除非来玩卡丁车。

  清新的空气,和煦的阳光,艳艳的鲜花,呢喃的鸟语。构成有声有色的巨幅美丽画卷。张小梅长期在安居小区那令人窒息的小屋和汤有才过着一人欢喜一人忧的生活,面对这幅风景画,觉得心情爽朗。她牵着小贝贝的手,仿佛自己也回到了童年。童年是清贫的,但童年的时光给了她最纯真的记忆,童年的人们给了她最无邪的笑容,不像今天游在药海面对的是阿谀奉承和尔虞我诈。

  林荫道的小凳上,两张报纸的边角,在风的推动下,时不时地轻轻地拍着凳上的恋人们,似嫉妒,又是嬉戏。穿粉红色衣服的女人将头颅和一头乌发,挂在男友的肩上,男人的手抚摸着女人的耳垂,轻轻的,轻轻的,让甜蜜流淌。突然,女人包里的手机发出急促的呼救。她轻轻地拉开米黄色背包的拉链,看到是一个熟悉的号码,迟疑了一下,没接就放进了包里。

  刚放进去,手机又不要命地响了起来。她不想去接,不想让那个声音如苍蝇般掉进她正在饮着的这杯蜜汁之中。

  “涛哥说不定找你有事呢?”秋莎拿出手机的时候,印计瞟了一眼,从她的神情猜到是钟涛的电话。

  她犹豫着按下接听键,惊得没有说出一个字来,手僵僵地垂直向上举着。

  “到底发生什么事啦?”他迷惑地看着她。她紧紧地抱着印计,颤抖着,悲伤地哭着:“章莉!章莉死啦。”秋莎听到过钟涛和章莉的传闻,她也从章莉那躲闪的眼神隐隐约约扑捉到一些无需言喻的东西,后来找了私家侦探明白了一切。她清楚章莉也只是一个受害者,因此她没有痛恨过章莉。当她听到噩耗时,首先浮现眼前的是认识章莉之初那刘海下乌黑滚圆的眼睛,和身体半跳着说话的“莎莎姐……”的声音。

  “走吧,去看看!”她声音低浑却坚定。

  印计将胳膊塞进她的手腕,托着秋莎走着下坡路。秋莎远远地看见了贝贝。贝贝也远远地看见了秋莎。在她惊愕的眼神中,贝贝喊着“妈妈,妈妈……”向她奔来,跟在贝贝身后的张小梅也是一脸的惊愕:她认识印计。

  秋莎在见到女儿的惊喜中,抱起女儿,将脸紧紧地贴上去,任泪水流淌……

  印计大方地向张小梅伸出手:“你好,华夏梅,没想到在这遇见你。”

  秋莎抱了一会贝贝儿后放下,摸着贝贝说:“妈妈还有重要事急着去办,你跟阿姨在这玩好吗?”她不想让女儿和自己去体会那种阴森与悲哀。“不是阿姨,是漂亮姐姐。”贝贝瞧着妈妈说:“这是爸爸说的。”

  秋莎脚步匆匆地往下走,华夏梅一脸迷惑地目送他们两个走远。

  贝贝用手揉搓着眼眶里涌出的泪水。来到红色的凯越车前,印计伸出手说:“钥匙给我,我开。”

  太平间,是一个平静的世界。这里没了人世间的纷争,没了功名利禄的明争暗斗,没了贪婪的欲望和欲望的贪婪……这是一个苍白的世界,没有明亮的灯光,没有绚丽的色彩,没有飞扬的音乐……有的是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脸庞……钟涛就那么直立着,僵硬地直立着,没有声音地直立着,没有思维地直立着,以至当秋莎和印计来到身边也全然不知。

  秋莎进得太平间,已没有了一滴眼泪,她没有说一句话。她不想说任何一句话。她怕吵醒熟睡的章莉。她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