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人书香吧 bsp;《千里东风一梦遥》第二十五章(2)
“呵呵,这么悲观?”他笑了,丹凤眼在烛火里竟能弯成月牙儿!顿了顿,重新变成以前那种高深莫测的样子才说,“因为洛玉箫吗?”
我点头,深有感触地说:“嗯。相当一部分是因为他!我真没想到这里的人竟然能不分是非地遵守诺言,可气也可敬!”
杨不愁道:“洛玉箫是性情中人,任侠使气,却一诺千金,若是能引向正道,说不定还是国之栋梁。”
我嗤了一声:“他天生就不是那种人!”
“何以见得?”
“别的不说,光你们当官的条条框框就能把他憋死!”我不屑地剥开枣子,挑出核,用指甲一点点掐着吃。
“你能这么了解他,也无怪他对你一往情深了。”杨不愁淡淡地说,“你那是吃还是玩!”
我心中有些得意,有些伤感,顺着说下去:“连玩带吃吧!人生得意须尽欢嘛!唉,我和他根本就是恨不相逢未嫁时啊!过去啦,都过去啦!”
“什么意思?”他的声音怪怪的,我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好像有点儿不高兴?
奇怪!不过话还是要回答的:“没什么意思。他和我是不可能的。你也清楚,就他那个牛性子,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他喜欢我跟我有什么关系?既不能做我男人,又不能照顾我们母子,光心里喜欢有什么用。就因为他喜欢我,我就要等他一辈子啊?我要吃饭,墨墨也要吃饭,后半辈子几十年,就因为他一句喜欢,让我们孤儿寡母喝西北风啊!就算留下钱,我……我就得等在这里守活寡?唉!”我歇了口气,丫环上茶,润了润嗓子,我继续说:“都是活生生的人,有人想得开,有人想不开。只要自己想开就行了。您要是真想我活得开心,就让我快点儿忘了他!”再找一个好男人!最后一句没敢说。他这样问多半认为我是水性杨花之人,所以责怪之意明显。
杨不愁眨巴着眼睛看着我,半天没吭声。
我猜他可能在想:这个女人真不要脸,水性杨花,朝三暮四,势利眼!
等我毫不留情把所有贬义词用在身上彻底反省一遍后,他突然笑了,而且前仰后合哈哈大笑。
受刺激了?古人就是古人,两句话就被咱现代人崩了!
有生以来,我头一次萌生做现代人的自豪感。
然后他指着我说:“你……你……你怎么像丽春院里的妈妈?”
丽春院我听过,是京城最有名的妓院。妈妈就是老鸨。
汗,我抱着枣盘子挪开,离他远远地坐下。头顶有乌鸦呱呱飞过,几坨大便砸在眼角……
笑过了,我忍着抽他的冲动保持一本正经的姿势坐着。他摆手说:“好好好!你和洛大侠的事情我也不问了。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会保护你们的。不过你最好老实些,如果到处乱跑,我可保护不了你。”
皇上把我囚禁在这里,若是乱跑那叫抗旨,我也没那胆子啊!
杨不愁继续说道:“这次来我是向你道个歉,青月在皇上面前说出你的身份,我也没有想到。当初是我告诉她,你可能是诸汗国公主的。没想到,今天差点儿连累你——”
“砍头!”我心有戚戚。
“也不会那么严重。”杨不愁更正道,“我已经跟皇上说了,你是我的妻,而且现下局势不稳,我也无心纳妾,皇上应该会给我留几分面子。”
嗯?我研究似的看看他,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杨不愁有点儿诧异地看着我:“怎么了?就是前天啊。”
我掰指头算算,纪青月是大前天来找我的,当时她还挺得意的,貌似我是老鼠她是猫。然后杨不愁告诉皇上他没兴趣再娶老婆,再然后就是我被纪青月咬出敌国公主的身份,这不仅仅是巧合吧?
“这种私人的事情你也在皇上跟前说?”我试探着问。
他似乎觉出我的担心,但是也搞不清楚是什么,道:“你别乱想。皇上说让我娶青月,我才说的。”说完叹口气,“怎么说你也是纪府出来的,若是再娶了青月,岂不是犯了忌讳!太师之祸刚刚过去,前车之鉴犹存,岂能再踏后辙!”
《千里东风一梦遥》第二十五章(3)
我恍然,难道这就是纪青月急于撇清我和纪府关系的原因吗?我是敌国公主,他杨不愁宁和敌国联姻,也不和纪府结亲,也说不通啊!
想到这里,我问他:“现在我是敌国公主,你又掌着军政大权,还不肯纳妾,不是更犯忌讳吗?”
杨不愁有点儿不耐烦:“不是才知道嘛!娶你的时候也不知道,现在就算休了你也来不及了。”
他怎么和我一样爱说大实话?我怒视他,他赶紧解释:“你是墨墨的娘!墨墨……是我儿子嘛!”
现在轮到我探究地看着他,难道他真的肯养别人的孩子,戴着这顶永久的绿帽子?要真是这样,这个男人不是伟大就是变态!
他被我看得不自在,说道:“早点儿休息吧,明天我再过来。”
好耳熟的一句话啊,我们同时愣住。
他尴尬地挥挥手,火烧屁股似的跑了!
我坚持自己带墨墨并不是为了什么母子亲情,也没想过要弄什么母乳喂养。其实,我也没时间去想这些。山村里穷,除了自己带别无选择。到了这里,每天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万一突然像以前一样来个抄家,我还满院子找奶娘不成?
所以坚持,无非是为了跑路时候方便罢了。馒头,包袱,墨墨,一样都不能少!
奶娘拗不过我,只好住在小院里随时候着,幸好我的奶水也很足,偶尔抱他去吃奶妈的奶水,吧嗒两口就皱着小眉头不吃了。
“哟,小少爷还挑嘴呢!”奶妈有些尴尬。
我记得奶妈说过家里还有个小的,便道:“对了,把您儿子接过来一起喂吧,有个做伴的,兴许他就能多吃点儿。”
“那可不行!”奶妈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
我赶紧解释:“我是想有人比着,墨墨可能会多吃点儿,要不就他一个小孩,总是挑嘴。”
奶妈这才放心下来,很高兴地应了。我让她现在就去接过来,毕竟母子连心嘛。
奶妈走到门口又犹豫地回来说:“这……怕是要和公爷说一声。公爷吩咐了,夫人有什么要求都要和他讲过。”
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另一种变相的软禁吗?
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眼看着已经过了二更天,还是睡不着觉。外面静悄悄的,算日子今天已经是小年了,难怪皇帝摆宴!
穿好衣裳,披上大氅,信步出来。新来的丫头小韵赶紧站起来,我摆摆手走了出去。
冬天的空气就算是不刮风也带着冰寒的凉意,冷冷地贴在脸颊上。走到门口,我下意识地停住脚。禁足已经成为一种常态,一种默认。
小韵以为我要出去,赶紧打开门——
“吱嘎……”慢悠悠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悠扬,好像二胡的弦被轻轻地拉响,摩擦着心脏的位置,带来麻酥酥的感觉。
如果是禁足,自然有人阻止。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我抬起自己的脚,不过是一起一落之间,却觉得会随时被人叫停。及待脚掌踏在坚实的地上,周围依然静寂无声时,我才知道自己没有被禁足!
呼——,似乎迎面来了一股清爽的风。大大地舒展开身体,让清风灌满每一个毛孔,眼睛还留着痛哭小眠后的肿胀,不知道杨不愁是否看到。使劲眨一眨,好像那些肿胀也不再是肿胀了,而是一个个储满清风的小细胞。
“小韵,我们走走吧!”
黑灯瞎火的,我只是沿着连绵的游廊穿行。各个院落都上锁落匙,我也无意窥探别人的夜生活。拣着通行的路四处走着,突然眼前一个黑影闪过,我愣在那里。
黑影似乎也看见我,蓦地停在那里。半晌,一声叹息,凌空而去。
洛玉箫?他来干什么?
“夫人?”小韵轻轻拽拽我,“他……他……”
“没事,他是纪小姐在江湖上的朋友。”
“是啊,是我江湖的朋友!”旁边的院门突然打开,纪青月斜斜地靠在门边。刻意强调的“江湖”二字令人非常不舒服,充满了侮辱的味道。
《千里东风一梦遥》第二十五章(4)
她不是很喜欢江湖生活吗?她不是梦想做个大侠吗?
“姐姐!”我点点头。
夜色是最好的伪装,似乎也最容易揭掉人们的伪装,我不想对她装出什么好感,她对我也没了平日的客套:“我可担当不起!左夫人!”
出嫁随夫,按理说应该冠以杨不愁的姓,但是当初我和上官飞花同时嫁来,说好不分大小,不论头衔的。为了好区分,人们就把娘家的姓放在前面了。但是现在上官飞花已死,我的身份也一变再变,她这样喊出来,反倒有浓重的讽刺意味:仿佛我是夫家不要的。
摸摸鼻子,我想告辞回去。她喊住我:“左红锦?或者我应该叫你——上官红锦?”
啊?我猛地转过身去!
她慢慢走出来,柔软的身子被月光勾勒出一道完美的曲线,好像黑色妖娆的剪影:“纪家刚救你的时候,你说你姓上官,是从几百年后来的。还说我们都是不存在的,装神弄鬼,糊弄我父母。现在你还这么说吗?”
她走得很近,近得我可以看见她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着晶亮的光,幽幽地充满了怨恨。
“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她挥挥手里的拂尘,仿佛是在书房里擦拭心爱的书橱,“还记得上官飞花吗?你们姓上官的没一个好东西。若不是老太师并无外室,他们真要怀疑你和上官家有什么关系!”
“所以你们要留下我做威胁太师的人质吗?”
“是又怎样?反正现在也不重要了。”她轻轻地说,“这个连环计不错吧?亏我当时还反对。幸好父亲大人英明。你看,我们用一个上官红锦对抗上官飞花,还是这个上官家的女子,最后逼得杨不愁不得不铤而走险,拥兵保皇。你知道是谁揭发的吗?”
我一愣,不是杨不愁吗?
纪青月凑到我的耳边说道:“是杨不愁,但是,这个主意却是纪府通过别人告诉他的。怎么样?皇上现在开始提防杨不愁了,纪府却依然风光无限,是不是很好?”
原来如此!
我颤声问道:“那我后背的印记——”
纪青月“咯咯”一笑:“你连自己都不记得,还会记得怎么留下的疤吗?”
我明白了,纪相果然老谋深算,这一步步走下来,无论怎样挣扎,都在他的手心里紧紧地攥着!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要死了!”她点着我的下颌,冰凉的手指像毒蛇的信子。
“你让洛玉箫杀我?”想起方才看见的,一抹灵感滑出来!我宁愿这是假的。
她却突然变脸,恶狠狠地骂道:“没错,我就是要让你们这对狗男女去死!你们都去死吧!去死!”死字从她的牙缝龇出来,带着嘶嘶的声音。
不知道是什么事,让她变得如此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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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东风一梦遥》第二十六章(1)
第二天,我把孩子交给奶娘,奶娘住在厢房里。我叮嘱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厢房,也不要离开墨墨。
她看着两个娃娃一边保证一边问道:“夫人,不会有事吧?”
我摇摇头:“没事。就是心里烦,不想听见他哭。如果你愿意,带出去逛逛也好。”
“不行不行,”奶娘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外面这么凉冻着怎么办?”
已经腊月二十六了,阳光懒洋洋地洒在身上,我实在无法想象自己怎么会死在这样的日子里。洛玉箫曾经拜托杨不愁保护我,又怎么可能杀我呢?但是不杀我,又怎么面对纪青月的疯狂呢?
我若是逃跑呢?一来会牵累杨不愁,二来,我不相信自己能躲过他们的追踪。这个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里和古代中国一样,以宗族关系维持着人与人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在父父子子君君臣臣的结构中构筑一个稳固的熟人社会。这里不提倡迁徙,排斥陌生。每个人都有自己固定的地理位置和社会位置,任何改变位置的行为都会惹来微观环境的巨大变化。简言之,就是你需要花很长的时间被认同,然后才是融入。即使我在水勺窝村,也谈不上认同。在村民心里,我是个随时会走的外来人。有心人稍一打听就能问个一清二楚,这种情况下,我能躲到哪里?能躲多久呢?
院子里静悄悄的,日上正中,已经是中午了。没有任何不速之客,烦躁中,我想起纪青月的话。
是的,我来的时候真的带着记忆,所以关于我姓上官这部分是真的。从她掌握的情况看,那时候的我对他们是不设防的,甚至连自己惊世骇俗的来历都说出来了。只不过纪家没有信我,反而因为这个姓,怀疑我是太师外室所生子女,中间的猜测调查应该也是很热闹的。纪青月应该知道这一点。然后,圣上下旨,纪父赌了一招险棋,用我代替他的女儿出嫁,顶着欺君之罪的可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细细想来,当时的情况也的确可疑。纪父在女儿出嫁以后,愈发大张旗鼓地屡次三番请求皇上亲政,毫不收敛,处处与太师作对,朝中局势骤然紧张。就在这种情势下,杨不愁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提示,和皇上定下这个苦肉计。利用我是假冒的事实,令纪府失势。太师及背后的太后以为自己大获全胜,弹冠相庆的时候,名正言顺离京的杨不愁带着密旨调令军队,杀回京城,逼太后避居深宫,太师自杀。这里面受委屈最大的就是纪父,但是获利最大的不就是杨不愁吗?
伴君如伴虎,杨不愁可以逼宫太后,就不能逼宫皇上吗?功高震主,加封护国公,天下兵马大元帅,但是——听下人们议论,所有的兵符全部被皇上收回。没了兵符,怎么调动军队呢?现在一个名不见经传,山沟里出来的万铁子,就因为作战勇敢,竟然娶了公主,做了统制。稍有表现就可以封为将军,皇帝也怕杨不愁在军中坐大啊!
到现在为止,纪家又揭出我是敌国公主的身份,杨不愁死扛着把我留在身边,同样是授人以柄。只要伪造一封书信,或者稍微见一下诸汗国的使臣,都可以在皇帝心中掀起滔天的怀疑!
我总算知道,究竟是谁在玩我!
后背的纹身可能也是纪府弄的。最保守的考虑就是给我安个可信的身份。否则,一旦事发,很难解释他们收留我的原因。
但是,他们知不知道,若是太师的人或者杨不愁提前发现我后背的纹身怎么办呢?
纪青月说过,当初她还反对过。看来她是知道的,会不会——纪府也准备利用洛玉箫?根本就不想让人看到我后背的纹身呢?
这一切都太巧合了,也太冒险了。但是无论如何,他们获得的权利和财富已经大大超过了任何赌注!
只有一点:难道那个番邦公主也叫红锦吗?
后来我才知道,番邦公主的父亲是左大王。国中无姓,贵人都随官衔,所以自然姓左。但是叫什么谁都不知道,平日里只称呼小名或者头衔。那幅画像是公主出逃时画的,事隔三年,拙劣的画像加上青春期的变化,和有心人的修改,很容易骗人耳目。红锦不过是他们胡诌的,皇帝醉翁之意不在酒,只要能打击杨不愁,他才不管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千里东风一梦遥》第二十六章(2)
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原本以为清楚的现实身份似乎又模糊起来了。我摸摸心口,那里有颗心在有力地跳动,头还在脖子上,但是我是谁?
上官红锦又是谁?
如果说在梦中的上官红锦是个医生,那么现在的上官红锦呢?
“怎么就你自己?”
呵!
洛玉箫悠闲地站在我面前,嘴角噙着微笑,午后的阳光落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银边。即使带着一道淡红的疤痕也调皮的天使恶作剧的标志。
那一瞬间,刺眼的阳光,紧张的心情,让我一下子想到梦里……
“怎么,看傻了?”洛玉箫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我拉回遐想,咽了口唾沫。不可能,他不会杀我的!他没带剑,他笑得很开心,他的眉目很爽朗,人在开心时是骗不了人的。他不是来杀我的!
“你是来杀我的吗?”脱口而出,依然是不成问题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
“青月告诉我的!”
他低下头,然后抬头很温柔地说:“嗯,是的。她说是就一定是的。我必须来杀你!”
“你卖给她了吗?”我尖叫!
“以前我不知道,现在才发现,原来我已经把自己贱卖了!”
“可以赎啊!”人命关天,去他娘的誓言,“多少钱?什么代价,我给你赎回来!”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以前让他按照自己誓言去做事情的话是多么的混账!所谓事不关己而已。若是到了自己头上,比任何人都想让他反悔!什么爱情,什么信仰,统统见鬼去吧!
我哆嗦着,他却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傻丫头!我的誓言什么也换不回来!”
你变态!
他闲适地找了个座位坐下,不管我的惊恐,娓娓道来:“自从你入京后,我在城里发现有人调查你,这几天一直在跟着他们。想不到竟然是青月派人做的。金殿之上,她信口胡说,却言之凿凿,分明是栽赃于人,却不见任何内疚。放在以前她是绝对不会做的。她完全变了,变得不可理喻,变得尖酸刻薄,甚至有些不择手段!于是,昨天晚上,我去找她。我想问问她,为什么会这样?”
我好像晒在沙滩上的鱼,在烈日下暴晒,苟延残喘地等着最后时刻的到来。难道他真的要杀我吗?我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我们吵了起来。她说你把属于她的一切都夺走了,杨不愁不肯娶她,我也背叛了她。你是假的,是强盗,抢走了本属于她的一切!她所做的无非是保护自己,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大声说道:“她狡辩!是他们纪家权欲熏心,又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冒这个风险,所以才喂了我药,扮作我的救命恩人,要挟我代嫁而来!我更无心勾引你,自始至终,你都在那个混蛋誓言下面不停地破坏着我的生活,威胁着我的生命!我被劫是自愿的吗?我被夺去贞洁是与你合谋的吗?我生下这个不知道父亲是谁的孩子,我失去的谁来赔?她愿意要就给她,我巴不得!今日局面分明是她自作自受!若是可以选,我情愿都让给她!”
洛玉箫道:“不错,太师委托之后,我曾听说纪家找过我,当时以为是为了找青月,后来才知道原来也是为了把你劫走。这一切不过是个谋划好的局罢了,把杨不愁生生拉到他们这一边,赢得军队最后的支持。谁想到各人都有各人的算盘,杨不愁早就是皇上的人了。揭发你虽然晚了些,可也在他们的算计之内!青月远上边关,原本也不是为了退婚,而是监视杨不愁。”说完自嘲地笑笑。
“我们都是棋子!”
“我们可以反抗呀!”我满怀希望地说,他已经知道纪青月是坏蛋了,怎么能坚守“誓言”,助纣为虐!
他笑道:“红锦,你知道我师父是谁吗?我有一个师父,对我最好,但是他在江湖上的名声很坏,是个鼎鼎有名的大坏蛋。有一次,他的仇家大举追过来。一个朋友提前通知了他,并且发誓一定会带人赶过来解救他。我们无处可逃,只能硬挺着等着。可是,那个朋友始终没有过来。我亲眼看见师父和师娘被砍成肉酱,连收尸的机会都没有。那时候我恨死背信弃义之人,发誓要惩罚那些说话不算之人!我自己也不会言而无信的。”
《千里东风一梦遥》第二十六章(3)
受刺激的变态心理!我觉得自己在同一块石头讲话。这么久了,我们分分合合,总是处在紧张状态下,以至于我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
他自然地接下去:“红锦,就算是坏人也要守信。你不用劝我了。”喝口茶,他继续说道,“你吃的药没有什么解药,也不会对你身体造成伤害,但是你的记忆可能永远无法恢复了。”
我苦笑,他比谁都清楚,却像牛一样固执。
“杨不愁不肯娶青月,让青月受不了。纪府也不停地从宫里施加压力,但是皇上似乎并不在意,杨不愁也无心于此。但是她总是住在这里惹得外面的风言风语非常难听,她几乎快疯了。”顿了顿,他才慢慢地更正,“不对,她已经疯了。”
“今天,她去衙门想办法拦住杨将军。让我过来杀你!”
“那你可不可以改天来?我总要交代一下遗言,安排一下墨墨。”
洛玉箫脸色一暗,缓缓地摇摇头:“她等不及了。我们约定只有今天!”
“你们!”我好像被踩断尾巴的猫,嗷的一声叫起来,“这是杀人,是人命!洛玉箫,你自己最清楚,我是你老婆!你跟别的女人约定要杀我,还约定时间?你当这是杀人游戏还是轮盘赌?你还是不是人?你有没有是非,分不分黑白,有没有人性?我以为你爱我,原来你就是这么爱我的!”
我只听见一声声尖叫在耳边不断地响起,然后嘴就被什么堵上。一个热烘烘的身体贴着我,火热的,好像要融化一般!辗转的双唇几近撕扯地咬着我。
还要先奸后杀?靠,我再也不信你了!
血腥味慢慢流进嘴里,我的嘴并不疼,他还在咬着吮吸着……绝望慢慢浸透了全身,我渐渐停止了挣扎。洛玉箫慢慢放开我,他的嘴唇上有块豁口。我呸了一声,从嘴里吐出一小块肉!手背一抹,全是血。
“呵呵,真好!我就知道你是妖精,果然露出本相了。我的肉好吃吗?”他竟然笑着问我。
“不好吃,臭的,酸的,烂的!吃了坏肚子!”我的声音发抖,中气不足。也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愤怒,断断续续地喘着气。
“来吧。”他从怀里拿出一包白色粉末,倒进一个杯子里,然后拿了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杯子,同样倒进茶水。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倒进去白粉,谁都会以为这是两杯毫无差别的凉茶。
“选一个吧。”他挡住我的视线,倒了几下杯子,“我想了一夜,突然发现这世上有一种东西是誓言无法放弃的。如果我杀了你,我就是杀了自己;但是,我若不杀了你,我活着还是人吗?那些被我杀掉的人,又会不会心甘情愿地投胎呢?我义正词严地教训他们,替天行道,最后自己却和他们一般无二,除了杀掉我自己,没有任何解释可以行得通。所以,我想起老天爷,让老天爷来决定我能不能杀死你吧!两杯,你选!生,由之;死,由之!”
生,由之;死,由之!
我想逃跑,可是我两股战战根本跑不动。我想尖叫,可是我肌肉抽动根本发不出声来。我只知道自己泪流满面,非常没有风度地哭了!
这一刻,我才知道,我是多么地贪生怕死,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用爱情,用生命,用诺言,用谎言,用尽我一切的力气,只是为了一件事——活下去!
甚至,我已经忘了查证自己是谁!忘了探求自己内心的“精神需求”!即使风和日丽的时候,我想的也是怎样活下去。如果有本我,那么这个求生本能就是真正的本我吧!
我咧开嘴正要哭出来,他却突然伸出食指掩住我的嘴唇,轻轻地“嘘”了一声:“红锦,别这样,很难看!你是天上人间最漂亮的精灵,不许这样哭!”
哭也不行?我突然冒出希望:“你要放了我吗?”
他叹气,他竟然叹气!摇摇头,状似无奈地说:“去吧,选一杯!”
放……放……放屁!
“洛玉箫,你自己下药,自然看得清楚杯子,选的当然无毒。什么交给老天爷,纯粹是强词夺理!”我突然大义凛然起来。兔子还知道蹬鹰,人也要搏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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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东风一梦遥》第二十六章(4)
“好,你来选,我喝。我先喝!”他道。
我看了看,什么情意他爹的,都见鬼去吧。认真地看着这两个杯子,想着最像毒药的那一杯,无奈,都是新茶杯,连花色都是一样的。
胡乱摆弄了半天,还是没人来。一闭眼选了一杯递给他:“喝吧!”
他连眨眼都没有,咕嘟就喝了。
啊?
我愣愣地等着。
他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微笑如初:“该你了!”
沉默,沉默,再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爆发!
我突然甩手,“啪”地打掉剩下的酒杯。地毯没有电视里常演的那种烧灼情况,一层水纹浸润出来。
“我不喝!我上官红锦生得够糊涂,不能死得也糊涂。你们让我死,就自己来动手。什么老天爷,都是放屁。他要是真有灵,就该劈死你们这对狗男女!有本事,你就来杀了我。成全你那可笑的誓言,幼稚的行为,无知的自大!你以为你是救世主?你凭什么裁决别人的生死,还以身作则?简直放屁,无知得可笑!要杀就杀,不要磨磨叽叽的。”我不是英雄,我不是大侠,我贪生怕死,我出尔反尔,就算我是天下最卑鄙的小人,我也要活下去!
洛玉箫笑了:“你看,你让我守信,你自己却撒谎。”
我颤声道:“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游戏,规则,比赛选手都是你。我有几分胜算?这根本不是公平的比赛,我也没必要遵守什么运动员公德。”
他没理我,伸手一晃,多了一个黑色的小丸子。
啊?这才是毒药?“那杯茶……”我失声。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我不知道那杯水里有没有毒,但是我知道,即使那杯茶里没有毒,这里还有一颗等着我!
“这是青月给的伤心散,传说吃了伤心散,会和那些伤心而死的人一样。咳咳!”他突然咳嗽起来,猛地捂到嘴边,剧烈地咳嗽起来。
看着他的动作,我猛地捂住嘴巴,这样——
咳嗽停止,他摊开手,无奈地说:“看,我本来想喂你吃毒丸的。想得这么周全,竟然因为咳嗽自己吞了。老天爷的确不想你死啊!”
我手脚冰凉,反不过劲来:“你、你吃了毒药?”
“是啊!”他笑得像吃了一颗糖丸,“真糟糕!我作恶多端,终于遭报应了。”
嘴角一丝黑色的血线,蜿蜒而下!
《千里东风一梦遥》第二十七章(1)
我上去扶住他,他却一把推开我说:“放心,这点儿毒药还不至于让我立刻就死。”
说着,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我拦住他,说道:“站住!无论你死在哪里,他们就没办法害我了吗?”
洛玉箫站住,我扶住他道:“纪大人绝对不会让纪青月胡闹的!”一个杀手会这么掺地死掉吗?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流泪,我只知道不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去!在突然知道自己不会立刻死之后,我的同情心又回来了,脑子也回来了:“我现在是制衡杨不愁的重要砝码,他们一时半会不会怎么样我的。”
我想着怎么解毒,拿出一个筷子递给他:“拿着!”
“干吗?”他吃力地抬起头,额头满是密密的汗珠!
“我救你的命!买你的命!买你和纪青月一刀两断!”说完,食指压住他的舌根,哇的一口,吐出一堆浊物。屋里立刻弥漫着一股腥臭,裙子下缘也是。
“宛芳!宛芳!”我叫着贴身丫环的名字,丫环匆匆跑进来,看见这景象也吓了一跳。顾不得解释,我一股劲地喊着:“盐,还有水,要很多水!”
哎!宛芳一迭声地折腾。
我满脑子只有一个字“吐”,把那东西洗出来!
“4%的淡盐水!”我念念有词,灌进他的嘴里。
水沿着嘴角流下来。
再灌。
流下来……
“红锦,没用的。”洛玉箫抓住我的手说,“让我说说话吧。你这样我说不出来。纪青月的毒药入口即化,早就走遍经脉了。”
“不可能!没有吸收那么快的毒药。都是骗人的!”我大声讲,轻而易举地挣出自己的手腕,舀起一勺水就要灌。
他的手臂很软地抬起来,我却无论如何灌不下去。黑紫的嘴唇,还有七窍慢慢涌出的黑色血线……
“来生……我一定做个好人……娶你……过日子……”他断断续续地说,面皮逐渐变得青白,“江南……带着墨墨……我的……家乡……桃花村……”
我手忙脚乱地擦着越来越多的黑血,哭着说:“不去!我不认路。你不能走,你要教墨墨武功,你是他爹,你要保护他,你要保护我们娘俩不受欺负!”
他的眼睛倏地一亮:“真的?我……我是墨墨的——”
我拼命地点头,他的眼睛闪亮得可以透过朦胧的泪眼,直直地照进我的视网膜。欣喜的,欢快的,愉悦的,好像一首哈利路亚在我的世界唱响!
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他!
渐渐地,他的眼神暗淡下来,“我是墨墨的——”最后一个字卡住了,他的喉咙滚动了两下,裹着血腥,吐了出来,含混着,我始终没有听见。
“爹!你是墨墨的爹啊!”我听见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声音。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刚才他们还势不两立玩着轮盘赌,刚才女人还把他恨得牙根痒痒,刚才还把一杯最像毒水的茶递给他,但是当他真的死了,这个女人却放声大哭。这世界太不可思议了!
我好像分成两个人,一半状似解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前的一切;一半在痛苦中挣扎——似乎没有出来的迹象。
这就是我吗?
黑色铺天盖地地冲过来。一抹刺眼的亮光中,我看见一个人的脸。
终于,那解脱的一半也被拽回红尘。
“夫人,夫人!”宛芳颤抖的声音飘进耳朵里,我才看见眼前死去的终究死去了,活着的依然活着,没有奇迹,没有梦,没有……什么都没有!
“下去吧,让我静一静!”我坐在床边,手帕上已经满是腥血,剩余的一点儿白色的角落,慢慢地擦拭着洛玉箫脸上凝结的血痂。
“亏你笑得出来。害我这么惨,你怎么笑得出来?”
哭哭笑笑,我自言自语,没有意识。
“红锦。”
是谁?抬头看,有人点亮蜡烛,幽光里,杨不愁拿着一封信站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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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东风一梦遥》第二十七章(2)
“出去!”
“红锦,这是洛大侠留给我的信。真没想到,他竟然安排在过了子夜才送来。”杨不愁不理我,径直说着。
人都死了,搞那么神秘做什么。
“他什么都告诉我了。青月做的事情,太过分了。他要我保护好你。”
我看看他,又看看静静地躺在床上的洛玉箫:“那你打算怎么处置纪青月呢?”
“这……”杨不愁一时无语。
“出去吧,让我安静一会儿。”
洛玉箫的脸白白净净的,嘴角噙着凝固的微笑。淡红色的疤痕穿过半边脸,好像调皮的天使不小心摔破了似的。
人不能太纯粹的,不能太固执,不能太自我,不能……不能!
郊外,青山,白雪,黄土,石碑。
我抱着墨墨立在墓前,灰烬在风中飘扬。腊月二十九,还有一天就是年夜了,想不到,我和墨墨会在这个时候送别这个男人。
“这是洛大侠的剑。留着做个纪念吧!”杨不愁双手捧剑,
“谢谢,不过,还是将军代收吧。”我抱着墨墨,不看那物件,眼睛凝定的地方是一片虚空,“我只想墨墨平平安安地活下去,有没有它并不重要。洛玉箫留给我们娘儿俩的已经够多了。”
“这个——金钱乃是身外物,何况墨墨一个男孩子,总要学些本事。”
“不,除了金钱,他还留下教训。我会教给孩子很多教训,做人不能那么纯粹,太傻了!”
杨不愁默然,半晌才说:“我……很佩服他。能做到——不易。”
沉默,风在林梢穿过,他是不是回到天国,传信来告诉我一切安好,勿念?
转过身,远远地站了一个人。
她的脚步依然轻盈,白雪上几乎没有痕迹;身姿依然优雅,只有衣摆微微地在风中摇曳。
“他是个傻子!”纪青月走到我跟前喃喃地说,“像你这种小偷、强盗,根本就不值得他这样做。”
我看看杨不愁,他的眼睛看着墓碑,没有任何波澜。
“你说得没错。像你这种女人也不值得他这样对待。”怨恨不会因为死亡消逝,活人间的争斗会因为一个人的消失变得更加尖锐。连我——都控制不住地反唇相讥。
“你!”她秀目圆睁,睚眦欲裂。我可以轻而易举地看见她眼角的泪痕,是为洛玉箫吗?我倏地转过头去,不想看也不想知道他们之间的纠缠,无论是美丽的、哀愁的、丑陋的、遗憾的,都与我无关!如果爱情可以分颜色,他们留给我的是黑色;如果爱情有滋味,他们留给我的是苦涩。我活下来了,至少暂时还活着,没有因为他的离去而夭折,可是中间的痛苦还有那些撕心裂肺的焦灼与绝望,有谁与我共担?
我依然是一个人,墨墨还小,我可以保护他,但是谁来保护我?“人”字的结构是相互支撑,为什么我这里只是一个“卜”?
这些不是纪青月的眼泪可以抹去的,也不是洛玉箫的死可以消弥的,更不是报复可以补平的!它们是大树身上的节疤,永远睁着黑色的眼睛,随着生命的延续存在着。
我抱着孩子走开。洛玉箫走了,我的人生还要继续,我还要抚养墨墨。心头渐渐平静,平静成一缕叹息。有些人,一辈子也惹不起。我能做的就是尽量躲开她!
风依然呼哨着掠过,好像在长城上,旷野间一般。那年轻的男女,面对皑皑白雪,笑语戏谑——
“你爱我吗?”
“我怎么知道!这会儿说爱了,下一刻忘了怎么办?变了怎么办?”
“你还想变!”
“事物是在不断变化中的嘛!我可是马列主义者,优秀共产党员,人民的好警察。”
有欢笑,有哀伤。遥遥相对的烽火台上,几个黑衣人向这里望来。
我看到那张熟悉的笑脸,死亡的寒意却铺天盖地地压过来。
冷汗淋漓,又是一场惊梦。
“你有什么打算?”第二天杨不愁问我。
《千里东风一梦遥》第二十七章(3)
纪府派人把纪青月接了回去,听说连衙门捕快也不做了。皇帝什么反应我不知道,但是洛玉箫曾经是他的救命恩人,多少应该有些吧?
“没有。这三年就在你这里留着吧,等墨墨长大些,我们回去江南。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生过日子。”
杨不愁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走了。
我轻抚墨墨,他似乎感应到什么,黏我黏得厉害,比平日都要敏感。
“你是墨墨的爹,你的儿子叫洛墨黎。”
墨黎,莫离,终究不能与我莫离!
转眼新年到了,烟火飞满夜空。家家都在除旧迎新,过完初五,大臣们之间开始相互走动,有些人开始张罗酒筵。
万铁子和烟琴公主的大婚定在正月十五,普天同庆。
杨不愁给我换了一个院子,新院子紧邻花园,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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