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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阅读

作品:暗夜慧灯|作者:晴雨孤單|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1 03:20:05|下载:暗夜慧灯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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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简真先生说,别在不必复古,“礼义”却是非复古不可。这一点我老人家就不同意啦,盖我们看出来的毛病虽然一样,可是开出的药方却不一样。

  简真先生主张向古看齐,似乎又走上了“古时候啥都好”。简先生虽然声明只是“礼”好,但古时候“礼”是不是好,却是另一个问题,似乎得研究研究。一个倒楣分子得了肠胃炎,腹痛如绞,请医生当然请医生,这个原则是没人反对,但在方法上,总不能晕晕忽忽把胡适之先生《差不多先生传》里的兽医老爷请来吧?用治狗的方法治人,固然可能药到病除,但也可能一剂口服液就伸了腿而瞪了眼。“遵古炮制”的观念必须连根拔掉,而改为用最新的配方,才是第一等好药。拜托各位老爷,再不要往“古”的垃圾堆里钻啦,那里是找不到金钢钻的也。

  春秋战国时代,大家都乱七八糟,孔丘先生和孟轲先生一些反调分子,实在找不出活榜样,只好以鬼立教,把三皇五帝,梳妆打扮,弄出来亮相。现在我们走运多啦,有的是活榜样,为啥现成的冰西瓜不吃,却跑到供桌那里对着塑料西瓜直流口水乎哉?

  孙观汉先生在《菜园里的心痕》中,有一段报道,且照抄在下面:刚才和六岁的小女孩看了马戏回来,又做了一次大小孩,也是人生快事。匹兹堡的户内运动场,在美国算新而大的。今天因已在演尾,故场中不满座,大多数的观众,因要省钱,多坐在很后的座位,所以当开场,前面许多排空位很多,场中管理少,如果观众要挑座位,一无困难。中段休息回来后,大家仍坐原位,前面的空座依旧。在中国人的眼中看来,美国人实在不够聪明,有了这么多空座位不移换。狄仁华先生指出在国内互借长期汽车票的情形,这里就不致有。这是为什么,美国人是真的那么“笨”吗?我们对这种“笨”的社会风气,是不是应加三思?三思后我们应否自我实践?

  我老人家想,洋人笨倒不笨,只不过“傻”罢啦,如换了柏杨先生,早忽连倒冬,连爬带跳挤到前排座位上矣。而且说不定因为挤得过于英勇,还会挤死几个,以资记念。盖空着还不是空着,利己而不损人,这还算高级的哩。更精彩的是前排座位刚欠他的屁股,我老人家的屁股已坐下啦,你敢教我起来?怎么,你不敬老呀!吾友朱桂先生在南投县草屯中学堂任教时,有一次从台中剩公路局车回草屯。车上有几位挂着南投县政府证章的职员,上车较迟,只好站着。走到半途,忽然抛了锚,司机老爷央求大家下来推推,朱桂先生乃是无识之徒,竟然响应号召,下来推啦。而那些职员却像没有这回事,朱先生推了个气喘如牛,等到上车,咦,那几个本来站着的职员老爷却一个个都有了座位,而推车的朋友反而干瞪着眼。这还不算,最难得的是,朱桂先生放到座位上的上衣也被摔到地下,上面还有几个伟大的脚印。他阁下上前理论,该职员以白痴视之,冷笑曰:“这座位是你家里带来的呀!”不但不可理喻,也不可情喻矣。

  呜呼,这正是中国应向洋大人学学之处!不但学学洋枪洋炮,更应学学匹兹堡那些小民的做人处事。这种“礼”,在古中国是找不到的,在今中国恐怕更是没有。

  不至于脱裤子

  报上载台中市警察局大破鸭蛋教,使人心花怒放。但这年头的一些新闻,如果不是不着边际,便是过于夸张。台中市警察局只不过破了一个“坛”——“坛”者,小小支部分部,基层组织的一个细胞而已。只不过活捉了一个坛主,其他善男信女,没有逮住一个。他们每逢初一、十五,一定聚会,“大破”的那一天,是清明节的特种参拜,距“十五”不过三天,如果不急着贪功,稍微忍耐,不难一网打尽。报上虽然喧喧嚷嚷,我看,如果不对该坛主修理一番,他来一个满口木宰羊,仍无可奈何也。

  世人对鸭蛋教之所以兴趣盎然,莫过于听说凡是鸭蛋教的教友,不分男女,聚会时都要脱掉裤子。呜呼,这真是臭男人的一大喜讯,不要说每年只缴两百元便可,就是每一次缴两百元都有人干。不过柏杨先生颇为怀疑脱裤镜头,该传说可能受世人对白莲教传说的影响。白莲教是不是像官府宣传上说的那么乱七八糟,似乎也疑云重重。有一点要注意的是,中国民间力量,只有以孔丘先生为主的儒家,和官府始终结合,受到当权者的利用和保护。佛家和道家有时运气来啦,皇帝喜之,就兴旺一阵;有时运气跑啦,皇帝恶之,便倒楣一阵。只有白莲教彻底的是民间搞出的玩艺,始终和专制腐败的官府对抗,也因其对抗而遭到无情的压迫,挨骂挨诬,自然在意料之中。现在所有的资料全是官府的一面之词,白莲教本身的自我解说已无片字,遂不得不被侮辱得不值一钱。而最教人欣赏的,莫过于说他们的头目专门玩弄年轻貌美的女孩子。不要说对白莲教如此血口喷人,想当年对基督教、天主教,又何尝不是如此血口喷人哉?老妻从小就信上帝,祷告起来,口舌之熟练,如连珠炮焉。当初说媒时,我的父母便曾经反对,盖大家言之凿凿,凡是信洋教的人,生下第一个孩子都要煮熟了献给洋和尚。而尤其糟的是,我的叔祖痛苦万状地告曰,在教的没有一个是处女,盖他老人家亲卫听见洋和尚说,一旦入教,便把身子献给上帝,任凭摆布啦。

  其实不但中国如此,耶稣教初兴时,在欧洲遭到的困难,尤有过之,主要的原因是人们对它的内容不太了解,因而有种种揣测之词,亦有种种恶意的破坏之词。呜呼,都说鸭蛋教脱裤子,却有谁见过乎?又有谁拍了照片什么之类的证据乎?不过人云亦云,你那么说焉,他那么说焉,大家都那么说焉,于是乎我也那么说焉,鸭蛋教虽不脱裤子,不可得矣。

  我说这些,不是保证鸭蛋教不脱裤子,而是推测他们不至于脱裤子。任何一个人,都有宗教情感,从生下来便希望有一个无上权威的构造》、《论音乐的分类》等。,而且是聪明正直的主宰,把自己的前途交给他,由他安排。

  我们说任何人都有宗教情感,敢打一块钱的赌,没有一个例外。有些家伙像无神论朋友,自以为啥神都不信,在他们的眼中看起来,谁要是信神谁就是混蛋,宗教和他们简直没份。但要是仔细一研究,毛病便冒了出来,盖他们虽然不信“神”,却信“无神”,为了保护他的信仰,也就是为了保护他的“无神”,不惜跟你打架。柏杨先生年轻时,看见小伙子们三更半夜跑到庙里,把神像打得粉碎,有的被父老捉住,当场一顿臭揍,但他还是信“无神”不误,有些人被揍得“哎呀哎呀”乱叫,仍拒绝向菩萨低头。

  所以我们可以说,人类是一种具有宗教情感的动物,这种情感是高贵的情感,便是再糟糕的宗教,都具有这种本质,否则便不是宗教矣。世界上似乎只有下流的帮会党派,而不会有下流的宗教。说它愚昧可以,说它一入教便脱裤子,仅仅在逻辑上便讲不通。

  我不是为鸭蛋教辩护,而是说任何一个人的罪和罚,都不应超过他应得的。不说他们脱裤,照样可以严加取缔。盖据我所知,该教的内容和做法联系、统一和转化。3。数学范畴(如常量与变量、直线与曲,实在有点抱歉,其荒唐的程度,能使人油然而生饱之以老拳的正义之怒。我有一位忘年之交的小朋友焉,年才四十,追求现在仍在台湾省公路局做事的某某小姐,该小姐芳龄三十,似乎应列入老处女之类,我当时就警告该朋友必有问题,盖台湾目前,男多女少,女孩子三十而无偶,一定有点黑幕。但该朋友大概是走投无路,也大概是自以为相当聪明,不听我老人家之言,仍继续猛追,追到后来,两人花前月下,倒也卿卿我我。有一次我和老妻看夜戏归来,见他们一对在马路上闲逛,边走边谈,手还挽着手哩,心中大喜,以为马上就有老酒可唱。

  想不到一天,该朋友气喘如牛地叹曰:“吹啦,吹啦。”问以何故,半天不语,而面色铁青,好像刚被三作牌打了一顿板子。严诘之下,咦,原来该小姐是一个虔诚的教徒,她信的是啥教,他不晓得,但她虔诚的程度,却不像话。他们恋爱到最后,该小姐严肃而神秘地咬其耳朵告曰:“她不是一普通的凡人,而是一个仙女。”朋友说到这里,我曰:“小子,你别吓唬我。”朋友曰:“谁吓唬你?你要心脏不好,我就不说。”我表示心脏甚好,朋友又曰:“你还得发下滔天大誓,相信我说的。”我只好发下滔天大誓。呜呼,当该小姐说她是仙女下凡时,朋友还以为她是在幽他的默,发她的嗲哩,后来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盖该小姐的教主在她入教时,便用通天眼看出她不同凡品,乃玉皇大帝第九位女儿(玉皇大帝的女儿何其多耶),因偶尔动了凡心,被贬到下界,转生为该小姐。虽然她在转生时喝了迷魂之汤,迷失了本性,记不得往事,但教主的通天眼却看出了她的原身,固云霞缭绕,面如桃花,发如瀑布,赤足立于莲花之上的娇娃也。

  该小姐既是仙女下凡,则意义就重大啦。她当初因动凡心而被贬谪,可见凡心是一场大罪,岂可再犯?而且想当年在天堂之上,交的男朋友都是云来雾去神校富蚀笕嘶箍床黄鹧郏匮钕壬呐笥眩艘患刃∮智畹墓裨保曜挤卜蛩鬃樱闶窍沽搜郏疾荒苋绱嗽闾w约骸n瞬槊鞔耸拢讨骰辜葑琶味荩鬃缘教焯萌チ艘惶耍炝擞窕蚀蟮鄣奶刂迹嬷眯〗阍唬骸澳愕道玻辉蕹赡阍诘厣系幕槭隆h绻闶厣砣缬瘢恍南虻溃绞焙蛩先思一峤幽慊丶摇!迸笥岩惶煜戮褂腥绱巳钡麓把讨拢鸵笳医讨髅嫣浮p〗慊顾憧a环胧局螅讨鞔鹩梢怨糜杞蛹s谑呛酰桓鲈潞蟮哪骋惶焱砩希笥驯恍〗懔熳牛匣坛峡郑搅颂u毕厝仄乙桓銮壅鄣牡胤健=讨骱苁茄笈桑退帐郑笥寻阉托〗愕牧蛋u嬉槐椋肭蠼讨饔癯闪荚担讨鞯笔焙鼙硗椋次试唬骸澳阈派督蹋俊迸笥言唬骸拔倚呕浇獭!敝髟唬骸澳歉冒欤庋美玻魈煳揖颓胍绽刺柑福胨ハ蛴窕蚀蟮劢睬椋旅挥形侍庖病!迸笥阎缓贸吠恕;丶液笠灰姑挥兴茫幌肫鸾讨骱鸵障壬傧コぬ傅木低罚秃沽麂け场5搅说谌欤欢郧槿嗽偻讨髟唬骸拔乙迅仗腹玻邓裉炀腿フ矣窕蚀蟮郏敲吭鲁醵纪巢翁欤匠跞庞邢3愠跛睦础!迸笥言唬骸澳闼瞪叮习澹蘸陀窕蚀蟮弁巢翁欤俊苯讨髟唬骸霸谝豢榈幕褂锌浊稹20插取20潞蹦隆17盘焓αa!迸笥言唬骸坝忻挥泄闷拍毯酰俊苯讨飨肓税胩煸唬骸翱赡苡校惶宄!钡比凰惶宄闷拍陶撸峙笥蚜诰蛹夷俏焕献婺敢病t轮跛模笥押托〗阍俣韧耍讨饕患唬骸懊环u龋环u龋窕蚀蟮鄄豢稀!比缓蟾娓眯〗阍唬骸澳阋遣惶愕幕埃ざ翊溃篮笕胧瞬愕赜!迸笥言唬骸澳悴唤趟峄椋趟缮叮俊苯讨髟唬骸拔颐挥胁唤趟峄椋窕蚀蟮鄄唤趟峄椤!迸笥言唬骸安还苁撬训澜趟币槐沧优夤骱酰俊苯讨髟唬骸八刻於家罹刺巢伟荨!

  事情就是如此荒唐,朋友气得七窍生烟,问我何法,我有何法哉,如果换了柏杨先生起源于管子、子产,发展于李悝、商鞅、慎到、申不害,集,我当时就声明我是玉皇大帝的老祖宗,把教主一顿臭揍,谁教他管俺孙女的闲事呀。

  然而,问题是,小姐“回家”心切,朋友遂结不成婚。柏杨先生写的这些,以我伟大的声誉作保,千真万确,该小姐仍在公路局做事,打听一下,便知我的话字字都有来历。呜呼,一个宗教如果精彩到可以随时跟耶稣先生面对面喝一盅,就伐了帮会,虽不脱裤,仍十分抱歉。我这不是反对宗教自由,而是说,一旦神秘莫测,不敢公开或不愿公开,不要说它是宗教,纵是其他别的东西,一定有其脓血交集的毛病。

  任劳任怨

  中国邮政的信誉和服务的周到,在世界上是首屈一指的焉。有一天我寄一件衣料和一幅丝织的国画给菲律宾的朋友,托人顺便带到邮局,告诉他一定挂号。大概他小儿科出身,舍不得替我多花钱,就海运平寄啦。回来向我报账,我气得发喘,急忙写信去菲律宾,朋友回信发泼曰:“完啦完啦,衣料没有啦,国画也没有啦,能把包裹皮寄来就算天塌啦,阁下如果不是脑筋有毛病,一定是根本没寄,吃吃老朋友的豆腐罢啦。”我想这一次黑锅是背定了矣。想不到一个月后,朋友又飞来一封信,告曰:“奇迹奇迹,包裹原封收到,而且看看邮戳,果然是你说的那天投邮的,足证阁下人格尚未完全破产,殊堪一贺也。”我当时就写信给他,宣布绝交,他来信致训词曰:“老哥,非我信口开河,实在是菲律宾的邮政使人害怕,十寄九失,有时连挂号的都不行,何况没有挂号的乎?阁下用中国邮政来看菲律宾邮政,是你瞎了眼,怎么反怪我哉?”说了半天,还是我没理。

  有些美国留学生常常宣传美国的邮政月亮特别圆,并举例曰:“洋大人写信也好,寄东西也好,很少用挂号的。”这是事实,我从前在芝加哥时,每逢星期三,住校的学生们把脏衣服往小皮箱里一塞,贴上家里地址的信纸条,往收信处一扔,邮差就平平安安地送到他府上,让他那可怜的老娘去洗。而在中国,寄衣服而不用挂号者,恐怕几稀,看起来该月亮果然十分的圆。

  但问题还得深入研究,现在台湾的包裹,固不见得也非挂号不可,你如果不信的话,寄二件衣料到台东一试便知。美国所以挂号少而平寄多,固然是他们邮政的信誉好,但也跟他们邮政服务的态度差劲有关。诺贝尔奖金如果要发给一批任劳任怨的人,中国邮政的工作人员,实在是得之无愧。邮差先生为了一封平信,一投再投,三投四投。抗战时人们的行踪不定,尤其是军队,上个月还在广东,下个月就到河南啦,上星期还在甲县,下星期已到乙县啦。而一封家书在邮政工作人员手里,就像响尾蛇飞弹一样,在屁股后尾追着跑,能跑上十万八千里,然后送到收信人面前。我就经常接到这种锲而不舍的信。盖柏杨先生从前本来是住在台北市通化街的,后来搬到迪化街,再后来又搬到建国南路,再后来又搬到敦化南路。有人说我准吃了耗子药,所以才搬个不停,听起来好像我钱多得要命,其实凡经常搬家的朋友,都没啥了不起,尤其是房越搬越小,汽车越坐越大,不必瞧他的长相,想一想就可下结论矣。

  小民搬家跟大家伙搬家,有所不同,夫大家伙搬家,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改造我们的学习》(1941年)、《整顿党的作风》(1942年)等,就是自己不肯声张,也早有包打听嚷得天下皆知。而且求他的人也多,自然行迹昭彰。至于小民搬家,则神不知鬼不觉,抽出一个星期天,天不亮就起了床,一辆三轮车,在鸦雀无声中,转移了阵地。所以如此神秘,乃是怕巷口那个杂货店老板一旦瞧见,上前扭住,非讨三个月前那瓶酱油钱不可,就太煞风景矣。故一直到今天为止,通化街及建国南路一带小店的臭账上,还留有柏杨先生光荣的记录也。

  可是小店虽然找不到我,邮差先生却有猎犬的鼻子,只要一闻,即能追上,因之就不断有信从原地转来。有时候即令把地址写错啦,邮差先生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也能送到我手上。不特此也,君不见台风时邮差先生在激流中奋勇挣扎,只不过为了送一封限时专送乎?那封限时专送可能有天大的急事,也可能屁事都没有,但邮差先生并不管它,只要贴上邮票,就拼命照送,翻山越岭,涉河渡海,直到找到受信人为止。呜呼,只花五毛钱,就能把一封印刷品想送到哪里就送到哪里,天下有这么便宜的事哉?

  美国邮政可能是安全的,但他们的服务态度,恐怕实在是有点恶劣,跟中国邮政局提鞋都不配。那些大学生把衣服箱子用平邮寄回去,大家只看到荣誉的一面,没有看到不荣誉的一面。如果谁把衣服挂号寄回去,他到学期终了,恐怕连家都不敢回,回家后准挨老头臭骂。东方各国,写信寄钱,好用挂号,中国人在美国,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国内同胞挂号信。美国邮差的腿,天生尊贵,一步都不肯多走。居住在城市还好,居住在乡镇,每家都得在马路边设立一个信箱,邮差先生就把你的信投到该信箱里。你阁下假若以为你府上只不过距马路一分钟路程,送到家准没问题,恐怕你一辈子都接不到信。如果想接到信的话,就得天天去邮局,满面堆笑曰:“对不起,我是刚从中国来的,对贵地十分生疏,还没有置邮箱,我的名字是张老大(或‘查理·张’),是不是可以允许我看一下有没有我的信?”哀告已毕,遇到心肠好的,就教你查一查;遇到心肠硬的,看你是有色人种,半天连头都不抬,惨矣。

  一封挂号信能教收信的中国同胞把腿跑断,如果他幸而有汽车的话,也能把轮胎跑出一个窟窿,盖信箱里放着一张邮局字条,通知你说等原理。阐明了唯物辩证法的一般性质、主要规律和范畴。揭,有一封航空挂号候领,请阁下于三天内前来,过期就加收保管费,七天不领,退回原处。普通情形,邮局总在五六里之外,届时或烈阳如火,或大雨倾盆,一来一往,不如上吊。于此附带奉告有心之士,如果想坑坑在美国的朋友,或想整整在美国的情敌,不妨多写几封挂号信给他。

  发烧

  柏杨先生家乡有句俗话,曰“痛疮热病”,探病的朋友在听了别人诉苦之后,总要这么说上一句,安慰安慰。意思是说,尊疮如果不痛,或者已经躺床啦,竟然仍不发烧,问题才严重。如果尊疮奇痛,而又浑身都烫,那就没啥,可放一百二十个心,用不了多久,就又活蹦乱跳矣。

  我老人家一直疑心这个谚语的真实性。夫任何谚语(这里特别强调“任何”,没有老滑头“大多数”),都是人类智慧兼经验的结晶,绝不会有错,即令有错,也是虽不中不远矣,不会有啥大错,更不会坑人。但这个四字谚却有点不对劲,疮痛啦就没啥,则砍杀尔也是痛的,而且痛得要命,难道也没啥乎?害病只要发烧就没啥,难道烧到八十七度也没啥乎?大概乡下人不知天高地厚,没见过多少病也。

  但这些年来,柏杨先生自梦见吾祖柏拉图先生授我一支八彩笔之后,学问大增(昔江淹先生和李白先生梦到的都是五彩笔,我老人家必须多出三彩,才能表示不同凡品,反正是唬人,要唬就得狠点唬),想一想这四字谚语,因也是敲也敲不烂的真理,盖虽然是安慰的话,同时也是警惕的话。身上任何一个地方痛啦,就是危险的信号。体温一旦超过三十八度,也同样是危险的信号。俞及履及地请医生、吃药,容易痊愈。一个人如果天生异禀,既不知道痛,也不会发热,恐怕要糟。

  ——据说世界上确实也有这种异禀之人,猛一想这种人真舒服,普通人“咕咚”一声,尊头撞到南墙上,看他“哎哟哎哟”叫得热闹吧。而异禀朋友却满不在乎·在,是·人·的·实·物·存·在,同时也就是·人·为·他·人,真教人羡煞也。我老人家小时候就亲眼看见过不怕蝎子螫的,蝎子螫他就像螫到木头上,这种人对毒蛇大概也能避邪。问题是,撞到南墙上不痛,蝎子螫啦也不痛,固然妙不可言,但如果把腿砍啦也不痛,就非常严重。纽约有个年轻人,冬天睡觉,翻身时把尊脚伸到火炉上,第二天睁开虚脱的尊眼一看,脚没有啦,盖烧掉啦,如果不是医生来得快,他连命也没有矣。这种异禀分子最大的危险是永远得不到“痛”和“烧”的信号,以致无法及时治疗。最普通的现象是:他可能因手指上割破了一个小口而流血至死;不幸吞下一大把大头针,他虽不在乎,可是大头针并不因他不在乎而不刺穿他的胃壁。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痛固然难受,烧也使人昏迷,但它的功用却是亮出红灯,让一个自以为很健康的人,知道大事就要不好。治得早,治得恰当,就恢复健康。如果假装没有看见,或者看见啦觉得没啥,拖延下去,小病变成大病,大病要了尊命,到五脏六腑都臭啦,念咒都来不及矣。

  人的身子会亮红灯,社会也会亮红灯,行业同样也会亮红灯,已经警告你有了毛病,再不吃药打针,开肠破肚,岂不要烂了乎?人身烂啦不过自己死亡,社会或行业烂啦,小焉者坑坑小民,大焉者能使国家陷于混乱,政府陷于解体。这不是柏杨先生危言耸听,故意扯噪门。带着血的史迹,点点斑斑,固教人紧张也。人之异于禽兽者,在于人能在错误行为中吸取教训,如果大脑都酱成了水门汀,连教训都不能吸收,还说别的啥哉。

  台湾的人寿保险公司,五六年前,就像大雨后的“狗屎苔”一样,纷纷往外乱冒。“狗屎苔”的学名是啥,我们不知道一切事物变化和发展的源泉。是否承认矛盾,是辩证法和形,只知道其模样很像一把小伞,可是不能吃。为啥不能吃,我们也不知道,只是从没有见过谁吃狗屎苔的,大概有毒,也大概其味不够高级。春夏之际,一阵雨后,墙角阴暗处,或石头四周,有的是这玩艺,乡下人认为那是因为狗先生撒了尿才长出来的,喻其来路不明,后劲不足也。

  我们说人寿保险公司五六年前如“雨后狗屎苔”,而没说如“雨后春笋”,实在是这些时心里有点别扭,盖笋还可做出名菜,长大了至少可长成竹子,而狗屎苔发展到顶尖不过仍是狗屎苔。呜呼,当人寿保险公司如雨后狗屎苔般,纷纷往外乱冒的时候,互相竞争——不但互相竞争,而且凶恶竞争,为了争取客户,各家都雇了妙龄女郎,既娇又嗲,除了不跳脱衣舞外,啥手段都使得出。柏杨先生两年前,就有这种艳遇,艳遇的结果是迷迷糊糊地在国光人寿保险公司,保了个五年期的一万元的险,一个月缴一百五十九元,迄今已缴了三十一个月啦,缴得我筋疲力尽。有一次朋友们聚餐,谈起来保险,我得意洋洋宣布这项伟大投资,想不到全体哗然曰:“啊呀,还有脸说哩,大家伙的一条狗也不止保一万元。”真使我老人家伤心。不过屈指细数,再过二十九个月而仍政躬康泰的话,就可结结实实领回已缴的一万元——一万元合美金二百五十元,够我老人家过一阵六亲不认的日子啦。

  柏杨先生这一万元的保险,按照该公司的规定,在期限之内,如果害了霍乱,一命归天,保险公司就赔偿两万元(这可比得上一条狗先生吧)。如果不是横死,而是大限已到、寿终太平间,则以“全保险其间月数之比例乘以保险金额给付”(这是一句“行话”,行外人很难弄懂。又因为迄今为止,还没有死过,所以也没有前往领取的经验,到底可拿到多少,只有凭天断)。如果没有死,而受了伤,则给五千元;受了重伤,好比说一条腿没啦,则跟大限已到、寿终太平间一样给钱。

  保险诈骗

  柏杨先生投保一万元的人寿险,当时就立定决心,只要人寿保险公司把我叫去检查身体,我一进门就打一个飞腿,教当权派瞧瞧,一个人生在乱世,能活到我这么一大把年纪真不简单,怎能说死就死乎?不过我准备了那么久,也没有打成飞腿。前已言之,现在的保险,连人的长相是啥都不看,只要给钱就行,而且花样翻新,定名曰:“储蓄保险”。到了保险期满,而仍然不死,就把所缴的钱如数退回,真是万分慷慨。但说起来因主客两利也,老板阶级每月收进银子,期满后实数发还,净赚利息都够他享福啦,即令或死或伤,顶多不过赔上两倍,其数也微乎其微,如果不花天酒地,玩女人又被女人玩,真是神仙生意。但现在喝人血搞出的耍赖手段,恐怕也跟他们钱来得太容易有关。

  ——不过直到今天为止。国光人寿保险公司还没有对我老人家暗下毒手,似乎仍一直派员前来收款,于此特别请该公司见怜,要坑就找十万、二十万的户头坑,千万别坑像我这种一条狗都不如的价钱。如果把我坑啦,届时我老人家一上吊,老妻带上小孙女去贵公司一闹,就不十分愉快啦。再附带声明一声,我老人家可是天天下午兼晚上,都在家孵豆芽,等天主往嘴巴里掉面包的,而且在保险期满之前,也绝不搬家,四邻为证,立此存照,别找科学根据说找不着我老人家。

  无论如何,现在的保险业真是黄金时代,经纪人是嗲声嗲气的太太小姐也好,是一脸正经的大人先生也好,只要往客厅里一坐,把好腿压到坏腿上,侃侃而谈,主人洗耳恭听之余,芳心忍不住就会大动,教保啥险就保啥险。不得不羡慕他们晚生五十年,吉星当头,如果早生五十年,可能会皮破血流,被气急败坏的主人翁赶出大门,盖柏杨先生年轻时,风气未开,干保险的朋友招揽保险,好像深入蛮荒的传教士,寸步难行。当时人们对死亡和伤残的看法,大概可分为三类:一曰“说不清理”,一曰“神经衰弱”,一曰“死了管他娘”。三类中碰到一类,险就保不成。

  说不清理的朋友,感谢上帝,现在可能死光啦。——不是其他行业上说不清理的可能死光啦,而是只在保险业上,说不清理的可能死光。但从前固多得是也马融(79—166)东汉经学家、文学家。字季长,右扶风,记得中华民国刚成立不久,北京有个洋大人,带着翻译,亲自出马,最初访问的当然都是西崽之家。夫西崽者,平生最崇拜洋大人,洋大人既亲自驾到,不要说保险啦,就是教他脱裤子都干。但西崽人数究竟有限,乃逐渐地跟正常中国人接触,就说不清的理,碰不完的钉子矣。

  柏杨先生有位舅父大人,就是说不清理的拔尖人物,洋大人请他保险,他曰:“好呀,二百两银子我都保,保我活到九十九。”洋大人曰:“这种险难保。”舅父大人曰:“这种险难保,啥种险易保?”洋大人无奈,只好改变主意,请他保火险,舅父大人变色曰:“看你貌不惊,言不压众,却能保我家不失火?神仙神仙,稀奇稀奇。”如此如此,怎么说都说不能,除非洋大人现火龙原形教舅父大人瞧瞧,而且还对天发誓,保证不乱窜乱烧,他才肯保。洋大人当然变不出火龙来,只好垂头丧气。从此舅父大人就成了那一带坝子上的圣人,大家均尊敬他舌战洋人,没有上鬼子们的当也。

  神经衰弱现象今天颇为严重,可推测古时更不得了。也是柏杨先生一位亲戚,新婚的第二天,新娘还没回门哩,就有一位油头粉面(洋大人对付西崽,绰绰有余,对付小民未免不足,以后就很少自己出面,改邮买办出面),冒冒失失,登门造访,三句话还没寒暄完,他就说到正题曰:“你阁下刚结了婚,对妻子和未来的儿女,责任重大,最好保个寿险,就高枕无忧啦。”亲戚问曰:“请说说保寿险有啥好处。”油头粉面曰:“好比说,你不幸死啦……”一语未了,只听一声响亮,一只泡着高级茶叶,专门招待贵宾用的茶盅,就很正确地砸到他的尊鼻上,敝亲戚和他的家人一齐跳高曰:“好小子,人家新婚燕尔,大喜日子,你却来发咒!”幸亏该油头粉面跑得比兔子还快,否则不得了也。

  同样精彩的,推销火险时,也可能换上茶盅。现在人心不古,啥都不在乎,刚买了新房子天意。“名”本出于天意的安排,又是明辨是非的标准。另有,第一件事就是想到失火。可是从前却不敢想,只要往这上一想就霉运当头。呜呼,你啥话不能说,偏说失火,这不是存心捣乱是啥?不揍你难道揍秦始皇乎?

  神经衰弱最怕老实话,不管是恶意的老实话或善意的老实话,也不管是有意的老实话或无意的老实话,反正只要是老实话,他就认为都是包藏祸心。日久天长,包藏祸心也就成了老实话的代名词。不过神经衰弱磨刀霍霍的时候,不好意思说因你说老实话杀你,就只好说你包藏祸心杀你。贵阁下读过一则尴尬场面的故事乎?《笑林广记》上载,一个人好说老实话,别人大厦落成,他去道贺,按了半天电铃,没人开门,他曰:“怎么啦,人都死光啦?”主人出来曰:“这算啥,我花了十万两银子盖的华屋,怎的胡说八道。”他曰:“十万?你唬谁?我看顶多只值七万。”主人大怒曰:“老哥,我并不卖,你讨什么价还什么价?”他曰:“我看你还是卖了好,遇到一场大火,烧个片瓦无存,就一两银子都不值。”

  有此必要

  从这一次之后,他阁下恶名在外,谁都不敢沾他。有一天,一位百万富翁老夫妇得了个头生儿子,高兴得不得了,大家纷纷往贺,他也要去,朋友不肯,他发誓永不开口,这才算去啦。从头到尾,果然没有出错,大家暗自称奇,临辞行时,主人送到大门,他阁下曰:“有钱大爷,我这次连一句话都没说,你儿子明天抽四六风死啦,可跟我毫不相干。”

  遇到这种说不吉利话的人,也算作恶之报。不过如果仔细一想,他阁下说的,哪句不是老实话哉?保险公司似乎就是专干这一行的,不过保险公司比较文明,只隐隐约约兜圈子,没这么抖出来罢啦。

  死了管他娘的朋友,多半心神恍惚,觉得今天还过不去哩,以后的事更提都不必提,这种人当然啥险都不会保。好比说,一些追女朋友追得身负重伤的臭男人,一听说保险,准会气冲斗牛。我有个朋友,当他努力恋爱时,天天打听行情,准备从结婚那一天起,啥险都保,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搞的,自从他把女朋友“一脚踢”之后(是不是真的他把女朋友一脚踢,或女朋友把他一脚踢,不必管他),就感到人生没有意思,不如早日死掉,用草席一包,教狗吃了算啦。有些不知底蕴的经纪人,仍向他大献殷勤,结果一个个碰得头肿脸青。

  但从这一类朋友的反应,我们看出,国民保险率是社会安定程度的寒暑表,如果国民们都死了管他娘,只顾眼前欢学观点,认为物质是唯一的实体,它不仅具有广延性,而且,不顾后来苦,这个社会绝不会安如磐石。相反地,保险公司如果“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这个社会一定是繁荣的也。

  夫保险是一种危险分担,敝阁下保了火险,虽然我的贵府四季平安,十年也没烧过一次,看起来好像把保险费扔到粪坑里,实际上并没有扔到粪坑里,盖万一有一位张先生焉,被烧得一清二白,他就可以拿我们这些火神退位朋友们的钱,重建他的家园。

  ——关于失火,在古老的没有保险时候的观念里,那是一种天罚。一个人心术不正,作恶多端,玉皇大帝在金銮宝殿之上,生了御气,用手一指,火德星君就跑到他家,烧他一烧,以示薄惩。所以古时候形容霉运,往往曰“一场人命两场火”,不垮也得垮,不穷也得穷,因他上干天怒,注定了。

  但有些人却认为不见得不见得,被烧得一干二净,不但不是祸,反而洪福齐天,不但不是玉皇大帝惩罚他道学宋儒的哲学思想。以继承孔孟“道统”,宣扬“性命,反而是玉皇大帝提拔他。唐王朝有位进士王参元先生,颇有几个钱,大概钱太多啦,反而使有些人不敢帮他的忙,也不敢推他的荐,原因很简单,中国官场都是假撇清的,有些三角眼散布谣言说,凡帮他的或荐他的,统统都是看在他钱的份上。为了避免栽这种赃,大家只好袖手旁观。想不到有那么一天,王参元先生府上忽然失了火劈劈啪啪,化为一堆尘土,得到消息的人,一致唉声叹气,以表同情,盖那时没有保险公司,不烧则已,一烧就连根烂,烧掉一文少一文,烧掉一间少一间。只韩愈先生不但没有唉声叹气,以表同情,反而写了一封信恭喜恭喜,其中有一段曰:凡人之言皆曰:盈虚倚伏,去来之不可常,或将大有为他。凡始厄困震悸,于是有水火之孽,有群小之愠。劳苦变动,而后光明。古之人皆然,斯道辽阔诞漫,虽圣人不能是以必信。

  译成白话,就是:

  “普通人都说,盛盛衰衰,没有一定之规。有些最后颇为发达的,可是他阁下最初却困苦得不得了,有的被水淹过”自明真理“和上帝的存在。此外,还论述了观念和语言的关,有的被火烧过,有的受人陷害、排斥窝里斗过,受尽各式各样的灾难,然后才渐见光明。古时候的人,往往都是如此。这种道理虽然有点玄而又玄,不着边际,但圣人也不能说不相信。”

  韩愈先生恭喜的主要意思是,过去你很有钱,大家怕栽赃,现在没钱啦,火烧光啦,大家再帮助你推荐你,三角眼就没啥可说矣。

  这是唐王朝间的事,到了现在,“火烧是福”,更成了真理,盖保险业一天一天兴隆,一个人如果保了火险,“有幸”而失了失,那简直比四季平安还有苗头。谚不云乎:“越烧越发。”这是保险业兴起之前的安慰奖,现在有了保险业,其福就更如虎添翼。君不见有些破烂的房子乎,忽然间大火冲天,好像到了世纪之末,一切都告完蛋,跟主人家有仇的老脑筋看啦,心里好不快活;可是,三个月之后,再往参观,那才是稀奇加三级,一幢更使老脑筋醋浪大作的巨厦,竟在原地出笼。

  爆机事件

  柏杨先生说这话,不是煽动贵阁下热血沸腾,自己在家放一把火,以求“越烧越发”。贵阁下如果真的放一把火,恐怕是福还未至,祸已当头。一位在台北成功中学堂任职的朋友,前年秋天,心血忽然来潮,把汽油洒到被子上和天花板上,然后用火柴燃之,以为这下子可算吃定保险公司,想不到三作牌一进门就发现事有蹊跷,没有两小时就破了案。他阁下求福的结果是吃了官司兼丢了差事,还赔上烧掉的被子和天花板。盖普通小民,对杀人放火勾当,练习的机会不多,偶尔客串一次,再仔细也会漏洞百出。而三作牌天天面对着这类节目,看得多啦,乃培养出一种专门挑剔的眼睛,你没错他都挑出错,何况你有错乎?那位朋友未放火之前,曾驾临柏府,请我指示机宜。我劝他算啦,实在穷急,宁可乘虚而入,去大户人家俘点啥,千万别放火。他不肯接受,非放不可。呜呼,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当然,靠放火发财的也多的是,读者老爷中如果有这种天才,略施小计,就能把保险公司那些来得太容易的钱,滑进自己口袋,我也不反对——不但不反对,还打算献上一面锦旗。可是如果没有这种天才,像我那位晕晕忽忽的老友,还是三思三思,一个人总不能只看见强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