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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倾颓的花园|作者:苍银风|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1 00:22:09|下载:倾颓的花园TXT下载
  安坏肵xx”“应该xxx”“否则xxx”还附带透露了违规犯纪之后的种种惩治办法,如罚扫地、擦黑板,“出捐”交罚款,甚至还别出心裁地想出了在全校捡塑料瓶卖钱充公的办法,此项举措导致后来朱开四同学由文学青年向着收荒匠迈进,他率领着一群老头老太们组成“校园拾荒队”整日在六中的各个角落里游荡着。

  严玉清最后宣布:男生都坐到后面去,女生都都坐到前面来,男女不能混坐,以防出现早恋的情况。他威胁说:不要去尝试啊,我曾经亲手拆散过好几对鸳鸯了。得意之情居然一反常态地溢于言表。听到下面怨声载道,他又苦口婆心地说:“我也是为了你们好啊,哪个老师不希望自己的学生成才呢?”

  在他的威逼利诱下,男男女女们不情愿地分开了,朱开四、李计然、刘浪、陈煜本就坐在后面,倒也乐得省心,一直坐着没动。

  严玉清等教室里变换了阵型后又说道:“下午我们民主选举班干部,有意者交上自荐书来。”由于是重新分班,寝室也是重新分配,严玉清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放了学,让那些住校的回寝室整理内务。

  李计然刚走出教室,就碰到了正为他搬行李来的父母,李母把他的眼镜递给他,一边不住地数落他,李父帮他把行李搬到寝室,塞了些钱给他,就又忙着和李母回去照顾生意了。

  李计然进了寝室才发现,陈煜、刘浪、朱开四都在里面了。这是个六人住的寝室,里面还有两个人,一个自称“蔡某人”,长得还算正常,另一个叫张小强的长得獐头鼠脑,一个尖峭的脑袋仿佛是个锥鞋的锥子,不住地向李计然他们介绍——当然如果是对女生那就叫推销:“蔡xx是以前他们班的第一名,文章一流的棒,有人称为蔡智恒二世……”李计然还好,朱开四心里早愤愤不平了:我的才学还没露呢,所谓“才美不外现”,我这是隐藏实力,臭美什么?

  (3)(vip)第三章 章名(18)

  下午选班干部的时候,出现了惊人一幕,递上来的自荐书只有几份,差额选举算不上了,按均分配都不行,只能按需分配,谁报哪个职位就当选哪个职位,剩下的,严玉清看着哪个顺眼就点了谁。

  结果班长居然是那个自称“蔡某人”的蔡云飞,一个叫谭敏的女生当上了团支书,李计然向她瞟了一眼,见她长相剽悍,穿着朴素,确实很有革命本色。文体委员是一个叫田师师的女生,长着一张娃娃脸,像白塑料似的泛着光,带着两个明晃晃的大耳环,下垂的耳坠,让李计然想起了一个词:佛陀。田师师上台做就职演说的时候,严玉清就皱着眉看着她耳朵上的那两个大耳环,她爸爸是c城电视台的台长,这让他在措辞方面颇费了一番脑筋,掌握的暗示、比兴、比喻、委婉什么的都想了一遍,最后在田师师完成了她那番激情飞扬的:下决心xxx,带领xxx,要xxx,以xxx,实现xxx……的就职演说后,在她耳边轻声说:“明天换一副小点儿的来。”田师师先是一愣,随即会意,浅浅地一笑。第二天她来的时候,耳朵上的两个大圈子果然没了,却多出了十多个耳钉,远远望去,两只耳朵如同裹了一层银皮。

  朱开四大着胆子递上了一份地理科代表的自荐书上去,果然只捞得个地理科代表,这让他颇为不满,感叹了番:时运不济,怀才不遇,只恨自己胆子太小。末了,又加了两句:苍天无眼,小人当道。

  第七章

  在寝室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李计然发现文科班的男生都是非常有个性的,比如朱开四,经常顶着一个“平地一声惊雷起的”爆炸发型;当了几个月的地理科代表,半期考试文科综合试卷上回答历史问题都这样了——问:我国封建民主思想与欧洲文艺复兴的思想潮流影响的不同点及原因。迷迷糊糊中,朱开四提起笔答道“不同点:在我国有一定影响,在欧洲影响很大。原因:欧洲位于北纬四十度以北,西面靠海,属温带海洋性气候,深受盛行西风带的影响,所以容易形成潮流……”看得历史老师目瞪口呆,深叹此人真是学贯古今中西,各科知识融为一体,触类旁通,答题时天马行空,倚马千言,然后很客气地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卷子传到地理老师那里去了以后,看得地理老师直摇脑袋,又在后面补了一个叹号。卷子发下来,朱开四盯着那两个鲜红的问号和叹号,仿佛看到了两个老师在争论,历史老师小心地问:给分吗?地理老师斩钉截铁地说:给!他将试卷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给他的分,不禁大为失望。

  地理老师姓赵,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为人木讷,不苟言笑,上课颇为无趣。朱开四在学贯古今东西,融各科知识于一炉后,对地理反而不在行了,在他的课上曾经问过一个愚蠢的问题:江西的首都是不是安徽?并自以为是地帮他解释月食的成因:日食是因为月亮遮住了太阳,月食就是太阳遮住了月亮……那是李计然唯一一次看到地理老师的脸上露出窘迫的神情,仿佛被人窥到了羞处,除此以外对他再也没有什么印象了。

  跟李计然一样,刘浪也是被六中拿着几年前的辉煌成绩骗来的。刘浪来自距离c城几百公里外的一个偏远的山区,那里煤矿遍地,刘浪的父亲也承包着一个小煤矿,家里在当地还是颇为富裕的。刘浪学习勤奋,桌子旁边一摞一摞的参考书,让朱开四嫉妒不已,因为在他的桌子旁边,码得整整齐齐的是一堆科幻武侠小说,后来朱开四看到刘浪那一本本参考书里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批注,吓了一跳,又不禁羡慕不已。刘浪是一个“问题学生”,他有一个专门的小本子记录着自己要问的问题,里面分门别类,清清楚楚,一个月前问过的问题,也能被他翻出来问第二遍,初时众位老师颇感心喜,时间一长,渐渐招架不住,往往一下课,就匆忙跑出教室,留给刘浪一个个五花八门的背影。只有数学老师是个例外。数学老师姓屠,喜欢耍耍笔杆子,自称对屠格涅夫很有研究,开口闭口都是“屠格涅夫曾经说过……”有些老师投其所好,叫他“屠格涅夫”,这是比较文学的叫法,学生们在背后却都叫他“屠夫”。此人长得膀大腰粗,一米八的个子,满脸横肉,颇似《三国演义》中“身长八尺,声若巨雷,势若奔马”曾经以操刀卖肉为生的张飞,是属于相书所谓“头大无角,腹大如囊,不是农夫,必是屠户”类的,典型市侩模样,不知怎么就混成了数学高级教师。屠夫总说上课要多发问,一再强调他是有问必答,可有时把他问急了,他会瞪着一双大眼,双手在背后摸索着,仿佛随时都会摸出一把杀猪刀来。

  屠夫对学生很严厉,他同时身兼另一个理科班的班主任,一班的人都戏说那个班的人是在接受“社会主义屠夫专政”,屠夫有几种对付不做作业的人的方法,其中一个颇有创意的方法是用毛笔把数学作业抄在作业本上,平时不大理会数学的朱开四数学没学好,在屠夫的严厉管教下,竟然练出了一手漂亮的蝇头小楷,可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屠夫对刘浪很有好感,一方面二人体型差不多,处在同一重量级上,另一方面刘浪经常拿着作业本去问屠夫,而且总问得恰到好处,很对屠夫胃口,每次屠夫在刘浪面前发挥完毕,总是很满意地拍着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刘浪很少出教室,整天不是背单词就是做数学,半个学期下来,几乎只认识他周围的那几个人,却与陈煜十分交好。陈煜坐他旁边,平日里爱好吟诗作对,性格和善,高一时曾被朱开四冠以“孤独的处男”这一称号。陈煜家境富裕,用朱开四的话说“是属于中国的少数民族——贵族的”,也因此成了朱开四的流动银行,却是常常借了就忘,又或是未忘而示之以忘。陈煜是个不擅言辞的人,要他索要欠钱,无异逼良为娼,实在缺钱的时候,他往往是写一纸条给朱开四,纸条也写得诗意盎然:华人小说吧 m.hrsxb

  (3)(vip)第三章 章名(19)

  哪一缕微风里没有你的发香;

  哪一湾清泉里没有你的倩影;

  哪一次穿花拂柳前没有你的歌唱;

  哪一场云飞雪落时没有我的凝望;

  哪一回你借了我的钱第二天就还?

  朱开四看着最后一句话后面那个试探性的问号,心想只要不是叹号,就是还有商量,继续装傻充愣,陈煜百般无赖,诗性大发,自填一首《浪淘沙》:

  窗外日头悬,

  心里渐烦,

  含泪点检囊中物,

  昨天尚有元把钱,

  今已借完。

  没事莫借钱,

  无限心酸,

  借钱容易要钱难,

  仰天一声长叹道:

  借钱要还!

  不巧被旁边的刘浪看到,刘浪骨子里发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精神,只用了一个眼神交错的功夫,朱开四就乖乖地把钱如数奉上,陈煜大为感动,从此二人形影不离。这个故事证实了一个真理:拳头才是硬道理。

  陈煜爱好诗歌,爱屋及乌,顺便也兼爱了一下语文,语文秉着“投我以李,报之以桃”的古训,对他进行了泛爱,每次都给他一个全班平均分的成绩,偏偏平时不怎么努力的政治却对他情有独钟,次次送他直上政治的前三甲。政治老师姓宋,高度跟陈煜差不多,是个其貌不扬的老头;;但脾气却很古怪,有一次上课朱开四顶撞了他,他当时不言语,以后每节课讲到某个哲学道理,他都要提到朱开四,比如说:“今天我们讲到了要树立集体主义精神,我看朱开四同学就很有集体主义精神……”“今天我们学到了要有正确的价值取向,我看朱开四同学就有正确的价值取向……”一连数次,直到朱开四无奈下向其道歉;这才停止。

  宋老头平日里马列毛邓不离口,就像这些人都在他家里,可以随时叫来,分析起某句话的哲学含义来旁征博引,长篇大论,陈煜私下里大发牢骚:“研究一句废话的哲学含义,不就跟研究一个屁的化学成分一样吗?哪用得着那么多废话。”只可惜陈煜在语文上毫无建树,在研究屁上却颇有心得,常被宋老头请入办公室开小灶,一起研究屁。

  开学不久的半期考试,李计然居然稀里糊涂地考了第一名,天道毕竟酬勤,刘浪也考入了前十名,陈煜是个中等的名次,而朱开四则位于从名次排行榜倒过去找比顺着找容易四倍的位置,其实按照他刚进一班的成绩,这已经是不小的进步了。

  李计然考了第一名,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连他自己也大吃了一惊,他不敢把成绩告诉李父李母,只含糊地说考得不错,怕他们一惊之下,将他送往别处,去接受更好的教育。幸好从小到大,“考得不错”是李计然汇报成绩时的惯常用语,李父李母也没有觉得奇怪。

  李计然的各科成绩参差不齐,最低的是英语,排名位于全班倒数。他打听了一下整个寝室的情况,除了蔡云飞和刘浪外,其他人都在英语上一败涂地,朱开四最差,平时考试他都是采用机选法、排除法、数手指法、偷窥法,数法并举,勉强混个及格。半期考试,朱开四处理不当,各法所得结果大异,他大吃一惊之下,英语亮了红灯。在英语考试方面有个故事:某君做英语卷子,喜用掷骰子法,1代表a;2代表b,3代表c;4代表d;超过4的都作c。某次考试,此君掷了半个小时骰子,做完了卷子,百无聊赖之下,突发奇想:何不检查一番?于是又掷骰子重头检查,哪知第一道题就于第一次掷的不同,连掷几把,每次结果都不一样,此君急得满头大汗,后面一个半小时都耗在了检查上,结果没填机读卡……这个故事是从朱开四的口中讲出来的,可信度为零,但如果是说他自己的话,李计然他们认为,可信度为百分之百,

  一班的英语老师是一个三十多岁刚离婚的女人,整天吊着一张怨妇似的脸,却对英语教学有无限热情,每日都会抽时间让全班练半个小时听力。此人为了显示自己的的口语,上课全用英语,一句话没人听懂,有人问:“tence mean?”英语老师立刻用英语解释一遍,解释更没人懂,有人又问:“ mean?”英语老师一翻白眼,用英语把刚才的解释再解释一遍……众人无语。李计然每每听到她磕磕绊绊的英语,往往会想起画眉鸟打架时有些惨烈的叫声。

  不几日,李计然的作文被严玉清打印出来,全班传阅,严玉清管理学生不在行,对作文的批阅却还颇有慧眼,看到李计然的作文时,不禁心里一震,这小子的作文不论是思想的深度还是知识的广度都是以往几未见过的,然后信手就要给他满分,转念一想,这篇文章也不是全无问题,换个角度,问题还很大——想得太多了,言语中又似充满悲哀,跟中学生作文要求完全不符,倒像是脂砚斋在评点红楼了。犹犹豫豫下,还是给了他高分,又自得地想:就算你是千里马,我也是伯乐,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若不是我,你这篇漫天飞舞的草书谁有兴趣看下去。

  作文传到班上后,朱开四刚看到一半就大呼过瘾,叫着:“才子,才子。”刘浪努力做出看懂的样子,跟着点了点头。

  同时传阅的还有几篇被严玉清划分到第一层次的作文,传到李计然手里来的是一篇题目叫《做一朵孤芳自赏的小花》的作文,没有打印,李计然看到那篇干干净净的文章,竟不忍读下去,作文格里每个字都紧紧缩成一团,像是一个个孤独的灵魂。这次作文是关于对孤独的看法的,李计然刚看到开篇几个字“冰心有一首小诗,‘墙角的花,当你孤芳自赏时,天地便小了‘可是我们为什么不能把自己的天地变小一点呢?在一个小小的天地里,恬静地生活,安然地睡觉,对一朵小花悄悄说声‘我爱你’……”旁边的朱开四忽然一把抢了过去,他朝李计然眨了眨双眼皮,低声说:“这是顾师言的作文,难得啊。”然后将作文纸轻轻对折,放入一本笔记本中,不作多的解释。顾师言对人极冷,李计然除了记得她有好几次上课时流鼻血,冲出教室外,和她没有说过一句话,他的习惯是别人不愿说的,他绝不会去打听,所以他也没有再问朱开四,只是笑了笑,伸手拿起朱开四的作文看起来。题目叫《月?夜?人》:

  (3)(vip)第三章 章名(20)

  我喜欢于一天的悲哀在夏夜里沉淀。

  我习惯于在夜晚漫步于星辉之下,那月亮仿佛也颇晓人情,化作美丽的少女,在空中舞动着银白色的裙摆——春光乍泄。而我在下面痴痴地望着,萌发着无限而广阔的遐想。

  我曾努力想过,一个人与二个人的区别,后经我多番顿悟,也总算参透玄机,原来只是“一”和“二”的区别,我亦因此而悟到一种禅学的境界。

  一个人在时,我透望黑色的苍穹,总有些“意淫”的效果,也并不是大自然万物性本风骚,而在我那独特的视角,总是善于发掘那些潜藏的性感;而两个人在时,如果什么也不做,我总有一种浪费浪漫的遗憾,所以总有一股冲动,想化作电视情节里那浪漫的行动,但这股冲动却总像是海边的浪潮,一浪接一浪,然而终究也就仅是暂驻,没兴趣冲上岸来。

  我于夜色中,走到我过去常“意淫”的地方,不料被一队野鸳鸯给霸占了,我于是怒不可遏,苦等良久,孰料那对“俗人”好像有要在那儿过夜的意思,我靠过去,尽是些甜言蜜语,至多也不过是些“人生感慨”。我无趣,悻悻地走开了。

  终于远离了些“二个人”,于是我独自徘徊于宁静的操场,望着那河对岸的辉煌,想像着那或许便是辛弃疾的“灯火阑珊处”,我由此而想到,爱情是对孤独最大的腐蚀,那些臣服于爱情的“二个人”以为得到了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殊不知却在不知不觉中放弃了享受一个人美丽的孤独与寂寞。

  晚自习下了,铃声听起来特别刺耳。我独自躺在操场中间,望着漫天星光“意淫”。课一下,操场上一如往常地熙熙攘攘起来,无数的“二个人”拥了进来。我怒视四周的那些俗人,竟破坏了那茫茫月色和我那享受孤独的美妙心情。我忽然惊慌起来,发疯似的朝寝室跑去,也顾不得那月亮对我搔首弄姿,飞快地冲进寝室,胡乱地洗了一个澡,跳上床,死死地睡了过去。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人们都成双成对地出现在我的面前,从此我不再那么愤世嫉俗了。

  严玉清的评语颇有新意:前面废话一筐,后面病句一箩,中间不知所云。李计然心下暗暗佩服,考场作文也能被朱开四写成这样。

  半期考试不久,大概是资金不足,学校的建设停了下来,有人传言,学校里一些老师因为几个月的工资被校方强行扣掉,已联合到市教育局反映去了。李计然不禁想起了小学时几个老师去县里讨工资的情景,老师们问:我看县里又配了几辆新车,科级干部都换了手机,可是我们的工资咋还没有着落呢?县长答:你们看xx县他们没有买汽车、配手机,不也是没发工资吗?我看你们这些教师啊,一个个都是忘了艰苦朴素的革命精神,马克思主义怎么说的,要立足平凡岗位,发扬艰苦奋斗的精神……众老师马列不如县长读的好,辩不过他,只得悻悻而归。这些人中间有一个是李计然他们的社会老师,社会老师回来后,在李计然他们的课上,详细讲述了这一次讨工资之行,然后深恶痛绝地将自己所教的课骂了一遍,他说:“以前读大学上社会学课就是上午去聊半天,吃过午饭,下午再去扯半天,毕业的时候发一张白纸自己填东西,原来早就预示了社会就是他妈这样一个东西,人人都他妈讲空话,完后,给你一张白纸,告诉你奋斗一辈子精神可嘉……”骂得下面一群二年级的学生一脸迷惘莫名其妙,社会老师接着又从上古的三皇五帝小国寡民,讲到近代的共产社会共同富裕,从罗素的“真正的伦理原则是把人人同等看待”,讲到尼采的超人主义,从美国的民主社会讲到瑞典的绝对福利。下面的小学生们一个个都坐得直直的,装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社会老师最后吐出一口气问道:“你们听明白了没有?”台下一片整整齐齐地点头,社会老师又问:“还有没有什么要问的?”下面又是一片整整齐齐地摇头,从后面传来细细的声音:“老师,县长长啥样?”社会老师看着下面一片单纯的脸,叹了口气,转头走出教室,那是李计然最后一次见到他,第二天他就自己把自己开除了。

  六中的建设停下来后,各种各样机器的轰鸣声也跟着停了下来,学校的角落里四处散落着脚手架,如同匆忙败退的部队留给对手的战利品。几座没有完工的建筑物披着灰水泥的丑陋外衣,楼顶的钢筋笔直地戳向天空,触目惊心。六中三面环水,唯一的网开一面也是一排房子和校门,本来就可有可无的围墙,在不久后的校领导会议上以节约建设资金为由被彻底否决了。六中的男生宿舍在水边,学校的领导大概不会料到晚上会有人从水路出去,更不会料到到晚上居然会有船到这里等着载人过河,而且生意奇好,俨然成为一条黄金水道。

  宿舍管理员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晚上都是将宿舍楼一把大锁锁住,以为就万事大吉,然后躲在那个狭小的管理室里守着一个二十一英寸的小电视看《蓝色生死恋》,看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开学伊始,学校召集住校生,教授遇火灾时从高层建筑物逃生的方法,譬如顺着下水道管爬,利用床单被子等,受此启发,以后每晚都有人学着爬墙超人顺着宿舍楼后面的下水道管一类的东西滑到地上,然后乘船进入城区上网,李计然每晚临近入睡都会看到一个个鬼魅般的身影从窗口飞下。此事被发现后,学校起初增加了一个管理员,每晚加强巡逻,就差没拉电网设哨岗,牵出巡逻犬安装电子眼了,但百密一疏,仍有漏网之鱼,此时我们不得不佩服六中校领导们的魄力来,他们高瞻远瞩,聘请了一个女管理员来管理男生寝室。这个女管理员长发飘飘,人送外号“观音姐姐”,好心的让人受不了。大概是听说了李计然是个高材生,天气刚转凉,就跑来问他:“你准备了几床铺盖啊?”李计然答道:“一床。”“一床怎么够呢?”她摇摇头:“至少要两床,一床五斤的,一床十斤的,天热的时候盖五斤的,天气不冷不热的时候就盖一床十斤的,天冷的时候就将五斤的铺盖和十斤的铺盖合在一起盖,要是又觉得热呢,就把五斤的被子取下来,把十斤的被子叠成两层盖在身上……”手机小说阅读 m.hrsxb 想看书来华人小说吧

  (3)(vip)第三章 章名(21)

  观音姐姐对工作兢兢业业,每晚入睡前都会拿着花名册到各寝室点名,对那些到了某个特定时候就异常兴奋的人或者是第二天早上双眼红肿摇摇晃晃地站在宿舍楼外的学生,观音姐姐都是采用攻心战术,多是一对一促膝长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如此过了月余,寝室里的诸君个个都是疲于应对,晚上飞檐走壁的人也渐渐绝迹。众人一致得出结论,观音姐姐肯定是在家里经常遭受诸如“不准和陌生人说话”类的家庭暴力,因此才会出现如此的逆反心理。传言道,有好心的某君劝观音姐姐去找心理医生,被观音姐姐拉着聊了两个小时后,此君自己去看了心理医生。

  观音姐姐来了之后,那间管理室里的21英寸电视机里不再出现撕心裂肺的韩剧了,观音姐姐对电视剧毫无兴趣,李计然常常通过半开的门,看到她在织毛衣,或是翻着旧报纸,脸上挂着微微的笑。某日中午,他和朱开四回寝室的时候,从门缝里偷眼一瞥,居然看到观音姐姐手捧着一摞照片,眉头紧锁,眼圈红肿,几丝早生的白发在灯光下熠熠地闪着冷光,李计然和朱开四对望一眼,都吃了一惊,可是他们没有多看,很有默契地悄然离开,从此再也没有提起过此事。

  哪一个现在活得好好的人,没有一段不可言说的过去呢?

  天气渐渐冷了,冬天开始向这个城市下最后的通牒,六中的学生向来有出早操的制度。高一时到了这个时候,朱开四就开始采取各种手段逃避早操,自诩为“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操。”高一时朱开四的班主任热心炒股,毫无管理学生之心,整个冬天,朱开四几乎从未出过早操。但现在朱开四只试了一次不出操,就被严玉清叫到办公室训了整整一节课,第二天早上正准备破罐子破摔,观音姐姐热情地打开门告诉他,严玉清已经请她每天敦促他出早操了。朱开四勉强挨了一个星期,黑眼圈都快传染到整个脸部了,苦不欲生,开始寻思着搬到校外去住。

  朱开四的家在外地,他平时每个周末都是去住在c城城区的舅舅家,这个周末,朱开四到他舅舅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痛诉早操害人,末了小心翼翼地企求让他搬到校外去住,朱开四的舅舅脸上阴晴不定,过了一会儿,看了看朱开四包公似的黑脸,非洲难民似的眼神,心里一软,答应帮他问问。

  朱开四回到学校后,顿觉有了盼头,心想这早操和他是见一面少一面了,还是不要太冷落它,这样想着又连着出了两个星期的早操。哪知这两个星期坚持下来后,朱开四脸上的黑眼圈居然尽去,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朱开四大吃一惊,心里却暗暗叫苦,他当机立断,变每日出操为隔日出操,后来又改为隔两日出操,观音姐姐一来,就转移到隔壁寝室继续睡。然而黑眼圈却是再也可遇不可求,朱开四每个周末回舅舅家的前一天晚上都要减少睡眠时间,在他舅舅面前都是垂着脑袋耷拉着眼皮,以保护早操的“犯罪现场”,好提醒乃舅搬出去住的事十万火急,刻不容缓。

  朱开四一边盼着他舅舅的消息,一边在出操与不出操之间徘徊,正徘徊着,期考如约临盆了,朱开四在考场上斗智斗勇斗运气,暗战了两日,喜笑颜开地回家等通知书去了。

  发通知书当天,朱开四去的迟了,从后门进去时,屠夫正在清点着数学卷子准备发卷。前几科老师都已经发了卷子,朱开四的桌上堆了一摞卷子,他拿起几张来看,脸上露出小人得志般的笑容,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尤其是看了李计然和刘浪的卷子后,又突然有些沮丧,但旋即又高兴起来,不管怎样,这次回家,家里的门楣比以往期末肯定要光亮的多了。

  屠夫整理完毕,笑吟吟地说:“下面我们就要发卷子了,诸君还不知道自己的成绩吧……”朱开四心里有些发慌,数学他心里最没底,后面的四道大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写的什么,他看着屠夫那张同他一样油晃晃的脸,恨得牙痒痒。只听屠夫继续说道:“不要一听发数学卷子就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屠格涅夫说过,乐观是养生的唯一秘诀。身体可是学习的本钱,考试没考好,也要保证身体健康嘛。”朱开四心想,现在是你为刀俎,我为鱼肉,待会儿你怎样宰我还不可知,你当然乐观了。

  屠夫开始不紧不慢地发卷子了,念到朱开四的时候,朱开四的脑袋“嗡”地一响,他木然地走上讲台拿卷子,屠夫把卷子递给他,伸出大手拍拍他的肩膀说:“节哀顺便,节哀顺便。”又笑着继续念别人的名字,朱开四偷眼瞥了一下自己的卷子,那分数突然鲜血淋淋地站起来,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仿佛是要索命一般。朱开死吓了一跳,使劲地摇了一下脑袋,看清楚了试卷上鲜红的61,朱开四大乐,这不刚好及格吗?随即醒悟过来,这是一百五十分制的试卷,高兴的命令还没下达到四肢,刚从眼角走到嘴角,就被流放了,在那争得不可开交,他的嘴角登时耷拉起来,双脚一时未接到大脑的任何命令,奇怪中,自作主张地慢慢踱回座位。

  见朱开四走近,陈煜刚想问他考了多少分,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想看来是躺阴沟了,还是不要刺激他的好。屠夫发完卷子,从讲桌下面一把抱出半人高的试卷,说:“不及格的同学,每人上来领十份试卷,这是给你们吃的补药……”见教室里有些喧闹,他压压手继续说道:“及格了的同学,也不能偷懒,回去把错的题抄两遍到作业本上。”这下教室里立刻怨声载道,哀鸿遍野了。屠夫一回头看到严玉清站在门口,笑吟吟地向他招了招手,就回头向大家说了句:“同学们,寒假快乐啊!”便和严玉清换了班。严玉清并没有进教室,他在门口板着脸说:“把卷子领了,赶快到下面去参加散学典礼。”

  (3)(vip)第三章 章名(22)

  六中的散学典礼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讲话”,校长昂首阔步地踏上主席台,先是说了通联篇的屁话,大意是在c市教育局、财政局、市委的直间接领导下,在全体教师同仁们地一致团结下,在全校学生地共同努力下……他一连说了几个一下,接着又说了几个上,以免阴阳失调、上下不平:“在学校的基本建设上,在校领导班子的工作上,在全校学生的学习成绩上……”然后总结道:“都取得了很大的成绩。”至于这个成绩有多大,他没说,也没人知道,但也没有人问。接下来,校长又说了通不联篇的屁话,最后校长饱含深情地说道:“全体的教师同仁们,全校的同学们,成绩是明显的,但我们也应该看到,这还远远不够,让我们共同携起手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六中美好的明天等着我们去共同创造!”校长一口气讲完这么多话,满意地带头鼓起掌来,他的两只长满肥肉的厚掌一接触,发出“扑、扑”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来,在全校师生经久不息的掌声中独树一帜,别具一格。校长讲完了,副校长又开始了长篇大论,他对校长讲的话进行了细节上的补充,力求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然后他话锋一转,开始谈到寒假上来。在他看来,所谓的寒假,就是国家让学生们回家自习的时间,他反复强调在教育与学习这块土地上,是没有假期的。立刻有很多人恍然大悟,怪不得副校长每天过得如此悠闲,原来此人每天都在放假,自然无所谓假期了。他又说道,假期要注意安全。他用沧海桑田须臾改的声音说:“现在的世界瞬息万变,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他举例说,有个人在路上走着,迎面驶来一辆大货车,大货车的轮子跑掉了,滚过去,把他碾死了。他又说道,一个人走在路上,从楼顶掉下一支钢笔,“卟”地直接插进他的脑部,于是这个人就死了。他说得活灵活现,力求让下面的人们身临其境,感同身受。下面的师生都屏气凝神,毛骨悚然。“所以,”他最后总结说:“你们没事就在家学习好了,不要到处乱跑。”副校长发挥完毕,教导主任粉墨登台,他站在话筒面前说:“时间也不早了,我就长话短说,只讲三点。”他伸出枯竹般的三根手指“第1点……第1… 1点……第1… 2点……”教导主任说话一步三回头,每一句话基本上都被他重复了两遍,不知是自己忘了,还是怕别人忘了。朱开四觉得这些领导们婆婆妈妈都跟观音姐姐似的,怪不得那么有远见,原来是英雄惜英雄,长舌妇惜长舌妇。

  散学典礼结束后,已到了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刻。严玉清没有再留他们下来,简单地交代了几句话,就宣布放假了。朱开四背着书包慢慢地朝寝室走去,书包里多了几份试卷,他陡然觉得重了许多,他想:培根说的好,“知识就是重量”,开学时称体重,自己是120斤,现在已经长到125斤了,妈的,老子这学期学了五斤知识啊。

  等他回到寝室的时候,全寝室的人都在收拾东西了,做什么事情,朱开四总是习惯性地慢别人一拍。他将书包放下,环顾寝室问道:“上回问你们的事儿,你们想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人愿意跟我到校外去住?”原来这次朱开四回去后,他舅舅就告诉他,已经找到了房子,在六中附近,一个新修的小区内,可以住六七个人,让他邀几个同学同住,一来有个照应,二来也可以平摊一下租金。朱开四第一次求他舅舅在校外找房回来,就激动地向李计然他们问了此事,当时李计然不置可否,陈煜和刘浪都说要回去商量一下,蔡云飞和吴小强则说等真寻着了房子再说。现在朱开四又问了出来,吴小强把头摇得像他同宗,《鹿鼎记》里的摇头狮子吴立身:“我听蔡班的。”蔡云飞当上班长后,吴小强就一直称他为“蔡班”,朱开四平时却称其为“菜板”。蔡云飞正在将被子塞进一个大的旅行箱中,闻言头也不抬地说:“我就不到外面去住了,我这个人自律性不强,到外面肯定是无心学习,我劝你还是别去外面住了,学校里不是挺好的吗?又安全,又便宜。”朱开四不理他,把头转向陈煜,陈煜不看他,只是低头装着书。朱开四有些急了,提高声音说:“去外面就可以不出操了,晚上也不断电,多几个人住费用跟住校是差不多的啊。”

  “我还没有跟家里人商量,下学期来告诉你吧。”刘浪缓缓地说。

  朱开四用近乎哀求地眼神看着李计然,李计然带着一丝笑意说:“我是无所谓的,只要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去住就行了。”朱开四从李计然身上看到了希望,打起精神说:“那你再帮我找几个人去一起住吧。”往常说这些话,朱开四是必定要加上几句“最好是女生啊,要会洗衣做饭的那种”之类的废话,但今天他却一脸神色黯然。

  陈煜看着他的样子,忽然大声说:“我跟你搬出去住!”朱开四吃了一惊,也把头摇得像“摇头狮子”吴立身:“你爸妈……”陈煜两眼放光,激动地说:“我回去跟他们说,他们会同意的。”陈煜就是这样,看了几本武侠小说,便想学着豪气干云义薄云天,一副性情中人的模样。朱开四心知陈煜一向很听父母的话,这是没希望的,不禁叹了口气。

  此时蔡云飞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他拖着旅行箱,走到门口回头打了个响指说:“诸位,我先走了,预祝寒假快乐啊。”说完转身走出寝室,吴小强紧跟着出了寝室门,随后刘浪、陈煜、李计然也收拾好东西回家了,寝室里立刻空荡荡的,朱开四唉声叹气地收拾着东西,整整花了一个小时,才走出寝室。手机小说阅读 m.hrsxb 想看书来华人小说吧

  (3)(vip)第三章 章名(23)

  走出宿舍楼的时候,朱开四看到观音姐姐正弓着腰在楼道里拖地,朱开四心想下学期可就看不到你,听不到你的唠叨啦,高兴之余又不禁有些怅然,他回头狠狠盯了一眼宿舍楼,这才转身拖着行李离去。

  第八章

  李计然在a城待了近半个月的时间,帮着李父李母照看着那家小超市,年前是这种家庭小超市赚钱的黄金时期,李父李母都憋着一口气,一心扑在生意上,直到除夕临近,李父李母才给小工放了假,匆匆关上超市,打点着东西回了李家村。

  年三十晚,李计然随着父母去上坟,李家的坟遍布半个李家山,李计然沿着山路一路作揖磕头而上,这让他想起了仓央嘉措的诗“那一年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过他却是每年都是磕长头在山路。磕到李老太爷坟前的时候,李父李母沉默了良久,这才摆上贡品,将香烛点燃插在坟前,微冷的天气里,红烛燃得噼里啪啦,李计然就着蜡烛的火点燃了几张纸钱,李父李母一人拿着一摞纸钱,一张一张地撕开抛到火堆中。李老太爷的坟已经是最后一站了,李计然烧了一会儿纸钱,磕了头便站起身来,在他身后,漫山遍野,星星点点,未烧完的香烛纸钱发着微弱的红光,仿佛一盏盏招魂的灯,不时飘起几张燃了半截的纸钱,无风的夜晚也飘得东摇西晃,仿似那些悬在半空中的死魂灵们在迫不及待地你争我抢一般。

  李父李母只待到大年初二就又回了a城,他们说年后过节送礼开始了,又是一个赚钱佳季,却要李计然留在李家村,让他休息休息,预习预习课本。他们说这话的时候,李计然突然感到了深深的悲哀。

  过年时的李家村其实颇为静谧,人们成天穿着新衣服,兜里揣着瓜子糖果类的东西,坐在山村茶铺内,打牌的打牌,呆坐的呆坐,聊天的聊天,他们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聊着###主席提出的构建和谐社会的话题,聊到了镇村提出的构建和谐李家村的口号,人们看着日渐光秃的李家山,指指点点地说,村长村支书都说了,明年要把李家山改成黄土高坡似的梯田,然后他们开始激烈地争论改成梯田后的李家山该找种什么粮食什么果树。几个孩子穿着红红绿绿的衣服,捂着胀鼓鼓的口袋,却张着同样胀鼓鼓的小嘴巴,在大人们的桌椅间疯玩打闹,偶尔响起一两声爆竹声,一切都很安静。

  李计然也不去拜年走亲戚,整日就沿着干净得泛着白光的乡村土路在李家村里闲逛,看起来像是个走村串户送喜神的春官,偶然逛到李家山顶,看到六指儿穿着一件浆洗得干干净净的呢子衣服,仍然忧郁地坐在他的那一堆垃圾前。许久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