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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谈性正浓|作者:无叶树lv|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0 23:56:44|下载:谈性正浓TXT下载
  地看待这一切。记不清哪个大人物说过,一个对性不敏感的人一定是一个了无趣味的人。这话是当然不可能反过来说的,色情犯或性变态者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人,怎么解释?精神分析大师们已经说得很多了。

  晓华:有一回我在电视上看到一则报道,是一个女孩子告她的上司性骚扰的,赢没赢就记不清了,她好像说上司在公众场合下多次碰触她的身体,说得不详细,怎么个公众场合?身体的哪些部位算?动作的幅度有多大?玩笑还是猥亵?骚扰究竟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或许是女孩子没有找到最准确的词来表达,这些我们都无从得知,只有当事人心里最清楚。所以,当时我有一个很深的印象,就是这个女孩子反应的激烈程度,和她的叙述不成比例,她几乎痛不欲生,而我们却像是隔靴搔痒,这样就算性骚扰了?我心里就这么想,相信广大观众和我的想法差不多。

  齐红:关键是发出行为的这个人他的动机和心理。

  汪政:凡事总有度,从心所欲不逾矩,这种境界很难呵,两性交往也是这样,在异性交往中,性是一个不可回避也是一个重要的表达渠道,表达恰当,是会让人很受用、很愉快的。一位男士夸一位女士身材好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这里面就没有性的信息?表情、动作、语言、处事方式,肯定都有性的差别,有的因性而回避,但有的恰恰因性而主动选择,很多情况下,是需要骚扰的。我跟许多朋友交流过这样的问题,为什么有的男士特别讨女人的欢心,地位不高,形貌不佳,但却就是让女性讨厌不起来,究其原因,乃是骚扰得体。现在不是有许多“商”吗?有情商,有性商,性商的高低不只是在夫妻间才表现出来的,而是存在于所有异性交往中的。据说,中国人的性商本来就不高,专家们语重心长地告诫国人要努力,其实这东西后天该如何努力呢?一发愤搞不好又是个性骚扰。

  荆歌: 什么事儿,一旦把它研究透了,就着实有些可怕。平时我见了好看女子,总是忍不住要夸上几句的,比方晓华和齐红,我见了她们,总要说她们漂亮,这是心里话。但经汪政一分析,说这里面包含有性的信息,我以后可就得多加注意了。

  林舟:好像性骚扰的受害者都是女性,男性是不是也有受此伤害的时候呢?比如一个女子在不该暴露的场合暴露得太厉害,那么在她左近的男人们身心都会受到诱惑和困扰,这算不算性骚扰呢。或者一个女子对一个男子竭尽姿态和言词的撩拨,让这个男子感到很不舒服,那算不算性骚扰呢。可能男子在这上面比较爱面子,即使受到性骚扰也不说。甚至不只是爱面子,而是压根儿就没往这上面想,法律意识淡薄,不舒服就是不舒服而已。

  荆歌: 对男子来说,林舟所说的这种情况,通常会被认为是“艳福”的。领受不了这份“艳福”的一个最极端的例子,我记得是茅盾《子夜》里的一位老太爷。他从乡下来到上海,看到街头满是时髦妖艳的女子,大腿在旗袍的开衩里忽隐忽现,他的神经实在受不了这种刺激,当晚就被“骚扰”死了。

  晓华:我在网上还看到这样一件事,说有一位女士去医院看病,为她看病的女医生问了她性生活,这位女士就为这是个人隐私的东西,与看病毫无关系,这种做法实际上是在对她实施“性骚扰”,还决定以侵权为由,追究女医生的法律责任。女医生骚扰女患者,这让人觉得奇怪,但如果是男医生也这样问法,能不能叫性骚扰呢?我看也不能。

  荆歌: 这个女病人我怀疑她是一个复活的清朝人,比《子夜》里的老先生还要脆弱。生活中确实有一些女人有“骚扰妄想症”,每时每刻都觉得男人荷枪实弹想要搞她,穿上防弹衣和贞操内裤才敢上街见人。

  齐红:“性骚扰”应该是带有一些阴暗色彩的心理驱动之下的行为。在这个意义上,应该把日常我们所说的“好色”与“性骚扰”区别开来。一个目不转睛地盯住美女的男人未必是“性骚扰”,假如他是用欣赏的目光,也不排除因此开一些善意的玩笑。朱自清有篇散文《女人》,写一个叫白水的先生在女人多的地方,眼睛就忙不堪,跟着女人走。他在寻找一种“艺术的女人”。他认为这样的女人应有着“温柔的空气,使人如听着箫管的悠扬,如嗅着玫瑰花的芬芳,如躺着在天绒的厚毯上。她是如水的密,如烟的轻……她的一举步,一伸腰,一掠鬓,一转眼,一低头,乃至微扬,裙幅的轻舞,都如蜜的流,风的微”,显然这位“白水”先生是从纯粹审美的角度观看女人的(虽然这“女性期待”中带有一些男权的味道),我们无法说他就是在对女人“性骚扰”,只能说他“好色”。

  林舟:性骚扰的受害者好像都是有些姿色的女子,至少可以说,比较而言,一个有些姿色的女子宣称受到性骚扰,另一个是长相丑陋的女子宣称受到性骚扰,恐怕前者更容易让人相信。

  荆歌: 这倒未必。事实常常是“丑人多作怪”。

  晓华:据说现在的性骚扰现象还比较普遍,我们在小说里也经常读到,有时也听说办公室里会发生这种情况,但听说总是听说,自己没有碰到,就不能体会。像那个女孩子的痛苦,我想她是实实在在的。按照我的想像,被骚扰的人要么年轻,要么漂亮,但事实上我所听说的,或是电视上看到的,也并不一定,那我就想如果真有这样的骚扰者,一定是病态的,他(她)在性方面的需求特别强烈,不仅是在床上,而且每时每刻都有需求,这种人是病人,要去看医生。

  林舟:在有关性骚扰这类事件中,还是将女子定在了羊的地位,男人则是狼了;假如女子变成猎人,情况恐怕就不一样了。可见这还是将女子定在弱者因而需要特别的保护的位置,这大概就是文明的体现。越是文明,人越脆弱,包括性心理。看看那些山野里打情骂俏的山歌俚语,依照现在的标准,恐怕很多都要被认定是属于性骚扰。

  汪政:许多东西与经济的发展、生活水平的提高相关,比如疾病,以前没有的病,现在有了,以前有的病,现在没有了,以前认为是病的,比如瘦,现在认为不是病,胖反而是病,还有什么“三高”之类,以前也都无所谓。性骚扰以前也不是病,现在是了,这是文明的产物。

  林舟:如果性骚扰指的是,违背一方意愿,以包含性内容的言词或举止造成其生理和心理的痛苦和难堪,那么,同性之间是否存在性骚扰呢。按理说,可以有同性恋,就应该可以有同性之间的性骚扰发生。或许由于同性恋没有被广泛认可,同性之间的性骚扰问题还没有被提到议事日程上来,于是反过来,这又成为社会歧视同性恋的一个证据。

  晓华:我曾经看到一篇文章的标题,叫《我无性别,看他骚扰谁去》,内容我没细看,大概是说把自己变成一个中性人,这也是站不住脚的,什么叫中性人?人生来有性别,你在心理上把自己搞得无性别,可你生理的性别在那儿摆着呢,如果真碰上我前面说的那种有病的人,他是不需要你的心理防御的,有你的生理性别就够了。

  荆歌: 是啊,还有同性骚扰呢!只要你活着,看你往哪儿躲。

  晓华:还有黄段子的问题,现在的黄段子满天飞了,打开手机就可能会看到,大多是你的好朋友发来的,大家一笑了之。有些比较含蓄,你得拐一个弯,觉得还挺智慧的,有些则比较露骨,不过现在看着脸红的人恐怕也不多了吧。但还是有脆弱的,连这点也要算性骚扰,愤愤地说:“他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眼皮始终垂着不敢抬起来,我想他终于学会了一个词:自取其辱。”我想这位男士也实在可怜,他或许还以为自己幽默机智了一把呢。

  齐红:但假如“好色”去除了距离、善意并带有了下流的成份,而且丝毫不顾及对方的感受,谈不上基本的尊重与礼貌,这就带有了“骚扰”的成份。

  汪政:性骚扰也可以进行文化研究,它肯定是李银河博士之类的研究对象,会研究出许多学问出来的,比如性别差异问题,现在的性骚扰大部分是女的告男的,下级告上级,员工告老板,有没有反过来的?在报上好像看到一男的告女的,结果没有立成案。在南京的媒体上倒是报道过一件事,有一男性大学生去做家教,那一家的女主人频频撩拨他,大学生很烦恼,苦无应对良策,就在网上发帖子,征询解决办法,结果跟帖如潮,大多是取笑的,羡慕的,有的说“小子你艳福不浅啊”,有的说“阿米尔,冲啊”,有的干脆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傻逼!”那大学生很无奈,慨叹世风日下,没有人能理解他受伤的小心灵。大部分情况下,仿佛受骚扰之害是女性的专利,其实,强奸罪也是一样,有的国家强奸罪适用于两性,有的就只是针对男性,这里面肯定有许多的道理,学问太大。

  齐红:通过法律的途径解决这个问题的确艰难。北京的首例“性骚扰”案不是以当事人雷曼的最终败诉而告终了吗?女人嘛,只好学会自我保护;男人,只有通过道德自律的途径。

  林舟:有一句话叫做,有了法律规定,才有了犯罪。这话用到性骚扰上来,还真是贴切。

  晓华:还有目光,看你一眼就骚扰了?这太麻烦了,而且每个人的承受力不一样,性格差异也大。受了比较刺眼的目光,有人浑然不觉,有人嘻嘻哈哈也就过去了,有人可能就像吃了一个苍蝇,老堵在那儿,这该怎么打这个官司呢?

  我的看法是,性骚扰实在难以有一条明确的界限,我国现在没有相关法律可供断案,这就说明这方面的难度。在现在这个宽松和自由的社会,性骚扰的界定肯定是应该宽一些,对那些程度深的骚扰者,建议把他们看作是病人,带他们去看医生。

  林舟:前不久,新闻里报道说四川农村一个妇女不堪同村一个男人的骚扰,奋起动粗,挥刀砍伤“色狼”,结果被以涉嫌伤害罪被拘捕。新闻里虽然给了这位妇女以同情(同村还有其他妇女接受采访说受到了那位男青年的骚扰),但还是暗示该妇女不懂法律以致触犯刑律。可是,如果她告那男子性骚扰就能保护自己吗?

  荆歌: 性骚扰官司打起来,在法庭上,一定是十分热闹有趣。控辩双方针对具体的动作,还有暧昧的语言,唇枪舌剑进行交锋,我想应该是极具观赏性的。如果进行电视实况转播,一定会有压倒性的收视率。

  林舟:荆歌你一开始就谈到了此类事件认定的困难。假如说规定身体间的距离,规定哪些言词不能用,规定哪些动作不能有,规定目光不能看哪里,即使偶尔瞥见也不能停留几秒钟,等等,凡是违反规定的就是性骚扰,可是这些规定如何得出来,是件让人费解的事情,莫不是要经过千百次试验和总结?而且“骚扰”虽然看起来像是动词,是行为者发出的,可最终落实在受骚扰者的主观感受上来,这样一来,一方面,就有可能导致只要女性这方面说受到性骚扰了,几乎就是性骚扰了;另一方面,就像你说的,人的个体差异很大,在此可能是饶有趣味或者无伤大雅的男来女往,在彼可能就是不堪忍受的性骚扰了;就像关于性的言词的刺激,对有的人激发了欲望,对另一些人反而是压抑。认定的困难还在于取证。这种总是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发生的事情,谁来见证?总不能单独与异性相处的时候,总准备着个偷录偷拍的器械在暗中监控吧。

  荆歌: 性骚扰的问题,要较起真来,确实比其他的法律纠纷难度要大得多。但是,给性骚扰立法,我以为还是有其积极作用的。立了法,许多原本有骚扰癖好的人,就像晓华所说的“有病的人”,他们就会适当收敛。他们能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违法的,是和强奸一样,要受到司法追究的。而齐红所说的“女人只好学会自我保护,男人只有通过道德自律”,我认为是靠不住的。不管男人女人,对色欲的追求,最有效的制约,还是制度和法律。而对被骚扰方来说,光靠自我保护显然是无力的。如果强奸不算犯罪,那么女人即使穿上贞操内裤,也会被能工巧匠轻易地解开裤头上的锁。

  本来我还想请两对评论家伉俪聊一聊“婚内强奸”,在开场白中,我也提出这个问题了。但大家在谈话中并没有去涉及这一话题。我想除了大家对此缺乏兴趣,更主要的原因是,这种情况在恩爱的夫妻中,是根本不存在的。

  本期嘉宾

  车前子

  生于六十年代,写诗的诗人。现居北京。

  陶文瑜

  诗人,生于1963年。出版有诗集《木马骑手》《练习一》等。供职于《苏州》杂志社。

  周瓒

  女。诗人,学者,1968年生,文学博士,著有《当代文学研究》(合著)、《梦想,或自我观察》,现任职于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

  赵霞

  女。诗人,七十年代出生于上海。著有诗集《蒙昧中的七朵百合》、《简装一个春天》、《哑》等。现暂居南京,任职于一所高校。

  泛爱的时代

  荆歌: 前些日子,我们与几位评论家和一位小说家聊了一通网恋。在杂志上发表后,有读者给我来信说,我们的这个谈话,有肯定网恋、鼓励网恋,搞乱传统恋爱市场之嫌。在此我不得不作出声明:我们这个对话专栏,与通常严肃认真的学术性对话是有很大不同的,虽然我们并不排斥学术与思想,但有趣、可读、热闹、纷纭、机智,似乎更是我们的特别追求。因此读者诸君关注这个专栏,不妨更多地以娱乐的心态视之,看名家们如何磨牙、饶舌、抖机灵。当然,如果从中得到了什么深刻的启迪,则会让我们感到不胜荣幸之至。

  因而这一期我们聊天的口号依然是:就事论事也行,借题发挥也行。欢迎理性的分析,也不排斥偏激之论。幽默调侃插科打诨亦庄亦谐,则更是让人拍手称快的!有话则长,不怕你长;无话则要找话。不提倡“沉默是金”,而推崇“快乐的噜嗦”。

  本期邀请到的嘉宾是四位诗人。在我们的印象中,诗人就是敏感、不羁、激情的代名词。而本期所聊的话题,恰恰也更具敏感的特点。

  各位嘉宾,让我们开始。

  有统计资料表明,性观念越开放的社会,人们的性欲是越弱的。批评家陈晓明先生有一个观点,说我们所处的今天,是一个“泛文学”的时代。他认为文学精神在今天是被严重分散了。影视、新闻,甚至广告,都带上了文学的色彩。而纯文学的严肃、集中、凝聚、纯粹的特点,则不复存在。那么,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认为,今天是一个“泛爱”的时代。爱也因为了“泛”而变得随意、暧昧、似是而非、鸡零狗碎了呢?

  是不是人们已经能够不再从单个的、相对固定的、具体的异性那里寄托和获取爱了呢?好像爱的碎片唾手可得,俯拾皆是。看一场电影,聊一聊天,调一调情,发一个黄色短消息过去,诸如此类,便可将往昔那种凝聚的、炽烈的、一根筋的爱化解了。一日三餐变成了吃零食了吗?

  我们可不可以说,性爱观念的开放,性爱信息的芜杂,性爱途径的直接,看上去繁花似锦的性爱世界,更多的是叶公好色——两性交往频繁了,爱的能力却差了。

  陶文瑜: 这个话题有点“损”,我要赞成了,好像我一直闲着似的;我要不赞成,好像我干了什么似的。其实上了我们这个年纪,有点“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了,社会搞“体制改革了”,我们也跟上时代步伐,跟上去不适应了,觉得还是自己的老一套得心应手。

  周瓒: 这个话题有点大,确实也有些部分也很敏感。

  一个社会的性观念的开放,意味着有一个“去蔽”(例如,用科学观念看待性,驱除落后的性蒙昧)或“解压”(通过各种释放渠道,解除部分人的性压抑)的过程。甚至有研究者相信,如果将社会上存在的卖淫现象合法化,将会大大降低社会上强奸等性暴力犯罪的概率。因为越是压抑的社会,人们的欲望便越会显得强烈。

  荆歌: 周瓒的话显然更敏感了。事实上,将卖淫合法化,早就有这种呼声,而且理由看来还颇充分。我所记得的理由有三:第一周瓒已经说了;第二,这一块的税可以让国家收起来造福人民。若是暗娼盛行的话,这一块数额巨大的税收,就白白地流失了;第三,可以更有效地防治性病。但我相信,我们社会主义特色的市场经济,卖淫仍然会被定义为丑恶现象。扫黄工作只会加强,不能减弱。

  赵霞: 从封建走到今天谈性色不变,这大概算得上是一种好现象。不难想像,这种新时代的“曙光”一出现即会引去不计其数的飞蛾,其蜂拥之状一定空前绝后。

  周瓒: 至于说,性观念越是开放的社会,人们的性欲就变得越弱。这里面除了压抑机制得到解除之外,可能的确也包括性爱的“泛化”:人们对性与爱的内涵理解较从前更宽泛了,另外,愉情悦性的花样也越来越多了。像主持人所说的,看电影、聊天、发个黄色短信等等。好比陈教授举文学的例子,说文学被泛化了,“影视、新闻,甚至广告,都带上了文学的色彩。而纯文学的严肃、集中、凝聚、纯粹的特点,则不复存在”。我同意前半句,但要说纯文学的特点将不复存在,这个看法,恕我不认同了。

  荆歌: 也许是我记错了,曲解了陈教授的意思。

  周瓒: 如果是这样,我倒觉得,正是有了泛文学的大众文化的兴盛,纯文学才真正值得去开掘和发扬光大呢。也拿这个观点来套咱们的话题吧:虽然,愉情悦性的花样多了,但是,这些花样里大概也有优劣之分吧。不是有句话叫做“好色而不淫”吗?我个人比较赞赏这样的态度。试问,谁不好色?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在好色方面,男女皆然。好色而不淫,就是试图用相对超然的态度,领略性感和迷人的性。当然,那样是不是会变得性冷淡或性欲减弱呢?呵呵,不知道。

  陶文瑜: 前几天在饭桌上,老车说两个人眼睛一对,就进入了高潮,他的形象在我面前一下子高大起来。现在想起来,觉得这是一个“诗歌”的说法,不然你在大街头上走着,三五里路,要有多少高潮?也太累人吧。

  荆歌: 即使是这样,文瑜也不必为老车操心。人与人,就是不一样,这就叫个性差异。但我猜想,老车的意思恐怕不是这样吧。他不是说对了一眼就来高潮,而是说有感觉的人,并不一定非得有身体的接触,只要眼光一对,就会来感觉。

  陶文瑜: 不管怎么样说,我是不赞成荆歌的观点的,我们来打个简单的比方,由于市政人员管理上的漏洞,黄碟在街头又多了起来,一对夫妻接触以后,就看得如饥似渴,然后,他们会不会因此减少过夫妻生活的次数呢?会不会说今天我们就纸上谈兵吧?我想非但不会李代桃僵,而且会更上一层楼。

  车前子: 性欲的问题与性观念没有关系,一个是肛门,一个是嘴巴。也就是说一个在下面,一个在上面,只有把它们截然分开,才热闹,才好玩。让肛门去反对嘴巴,或者动员嘴巴去反对肛门。性观念是可以进修的,你很快就能拿到毕业证,而性欲却是天赋,你有多大的性能力才有多强的性欲。这个时代的衰落不在于经济、政治、书报杂志、广播喇叭的疲软,而在于具有这种天赋的人越来越少,以至到最后性欲会成为一个职业,像现在的小说家、编辑是一个职业,职业小说家、职业编辑,到时候有职业做爱人、职业做爱家、职业做爱者、职业做爱分子。与现在的知识分子差不多。现在是后业余知识分子的年头,也就是前专业做爱分子的假期。我想我是看得到的,那人递我一张名片,上面印着“中国做爱协会江苏分会理事/驻会做爱人”,或者在什么会议上听主持人介绍,“这是我国著名的做爱分子”。

  荆歌: 老车是什么职称?名片上又有哪些头衔?

  车前子: 所以我们没有前途,趁着后业余知识分子的年头前职业做爱分子的假期还没有结束,“泛”一把做“爱”是可能的,也是“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论语·雍也篇第六》)”的,尽管有点“子食于有丧者之侧,未尝饱也(《论语·述而篇第七》)”。随意、暧昧、似是而非、鸡零狗碎,这没什么不好,如果是爱的话,如果这就是因为“泛”而做“爱”的话,那就更好了。爱当然有崇高性,崇高性就崇高在其中有不可摧毁的贬低性,崇高性就是贬低性,也就是贬高性和崇低性,在爱这个问题上,崇低性是我们没有解决的问题,声音太大了,所以调子要低一点,低一点,再低一点。

  陶文瑜: 老车的话要想一想,这样恰到好处地用文言文,而且把孔子都抬出来替你说话,对我是震慑的,做爱分子这个想法有创意,可能归在体育类里比较合适,因为多少是有一点“更高,更快,更强”的意思的,可能还是一个群众性项目,不行,太乱了,老车你太有想像力了。

  荆歌: 老车的意思是不是与诗坛上著名的“下半身”理论方向一致?

  周瓒:人们有关爱的知识,的确不是一成不变的。不同时代,人们对爱情也有不同的理解。我小的时候,听广播看书,发现大人们喜欢用“心灵美”这个词来劝谕当时的年轻人,在爱情方面要重视内在美什么的,现在听起来当然很滑稽。不过,现在也许不会使用“心灵美”这个词儿了,但正统的知识仍然提倡相爱的双方情真意切、一心一意、白头偕老什么的。即使《大话西游》里的猴子也那么油腔滑调地说:“曾经有一段真挚的感情摆在我的面前,我却不知道珍惜,失去之后才后悔莫及,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如此。如果上天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要对那个女孩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要给这份爱加一个期限的话,我希望是一万年!”而一个年纪小我差不多十岁的朋友告诉我,她们宿舍里的同学一起看这个碟,大家听到这句话,全都掉了泪。我的朋友还说,每一次她看到这部分,都会感动唏嘘。

  陶文瑜: 前几年流行过琼瑶小说,我去一所中学上课,说起这个话题,我就劝同学们与其隔靴挠痒,还不如好好谈一次恋爱。许多事情有它的不可替代性。

  赵霞: 在文学、艺术方面,世俗、波普的东西没什么好说的,怎么样都可以,畅销小说怎么样写都可以,好莱坞影片怎么拍都可以,这和一道新菜怎样做、一个摩登女郎怎样打扮一样,无关紧要——这时候所谓的“自由”倒是挺必须的,没有“自由”我们到现在还穿着非灰即蓝的服装呢。但真的做文学、做艺术的人大多有自己的原则,即使是某种新流派、新风格的发明、倡导者也肯定有他经过了思考、斟酌的严肃动机。事实上我在最近的一篇访谈中提到过,文学或其他艺术很多时候都有独立于时代之外的气质,正如博尔赫斯作品的译者陈东飚在一篇序言中写的:“他(博尔赫斯)是一个来自过去的人物,一个时光旅行者,一个不合时宜的人……与这个文学爆炸的时代极不相称的是,博尔赫斯可说是通过一种单调获得多样性的……博尔赫斯不属于现在,但更可以说博尔赫斯几乎也不属于时间。他站在时间之外……”换句话说,作家并没有义务在作品中时时刻刻模拟这个时代,或者径直猥猥琐琐地感恩于自己受到的时代带来的牵制。如果他能从壅塞中看出清澈,就好了。

  周瓒: 虽然爱的知识不断变化着,丰富着,但毕竟也还有些东西是恒久的。从前,人们讲究门当户对,所以,《灰姑娘》所寄托的人们对于消除贫富、阶级差别的纯洁之爱的童话一直不断上演着,只是文类和版本不同而已,这故事简直成了“经典原型”。现在,贫富、阶级差异之外,人们更打破了种族、性别,甚至族类的限制,去探讨爱与性的存在。不过,归根结底,也还是从人自身的立场出发的,即使是“另类情爱”,大多也被饰以爱情的光环。

  赵霞: 自有以不变应万变的人,他们只按照自己内心的声音行事,不会在爱、性这样的大问题上轻易地随波逐流。我以为,真正的开放是懂得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既不受外界怂恿,也从不拘囿于他人的眼光——做到这点其实很难。没头没脑胡搞一气最多只能算伪开放。在一个禁忌变得越来越少的社会,人面临的选择突然比以往多了许多,这时候监督几乎不再来自于外界了,而只来自于自身。一个明智的人应该在善于解放自身的同时,也善于掂量、反省。风流如昆德拉笔下的托马斯,还要在遇到他心爱的女人特蕾沙时谨慎地问自己,“这到底是出于疯狂,还是爱情”。辛格的小说反复触及的也正是这个主题:努力使理智与情欲(以及善与恶等等)在自己内心达成某种平衡。至于性欲,什么时候弱过呢?只不过有些人不乐于总是支配于动物性的本能。他们想,抵御一个诱惑比顺应一个诱惑难得多,于是他们知难而进。况且我们还要谈“爱”,谈这个很多人已经不配去谈的东西。打情骂俏,共享色情短信,与其说是“泛爱”,还不如说是增进友谊,否则太玷污“爱”这个字了,也与实际情况不符。和“爱”相比,单纯的“性”常常让人觉得无谓、无趣,甚至有些滑稽了。叶辉有一首诗是这样的:“关于这个女人。她的一个情人曾躲进/大衣柜。另一个情人藏在床下。接着她丈夫回来了/所有的情感一下子绽放/如同一扇久闭的大门//他和他是同一个人,甚至他和他们也是的/在一些时间,一些气候里//像是在模仿。她的丈夫脱去衣裤,照镜子/他就是镜子背面的那人。他躺在床上/则是床下之人的反影。”(《窥视》)很形象,也很尖锐。

  荆歌: 赵霞这番话说得真好。引用的叶辉的诗,也很有意思。其实在过去,我们的老祖宗,就已经意识到了,许多时候,爱与性与婚姻,是分裂的,至少是貌合而神离的。对某些男人来说,妻子代表了婚姻,妾代表了性。而爱情,则要到妓女那儿去寻找。这个问题,在我看来,今天是尤为突出了。许多人都能很轻松地在婚姻之外获取性与爱,甚至不用具体的对象,就能得到爱情,比如网恋。当然这样的爱情,与传统是有很大不同的。其实我们今天讨论的重点也就在这里。

  赵霞: 不不,我不是这样想的。在我看来“爱情”仍旧是一个纯粹、严格的概念,这么说吧,我理解的爱情或多或少是朝向永恒的;有些东西只是和爱情有点相像而已,它们事实上只是极其短暂的激情、幻象,甚至游戏(否则那个情人无数的托马斯也不用向自己发问了),把它们立即归为爱情,未免太轻易。而且婚姻未必就是爱的反义词——当然每个人运气不一样,运气好的话,一个丈夫或者妻子就能满足一切,这恐怕也是最完美(有点理想化)的境界了。

  陶文瑜: 我只聊天,不思考,只就事论事,不触类旁通,我们轻松一点进行,谁能不能现身说法,举自己的经历把这个问题说得更好。

  车前子: 荆歌你说“爱的碎片唾手可得,俯拾皆是”,怎么我的运气这么差,从没遇到这样的好事?别说爱的碎片,我现在想捡个碗片都不容易。

  荆歌: 老车客气了!你在我的心目中的经典形象,是“踏花归去马蹄香”。你儿子的乳名,不就叫“马蹄”么?而且据我所知,你还是一个极端的情调主义者。我不相信你的生活里一点儿碎片都没有。碗片也许没有,但金缕玉屑恐怕不少。至于你觉得自己运气差,那绝对是你的谦词,或者说你总是严格要求自己,以免骄傲使人落后。

  车前子: 荆歌说“看一场电影,聊一聊天,调一调情,发一个黄色短消息过去,诸如此类,便可将往昔那种凝聚的、炽烈的、一根筋的爱化解了。一日三餐成了吃零食”,我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好,尽管我很少看一场电影,基本不调一调情,从没发一个黄色短消息过去,我觉得这挺好,吃饭,一日三餐,多累,我们的性能力、性欲,就是被吃饭这个问题搞坏的。吃零食挺好,有零食吃说明我们的日子过得好,小康,零食可比大米面粉贵多了,那天我去买面粉,吓我一跳,只要两毛五分钱一公斤,当然,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二十多年前,我就是一根筋地爱着,现在我是过来人了,我想说一根筋的爱,是可怕的爱,消化不良的爱,它是社会不稳定因素之一。一根筋的爱,它是专制制度的产物或拥护者,以后我再分析给你们听。

  陶文瑜: 聊胜于无是可以的,打打情骂骂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相当于嗑个瓜子,但嗑瓜子不是点心,更不能取代一日三餐。

  赵霞: 话说回来,一个人不在“性”中浸溺并不意味着他不懂“性”:说不定正是他,时时受到情色的勾引,也正是他,有意无意间让异性两眼迷离。打情骂俏没什么不可以,会打情骂俏的人好像经常更有趣些,也更有亲和力。可是,解风情和解裙衫毕竟是两码事。前者隶属于社交,后者,我们希望隶属于爱情。当然,知易行难,如果你实在寂寞难耐,或者你内心的声音告诉你你要的是无羁,那么,你便无羁去吧。

  周瓒: 但是,毕竟,性与爱是不能等同的。性爱信息的芜杂,性爱方式的直接,大概反而促使人们去重新定义爱。记得,美国女诗人艾德里安娜·里奇,在一首写她的同性爱经验的爱情长诗中有这样两句:“两个女人在一起是一件工作/文明中的任何工作都不那么简单。”她一方面将“另类情爱”视为普通的、寻常的“工作”,这样就破除了所谓的同性爱是不正常的、应受到排斥的传统的禁忌观念,另一方面,她又将这份感情神圣化为“文明中的任何工作”之一。我想,这种看待情爱生活的观念,大概算得上是一种比较开放的、严肃的态度。她也在提醒我们,爱的工作需要我们一丝不苟地去做好,换言之,我们总是需要不断地锻炼我们的爱的能力。

  陶文瑜: 首先是守身如玉的更多,其次是有人分散了。但不少是出污泥而不染,他们的肉体分散了,但精神纯正,他们是杜十娘,只有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才肯把八宝箱扔掉,然后哀怨地看一眼自己的爱人,再跳进河里去。

  荆歌: 文瑜总是粉饰自己。他的意思是,他没有作为的时候,是“守身如玉”。他有所作为了,那是“出淤泥而不染”。他整个就是一个男杜十娘,先是沦落风尘,最后死得其所重于泰山。

  车前子: “性爱观念的开放,性爱信息的芜杂,性爱途径的直接”,这在我看来,才是一个健康的性爱世界。至于“两性交往频繁了,爱的能力却差了”,那是因人而异。有的人一生的“爱的能力”只够做一条短裤,而有的人是开布店的。

  陶文瑜: “只够做一条短裤”也不用自卑,“开布店”的也不要骄傲自满,关键是开心,是自得其乐。我看到过一个抽样调查,说青壮年夫妇每年的性生活次数女的是153次,男的是186次,这是一个说得过去的数字,事实说明繁花似锦的今天,大家还是有所作为,而且男的还多出这么三十多次,也说明了他们在外面决不仅仅是嗑个瓜子。

  车前子: 大家努力,发挥能力,减少压力,两点用力,“两点用力”就是个“办”,大家办一办!

  荆歌: 老车真是个制谜大师,说着说着就搞出灯谜来了。我也来一个谜语给大家猜:谜面是“手拿灯谜猜不出”,打一成语。好了,不费大家的脑筋了,我公布谜底:执迷不悟。对于性啊爱啊,执迷不悟好啊,古往今来,谁明白谁倒霉。不管是上半身还是下半身,搞明白了,明白透了,就一点劲儿都没有了。

  今天与诗人们聊爱,真是一场快乐的冒险。在两位女诗人引用关于情爱的诗句时,我只是坐在一边傻乐。当然我知道我不是最傻的,我要再傻,就会像杜十娘那样,把八宝箱一扔,然后哀怨地看一眼自己的爱人,再跳进河里去。

  本期嘉宾

  燕华君

  女。写小说散文。著有长篇小说《听听耳环》,散文集《我的隐秘之花》等。现居苏州。

  王大进

  1965年生,江苏射阳人。毕业于南京大学中文系。江苏省文联专业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长篇小说《欲望之路》、《我的浪漫婚姻生涯》、《婚姻生活的侧面》等多部,另有中短篇小说计二百余万字。

  欧阳黔森

  小说家。1965年出生。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爱人》、中篇小说集《白多黑少》、短篇小说集《味道》等。中国作协会员,贵州文学院院长助理。

  陶纯

  小说家。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芳香弥漫》、《像纸片一样飞》,小说集《恋爱季节》、《雨中玫瑰》等,曾两次获得全军文艺大奖,现为空军部队创作室专业作家。

  陆离

  女。小说家。出版有小说集《现在开始,什么时候结束》,现居北京。

  外遇

  荆歌: 夫妻双方,有一方出轨,当然会给另一方带来情感上的伤害。我曾听一些妻子说,在有外遇和招妓两者间,她们更不能容忍的是有外遇。因为,宿娼只是肉体的,而不涉及心灵。把心给了别人,这才是妻子们最难以接受的。

  我就想,灵魂和肉体,在我们的情爱价值体系中,哪一个更重要呢?灵与肉,对个人而言如果是一样重要,那么,对婚姻来说,两者也不该此轻彼重呀。

  我不知道,对男人来说,妻子与别的男人发生了肉体关系,比之纯粹爱上一个别的男人,哪一项更严重。

  陆离: 荆歌这个说法让我觉得,当今妻子必须在丈夫外遇与招妓之间选择其一。时代确实变得太快了,十年前,大家对招妓肯定有看法。再往前推,我记得以前看小人书,好像是《南京路上好八连》,讲解放军战士刚刚进驻上海,面对妓女们的百般挑逗,他们一个个横眉冷对,正气凛然。小人书那页的插图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战士们的形象非常高大,那气势就把妓女们逼矮了半截。好像“小姐”这个词“忽如一夜春风来”,一下子随着许多渴望美好生活的女孩子和男人们诞生,并且开放了,然后以出奇的爆发力和顽强的渗透力,悍然成为了当代人生活的一部分。男人女人都不得不面对。

  王大进: 说女人们往往能容忍丈夫的宿娼,而不能容忍丈夫有一个情人,因为宿娼只是纯粹的肉体行为,而不是心灵的背叛。事实上我个人首先觉得一个妻子并不是真的能容忍丈夫的宿娼,而是比较而言,她更不能忍受丈夫有一个情人。所以更加不能容忍丈夫有情人这一事实,这里面除了对丈夫生了异心的气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