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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无处容身|作者:霜夜紫瞳|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0 21:59:02|下载:无处容身TXT下载
  广胜苦笑了一声,操你妈的老七,我是你说的那种人嘛。

  朱胜利回来冲广胜摆摆手:“没影了。”

  广胜边往外走,边拨通了老七的手机。

  第二十八章 走投无路 第七节

  “胜哥,你到底在哪里?”刚拨通老七的手机,老七就在里面语无伦次地咋呼起来,“刚才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你就打过来了!你说你不在家等我,到处乱窜什么?难道你被吓跑了吗?现在还不至于吧!要不你就着急,真找你了,你又不见个人影!你说你到底打的什么谱?笑什么笑?公安的人可能在找你呐!还有闲心乱出溜!你在哪里?赶紧来见我!”

  “别慌!你在哪里?”广胜反问了一句。

  “我在你们家后面的快餐厅门口!”老七好象很不满意,“我问你在哪里,你反倒问起我来了,防备我吗?嘁。”

  “我防备你干什么?呵呵……”广胜推推朱胜利,让他到后窗去看看老七在不在那里。

  朱胜利回来冲广胜点了点头,广胜接着问老七:“你刚才说什么?公安找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七好象在跺脚:“真他妈笨!哦,不是说你,我是在骂我自己呢……刚才我去你家找你,正巧碰上几个人打听你家在哪里,说是你亲戚,来找你办事的,我他妈也没有脑子!就领他们去了。刚才我才发现,那几个年轻的上了一辆警车!操他奶奶的,可能是市局的警察呢……我没敢走远,就在这儿等你。你到底在哪里?记着,这时候千万别回家!”

  广胜的脑子一阵迷糊,市局的找我干什么?我干了什么违法的事了吗?转头看看朱胜利,这小子脸色蜡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煤球去。广胜下意识地推着他进了厕所,压低声音对老七说:“七哥,我知道了,你别在那儿站着了,你去云升餐馆等我,我马上过去。注意旁边的动静,别让人跟着……咳!你就别打听了,关凯的事我没参与!好好在那儿等我。”

  广胜说着话,朱胜利就蹑手蹑脚地靠到后窗,看见老七像条狐狸那样,缩着脖子退进了快餐厅。

  “广胜,老七是不是又玩脑子?他怎么进了餐厅?”朱胜利迎着出来的广胜,战战兢兢地说。

  “没事,咱七哥脑子大着呢,”广胜开始穿衣服,“快餐厅有个后门,他是想从那里走呢。”

  “广胜,你到底干了什么?我怎么有点害怕?”朱胜利的黄脸逐渐发紫,嘴唇似乎也像发海参那样膨胀起来。

  “你怕什么?这里面没你什么事!”广胜背对着他将五连发掖到腰里,顺手把钱揣进上衣口袋,“走吧,去外面喝。”

  朱胜利一把拉住了广胜:“等等!就这么走啊?你不怕公安在哪个地方藏着等你?”

  广胜迟疑了一下,冲朱胜利点点头:“原来你不膘啊,比我考虑的还周到呢。呵呵,那就走后门吧,后面是个花园,咱们从花园那儿出去……”想了想,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小拖吗?是这样,上次你给我设计的那个广告牌人家给钱了,你能不能到我家里来拿?哪个?就是韩国人在啤酒城旁边的那个呀……啊?我操!你都知道了?消息很灵通啊你……嘿嘿,别这么说,即便是没挣到钱你不也出力了?我不能让你白干活是吧?干你的活拿你的钱,这是天理,你管我挣没挣呢。好了,别罗嗦,赶紧过来!记得打个车,我出去办事正好需要打车,我昨天崴脚脖子了,没车不方便。来了你就把车停在后花园那里,我看见车到了就下去找你……快来呀,来晚了票子就没啦!”

  朱胜利捏了捏广胜的胳膊:“好办法,让小拖来接咱们!哎,你真要给他工钱?这是何苦呢?咱们跟谁要钱去?”

  广胜皱着眉头,抬手揉着有些发酸的鼻子,喃喃地说:“想起这些好兄弟,我心里就他妈难受……别说了。”

  窗帘被风吹得呼扇了两下,广胜觉得那条窗帘像一条斑斓的蟒蛇,它似乎要扑过来将他吞啮。

  朱胜利走里走外地嘟囔:“自己还顾不过来呢,管人家?操,给他是情谊,不给是公道!你也太大方了……”

  “住口!”广胜让他絮叨得难受,抓起沙发上的一个垫子向他扔去,“你他妈就知道钱钱钱!人都快要死了,钱算个屁!”

  朱胜利嗖地钻进厕所:“去你妈的!没钱你活个鸡巴,死了算完!”

  广胜火不打一处来,跳起来追进厕所:“我他妈掐死你个鸡巴操的!”双手紧紧掐住朱胜利的脖子,“要钱还是要命?说!”

  朱胜利被掐得像一只正在上吊的猴子,呕呕地说不出话来。

  广胜撒了手,没趣地笑了:“要命就饶了你……呵呵,别害怕,等我死了,遗产全归你。”

  朱胜利缓过劲来,手扒着洗手池嗷嗷地干呕起来。

  广胜回头看看他,想要给他捶捶背,感觉没劲,摇摇头走出厕所,颓然倒在了床上。

  看来公安这是开始了……广胜瞪着空洞的双眼在想,一定是他们抓住了关凯和他的喽罗,然后一一审问他们。广胜有这个经验,一般牙口不好的伙计一进公安局的门就开始尿裤子,为了早点离开那里,逮什么说什么,竹筒倒豆子一般。倒干净了以后,人家就开始找人对证,真正犯事的直接就留下吃“二两半”了。没事的呢?也不会让你消停了,隔三差五的提溜你,直到把你折腾成一个空壳,像清水一样透明这才拉倒……他们肯定是交代了我跟关凯接触过的一些事情,搞不好还说得云山雾罩,栩栩如生……我抗他们提溜吗?答案是否定的,尽管我个人没有干什么违法的事情,但我牵扯过多少内幕呢?不说?可能吗?我又不是没进去过,不抖搂干净了你就别想囫囵着出那个门!说?我说什么?我说我找人杀了黄三?!

  我真的应该那么说吗?广胜猛然打了一个冷战,我他妈这是找死呀!

  在黄三这件事情上,我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我没干什么呀!我无非就是花钱让人教训了他一下,谁知道他竟然死了呢?那么是谁杀死了他?我?胡四?卖蛤蜊的东北人?都不是?那么是谁?幽灵?妖精?水?草?空气?都不是……究竟是谁?是你!是你陈广胜!真的是我吗?……越往深处想,广胜的脑袋越大,最后轰地一声爆炸了!

  朱胜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后窗那里,他好象看见了什么,猛扑过来:“赶紧走!小拖打车来了!”

  广胜的魂猛地回到自己身上,一骨碌爬起来,拽着朱胜利冲出门去。

  冲到楼梯口那里,广胜突然站住了,挺起胸膛走了回来,这个动作令他看起来很悲壮。

  他默默地盯着锁眼看了一会儿,很沉稳地把钥匙伸进锁眼里,慢慢转了两下。

  阳光肆意地在天地之间飘舞着,苍白而冰冷,如一把把雪亮的刀子。

  “小拖,辛苦你了,哥哥我谢谢你。”坐在出租车里,广胜摸了一把小拖干瘦的脸,笑道。

  “胜哥还是那个脾气,跟我客气什么?”小拖从广胜给他的一千块钱里抽出两张,递给广胜,“八百就够了。”

  广胜又给他推了回去:“拿着,这二百算我给弟弟的嫖娼费,支援战斗在一线的光棍同志,嘿嘿。”

  小拖装好钱,蔫蔫地笑了一声:“还嫖娼呢,蛋子都要饿瘪了。”

  “小拖最近没找个工作啥的?”朱胜利在旁边问。

  “找了,还是跟赵玉明干,给市政按路灯呢……跟艺术不搭边儿了这次,唉。”

  “那也好啊,有活干就成。”广胜安慰他,“你没看见街上多少瞎逛悠的?”

  “咱们还是别说这些了……胜哥,你们这是要去哪儿?没事我先下车了,我得去工地看看。”

  “我们也在忙碌啊,想去即墨找找机会。你到了吗?那就下车吧,别耽误工作。”广胜示意司机停车。

  “胜哥,保重啊……”小拖犹豫了一下,甩头下了车,广胜隐约看到他的眼里闪动着一丝泪花。

  “广胜,我想回家。”朱胜利看着小拖走远了,回头对广胜说。

  “想当逃兵?”广胜推了他的脑袋一把,“上次你犯那么大的错误,我还没来得及收拾你呢。不准走!有事安排你。”

  “……”朱胜利像一只鸡突然被人攥住了脖子,脸刷地红了,“绑架啊。”

  云升餐馆的门紧闭着,李老师站在寒风里四处打量。

  不知从哪里刮来一只血红的塑料袋,骨碌骨碌从门口滚过。

  第二十八章 走投无路 第八节

  在餐馆门口停下车,广胜四下打量了一番,除了几辆偶尔驶过的汽车,街上几乎没有几个行人。

  一个老人佝偻着腰,脑袋一点一点地望前走,越走越小,小小的影子之外,整个世界显得如此荒凉,如此老谋深算。

  广胜付好车钱,拽了还在盯着老头发呆的朱胜利一把,下车冲李老师打了个招呼:“老师站那里干吗?等买卖?”

  “还等买卖呢,老师这个小餐馆快要倒闭啦!”李老师愁眉苦脸地往里让着广胜,“唉!那个叫老七的又在这里等你,不知道怎么了,一进门就硬逼着我出来等着你,凶神恶煞的,一点道理都不讲……你说,你怎么就交往了这么个人呢?”

  “呵呵,别管他!他就那样……”广胜拉着李老师的手进入餐馆,“老七!出来!”

  “你怎么才来?”老七幽灵一样从旁边的一个单间里闪出来,不满地说,“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

  “我怕什么?怕你强奸了我?”广胜把他推进屋里,回头对李老师说,“整点好的,我跟七哥好好喝点。”

  “还他妈喝呀?不喝了,不喝了!”老七冲李老师挥挥手,“你出去!站门口长点眼生,有穿警服的赶紧报告!”

  “怎么了广胜?”李老师有些紧张,颤着嗓子问,“你们是不是犯了什么事?要是真那样,你们可千万别在我这里了,你老师干点小生意不容易,万一你们在这里闹事,我可惹不起这个麻烦……”

  “没什么,是别人的事,我们在这里帮忙拿个主意。你就照老七说的办,呆会儿我们就走。”

  “广胜,我没有别的意思,”李老师换了一种非常柔和的口气,“老师真的转不动了,你看这位七哥欠我的帐?”

  广胜笑了笑:“好嘛,又转不动了……多少钱?”

  老七神情暧昧地瞥了广胜一眼,啪地一拍桌子:“那点钱还叫钱吗?你怎么还让胜哥付帐?滚出去!老子……”

  “老子在城里吃馆子都不花钱呢!”朱胜利接口嚷道。

  “我可没那么说,”老七偷偷扫了广胜一眼,“那是电影上说的。”

  李老师拿着一个帐单回来了:“广胜,你看看,这不?两千多呢。”

  广胜从口袋里拿出两千,抬手递给李老师:“就给你两千,零头就算了,我最近也困难。”

  李老师的脸像突然盛开的鲜花:“好好!两千就够了!我的亲孩子哟……”

  “你出去吧,有事赶紧过来说一声。”广胜站起来想推他出去,想了想又没好意思伸手,尴尬地站在那里。

  “出去!你他妈拿了钱还不赶紧滚蛋?在那儿装什么爹?出去!”老七一脚踹关了门。

  广胜坐回来,给老七点上一根烟,沉声问:“盛天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七说话像在放连珠炮:“今天一大早我还在睡觉呢,春明他们就跑我家去了,这帮小子吓得像他妈吃了枪子的兔子,站在那儿一个劲地哆嗦!我就问,什么事这么慌张?春明哭着说,老黑好象在外面等了凯子一夜,就等着他出来好干挺了他的呐!结果,天放亮的时候,凯子跟小韩他们下楼想回家睡觉,刚打开车门还没等上车呢,老黑就冲过来用一把手枪顶着他的头搂了机子!也他妈巧得狠,枪没响!凯子还在愣神呢,老黑就丢下枪,从怀里抽出一把砍刀把他砍翻了!凯子躺在地下想掏枪,没等掏出来脸上又挨了一下,当场就瘫那儿了!小韩反应过来,上去就跟老黑拼起来了,老黑这小子还真是条汉子,把小韩也砍倒了!大壮他们也是些小蛋子货,害怕挨刀,撒腿没影了……楼上的几个弟兄一看不好,拿着消防斧就冲了下来,老黑还在那里没命地砍凯子呢,就被他们一斧头砍倒了!听说膀子给卸掉了,就他妈连着一根筋……老黑搭拉着胳膊跳起来想跑,结果被冲下来的彬彬用猎枪把脑袋打碎了,现在死活不知。后来彬彬他们把凯子抬到车上想送医院,凯子倒是很冷静,怕公安去医院调查,让车往沧口医院开,你想想能行吗?开了几步远,凯子就不行了,直他妈翻白眼!他们干脆就把他送到了中心医院,然后个人窜个人的,都他妈颠道儿啦!”

  “那么老黑呢?!”广胜听得心阵阵发紧,腿也像活塞那样簌簌地抖个不停。

  “不知道,好象也被人送去了医院,”老七喘了一口气,心有余悸,“估计是死了。”

  单间里鸦雀无声,风吹打着窗台上的一棵君子兰,发出刷刷的声音。

  广胜感觉自己突然变成了一只乌鸦,这只乌鸦站在寒风凛冽的悬崖上,鸟瞰着脚下发生的一切,心惊胆颤。

  下一步就该轮到我了……一些重重叠叠的镜头不知疲倦地反复在广胜的眼前跳跃,震天的厮杀声响彻云霄。警察、歹徒、路人、无辜的伤者,走马灯似的穿过脑际,冷汗阵阵沁出额头、脊背、前胸、手心……广胜的四肢被横飞过来的利刃砍伤了,他沿着无际的旷野奔跑、逃亡,回首是雪地上的斑斑血痕。寒风穿透他的内脏,太阳如万柄尖刀扎在他的伤口上。他什么也看不清楚,如同一只大鸟猎猎穿越云层,身体在飞翔,心却渐渐冷却,呼喊的声音消失在茫茫太空。

  “胜哥,说话呀!咱们应该怎么办?”老七伸手拍拍广胜放在桌子上的手,愁眉苦脸地问。

  “啊!”广胜似乎被吓着了,惊恐地抬起头来,“说什么话?什么怎么办?”

  “吓傻了?我问你下一步咱们应该怎么对付这件事情?”

  “对付什么?这里面有我什么事吗?”广胜还在迷糊。

  “我知道没你什么事!”老七有点上火,用一个烟盒啪啪地拍着桌面,“点憨是吧?没考虑仔细是吧?你想想,你就那么容易就脱身了吗?老黑为什么要杀关凯?这里面你就没有一点责任吗?别以为老七什么都不知道!前一阵你们都干什么了?本来常青把持着盛天,为什么关凯不动一兵一卒就回来接手了?你在这里面起了什么作用?嘁,临阵脱逃嘛这叫。”

  “老七,你他妈会说句话吗?”朱胜利的脸方才还在黄着,这会儿一下子变红了,“关广胜屁事!”

  “滚你妈的!你算个什么鸡*巴玩意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老七猛地将烟盒摔到朱胜利的脸上。

  “别闹啦!”广胜拾起烟盒又给老七摔到脸上,“都消停一会!让我想想。”

  屋里又恢复了死一样的沉寂。

  风停了,君子兰惨绿的悠地说,“为什么要走?我还需要跟你说的那么明白吗?你自己心里不清楚?最近是谁整天跟老黑在一起?你前一阵子在关凯的夜总会干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走了?再就是,你手下也有几个小兄弟,关凯出事了,他们能不被公安局、派出所传讯?这些兄弟跟你真的是铁板一块?你就没跟他们一起干点别的?”

  “别说啦!别说了胜哥……”老七好象要哭了,脖子伸长摆出一个挨刀的姿势,“我跟你走!”

  “这就对了嘛,”广胜笑了,“说实话,不是为了弄清楚健平的事情,我才不愿意带着你呢。”

  “哥哥,别耍我了!你刚才说的那一大套,就是为了这个呢,以为我不知道?”

  “就算是吧!”广胜冲他的脸吹了一口烟,“你不吃亏,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哪里?”

  “莱州!那里山清水秀,螃蟹这么大的个儿!”广胜笑眯眯地作了一个轮胎那样大的动作。

  “好啊!我他妈就喜欢吃螃蟹!”

  广胜不理他了,转头问朱胜利:“我们要走了,你呢?”

  朱胜利的脸此刻成了一张黄表纸,连连摆手:“我回家,我回家!没我什么事!”

  广胜握住了朱胜利的手:“别紧张,本来我也没打算让你跟我一起走,你是个老实孩子,受不得这些惊吓。我给你安排个任务,我走了以后,你把孙明给我照顾好了。这是其一,再就是你多留心留心公安这面的动向,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想抓我?有什么情况马上跟我汇报!最后呢,你经常去我妈那里看看,有什么体力活帮我妈干干……好了,就这些。”

  朱胜利使劲地点头:“我知道了,放心走吧,这儿有我!”

  “等等!”老七拉住想要出门的朱胜利,“老胡,千万别学我,嘴要紧!这些事情不能随便告诉别人!”

  “老七,我不是你!”

  “我操,什么态度嘛……”

  朱胜利转身要走,广胜拉住他,塞到他手里一千块钱,“把这个给我妈送去,过年我就不一定回来了。”

  朱胜利把手给他推回去:“你走你的,老母亲那边有我!出门了需要钱。”

  广胜想了想,把钱揣起来,用力抱了他一下,扭过头,反手挥了挥:“走吧,走吧。”

  闷坐了一阵,广胜示意还在喋喋不休的老七住口,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对母亲说他要出趟远门,是给公司去南方要帐,快的话几天就回来,慢的话得有个把月,反正过年肯定回家。老母亲嘱咐他在外面要注意身体,别感冒了,听说南方流行禽流感,别传染上……广胜嘟囔了一句,我又不是鸡鸭飞鸟什么的,我传染的什么禽流感?轻轻挂了电话。搓着腮帮子想了想,想要给孙明打个电话又忍下了,暂时还是别告诉她吧,等我安顿下来再说……问老七有没有什么事?有事赶紧联系。老七把假发套揉搓成了一团乱麻,也没想出还有什么事来,急得嘴唇直哆嗦。广胜拉起了他,走吧,想起来再说。

  走出餐馆,外面银白一片,灿烂的阳光从天上掉下来,在地下摔得粉碎。

  李老师不愧是教师出身,素质高,守信用,抄着手笔直地站在门口,凛凛然了望四周。

  蓦然回首,云升餐馆破败的门头让广胜想起了曾经有过的日子,这些曾经鲜活的日子如今却恍如隔世。

  站在一处隐秘的路口打车的时候,广胜发觉自己竟然流下了泪水。

  飞驰的出租车载着两个心怀鬼胎的人,渐渐远离了这座喧嚣的城市。

  第二十八章 走投无路 第九节

  “胜哥,我知道常青藏在哪里!”老七血红的眼珠子似乎要掉出来。

  “别急,慢慢说。”广胜的心像被一只手猛地攥紧了,用手转动着酒杯努力使自己保持镇静,故作轻松地看着老七。

  “好,我慢慢告诉你……”老七灌了一口酒,稳定了一下情绪接着说,“前几天我跟老黑不是经常在一起的吗?有一次我跟他在你老师的饭店里喝酒,老黑接了一个电话,看他的表情我就知道那是常青打来的。我故意装作不在意,出去上厕所去了。等我回来的时候,老黑刚好接完了电话,顺手把手机搁在桌子上。我动了心思,就开始没命地灌他喝酒,最后这小子醉了,趴在桌子上迷糊过去,我偷偷拿过手机把那个号码记下了。胜哥,你猜那是哪里的号码?不远,离青岛不到二百里路——即墨!回家以后,我找了春明他们,让他们去打听这个号码到底在什么位置。春明家楼下不是有个发廊吗?那个开发廊的小姐就是即墨的,一打听就打听出来了,是即墨温泉镇一带的号码。当时我想了很多,可就是不敢把这事儿告诉你,我怕你找到他一言不和火拼起来,万一事情闹大了会牵扯到我,到那时我怎么办?胜哥,既然咱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现在我也就不怕了,我跟你一起去找他!现在我也明白了,混社会想要脚踩两只船,没个正经立场一辈子也别想混起来!所以,这次我跟定了你,只要你不嫌弃我就行……不是我喝了酒说醉话,有时候我也挺讨厌我自己的,比如说……”

  老七还在不停地絮叨,广胜已经不在听了,他只记住了老七前面的话,好啊,我终于发现你了,常青,等着我!

  小杰冷冷地盯着老七,目光像两片锋利的刀刃:“兄弟,你别说那么多了,我就问你一句,这都是真的?”

  “真的!”老七哗地从电话簿里撕下一页纸,“看吧,就是这个号码!”

  小杰接过那张纸,顺手拿过了广胜的手机。

  广胜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干什么?你想打草惊蛇?!”

  老七也楞了,嘴唇哆嗦得像挂在电风扇上的一片纸条:“杰哥……还不到时候吧?”

  “都沉不住气了?”小杰笑了,“放心,我不会那么没脑子的。”把手机举到眼前,麻利地拨了一个号码,“喂,麻辣烫!是我,小杰!哈哈,还在家睡呐?好嘛,有钱人就是潇洒……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想你。你在家等我,我想去见见你,顺便给你联系个买卖。什么买卖?呵呵,你管那么多干啥?肯定让你挣到钱!去了再说吧。”

  放下电话,小杰顺手捞起酒杯啜了一口酒,抹着嘴巴说:“我一个战友,当年在部队的时候我俩是铁哥们儿。”

  广胜明白了,这个叫麻辣烫的战友肯定也是即墨人,转着酒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小杰,哥哥看你的了!”

  小杰揣起那张纸,快速地扒了几口菜,啪地拍下筷子:“走吧,去即墨!”

  “小杰,你就不要去了,”广胜感到很过意不去,“干脆你再给他打个电话嘱咐一下,我跟老七去就得了。”

  “胜哥你怎么这样?”小杰似乎有点上火,“你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吗?当年在劳改队……”

  “别说了!”广胜打断他,“别总是把那点事情挂在心上……好,那么咱们一起走!”

  老七抓起一根不小的羊腿,用窗台上的一张报纸包了,揣进怀里,转身就走。

  广胜拉住他,掏出几张钞票递给他:“去柜台把帐结了。”

  小杰追过去把钱塞回广胜手里:“别这样,很不好看!”

  广胜知道他的脾气,索性不再推让。

  小杰出去结帐的时候,广胜的手机响了。广胜拿起来一看,不禁楞住了,是金林!金林这个时候找我干什么?钓我?想知道我在哪里然后过来抓我?这个电话接不接?接了我怎么说?脑海里一下子闪出金林那双深邃的眼睛,这双眼睛似乎在问他,你都干了些什么?常青去了哪里?健平去了哪里?关凯为什么被砍了?黄三是怎么死的?!手机铃声坚持不懈地鸣响,广胜的手好象被锁住了,一丝也动弹不了……想到金林在他身上所付出的一切,想到自己这一年来的所作所为,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慢慢上升,顷刻将他淹没。手机不响了,广胜在犹豫,我应不应该给他打回去?

  老七好象知道那是金林打来的电话,凑到广胜的耳边低声说:“派出所的电话不要接,他们有监控……”

  广胜一激灵,猛把他推到一边,你他妈没有不明白的事!监你姐姐那个逼去吧,反正我是不接这个电话啦!

  正在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关机,小杰回来了,在门口把头一摆:“走吧。”

  “怎么走?这个破地方连个出租车都没有……”往外走着,老七嘟囔了一句。

  “老七这伙计还挺讲究呢,”小杰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不就是打个的?咱有摩的。”

  “呵呵,坐杰哥的摩托车也行啊。”老七无奈地回了一句。

  广胜走着突然掏出手机站住了,小杰问:“怎么了胜哥,还有啥心事?”

  广胜看了手机屏幕一眼,扳回他的身子:“祥哥来电话了……回去,接完了电话再走。”

  “广胜啊,这阵子过得还好吗?”董启祥似乎不知道广胜现在的处境,语气平常。

  “还好,跟原来一样,哈哈。”广胜的脑子急速地转着,我是否应该给他透露一下关于黄三的消息呢?

  “那就好,呵呵……广胜长大了,社会上的事情不搀和了,这很好。”董启祥的声音听不出确切的意思。

  不行!我得套套他的话,万一黄三的事有朝一日抖搂出来,我得知道胡四和董启祥的意思……想到这里,广胜打了个哈哈:“祥哥,我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这个世界多好?谁不想好好的过日子?嘿嘿……祥哥,四哥最近忙什么呢?”

  “哦,老四呀,”董启祥笑了,“这家伙玩得潇洒,整天游山玩水,这不?又他妈去了西双版纳。”

  “呵,四哥行!”广胜顿了顿,索性照直说了,“祥哥,几个月以前我去找过四哥,是为黄三的事情……”

  “黄三?哈哈,我知道!你忘了你来找老四的时候我也在场?咱哥俩还好一顿拉呱呢。”

  什么?!当时你也在场?还拉呱了?广胜糊涂了,我怎么不记得你也在场呢?茫然地盯着手机,广胜一下子怔住了,难道我的脑子真的完蛋了?这件事情在我的记忆里出现了偏差?人物、时间、地点等等一切都从我的脑子里参差地剥落,只剩下关键的事件了?不会吧?我的脑子还没被折腾到如此不堪的境地吧?广胜不解地问:“是吗?我怎么有点忘了?”

  “唉!你呀……”董启祥埋怨道,“你只记得你四哥,我在你心里像个屁一样。你忘了,我可记得清楚着呐。呵呵,你拿了两万块钱来是不?你说让老四给你找个人教训教训黄三,还说要他的一条胳膊是不?呵呵,当时我还劝你,我说兄弟你不能这样啊,老大不小的人了,冤冤相报何时了?你还是挺听我的话嘛,当时拿着钱就走了……呵呵,这就对了嘛,喝醉了酒吃点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谁没吃过亏?后来听说那个叫黄三的被一个卖蛤蜊的给杀了,我还跟老四开玩笑说,看看吧看看吧,老天爷长眼呢,坏人不长寿呢。当时老四还想跟你说说这事儿呢,我没让他说,人都死了还说什么……”

  广胜的脑子仿佛穿进了一根线,这根线牵引着他走到了一个充满光明的所在……哈哈!广胜猛地一拍大腿,好!人家董启祥和胡四才是真正玩社会的!我真他妈笨蛋!可不是嘛,那天就是这么个情况!广胜打断了还在喋喋不休的董启祥:“祥哥,我好象记起来了……对呀,是这么回事!好象我还要罗嗦,你跟四哥把我给推走了……对!就是这样。”

  “呵呵,我说嘛,广胜的记忆力没有那么差。”董启祥的语气还是那么平稳,“好好过日子,有机会我去找你玩儿。”

  “好的祥哥,等我回去一定去找你玩儿……”刚说完,广胜就后悔了,这不是透露出我在外地吗?

  “那就这样吧,”董启祥好象没有听出别的意思来,“等你回来就来找我,挂了啊。”

  收起电话,广胜哧了一下鼻子,操,你还是知道我在外地……嘿嘿,这个老油条!

  小杰见广胜接完了电话,拽起广胜就走:“走吧,快点赶路天黑以前没准儿就到了。”

  第二十八章 走投无路 第九节

  这是莱州城郊外一个荒凉的小镇。极目远眺,一望无际的田野上覆盖着皑皑白雪,隐约可见几株嫩绿的麦苗钻出积雪,在寒风中瑟瑟地抖着,像是要挣扎出来与严寒抗争。路边的树木光秃秃的,被风刮得不停摇晃的枝桠奋力指向天空,仿佛是在质问躲藏在云后的太阳,傻逼赶紧给我滚出来,我要冻死啦!

  积雪融化的街道泥泞不堪,路上没有几个行人,偶尔驶过的农用车将大块的泥浆甩向身后,像一只巨大的鸡在刨食。

  几个口里哈着白雾的年轻人,瞪着暗淡的眼睛坐在各自的摩托车上,好象在等待拉客,见有人走过,连忙抛飞眼。

  “胜哥,这就是你说的山清水秀?我怎么没看出来?”老七从鞋底抠下一块粘满泥浆的冰块,嗖地砸向远方。

  “这话我说过吗?”广胜缩着脖子嘿嘿笑了,“不管别的,反正螃蟹是有的。”

  “别拿大奶子糊弄小孩啦!刚才我在车上还寻思这事儿呢,这都什么季节了,还有那么大的螃蟹?”

  “老七你还别不信,现在的渔民也钻研科技呢,不管什么季节,螃蟹照样肥得像他妈女人屁股。”

  “得,别耍我了……”老七站住了,“我说人家出租车都不愿意往这儿跑了呢,这是个什么鸡巴地方?”

  “埋怨什么?咱们来的不是时候,春秋两季你来来试试?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操!吹吧你就……”老七撇撇嘴巴,“咱们还是别斗嘴了,赶紧给你朋友打电话,找个地方吃点饭,饿死我了。”

  “这就到了,还打个屁电话。”广胜兜紧上衣,快步向一个门口挂着“修摩托”三个字的铁皮房走去。

  铁皮房里坐着一个满脸油污体格健壮的人,见有人进门,连忙站了起来:“修车吗?”

  广胜站在门口没动,直直地看着他。

  “出了啥毛病?”那个人以为车在外面,问着话就要出门。

  “小杰,是我。”广胜横身挡住了他。

  “你是谁?”那人一楞,退后两步仔细打量广胜,看着看着眼睛突然放了光:“胜哥!你怎么来了?!”

  “哈哈哈!我怎么就不能来?”广胜当胸擂了他一拳,“小杰,想我吗?”

  “怎么不想?”小杰似乎很害羞,局促地用一只油脂麻花的手套擦着手,傻笑着看广胜。

  广胜瞪了站在门口吐着白气的老七一眼:“别傻站着,叫杰哥。”

  老七好象来不及了,一声杰哥刚叫完,接着就嚷上了:“赶紧找地方吃饭!我他妈都要饿死了。”

  小杰脱下身上的工作服,顺手从墙上扯下一件同样脏的军大衣:“走,咱们回家吃!”

  “你不把门关上?”走到门口,广胜问小杰。

  “关啥关?除了几把钳子,啥也没有……”小杰想过来拉广胜,看看自己满是油污的手又抽了回去。

  “兄弟,一直这样干着?”广胜边走边问。

  “一直这样。”小杰瓮声瓮气地回答。

  “这样也好……”广胜叹了口气,“唉,人呀,活着都不容易。”

  “谁说的不是?尤其是咱们这号人。”

  “小杰没算算出来多长时间了?”广胜随口问道。

  “三年了。”小杰好象很寡言。

  一辆拖拉机突突地从身边驶过,溅起的泥浆甩了老七一裤腿,老七站住了:“干什么?你他妈找死?”

  广胜拉了他一下:“又他妈毛楞!小心人家下来揍你。”

  开拖拉机的好象听见了老七在骂他,回头盯了老七一眼,一句话还没出口,小杰就一手套摔了过去:“滚你妈的!”

  开拖拉机的惊恐地看了小杰一眼,连忙加速。

  “家里没人吗?”广胜搂着小杰的肩膀继续往前走。

  “有,我结婚了。”小杰回头拖了老七一把,“兄弟,别生气,不值当的。”

  “结婚了?那就算了,”广胜站住了,“咱们还是随便找个地方吃点吧,弟妹在家不方便说话。”

  “咳!啥方便不方便的?来了就回家。”小杰反手推了广胜一把。

  广胜还是不动:“小杰,你不知道,我在青岛犯了点事儿,让弟妹听见不好。”

  小杰想了想,拽着他往旁边拐:“那也好。”

  这是一间雾气蒸腾的小羊肉馆,四十多岁的老板正在忙碌着给几个民工模样的人倒茶,倒头一看小杰,连忙放下茶壶搓着手迎上来:“呦!小杰兄弟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小杰唔唔两声,伸手挑开旁边的一个门帘,把广胜和老七让进去,对老板说:“来点好的,没事别进来,去吧。”

  “胜哥,我就知道你出事了,你的脸上带着呢。”小杰坐下眯眼看着广胜,沉稳地说。

  “是吗?”广胜转头想找面镜子看看,没找着,回头讪笑道,“呵呵,看来我兄弟真了解我。”

  “能不了解吗?”小杰暧昧地笑了,“一个锅里摸勺子好几年呢。”

  “那是,”广胜仿佛回到了坐牢的日子,眼睛开始散光,“小杰,还记得咱俩商量着要越狱的事吗?”

  “咋不记得?”小杰笑得像个山贼,“你还拿个电池按上灯泡,试验电网上有没有电呢,嘿嘿,真他妈好玩儿。”

  “幸亏没跑!”广胜心有余悸,“你说咱们万一往墙上一爬,人家当兵的看见了,就那么一下——啪!哥俩完蛋了。”

  “不说这个了,胜哥,惹啥麻烦了?”小杰拖拖凳子,靠近广胜。

  广胜往门口瞄了一眼,老七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根胡萝卜,倚着门框嚼得如同一只饥饿的兔子。

  广胜示意他注意点外面,低声把发生的事跟小杰说了一遍。

  “这么麻烦?”小杰把耳朵捻得通红,“看样子,你是真的不能露面了,公安不是好对付的。”

  “躲一时是一时吧,这事儿早晚得出,”广胜点上两根烟,递给小杰一根,“这次出来不光是为这个,主要是找健平。”

  小杰还在沉思,没有说话。广胜推推他的胳膊:“怎么不说话了?不想给我找地方住吗?”

  小杰笑了:“说什么呐!我是那种人吗?如果你觉得住家里不方便,我带你去我哥们儿家,他家没人,光棍。”

  “呵呵,那就好。”广胜放下心来,轻轻捏了小杰的手一把以示感谢。

  “如果那个叫老黑的死了,这常青还真不好找了呢。”小杰摇着脑袋,轻声说。

  “麻烦就在这儿呢……”广胜瞟了还在呱唧呱唧啃萝卜的老七一眼,“看见那伙计了吗?他是我最后的一线希望了。”

  “这伙计不大稳当,”小杰压低了声音,“用完了得赶紧让他走,这种人容易坏事。”

  “这我知道,不是为了找我的兄弟,谁愿意搭理他?”

  “唔,有些事情还是得靠咱们自己的人……胡四和祥哥那边怎么样?”

  “再没联系,这事我不想麻烦他们,还没到那个时候。”

  小杰把手捂在广胜的手上,用力攥了两下:“先喝酒,喝完了再说这事儿!老板,上菜!”

  老板端着一个盛满热腾腾饭菜的盘子进来了:“小杰兄弟,早做好了,就等你招呼呢。”

  三杯滚烫的老酒下肚,广胜感觉身上阵阵发热,看着身边的小杰,心里涌出一股热浪,这才是我的好兄弟!

  小杰发觉广胜在端相他,嘿嘿一笑:“胜哥,想什么呢?”

  广胜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