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工人们的要求,通过信访局和张世平,很快传到了何家永市长那里。何市长了解了一下情况,立即拨通了曹元明的电话,他厉声责问:“你知道你们公司发生什么事了吧?”
“我听老张说了。何市长,我向市委市政府检讨!我们工作没有做好。”曹元明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气急败坏。
“现在不是你检讨的时候。你要好好想想,应该怎样答复工人提出来的要求!”何家永没好气地说。
“是!等我回来再向市委市政府深刻检讨。眼下我认为,可以答应工人们提出来的任何要求。我觉得,我们晶富公司的工人觉悟还是比较高的,应该不会提什么过份要求。如果有,也都是因为我曹元明工作没做好。”
何家永问:“你到底怎么搞的?你们公司的人,怎么会去当小姐的?你们员工收入不是挺高的吗?是真的假的?”
“您说的都是真的!我们公司员工收入,在东州肯定是中上游水平,管理层更高。那个当小姐的,也的确是我们公司的,不过她已经下岗了。下岗工人没什么收入保障,加上她父亲又长年有病,丈夫好像也下岗了,家里生活的确很困难。应该说,她是万不得已,才走上这一条路的。”
“你们知道她家生活困难,为什么不给她们提供帮助?我们的企业是政府的,不是资本家的,怎么能不顾工人的死活呢?老曹,你还是党员吗?你还是党的领导干部吗?好了,电话里也不便批评你。这些话,等你回来再说吧!眼下的事,这个下岗女工被抓,看起来是这次事件的诱因。但是你仔细想一想,会不会是因为你们公司管理层和工人的收入差距太大,工人们心里不平衡,才是引发这起上访事件的真正原因?”
“……!”曹元明一时语塞了。
沉默了一会儿,曹元明说:“您说的有道理。不过从解决眼前的事情来说,还是先把工人们的条件答应下来。”
“你要考虑清楚再说话!我可是代表政府答应他们的,就一定要做到!不像你们企业家,为了生意,可以尔虞我诈,说了不算数!”
“何市长!您放心,我决不会让政府为难!答应他们,先让他们回去上班,把这件事情平息下来,这是我目前唯一能为您分忧的了!”曹元明恳切地说。
“可是怎么答应呢?他们提出增加效益工资,你能答应他们增加多少?”何家永追问道。
“他们要求增加多少?”
“听信访局的董局长说,他们要在原来基础上加一倍。这行吗?”
“行!我就知道我的工人不会太为难我的!就按他们说的,加一倍!”
“一下子增加那么多,你吃得消吗?”何家永有些疑虑。
“那是效益工资,又不是基本工资。没问题的,何市长!”
听曹元明说的那么肯定,何家永当然也就有了底。他立即指示董局长和张世平,全部答应工人们提出来的条件,作为交换,要求工人们立刻回公司去上班。
可是等信访局董局长出来会见工人代表的时候,情况却又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5
由于昨晚的嘉年华会玩的很开心,一直到深夜才回房间休息,所以第二天早上他们都睡了个早觉,起床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了。
吴安生洗漱完了,打电话到左羽她们房间,结果她们俩才起来一个。吴安生坐下来等她们一起去吃早点,一边开电视,一边开手机。打开手机他才看到,上面有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公司打过来的。
他打电话回去一问,才知道公司发生了工人罢工的重大事件。听到这个消息,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罢工?他们不想干了?这年头多少人找不到饭碗?他们还敢罢工?把他们名字统统记下来,一个个好好跟他们算账,决不能手软!”他在电话里大声咆哮起来。
这实在太意外了。本来他准备带左羽和武瑛去草地上打球的,看来今天打不成了。曹元明不在家,由他来主持工作。刚主持没几天,公司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曹元明回来怎么交待?他连忙打电话给左羽,让她们赶紧跟他一齐回去。
听说公司发生这样的事,左羽和武瑛也都吃惊不小。她们知道事态严重,当然顾不得打球了,赶紧收拾一下,跟着吴安生往回赶。
一路上,吴安生开着车,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有几次都差点出事,吓得左羽和武瑛哇哇大叫。他把她们送回家,就驾车直奔市政府。
他到的时候,正好赶上董局长进去汇报。工人们坐在高高的台阶上,抽烟的抽烟,聊天的聊天,正等候着领导回话,一见吴安生来了,立刻就把他围上了。
“怎么回事,你们?”吴安生在电话里已经把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也跟曹元明沟通过了,一路上早就想好了对策,所以一来就厉声斥问。
工人们立刻七嘴八舌地朝他嚷嚷起来。
吴安生不耐烦地说:“你们这么吵,哪个听得见?叫领头的出来说话!”
大家陆续安静下来,并逐渐朝后退去,最后只留下几个人,围在吴安生旁边。
吴安生认识这几个人中,一个是动力车间的乔师傅,一个是d项目的王大贵,一个是污水处理站的江舜全,一个是曹元明的邻居刘立成,还有一个黑脸汉子不知道叫什么。
“你们是领头的?”
“没人领头!大家都是自发来的。”刘立成说。
“你们是不是嫌公司待你们不好?不想干了?”
“你知不知道,原来拉管车间的朱小梅,日子过不下去当了小姐,让警察给抓了?”乔师傅说话带着很浓的门河口音。
“张书记不是把她保出来了吗?”这个情况吴安生当然知道。
“人保出来了,脸可丢尽了!她丢的不是自己的脸,是晶富公司的脸,是你们这些当官的脸!你们这些人,天天吃香喝辣的,想没想过工人家里还有揭不开锅的?朱师傅辛辛苦苦一辈子,到老来连家都养不活,女儿被逼到去当小姐!你们要是有良心,能看着不管吗?”乔师傅激动得脸有些发红。
“揭不开锅?你们每家都这样吗?乔师傅,你敢说你家吃不上饭吗?刘立成,你敢说你家没有存款吗?王大贵,你敢说你家揭不开锅吗?没有,对吧?朱小梅这种情况,不就她一个吗?难道就因为她这一个特殊情况,你们就罢工,就撂摊子,就什么都不干了?你们不干,对你们会有好处吗?我不说你们也知道,你们的收入,在东州,除了外企我们不敢比,电厂我们比不了,还有多少工人收入比你们高的?你们说呀!说出来,我就给你们加工资!”吴安生瞪着眼睛说。
“我们这点工资,也是我们劳动换来的,不是你们赏赐的!你神气什么呀?如果不是我们工人整天在车间里干活,你们能拿那么高的年薪吗?能年年派红利吗?同样是公司员工,凭什么你们管理人员工资就比我们翻好几倍?你们怎么不跟那些破产企业管理人员比,非要我们跟他们工人比?你们收入到底是多少,怎么不敢拿出来见阳光呀?不怕见人就公开嘛!”王大贵说话有点阴阳怪气。
“是啊!吴总,你敢告诉我们实话,说你在上次高管持股时候分到多少股票吗?”刘立成声音不大,话说的不多,听起来也很平和,可是每句话都有斤两。
“这个迟早要公开的。不公开,不光你们不答应,证监会也不答应,股民也不答应。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拿了多少股票:三万三千两百七十六。怎么样?多了还是少了?”吴安生带着挑衅地口吻说。
他话音刚落,工人们立刻纷纷议论起来。
“乖乖!这么多哇!”
“每股就按十二块算,那就四十万了!”
“曹元明肯定比他更多!”
“妈的!他凭什么拿这么多钱?他比我们干活多吗?”
“对呀!凭什么?让他说清楚!”
“乔师傅,你问问他,是他干活多,还是我们工人干活多?他们凭什么比我们多拿那么多钱?”
乔师傅转过脸来问吴安生:“你听见了吗?他们问你凭啥拿这么多钱哩!”
吴安生说:“我当然听见了!你们问我凭什么拿这么多钱?我告诉你们,我还嫌拿的少哩!你们知道,像我这样的职位,在外国公司里要拿多少钱吗?年薪至少一千万!吓一跳是吧?吓一跳,下辈子别当工人呀!”
“当工人怎么了?工人是凭本事吃饭的,难道低你们一等吗?”工人中间有人高声喊道。
乔师傅也说:“吴总你这话太难听!工人是财富的创造者。没有工人劳动,你会有衣服穿,会有房子住,会有汽车开吗?”
“乔师傅!这些话,跟他这样的人说不着!猴屁股戴乌纱——他以为自己多大官哩!不就当几天副总吗?连自己祖宗是谁都不知道了!”黑脸的汉子一直没说话,一开口就恶声恶气。
这番话把吴安生气得够戗。他瞪起眼来想跟他辩一辩,一转念想到自己的使命,便把一肚子火压了下来。他看看刘立成,又看看乔师傅,最后苦笑着说:“这老兄说话冲人啊!我不跟你计较。我今天不是来抬杠的!你们哪个能跟我说句真心话?今天上市政府上访,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刘立成说:“其实很简单。我们都是工人,还能想多复杂?就两条要求,你不都知道吗?”
吴安生笑了。他绕开这几个代表,直接跟台阶下的工人们说:“你们提的那两条我知道。如果就这两条,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们。我先问一句,答复你们了,你们是不是立刻都回去上班?”
“那要看我们满不满意!”
“对!”
吴安生说:“好!其实,关于医疗保险的事,财务部早就着手做了,现在正给你们每个人算账哩!如果你们不信,现在就可以打电话到财务部去问。不光有医疗保险,还有养老保险、失业保险,凡是国家政策规定的,都不会少给你们一分钱!关于改善食堂伙食,张书记已经在原则上答应你们了,我再把数字重申一遍。从明天起,伙食标准改成:早上两块,中午和晚上都是四块。”
这些话,立即在工人中引起强烈反响。有些人已经顾不上他再说什么,开始交头结耳地议论起来了。有的人已经喜形于色。
见他们这么容易满足,吴安生心里很有些不屑。他俯视着这些人,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口吻说:“你们提出要把效益工资标准增加一倍,我也代表公司答应你们!你们看,我们其实是很容易沟通的。只要提出的意见合理,公司都会认真考虑。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采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表达你们意见呢?都是公司员工,大家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慢慢谈?好了,我要说的话,都跟你们说了。下面轮到你们了!你们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回去上班?”
工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出乎意料。
乔师傅用商量的口气问大家:“吴总表过态了,俺们要求也都满足了,大家伙是不是该撤了?”
黑脸汉子说:“我们要求是不是提的太低了?妈的,让他们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老子还有点没过瘾哩!”
王大贵低声嘀咕说:“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总不能出尔反尔,让他们抓住把柄,说我们说话不算数吧!”
刘立成说:“是的哩!我看这次就这样了吧!不管怎么说,他们全盘答应了我们要求,也算我们赢了!以后他们再搞什么鬼,我们就用这个办法治他!下回,不能让他们像这样轻易混过关了。”
江舜全说:“我看刘师傅这话有道理!一开始我就嫌我们提的要求太低了,你们都有顾虑。要我说,就应该跟他们明确提分股票的事!如果我们工人一点股票都没有,将来就不知道这公司是哪个的了!”
他说的分股票,是指他们私下商量过的改制方案,就是要求公司在改制的时候,把公司持有的股票,平均分给工人,让每个工人都成为公司的股东。这样,工人们不仅成了公司真正的主人公,而且公司效益和大家利益直接挂钩,不管从经济还是政治角度来说,工人们都会鼓足干劲为公司加油了。但是他们估计董事会肯定不会同意这个方案,所以一直没公开向公司提过。在这次上访开始发动的时候,江舜全曾经想把这个方案作为向公司提出的条件之一,但是大多数人认为时机不太成熟,所以最后没通过。
乔师傅说:“现在再说这事也晚了,以后再说吧!俺看今天不如就这样,大家撤了,该上班的照样去上班,该轮休的回家休息!股票的事,下回还有机会。”
黑脸汉子捋着袖子说:“对,下次好好准备准备,不能让他们太便宜了!”
刘立成问:“那今天就散了?”
“散吧!”乔师傅、王大贵和江舜全齐声说。
黑脸汉子挥着胳膊朝人群嚷道:“兄弟姐妹们!吴总刚才已经代表公司全盘答应了我们的要求,你们大家也都听见了!这标志着我们这次运动取得了全面胜利!这说明,工人阶级永远是最伟大的!现在解散!该上班的上班,该回家的回家喽!”
大家很快一哄而散,在广场上留下白花花一片垫屁股的破报纸,还有满地的烟头,斑斑点点的痰迹。
信访局董局长和张世平走出市政大厅想传达何市长的指示时,广场上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还没来得及进市政府汇报的吴安生,被姗姗来迟的记者们抓住,在那里神采飞扬地接受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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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宴陷阱 (24)
第十五章弹簧
1
这次工人上访,让公司非常被动,公司声誉也受到了很大影响。东州市的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这事。原来都说晶富公司怎么怎么了不起,不仅在东州是有名的龙头企业,在沪深两大股市也引领风骚好几年,没想到再好的瓜也有烂疤,再好的企业也有见不得人的地方。朱小梅被抓,把晶富公司捅出了一个小窟窿;工人上访,更是把这个窟窿的盖子给揭开了。
不过,工人这次上访,倒成就了吴安生。新闻媒体特别是电视台的报道,让吴安生在一个晚上成了东州的名人。以前,人们提起晶富公司,只晓得有个曹元明。现在,有好多人晓得晶富公司还有个更年轻能干的吴安生了。
吴安生却并没高兴起来。当一大群记者蜂拥而来采访他的时候,他当时确实兴奋了一阵子。不过冷静下来以后,他却有些沮丧。
他有一帮子处得好的铁哥们,都是当兵时候的战友,现在大部分都转业在政府各个部门当着处长或者局长。这些人对他当然更加关心。有关他处理工人上访事件的报道,在电视上播出来以后,他们就接二连三地给他打电话来。他们倒不是恭维他、表扬他,相反,几乎众口一词都是来数落他的。
“你到底怎么回事呀?说你差心眼吧?你肯定不服气!要说你机智勇敢,我实在又夸不出口。你不是成天嘟囔着久居人下不甘心的吗?这么好的机会,人家把窟窿都捅出来了,你倒又去帮他弥上了。你心里到底怎想的呢?咸鱼还到底想不想翻身啊?”跟他关系最铁的海洋局纪检组长王维平首先向他发难。
一语点醒梦中人。吴安生听了王维平的话,犹如醍醐浇顶,顿时后悔不迭。
吴安生到晶富公司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深受曹元明器重,一步一步提拔到集团公司的副总,位居一人之下,千人之上。曹元明看重他,一是因为他的才能,更多的也是看到他身后的背景。其实,对于这一点,吴安生也心知肚明。客观地讲,他在这么短时间,就爬到这么高位置,也应该满足了。但是人谁没有欲望呢?当然,平庸的人也许欲望容易满足。对于那些有本事的人来说,欲望都是无止境的。人生不足蛇吞象,自古以来就是金科玉律。像吴安生这样的人,哪里能满足于长期在“二把手”的位置上呢?
他的这些想法,在公司当然是不会流露出来的。不过跟哥儿们在一起的时候,特别是酒过三巡之后,就难免会发发牢骚,说说心里话。都是场面上的人,人往高处走是常情,大家都能理解。但是曹元明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不光在晶富公司根深蒂固,在市里省里也有一定的影响力,不要说先进劳模之类荣誉一大堆,会长理事长之类头衔一大摞,就是全国人大代表这一项,那就相当坚挺了。想要扳动他,谈何容易?如果晶富公司是个烂摊子,纰漏出的多,想扳倒他倒还有机会。偏偏晶富公司一直都在高歌猛进、乘风破浪,想抓他把柄实在艰难。如今,好不容易出了女工卖淫、工人上访这档子事,吴安生不但没乘机兴风作浪,反而帮曹元明很快就把工人们摆平了,这就难怪王维平他们要来数落他了。
王维平刚把他数落完,市政府接待办夏忠远的电话跟着就来了。和王维平一样,夏忠远也毫不客气地对他进行了一番教育,并且希望他不断提高政治敏感性,增强洞察力。
吴安生当然明白朋友们的一片苦心。不过现在说后悔也没有用,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机会已经失去了。如果可以从头再来一遍,他当然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不过过个这个村,哪还有这个店呢?
机会还是有的!吴安生想起工人们临走时说的话。他记得乔师傅说过,“股票的事,下回还有机会。”那个他不认识的黑脸汉子也说,“下次准备准备,不能让他们太便宜了!”这些话听起来,似乎他们还酝酿过什么阴谋。不管他们有什么想法,只要他们再这样闹一回,对他来说,机会就来了。
吴安生决定未雨绸缪,找弟兄们商量商量,万一下回工人们真的闹起来,他应该如何抓住机会?明天是星期天,正好大家都休息,干脆请他们吃饭,边吃边聊最好了。于是他立刻给弟兄们打电话,约他们明天中午到潮州海鲜楼小聚。
2
厦门没有直通东州的航班,尽管曹元###急如焚,也只能乘坐厦门到省城的飞机。这条航线还不是天天都有航班,最近的航班是明天的。曹元明只能耐心地等待。
听说他们要走,凯达公司老总设晚筵为他们送行。
曹元###情不好,但这是人家的一片心意,也不便拒绝。喝酒最怕就是心情不好,他虽然勉强把场面应酬下来,回到房间就吐酒了。
这次出差,因为有程学英同行,大家都心照不宣,每天晚上即使给曹总拉着打牌,也坚决不超过十二点。程学英也坦然自若,跟以往出差一样,落落大方地照顾着曹元明的起居。在席间,她就发现曹元明神色不对,等到晚筵刚一结束,就赶紧让杨辉把曹元明扶回房间。她的决策是英明的。幸亏即时把曹元明拖了回来,不然,他就在凯达那些人面前出丑了。
和西安那次醉酒相比,这次醉酒的程度要轻得多。吐完了,他的神志也清醒了。他让程学英给他泡一壶铁观音,又让她去找人来打牌。抽烟喝酒之外,曹元明唯一的嗜好就是打牌。每次出差,晚上的娱乐活动都是打牌。最近刚流行起来的“炒地皮”,是在原来“八十分”的基础上,又发展了一些新的打法,既增加了难度,也增添了趣味,让曹元明乐此不疲。
程学英把人叫来,他已经把牌洗好了。本来,大家以为他喝成那样,今晚肯定不会再叫他们打牌了,正准备出去洗桑拿、泡酒吧,好好放松一下。谁知还没出门,就让程学英截住了。
打牌的时候,曹元明很投入,对牌场法则也很认真,对输赢倒很大度。今天晚上,他手气很背,五星大鬼之类的大牌,几乎跟他无缘,头一局很快就输掉了。第二局牌运略有好转,可是他好不容易打到“钩”的时候,又让对方一下子钩到底了,等他重新爬到“九”的时候,又让对方弄了个“顶天立地”,很快就把第二局输了。他虽然对输赢不在乎,可是输的这么惨,他心里很不服气。还想再打第三局的时候,天已经不早了。那几个人不停地打哈欠,出错牌,全无斗志。程学英也在旁边催促他,说明天就要走了,今晚早点休息吧!曹元明这才把牌局散了。
他先冲个澡上了床,又把电视机打开,边看边等程学英。
程学英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曹元明发现她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睡衣,全身几乎都是透明的,只有关键的地方,衣服上绣了几朵花,把该遮的部位遮了起来。程学英身材姣好,乳房甚至还像姑娘那样坚挺、圆润,如果不是略微有点丰满,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加上穿着这样性感的睡衣,真是婀娜多姿,妩媚迷人。
“好不好看?”程学英炫耀地在床前转了两圈,见曹元明没有反应,娇嗔地说:“你说话嘛!”
曹元明应付她说:“好看!”
程学英趴在床边,拉着曹元明的胳膊,不满地说:“你看都没看一眼,就说好看,一点也不真心!”
她俯下身子的时候,从衣领里露出深深的乳沟。曹元明朝她看一眼,忍不住把手伸进去摸了一把。
程学英就势爬到床上,斜躺在他身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曹元明搂着她,闻闻她的头发,却又放开了,转身从床头柜上拿起香烟,点了一根,对她说:“对他们上访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看的?”
见他这么问,程学英的满怀春情,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她坐正身子说:“我看这事,十有###是有人在中间挑拨、使坏!”
“哦!”她这个想法,倒出乎曹元明意料之外。“你说是哪个?”
“吴安生呗!这小子看上去对你服服帖帖,其实一肚子坏水,肯定没安什么好心!他背后有人撑腰,自以为了不起,巴不得公司出乱子,好看你笑话,乘机取代你。”
“呵呵!你瞎猜什么!他想当总裁,至于要煽动工人上访吗?”
“怎么不会?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干什么都是大马金刀,光明正大的?我早提醒过你,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就是不相信!”
“吴安生想当总裁,这是很正常的!人往高处走嘛!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他想当总裁,才说明他是出色的人才!学英,不瞒你说,我早就想过,等mbo干成了,我就不兼这个总裁了!”
程学英惊讶地问:“那你干什么?”
曹元明说:“我当董事长呀!你不知道,当总裁实在太累了!里里外外一大摊子,要操心的事太多了,还是留给年轻人来干吧!”
“你想让吴安生干?”
“我本来也想过让你干的。不过后来想想,女人干一把手还是不好。你不知道干一把手有多累!女人要是干了一把手,那就不叫女人了。我不喜欢没有女人味的女人!学英,你要真干了一把手,不会幸福的!我敢保证,干不了一个月你就后悔了。你骂我自私也好,夸我对你好也好,反正我不想把晶富公司这个摊子交给你!”
“那不便宜吴安生了?”
“有什么便宜呀?mbo搞成功过后,公司就是我们的了,他不过替我们打工而已!”
“你是不是早就有这想法了?”
“是早就想过了。这次新上d项目,我全盘交给他负责,其实就是想锻炼他、考验他的。不过我从来没在他跟前流露过,估计他应该会想到,不然就不叫吴安生了。”
“哼!我看未必。你以为他有多聪明!”
“他头脑够用的哦!”
“那就看他造化了!不过,给他干,总比交给那个狐狸精好!”
“谁?你说左羽呀?你怎么老这样说人家?”
“这还算好听的哩!”
“女人都是胡桃子!吃起醋来,连是非都不分。你跟她吃什么干醋嘛!”
“我胡不胡桃子,你心里还没有数?算了,不说她了,说她我就来气!你不认为这次闹事是吴安生想抢班夺权弄出来的吗?”
“我估计不是。当时他又不在家!再说,这样闹对他也没好处呀!如果他靠这个当了一把手,将来,工人有什么事,还不也拿这套办法来对付他?”
“这倒也是。那会是哪个捣的鬼呢?”
“我倒不怕哪个捣鬼,就怕公司真有什么问题,那就麻烦了。”曹元明掐灭手里的烟蒂,接着又点了一根,心事重重地说。
程学英把香烟从他嘴里拔了出来,按在烟灰缸里,柔媚地说:“不要想这些了,多伤神啊!早点睡吧!”
曹元明见她已经把烟熄灭了,便伸了一下懒腰,然后一把搂着她说:“你是不是想要了?”
程学英啐了他一口,把手伸到被窝里,在他身上摸了摸,涎笑着说:“还说我哩!看看你自己!”
“那就来吧!”曹元明笑着,一翻身就把她压在身底下了。
3
潮州海鲜楼是正宗的潮汕菜,清一色的生猛海鲜,大部分鲜货都是从广东空运过来的,本地人不吃的海胆、生蚝,在这里都是上等佳肴,双头鲍、苏眉、石斑之类,更是这里特有的稀罕物。所以,尽管是星期天,也吸引着众多的食客前来品尝。到了就餐时间,三十多个包间处处觥筹交错、人满为患。稍微来晚一会儿,就订不到座了。
吴安生的包间是提前预订的。他还在路上的时候,就打电话给夏忠远,让他早点过来帮他点菜。夏忠远在市政府接待处,专门负责安排市委市政府领导的宴请,什么菜好吃,什么菜好看,什么菜实惠,他都了然于胸。
接到吴安生的电话,夏忠远也不推辞,问清楚有几个人,一边开着车,一边就在电话里点菜。等他赶到潮州海鲜楼的时候,菜也点好了。他赶到包间,正好碰到服务员拎着一只大龙虾给吴安生验看。吴安生一看那只龙虾,身子有尺把长,张牙舞爪的样子生龙活虎,正不知怎么办,夏忠远走过来,把龙虾的须撅了一节下来,就让服务员赶快送到厨房。
吴安生不解地问:“你撅一节下来干吗?”
夏忠远说:“你不知道吧?这是个窍门。她送给你看,就是要告诉你,她们给你做的龙虾是活的。你看到这只是活的不错,但是她拿下去以后再端上来的,你知道是不是你刚才看到的那只?我撅下这一节来,她回去就没法掉包了,你懂了吗?一只龙虾要好几百块钱哩!让她换成死的,你心里不窝囊?”
“还有这种事啊?”吴安生困惑地说,“这也太那个了!都像这样,天下人还靠得住吗?”
“现在是什么社会了,安生?你以为现在人还跟过去一样纯朴、善良吗?你不会真这样想吧?又来考验我!”夏忠远让服务员给他们倒茶。
正说着,王维平推门进来了。听见夏忠远的话,他眼着吴安生问:“你考他什么?”
吴安生把他们刚才说的话向王维平复述了一遍。
王维平说:“夏忠远说话有点过。天下怎么就没有靠得住的人呢?至少我们弟兄还是靠得住的吧?”
夏忠远说:“亚当要到人间来布道,上帝对他说,到世上,你宁可相信四条腿的桌子,也不要相信两条腿的人!亚当问,为什么呢?上帝说,因为桌子不会说话!”
“去你的!”王维平说,“你大概骗人骗惯了,满嘴都是鬼话,就不相信人家说的是真话了!”
吴安生说:“不过忠远说的也有道理。现在人欲横流,那些想要发财的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做不出来?”
王维平说:“所以要法制呀!吴总,你还请了哪些人?怎么还不来呀?”
吴安生说:“马上就来了。我刚给他们打过电话!”
十二点,所有人都到了。
酒过三巡之后,吴安生对大家说:“今天请大家来,一是聚一聚,二是让你们帮我出主意。王书记,你帮我说说?”
王维平说:“酒无好酒,宴无好宴。你们想想,吴安生凭白无故请我们喝酒,那怎么可能呢?呵呵!开个玩笑!安生老弟替曹元明打工也好几年了。凭安生这样的才干,比起大字不识的曹元明,那不知要高强多少倍。不过现在还屈居在人家屋檐下。昨天,晶富公司发生一件大事,你们大概都知道了吧?应该说,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可惜我们安生老弟太仁慈,竟白白把这么好的机会浪费了!老百姓说,是龙总要抬头的!安生是条蛰龙,现在潜在水底。你们替安生想想办法,怎样才能让他早点腾飞呢?”
他把题目一出,大家立刻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一边喝一边说,气氛十分热烈。虽然最后没人总结,但是吴安生还是从这些话里,听到了不少有益的建议。这些建议开阔了他的思路,鼓舞了他的士气,增强了他的信心。他非常高兴,不停地跟这个干一杯,跟那个干一杯。最后盘点的时候,七个人喝了八瓶唐沟至尊王和十几瓶啤酒。
吴安生摇晃着身体说:“走,都跟我去洗桑拿!一个也不许走!哪个走,我跟哪个急!”
4
刘洪来开一辆中丰田,把曹元明和考察团的全体人员,从省城接回东州。
回到家,曹元明就打电话给张世平,叫他过来聊聊。张世平说,你家又没人做饭,不如干脆上我家,弟兄俩就在家弄两杯好了!这正中曹元明下怀。
张世平住在晶富公司为高管买的海边别墅海棠庄园。楼上楼下有二百多平方米,下面还有一层车库。站在阳台上,可以看到烟波浩渺的大海。这种别墅是两户一幢。他隔壁那一套就是曹元明的,也装修过,可是曹元明几乎从来没在里面住过。
曹元明把他的宝马车停在自己的车库门前,把手机也关了,然后走到张世平家。张世平的老伴为他们简单准备了两样小菜,等他们坐下来喝酒的时候,便自己到楼上看电视去了。
“老张,这次让你们辛苦了!幸亏有你和吴安生在家。不然事情闹大了,不知道市里头会怎么发落我们。还有舆论这一关,只怕也不好过。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人哩!来,敬你两杯,表示感谢!”曹元明真心诚意地说。
张世平把酒喝了,忧虑地说:“我到现在也不明白,晶富公司怎会出这种事情?”
“责任主要在我!”
“老曹,又不是开会,谈什么责任呢?关键是要弄清楚出什么问题,对不对?”
“从昨天到现在,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们是不是对工人真的太亏待了,特别是因为技改下岗的那部分工人?这两年,我们真没怎么关心他们。不知道他们怎么生活的,也不知道他们有些什么困难。要不是出了朱小梅这件事,我们几乎把他们全遗忘了!”
“是的哩!真没想到晶富公司还有朱小梅这样的职工!我们可能长期都陶醉在成绩里,光看到在职职工收入比人家高,就把这部分弱势群体忘记了。老曹,还有一个动向,不知道你注意没有。”
“什么动向?”
“就是分配上的问题。从这次工人上访就能看出来,虽然我们觉得我们家工人工资比较高了,不过工人还是有意见的。他们对高管持股很有些看法哩!”
“哦?”曹元明奇怪地问,“有什么看法?”
于是,张世平把从工人那里听来的议论,跟曹元明细说了一遍。
“这是批评我们分配不公啊!”曹元明长长叹了一口气。这并没超出他的想象之外。当初在搞高管持股方案的时候,他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今年春天这个方案实施的时候,并没听到什么反应,当时他还有点纳闷哩!现在听到张世平提出来,他倒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也是现代社会不可回避的基本矛盾。不仅像曹元明这样的企业家感觉棘手,就连石岷生这样的理论家也很挠头。晶富公司工人围攻市政府的消息报道出来以后,石岷生觉得有必要专注于这个问题的研究了。
虽然新闻中没详细报道工人们提出的要求,石岷生还是敏锐地嗅出了这次事件背后的主要原因是分配不公。从当前的形势来看,这是普遍存在的劳资矛盾。虽然现在人们尽量回避使用“劳”和“资”这样的词汇,但它却是客观存在的。当年,国家为了拉动经济发展,充分调动人们的积极性,做出了“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英明决策。这项决策,有力地推动了改革开放的进程,使中国迅速实现了从农业经济向工业经济的转变,让亿万人民过上了小康生活。可是另一方面,也让一部分人的私欲极度膨胀起来,他们不择手段地聚敛财富,变本加厉地盘剥工人,又酿成了新的社会矛盾。作为一个经济学家,石岷生一直关注着这个现象,因为如何解决劳资矛盾,是关系到社会经济能否健康发展的重要因素之一。
“其实,这也是一种文化的折射。”他带的博士生郑明达正在从事经济文化的研究,见老师在研究劳资关系方面的资料,忍不住插嘴说。
“哦?”石岷生很感兴趣地说,“说来听听撒!”
郑明达说:“每个人的言行、思维、心态,无一不受他所接受的文化影响。在改革开放之前,我们国家长期处于贫困状态,而且受到政策的高压,人们追求财富的欲望长期被压抑。改革开放以后,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了,人们致富的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于是,敢为天下先的人,便不顾一切地想办法挣钱、发财。可是,刚开始的时候,又找不到发财的门路,便在那里来回地摇摆,上蹿下跳。那种心态,我比喻成‘弹簧现象’:长期被压制的弹簧,一旦失去压力,立刻就蹦起来了,随后就不停地振荡、振荡。石老师您认为这样比喻合适吗?”
石岷生说:“这个比喻有点意思!不过我倒觉得,它更适合用来形容我们这个时期的国家!你不觉得我们国家现在正处在这样的振荡期里吗?”
郑明达想了一下:“对!您说的对!还是您站的角度高!”
石岷生说:“这个振荡期,按照我们国家目前这种状况,可能要经历四十年到五十年。在这个时期里,人们的心态可能是不健全的,因为还在振荡嘛!”
郑明达说:“对,我要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可是我怎么也没找到合适的语言把它表达出来。让您这么一点,就透了!”
石岷生笑着说:“呵呵!你个小鬼头,拍啥子马屁哟!这还不都是你的想法嘛!”
郑明达不好意思地红着脸说:“当前人们心态不健康,最大的特征就是不安定,心理逆反,像弹簧一样振荡。前几天我收到一条短信,说‘现在社会疯狂了,绵羊开始吃狼了,猫和老鼠上床了,兔子也吃香肠了,没外遇是色盲了,找情人也正常了。’最后还问:‘你正常吗?’让你说正常也不是,不正常也不是。”
石岷生说:“呵呵,有意思!”
郑明达说:“有意思吧?它说的虽然有些过分,不过用来形容现代人的心理,倒很贴切!现代社会的确有些疯狂,好多事如果按照过去的传统理论分析,就会得出可笑的结果。所以您用弹簧来比喻这个社会,比用它来形容人更好。我觉得现在社会分配的不公、劳资矛盾的激化,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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