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察团走了以后，左羽倒觉得从来没有过的轻松。她想到好长时间没去北极星沙龙了，这个周末正好空档，于是便准备给武瑛打电话，约她一下。
她刚摸到电话听筒，电话铃突然响了，倒把她吓了一跳。这是哪个冒失鬼呀？左羽瞥了一下来电显示，原来竟是吴安生。她赶紧拿起听筒。
吴安生是主抓d项目的，目前d项目正在试生产，他当然走不开，所以曹元明南下的时候，把他留在家里主持工作。跟曹元明不一样，吴安生是个喜欢玩的人，一到周末，不是联系这个去打球、登山，就是联系那个去喝茶、跳舞，从来没有在家闲着的时候。他对左羽也是有点意思的，眼见被曹元明拔了头筹，他恨得牙根都痒痒，可是又没办法。现在曹元明出去了，他正好趁这机会献献殷勤。
“左羽，周末安排什么活动了吗？”吴安生在电话里问。
“没有啊！你呢？”
吴安生一听，高兴地说：“那太好了！我请你去打高尔夫！”
“好啊！这么长时间没打，跟你学那两招早忘记了！”
“所以才要巩固啊！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嘛！你要是再不巩固，连球杆都不会握了。”
“还说哩！不都怪你吗？这么长时间，也不找我去打球！”
“你那边现在有老虎看门，我那儿敢去找你呀！”吴安生揶揄地说。
“胡说什么哪！”左羽一听脸就红了，“明天几点走？”
“等明天干嘛？今天下午就走！今天晚上，柳河俱乐部还有个嘉年华会，商场、官场，都有很多重量级的人物参加，可热闹了！你去，我可以介绍很多大人物给你认识，可能还会碰到省里的领导。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哦！”
左羽当然知道吴安生以前曾经是省领导秦文俊的秘书，而且也知道他交际很广，所以他说可以介绍很多重量级人物给她的话并不是吹牛。认识这些商场官场的大亨，不管是从以前做新闻的角度，还是从现在经商的角度，对左羽来说，都是很大的诱惑。她犹豫了。
吴安生追着说：“你还想什么呀？你要不去，肯定会后悔的！走去吧左羽！我开车来接你。”
“我再约个朋友一起去行吗？也是个美女哦！”左羽考虑再三，还是舍不得放弃这次机会。她想带着武瑛一起去。这样，即使吴安生玩什么花招，两个人就好应付多了。
每次嘉年华会上，都是男多女少。虽然主办方邀请了一些模特之类的年轻漂亮小姐参加，但是这些女孩子大多比较肤浅，并不受那些成功人士的喜欢，只不过请她们来凑个热闹罢了。如果像左羽这样既漂亮又有气质的白领女性出现在嘉年华会上，肯定会受到热捧的。所以，听说她邀请的也是位美女，吴安生立即就答应了。
“行啊！美女是多多益善！”
“呵呵！多可没有。就这一个，我还没问她愿不愿意去哩！”
“那你赶紧问吧！你们要不要回家换衣服？我到哪儿等你们？”
“你先到公司来吧！”
4
他们赶到柳河的时候，正好是吃晚饭的时间。天还没完全黑，俱乐部已经华灯初放了。远在高速公路上，就可以看到彩灯勾勒出的俱乐部的轮廓，在旷野中闪耀着熠熠的光芒。
吴安生从高速公路上下来，把车缓缓开进停车场。
停车场上已经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豪华车，奔驰、宝马、保时捷，在这里根本算不上什么好车，劳施莱斯、凯迪拉克、宾利……，还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高级轿车、房车，比比皆是，宛如一场车展。停车场上站着很多人，围着自己喜欢的车辆品头论足。吴安生的广州本田开进这样的停车场，立即就相形见绌了。
嘉年华会还没开始，他们正好去餐厅吃饭。因为大餐厅做了嘉年华会的会场，所以晚餐都摆在小餐厅，不分来宾身份，一律自助餐，以减少就餐人员在餐厅的逗留时间。简单地吃完晚饭，吴安生就带着左羽和武瑛来到会场。
大厅里灯火辉煌，人头攒动。一支五人乐队，正在乐台上演奏悠扬的乐曲。中间的舞池里，有几对男女在翩翩起舞。更多的人，则端着酒杯，在舞池边上来回穿梭，寻觅着熟人和朋友，不停地跟这个打招呼，跟那个碰杯，或者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着大家感兴趣的话题，谈笑风生。
他们刚迈进大厅，一个男服务生就端着一个盛满香槟酒杯的托盘向他们走了过来。吴安生微笑着示意武瑛，让她先拿，随后他和左羽每人也都拿了一杯，端在手里，顺着舞池边上的长绒地毯，慢慢地向里边走去。
“吴总，这么幸福啊！”一个胖胖的五十岁左右的男人靠了过来，嘴上跟吴安生打招呼，眼睛却直盯着左羽和武瑛。“你不能独占双姝吧？能不能匀一个给我啊？”
吴安生端杯跟他碰了一下，打着哈哈说：“崔老板，几天没见，你又发福了！是不是又捞了一票大买卖呀？”
左羽和武瑛谁也看不上这个胖子，便趁他们说话的时候，悄悄地朝前游走。她们一边走，一边打量那些珠光宝气的贵夫人和阔太太，低声议论着她们的服装和首饰。
崔胖子见她们走了，不满意地朝吴安生说：“你怎么不把我跟她们介绍一下呢？你看看，她们走了！”
吴安生不想陷在他这里，拍着他的肩膀说：“不好意思，崔老板！下次，下次啊！”
说着，吴安生紧走几步，跟上了左羽和武瑛，刚要跟她们说话，又被一个人拦住了。
这是这群人中很少见到的没穿西装的男人，三十多岁，长得很帅气。他一拳捣在吴安生的肩上，暧昧地笑着说：“这两位靓妹都是你带来的？没看出来，你身体还蛮棒啊！”
吴安生拉着他的手说：“你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不要告诉我，说你是一个人来的哦！”
“怎么会？”那人向旁边打了一个响指，立刻有一个穿红色晚礼服的妖娆女人朝他靠了过来。他一把搂着那个女人的腰说：“琪琪，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东州的吴哥！她叫琪琪。吴哥，这两位靓妹怎么称呼？”
琪琪把手伸给吴安生，眼睛却挑衅地打量着左羽和武瑛，见她们穿着普通的职业装，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东州南辰商贸公司的副总经理左羽，以前是东州电视台经济频道的主持人；这位是东州财经大学的在读博士生武瑛。”介绍完她们，吴安生又把那男人向她们作介绍：“这位帅哥，就是大大名鼎鼎的大律师韩冬进。去年省外贸跟欧盟那场著名的纺织品反倾销案，就是韩大律师辩护胜诉的。”
“久仰久仰！我们以为韩大律师是个敦厚长者哩！没想到这么年轻！”左羽意味深长地说。
“更没想到还这么风流倜傥，潇洒帅气！真是后生可畏呀！”武瑛也紧跟着左羽的话说。
她们的话，韩冬进当然听出了味道，不过他满不在乎地打着哈哈说：“哈哈！多谢武博士的考语。‘风流倜傥、潇洒帅气’，用词这么准确、精当！你怎么对我这么了解呀？简直就是我的红颜知己嘛！琪琪你说，你是不是看我长的太帅了，才忍不住喜欢上我的呀？”
琪琪指着他的鼻尖，嗲声说：“别臭美了！你这样子也叫帅呀？我喜欢你，那是因为你太坏！”
吴安生竖着大拇指，一直伸到琪琪白花花的胸脯前，夸赞她说：“精辟！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琪琪，你说的太到位了！”
“那你不比我更坏吗，吴哥？我再坏，也只有琪琪一个人喜欢我。你可是左顾右盼、左拥右抱哩！”韩冬进跟吴安生说话的时候，眼睛不停地瞟着左羽和武瑛。
“眼馋了？七月半的饺子——爽着吧你！”见他说话不上道，武瑛也跟他开了一句玩笑，转身把手里的空酒杯放在服务生的盘子上，拉着左羽对吴安生说：“你们聊，我们过去转转了！”
吴安生见她们走了，也赶紧跟韩冬进分了手。他朝四周看了看，发现里面一张大沙发旁边围着好多人，都恭恭敬敬地跟坐在沙发里的人说话，就连新天地公司的董事长刘荣高也站在这群人中间。吴安生顿时明白了坐沙发人的份量。他赶紧追上左羽和武瑛，示意她们跟在他后头，一起朝那群人凑过去。
舞池里跳舞的人多起来，乐队的演奏也更卖力了，声音大得吴安生根本听不到那些人在谈论什么。他紧走几步，绕到刘荣高后面，才发现沙发上坐着的，正是他再不熟悉不过的老首长秦文俊。
“秦书记！”吴安生惊喜地叫出声来。但是他在人墙外面，被人墙围着的秦文俊根据听不见他的声音。吴安生见他正在说话，也不急着跟他打招呼，转身对左羽和武瑛说：“那位就是秦书记！左羽知道吧？他是我以前的老领导。等会我带你们过去见个面，好不好？”
“他就是省里分管经济工作的秦文俊？还是你老领导？”武瑛惊奇地问。
“是啊！我一当兵就跟着他。”吴安生把他跟秦文俊的关系，简单向武瑛作了一番介绍，然后说：“秦书记人很好的！等一下，我把你们介绍给他。他是位舞林高手，探戈、伦巴，全都会跳！我的舞技，全是跟他学的。等会，你们一定要轮流跟他至少跳一首曲子，明白吗？”
见吴安生严肃的样子，好像在布置任务，左羽和武瑛对望一眼，“卟哧”笑了。
5
身边围着一大圈人，这对秦文俊来说是常事。像他这个级别的领导干部，走到哪里不是前呼后拥呢？但是在嘉年华会上还被这么多人围着，秦文俊有点不太高兴了。本来他是想坐在沙发上小憩一会的，不成想一坐下来身边就围了那么多人。这些人看见他，就像铁钉遇到了磁铁，一下子就被吸引过来了。他们对全省的经济形势很关心，特别是对企业改制、加入世贸组织这些热点问题有着浓厚的兴趣，小心地探听他的口风。
秦文俊跟他们聊了一会，见周围的人始终不见减少，便舒展了一下疲倦的身体，说：“这些沉重的话题，还是以后再谈吧！今天嘉年华会，我们不能辜负了这么好的良辰美景，光在这里聊天啊！走，跳舞去吧！大家平时都很辛苦，难得有这样放松的机会，好好玩玩吧！”
听他这么说，大家很快就一轰而散了。
吴安生见这些人走了，心里一阵高兴，赶紧带着左羽和武瑛向秦文俊这边靠过来，中间还隔着人，就倾着身体向他问好：“秦书记，您好！”
“小吴啊！你也来了，还带着这么漂亮的舞伴？士别三日，还真要刮目相看呀！”秦文俊从沙发上站起来，正好看见吴安生向他走过来，还带着两个漂亮的年轻女士，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便和他开起了玩笑。
“老首长见笑了。”见秦文俊把手伸出来，吴安生赶紧趋前几步握住他的手，然后把左羽和武瑛分别向秦文俊做了介绍。为了打消她们的怯意，吴安生满脸微笑地说：“我说秦书记平易近人，你们看，没错吧！”
秦文俊说：“凡是嘴上说我平易近人的，肚子里肯定在骂我官气十足！不过这话从你小吴嘴里说出来，我就相信是真的了。我们毕竟是十几年的老交情了！不信你，我还能信谁呀？呵呵，算了！别在女士面前说这些煞风景的话！小吴，咱们进场吧！左羽，请你跳一曲可以吗？”
“非常荣幸！”左羽笑容可掬地向秦文俊靠过来，把手放在他的手上，款款地跟他步入舞池。
乐队演奏的是经典的《华尔兹圆舞曲》。秦文俊带着左羽在舞池边上略微停顿一下，脚步随即跟着舞曲的节拍滑动起来。他身材保持的很好，舞姿轻盈，步伐灵活，一点也不像五十多岁的人。
当他抬起左臂架起左羽的胳膊，右手在她腰上轻轻给出起步的暗示时，左羽就知道他的确是个真正的舞林高手了。左羽在上大学的时候，也练就了一身好舞技，所以很快就熟悉了秦文俊的肢体语言。几个圈转下来，他们配合得十分默契。
吴安生和武瑛在边上一直看着他们，见他们在舞池中翩翩起舞，两人对视了一下。吴安生向武瑛伸手发出邀请，什么话也没说，武瑛立刻会意了，和他一起走进舞池跳了起来。
跳舞是需要技巧和好身体的，跳华尔兹尤其如此。秦文俊带着左羽在舞池里转起圈子的时候，一开始并没引起大家的注意，因为那个时候好多人都随着乐曲在转。可是当大多数人转了几圈就累得转不动的时候，秦文俊还带着左羽在舞池中央快速地旋转，渐渐引起了人们的关注。
秦文俊的舞技堪称一流。他的身体随着音乐起伏、脚步随着节奏转动的时候，非常简洁明快，轻松自如。尽管他转的那么快，额头上已经微微沁出了汗珠，却一点不喘粗气，照样神态怡然。左羽也仿佛陶醉在乐曲声中，随着秦文俊的节奏飞快地转动，神情自若，身轻如燕。大家看着看着，渐渐地都退到了舞池边上，为他们空下中间的场地，并且情不自禁地为他们鼓起掌来。
一曲终了，忘情的舞蹈者才停止了精彩的表演。在大家热烈的鼓掌声中，秦文俊托着左羽的手，缓缓走出舞池。他在服务生那里拿了两杯香槟，递了一杯给左羽，自己擎着一杯，坐回到沙发上。
“你跳的很好！”他拿着杯子和左羽碰了一下，夸奖她说。
“哪里！您才跳的好哩！我是让您带着才跳起来的！”左羽的脸彤红，口里还吐着粗气，胸脯一起一伏，端着酒杯的手还在发抖。
这时候，吴安生和武瑛也回来了。
武瑛刚才一边跳舞的时候，一边就对秦文俊的舞姿赞不绝口，这会更要好好赞扬了：“秦书记，您跳的真是太好了！真没想到，您的步伐那么轻盈，那么从容，那么年轻！左羽都喘了，您还心平气和，跟没事儿一样！”
“休息一下，再跟你跳一曲，怎么样？”秦文俊望着武瑛说。
武瑛兴奋地说：“好啊！不过我可跳不了华尔兹，转两圈我就头晕了。”
“那没关系。我们跳四步，或者慢三好了！”秦文俊说。
“那太好了！”武瑛侧着耳朵听听，欢快地说：“这个曲子就是慢三啊！”
秦文俊说：“这个时候我可跳不了，我还没歇过来哩！你以为我跟你们年轻人一样，可以一曲接一曲地跳啊？”
左羽接着说：“你比我们身体强多了！”
秦文俊笑了，抚着自己的胸口说：“不行，外强中干喽！”
他嘴上这么说，可是却一点没有服老的样子。稍事休息过后，等下一首曲子响起来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武瑛下场了。
盛宴陷阱 （23）
第十四章上访
1
李大明从葛立新那儿替他小姨程学英借到了一笔款子，又给她当操盘手，帮晶富公司狠赚了一笔，立下了大功。程学英说过话，事成之后，一定会给他一笔可观的奖金。她果然没有失言，在所有款项交割完毕之后，很快就给他帐上划过来一笔六位数的巨款。这是让李大明想象不到的巨款，他一下子阔起来了。
有了钱的李大明，首先给自己买了一辆觊觎很久的四○○摩托车。骑上这辆摩托车，让李大明增添了感觉风光无限。特别是当他在市中心的马路上风驰电掣地飙车时，有那么多女孩子向他投来热烈的目光，让他感觉这个世界仿佛一下子都属于他了！
程学英当然也没忘了感谢她的老同学。她打在葛立新账户上的数额高到七位数。葛立新看到这么大的数字，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他立刻上网去查国债中心户头上的资金数额，看到晶富公司拆借的资金已经如数归仓，忐忑不安的心才逐渐平静下来。他把自己抛在高大的转椅里，得意地笑了。这笔闲置资金在外面神不知鬼不觉地转了几天，谈不上有多少风险，却给他带来如此丰厚的回报，这是多么划算的买卖呀？以前可真是守着金饭碗要饭了！早怎么就没想起来如此用活资金呢？
这个事情如果没有李大明穿针引线，当然成不了。所以得了好处的葛立新没有忘记李大明。他知道程学英是李大明的小姨，估计程学英肯定不会亏待李大明，多少要给他些车马费，但是他对李大明也不能没有表示。在处理完所有相关联的事以后，葛立新感觉一切都没有问题了，心能踏踏实实放下来了，便把李大明请到市里最好的酒店吃饭，好好地犒劳犒劳这位小老弟。
接到葛立新的邀请，李大明立刻骑上他心爱的摩托车，直奔酒店。到了酒店一看，全是平常在一起喝酒打牌的弟兄，坐了满满一大桌。
俗话说的好：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晚上，葛立新和李大明都很兴奋。两个人都喝了不少酒。葛立新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打结了。李大明脸也红得像个关公。
快吃完的时候，有人提议去搓两圈，让葛立新给拦下了。他话说不周全，脑子却还没糊涂：“今、今天不行！你、你们灌我、这么酒，还叫、叫我去打、打牌，还不如打、打、打我的劫哩！”
李大明也觉得，喝这么多酒再去打牌，那非输个鸟蛋精光不可，便提议到“银河”娱乐城去唱歌。
葛立新立刻表示支持：“好！就，就去唱歌！吼，吼！出出酒气！”
他们当中有几个没喝多的人坚持要去打牌，葛立新也不管他们，让他们自己玩去了。他今天只要能让李大明开心就行。
他带着愿意去唱歌的几个弟兄，一齐来到“银河”娱乐城，要了一个贵宾间。还没坐下来，他就给领班下了指示，让她把歌厅里头最漂亮的小姐叫过来，陪老板们唱歌。不一会儿，领班就带着一大帮美女，燕子一样地飘了进来。
“大明，你、先挑一个！”葛立新喷着满嘴的酒气说。
李大明跟哥几个客气了一下，就把他看中的一个长发女孩叫到了身边。每个人身边都有小姐了，服务生又端了两个果盘送进来，说是免费赠送的。听说免费，葛立新高兴了，连声称赞领班会做事。领班便趁机要他再点些酒水。葛立新不想再喝了，可那几个弟兄不让，说老葛你请客就要让大家尽兴嘛！他们不管葛立新说什么，就要了一瓶芝华士，又要了几瓶冰绿茶。葛立新尝了一下兑了绿茶的芝华士，口味倒还真不错，兴奋地一口喝干了。
有人开始唱歌了。葛立新一看，是个小姐先唱的，便大声嚷嚷说：“停下停下，让大明先唱！大明，快点一个！”
李大明让长发女孩给他点一首《情网》。他刚唱了一句，葛立新就带头鼓起掌来，拼命叫好。李大明唱的还真不错，绘声绘色，很有点歌神张学友的韵道。
一曲下来，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鼓掌了。长发女孩更是兴奋的不得了，给他献了一杯酒，又给他献了一块西瓜。有人吆喝让她再献上一个吻，可那女孩不好意思。葛立新在后面推了她一把，把她推倒在李大明身上了，她也还是把脸扭在一边，嘴唇始终让他没碰上。
李大明打岔说：“老葛，你不是要把酒气吼出来的吗？赶紧吼啊！”
葛立新也让他的小姐替他点了一个《九月九的酒》。不过他唱的实在太难听了，简直就像驴叫。他自己倒没觉得，摇头晃脑唱得还很投入。
喊过一通之后，葛立新感觉果然比刚才好多了，便卷起袖子来，跟小姐猜骰子。起先他运气不好，老是输多赢少，比小姐多喝了好几杯酒。为了换换运气，他又上去吼一嗓子，唱了一首《花心》。回来以后，果然转了运，一连赢了好几把，把他乐得不停拍小姐大腿，疼得那小姐直嚷嚷。
这时候，也不知道是谁把音乐换成了摇滚。小姐们一听就都摇了起来。老葛也跟着一起摇。一个小姐摇得兴起，竟然摇到茶几上，还不停地掀着露肚脐的短衫。一屋子的男女都极度兴奋，围着她不停地又扭又摇，又跳又叫！
就在他们如痴如醉的时候，包间门“哐”的一声被推开了，几个警察突然闯了进来。其中一个警察动作麻利地抢前一步关掉了音响。
“都别动！”
这个声音，在没有音乐的房间里，听得特别清楚。几个小姐一见警察，立刻吓得尖叫起来，抱着头就往黑暗的地方跑。
“别动！听见没有？”
有人“啪！”地打开灯。灯光一亮，小姐们也不跑了，都乖乖地挤到沙发旁边或者墙根蹲下来。
葛立新看了一下进来的警察，不客气地问：“你们有什么事？”
一个带着两个豆的警察歉意地说：“不好意思，例行检查。打扰你们了！继续玩吧！”
贵宾间虽然比普通包间大，但是葛立新他们这个房间是不带卫生间的，所以，屋里任何情况进来的人都可以一览无余。警察们巡视一下，没发现有任何异常情况，很快便退出去了。
“继续，继续！”葛立新见大家都有些垂头丧气，便叫小姐把音响重新打开，吆喝大家继续玩。
“李大明呢？”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葛立新朝屋里看了一圈，发现李大明和他那个长发女孩都不在，便开玩笑说：“他妈的，这小子，肯定干坏事去了！”
大家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都暧昧地笑起来。
“是不是给阿梅吃独食了？回来好好审审他！”葛立新的小姐也跟着打趣说。
“对！审他！”大家一齐起哄。
就在这时，领班闯了进来，拉着葛立新说了一句悄悄话。
“什么？”葛立新愣了一下，赶紧拉开门朝外跑。
大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一齐上前拉着还没来得及出去的领班打听。
领班沮丧地说：“你们有个客人不老实，在小包间里跟小姐干那个事，正好让警察撞上，带派出所去了！害得我们也挨罚款。你说倒霉不倒霉呀！”
“啊！”大家一齐惊呆了。
2
张世平爱听戏，有空的时候也爱唱两段，在东州票友当中小有名气。他最拿手的段子是空城计，正宗的麒派唱腔，字正腔圆，很有韵味。曹元明南下以后，公司的会议、应酬少了很多，张世平也乐得清闲一些，晚上有空就到群艺馆去会会票友，吊吊嗓子。
这天晚上，他从群艺馆回来，刚洗了澡准备睡觉，电话响了。电话是他老婆接的，说是公司保卫科打来的。张世平以为公司遭贼了，顿时紧张起来，赶紧接过电话。
“张书记，我是保卫科小刘。刚才派出所打电话来，说我们厂下岗工人朱小梅在‘银河’卖淫，被现场抓到了，现在关在路抽派出所，要我们厂里派人去协助调查。您看这事怎么办呀？”
张世平脑子“嗡”地一下懵了。怎么会出这种事？晶富公司的工人会去卖淫？这个朱小梅，是哪个车间的？以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呢？
“怎么办呀？张书记！”小刘在电话里催问。
“哦！我去看一下。小刘，这个事你先不要跟任何人说，要严格保密，知道吗？等我过去问清情况再说。”张世平交待几句，也不找驾驶员，自己打的就奔派出所去了。
晶富公司很注重社会形象，为了加强警民合作，每年都要到公安分局和派出所慰问公安干警，所以，张世平跟公安的人都很熟。
指挥这次扫黄行动的路南派出所副所长李勇，见张世平这么晚了还亲自到派出所来，赶紧叫人给他送上一罐饮料。
张世平说饮料就不喝了，赶紧看看人。李勇便叫一个民警去把朱小梅带了过来。
朱小梅进来了。一看张世平坐在屋里，脸立刻臊得通红，连忙用手把脸捂上了。
李勇说：“还捂什么呀？知道要脸，还干这种事？”
张世平打量了一下朱小梅。只见她脚上穿一双露脚丫的凉鞋，屁股上裹着一条很短的超短裙，上身穿一件上露肩下露脐的吊带衫，几乎把能暴露的地方全露出来了，倒是长长的披肩发，还能帮她遮遮肩背，人长的也还有些姿色。张世平并不认识她，便问：“你认识我吗？”
朱小梅小声地叫了一声：“张书记！”
张世平顿时觉得脑袋发晕。糟了！看来真是他们公司的！
他问了一下她的情况，朱小梅一一作了回答。原来，朱小梅是晶富公司石英制管车间的工人。前些年，石英制管车间进行技术改造，原来由人工操作的工段，全部改成了机械化作业，所以，一批一线的操作工就下岗了。朱小梅就是这批下岗工人中的一个。她的父亲原来也是晶富公司的老工人，叫朱福生。
听到这里，张世平暗暗叫苦。原来她是朱福生的女儿！朱福生的女婿张传富，为了朱福生医疗费的事，没少找过他。现在，他女儿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晶富公司的工人，竟然在娱乐城当小姐，而且还卖淫，这要传到社会上去，那将造成多恶劣的影响呀！张世平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想打个电话向曹元明请示一下，掏出手机一看时间，都十一点多了，估计这时候曹元明该休息了，不便再打搅他，便决定先把朱小梅带回去再说。
他跟李勇说：“李所长，我先把她带回去！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跟我说，一切都好办。但有一条，请你们千万不要对外说。行吗？”
李勇说：“张书记，有你做担保，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人你带回去就是了！保密的事你尽管放心，我们是有纪律的。外面要说什么，消息肯定不会是从我们这里泄露出去的！”
张世平说：“罚款我明天交。今晚没带那么多钱出来。”
见李勇点头同意了，张世平起身便往外走。朱小梅胆怯地跟在他后面，一边走，一边偷偷朝李勇张望，见他并没有阻拦的意思，这才加快脚步朝外走。
出了派出所，张世平刚想问她家住哪里，要不要把她送回去，却发现朱小梅并没跟上来。他回头一看，原来朱小梅蹲在派出所的墙根哭了。刚才在派出所没见她哭，张世平还在心里暗暗骂她，看来她不是不知道要脸，是被吓傻了。
张世平走到她跟前，劝她说：“不要哭啦！深更半夜吵着人家睡觉不好！我打的先送你回家吧？”
朱小梅哽咽说：“我穿这样子回家，非叫我爸打死不可！”
张世平问：“家里不知道你干这个？”
朱小梅说：“不知道。”
张世平问：“那你晚上出来，怎么跟家里人说的？”
朱小梅说：“我说我在银河当服务员。”
张世平问：“当服务员不也蛮好的吗？怎么又干这个呢？”
朱小梅说：“当服务员钱太少了。坐台一晚上挣的钱，赶上服务员干一星期。出台客人还要给小费，又比坐台挣的多！我爸的病，一年要花很钱了。我跟老公都下岗，哪有那么些钱给他治病呀？我到银河打工，本来就是冲着当服务员去的，根本没想过要去当小姐。后来家里实在缺钱，我见小姐挣钱那样容易，经不起姐妹们撺掇，就、就……”
听到这里，张世平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什么滋味。他想起那天从曹家埠回来，在医院附近撞到张传富三轮车的情景。当左羽把曹元明的钱塞给朱福生时，老师傅把钱攥得紧紧的，眼角还流了泪。那时候，张世平虽然看出他家确有困难，可实在没想到会穷到这种地步！他又看看蹲在墙根哭得泪人似的朱小梅，自己的眼睛也不觉有些湿润了。他连忙仰起头来望着天！
秋高气爽的天气，天空中的星星特别多，也特别亮！
3
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在东州这么一个只有五六十万人口的小城市，丑闻传播起来，绝对比报纸上的头条新闻快得多！尽管张世平一再关照有关人员保密，可是没过几天，晶富公司下岗女工在银河娱乐城卖淫被抓的事情，就传得满城风雨了。
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最为激愤的，是晶富公司的工人，特别是那些已经下岗的工人。
今年春天，晶富公司给中层以上的干部发放股票作为奖励，每个人领到的数目都相当可观，据说最少的也有十几万。这个消息传出以后，当时在厂里曾经掀起轩然大波，好多工人要找曹元明说理。后来因为没有人出来挑头，大家激动一番，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朱小梅的事被捅出以后，工人们想到朱福生老师傅辛辛苦苦一辈子，一家人最后竟然落到这种地步，心中的怒火便再也按捺不住了！他们很快纠集了一批人，冲进公司办公大楼，要和曹元明对话。
曹元明出差了，吴安生也不在，董秘们拿不了主意，工人们也不卖他们的账，只好请张世平出来，代表公司和工人对话。
工人们提出三条要求：第一条，迅速解决职工医疗保险；第二条，增加效益工资；第三条，改善职工食堂。
按照公司的组织结构来说，张世平是不能代表公司领导层的。在他的三个职务中，一个是监事会主席，这是对公司管理层进行监督的；一个是党委副书记，在公司里是群团组织负责人，根本不可能插手管理公司事务；最后一个职务是工会主席，按理来说，应该由他代表工人出面跟公司谈判才对，现在整个反过来了，他倒成了工人们的谈判对手！不过，事情就是这样：不管是在工人的眼里，还是在公司高管的眼里，他都是公司的领导者之一。所以，工人们找不到其他领导的时候，就只有找他了。
这让张世平很为难。在公司领导班子里，他分管群团、工会、后勤三大块。在工人提出的三个条件中，他能当家的，也只有最后一条：改善职工食堂。怎样跟工人解释，才能让大家平息下来呢？他煞费了一番苦心。工人们堵在办公楼里不上班，这要是让记者知道了，那肯定成为轰动全市的新闻！所以，当务之急，是先把这些人哄回去。
于是他说：“同志们，大家不要激动，有话好好说！你们提的三条意见，我看都很好。大家有意见，及时向公司反映，这说明大家对公司领导是信任的。既然大家信任公司领导，就要相信公司领导，一定会解决大家提出的问题。现在曹总、吴总他们都不在。你们也知道我不是当家的。但是既然你们要跟我谈话，那就说明你们还信任我！你们既然信任我，我也支持大家。我在这里可以明确地答复你们，从今天晚上起，食堂的伙食就全面改善，提高大家的伙食标准。具体提高多少，我会让人尽快测算出来的，但是我可以保证，至少在五毛以上。”
“呸！”
张世平话音没落，就有人大声发难了。
“五毛？亏你说得出口！”
“你们高管持股，每人捞了多少好处？你敢不敢跟我们说句实话？”
“提高五毛钱？你打发要饭的哪？”
大家七嘴八舌叫喊的时候，张世平稳住自己，坚持不回一句话。他知道，这时候说错一句话，就会被他们抓住，永远成为他们的话柄。等他们声音小一点，张世平继续说：“我所能答应你们的，也只有这一点。其实这个你们很清楚。你们提出的第一、第二条，必须等曹总回来以后才能答复！不要说我答复不了你们，就是吴安生在这里，他也当不了这个家！同志们，我希望你们都能够冷静下来，回到各自的岗位上，继续上班。我们公司走到今天不容易啊！今天我们所有这一切，都是大家十几年辛辛苦苦换来的，为什么不珍惜呢？难道你们真想让公司倒吗？公司倒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你们仔细想过没有？”
“我们只是要增加效益工资，要求公司解决医疗保险，要回应该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站在前边的一个工人说。
“对！我们只要属于我们的东西！我们没说过要让公司倒闭！你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于人！”
“对，你不要强奸民意！”
张世平大声说：“你们不想让公司倒闭，但是你们不上班，在这里闹，这样下去，公司还能不倒吗？”
“只要公司答应我们要求，我们马上就去上班！”
“我不是跟你们解释过了吗？曹总出差了。这么大的事，不经过公司领导研究，我一个管工会的书记，能答应你们吗？”张世平无奈地说。他朝闹事的人群中巡视一下，忽然严肃地板起面孔说：“我看你们当中有不少人是党员。作为公司的党委副书记，我要跟这些党员同志们说一句话，请你们按照党章要求，服从组织原则，立刻回去上班！不然的话，组织上就要按照党纪给予严肃处分！”
“你要处分就处分好了！共产党是工人阶级的先锋队，你不站在工人一边，倒站在工人的对立面去，还号称是党的书记！”
“对，罢免你这样的书记！”
“对，罢免他！”
大家齐声高喊。由于这些年晶富公司党建工作做的不错，在工人当中发展了一大批党员，眼前这些人中，就至少有三分之一是党员，喊出来的都是一个声音。一些不是党员的工人，也跟着举起拳头大声呼叫。
张世平一见风头不对，立即转移方向说：“你们提出的要求，只要是合理的，公司一定会答应。请你们一定要相信公司，相信曹总！等曹总回来……”
“为什么要等他回来？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好了！现在是信息社会了，他就是出国，也能打通他的电话。你把我们要求告诉他，让他赶快答复！”
一位董秘解释说：“打了，早就打了，没打通！可能曹总手机没电了。”
“胡说！哪有这么巧的事！偏偏在这节骨眼上没电了？”
他们自己打，结果也还中打不通。大家商议一下，觉得既然找不到曹元明，不如干脆去到市政府上访！这个提议一提出来，立即得到了在场工人全体响应，大家一起高喊着：
“找市长去！”
张世平听说他们要去市政府上访，更加着急了。发生这么大的群访事件，公司是要负责任的！他赶紧让董秘们去阻拦。可是到这份上了，谁还听他们的？只见人群像潮水一样，纷纷从公司大楼退了出去，很快就涌到大门外，上了大街。
4
晶富公司的工人们浩浩荡荡来到市政府，很快就把市政府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些年，市政府经常发生群众###堵大门事件，担任警卫任务的武警早就很有经验了，还没等他们走到市政府门前广场，就全体出动，严阵以待地守在大门两侧。等工人队伍来到大门口的时候，武警立即把工人们拦截下来。
工人们分守在大门周围，静静地等候市政府领导出来接见。
听说是晶富公司的工人###，市领导们都深感意外。以往来上访的，基本上都是破产倒闭企业的工人，或者是被征了地的农民。晶富公司是市里有名的企业，据说工人收入比公务员还高，他们怎么也来上访呢？为了弄清原委，市领导派信访局的人先出来问个究竟。
工人们在来的路上经过一番讨论，把原来的三条意见进行了修改。把第一条改为“保障工人的合法权益，保证退休工人的医疗救助，保障下岗工人的最低生活线”；第二条改为“增加工人的效益工资，合理分配劳动报酬”；第三条被删掉了。
工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