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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阅读

作品:比如女人|作者:firqwe100|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0 19:51:54|下载:比如女人TXT下载
  刘云看着陈大明真心的表白,心里还是被感动了。在这个瞬间她觉得陈大明比耿林、王书更朴实,更可亲。于是,她说:“你怎么帮我?”刘云好像感兴趣地问。

  “你看你想怎么办?你要是舍得打他一顿,我找几个哥们儿立刻就办。但我估计你舍不得,这么多年的夫妻了。再说,这种事靠打不行,得破坏他们,让他们好不成才行。”

  刘云笑笑,她没有想到让她觉得大塌地陷如此痛苦的事情,经陈大明的嘴一说,就变成了街头斗殴邻间争执一样的小事了。

  “刘姐,你别笑,这事我干过一次了。只要那男的胆小,一吓唬准成。”陈大明心花怒放,他觉得刘云对他的态度十分舒服,“不过,刘姐,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干吗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他就那么好?”

  “谁说我非得让他回来?”刘云有些不高兴地问。

  “谁也没说,我从你脸上看出来了。”陈大明像孩子一样说着心里话。

  刘云叹了一口气,心情低落下来。

  “比他好的男人有的是,真的,刘姐,我就见过好多。”

  “你认识我爱人吗?”刘云问。

  陈大明笑了,摇摇头,但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

  “我不年轻了,所以有没有好男人对我来说无所谓了。我只想跟他讲出个道理,凡事都有道理。”

  “说的是。”陈大明心里想说吴刚就是个好男人,但听刘云转了话题,也只好随过去。但他并没有听懂刘云的话,在他看来,凡事也都有道理,但不是讲出来的,一切都是明摆着的,谁厉害谁强就有道理。一时聪明一时糊涂的陈大明并没有把他的道理讲出来,反而顺着刘云说:“我帮你讲这个理。”

  然后,陈大明对刘云讲了一个计划。开始刘云对此并没有首肯,陈大明一点不灰心,他说服刘云,详细说明这计划的好处,并说明他在这个计划中可发挥的巨大作用,最后向刘云指出这个计划的安全性和合理性,他最后赢得的是刘云的一阵大笑。他还从没见过刘云这样笑过,让他觉得有点参人。但总归刘云没有否定他的提议,而且他相信自己另外的感觉:刘云会按他说的去做。

  第二十章

  那是一个细雨蒙蒙的晚上,耿林离开办公室往自己住处走时,心情有些寂寥。大街上行人已经不多,而且每个人都是脚步匆匆,仿佛以此向别人暗示,他们都是有家的人,而且今天这个下雨的晚上,他们对回家所带来的感觉尤其珍视。家——一顿热乎乎的晚饭,孩子或者电视的吵闹,老婆在厨房忙碌的背影……

  耿林走得很慢,他放眼望去,一切都被雨淋湿了,在街灯的映照下,无论什么看上去都是亮的,这愈发加重了感觉上的那种潮湿,让耿林心上的某个地方发凉。他突然想念他的那对没有带出来的皮拖鞋。他没有撑伞,小雨已经浇湿了他的头发。但他并没有在意这个,在小雨的声音之外,他听见了他的皮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那声音十分真切,耿林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娄红去参加一个中学同学召集的聚会,很晚才能回到父母家。他想买两个汉堡,回家泡一杯茶,一个人用看报纸打发这个淫雨连绵的晚上。这时,他接到了彭莉的电话。还没等他开始热情的寒暄,彭莉已经发出命令:“耿林,你听我说。”

  耿林立刻住口了,在女人这样的态度面前,耿林从来感觉都是很舒服的,他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有受虐的心理倾向。

  彭莉像一个不同凡响的女人,她说她做了一顿可口的晚餐,买了非常好的新疆出产的红葡萄酒,她的女儿去奶奶家,今晚不回来——然后她说,你过来我们谈谈怎么样?但没有说谈什么,好像一点破这个就会破坏她刚刚建立起来的气氛。

  “我马上过去。”耿林很高兴答应了彭莉。仿佛一个徒步走了很远的人,在饥饿缺水的情况下看见了一个村庄。一方面,他高兴彭莉的一个电话,把他从眼下的心境中揪出来;另一面他心里很惬意,和一个不是娄红也不是刘云的女人见面并共进晚餐。

  耿林到来之前,彭莉还没想好,她要跟耿林说什么。她知道肯定要谈刘云的事,但同时她也特别强烈地怀念上一次单独和耿林见面。耿林作为一个比她年轻几岁的男人,又是她丈夫的生前密友,对她表现出的信任和某种心理依赖让她刻骨铭心,让她感到幸福。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母爱,因为她没儿子。不管怎么说这对她是新鲜的经验,一个从前依赖别人的人,现在被人依赖一下,这让她觉得自己很强。只有一点,她从一开始就很清楚,和耿林这样的交往,无论她怎样感觉都和她是一个女人而耿林是一个男人的事实无关。在她心中已经确定无疑,不会再有另一个男人取代王书的位置。

  但是,一直在丈夫庇荫下生活的彭莉,没有想到也想不到一个男人突然表现出的阶段性的信赖和依赖是多么不可靠。作为红颜知己彭莉缺乏大多的素质,她年龄不轻,但心理年龄还尚未达到成熟的界限。许多男人给生活在他们周围的女人带来这样的误解,因为某些突发的不良事件,他们把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对此交心的女人变成了知己。事过境迁后,他们最希望的就是和这些女人保持正常的交往,比如不经常见面进而也不再被询问什么。但不是每个女人都能适应这样的变化,彭莉就是其中的一个。

  在耿林到来之前,她专心布置了餐桌,也给自己化了淡妆,她把头发盘起来,让自己的年龄变得不那么好确认,游移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而不是超过了四十岁。耿林一进来首先被餐桌吸引了。桌上常见的家常菜让耿林胃口大开,他像王书还活着的时候一样,用手捡几块肉扔进嘴里。

  “阿姨做的,还是你自己做的?”耿林知道彭莉不会做饭,以前,如果他们在家里吃饭,一般都是阿姨和王书一同做。

  “阿姨回老家了,是我亲手给你做的。”耿林这时才好好看了彭莉一眼,发现她刻意为他打扮了一下,不觉感到一点儿压力,马上有不适的感觉。“我不想让她再回来了。”彭莉接着说,“阿书不在,家里也没那么多活了。”

  “是啊。”耿林应附地说。

  “你怎么样?”他们坐到饭桌旁之后,彭莉发现耿林没有走进她所营造的有些许私密意味的情境中,便性急地直接问起来。

  “还行,你怎么样?”耿林已经开始大吃起来。彭莉突然想耿林是奔这顿饭来的,而不是她。

  “我还能怎么样?”彭莉叹着气说。

  耿林抬头看看彭莉,认真地点点头,表示他能理解彭莉的心境。

  “你单位那边怎么样?”彭莉又问。耿林一边吃一边回答,甚至没看彭莉一眼。

  “还那样儿。不好也不坏。”耿林吃得十分起劲儿,倒不是因为饭菜多么可口。他好像也在吞噬着这饭菜带给他的感觉,家常的感觉。

  彭莉没再往下问,她也被耿林贪婪的吃相吸引了。“算了,等他吃饱了再说吧。”彭莉想。

  耿林的饭量并不大,他很快就放下了筷子,看着彭莉说:“你好像什么都没吃。”耿林用纸巾擦擦嘴,“饭里放毒了?”

  “别胡说八道。”彭莉见耿林只是跟她开玩笑,并不想展开话题,不由地怀念起上次耿林盯着她发呆的眼神儿。“刘云怎么样?”

  “她见过你了吧?”耿林问。

  彭莉点点头。耿林只是点上了一支烟,并没有往下说什么。

  “你的那个女同事怎么样?”

  “看来你知道得真不少。”耿林说。

  “但都不是你告诉我的。我原来还以为我们是朋友呐。”彭莉说着的时候已经有些心酸。

  “我们当然是朋友,你是我最好朋友的妻子,我们只能是朋友。”耿林有些后悔自己来了。

  “刘云什么都告诉我了。”

  “那你该好好劝劝她,往开处想。”

  “你已经决定了?”彭莉问。

  “你是说离婚?”

  彭莉点点头。

  “我们肯定不行了,她事情做得太绝了。”

  “你还没见过更绝的呐。”彭莉说。

  “可刘云不该是那样的女人。”

  “女人是什么样的女人,这有时候取决于男人是什么样的。有些过激行为都是给男人逼出来的。”彭莉说出了让自己也吃惊的话,这想法她记得自己从前没有过,好像是通过空气呼吸到肚子里的。

  “看来,你已经站到刘云那边去了。”耿林说,“不过,挺好的,她需要你的帮助。”

  “可我也没忘了你。”彭莉盯着耿林,“听说你的女同事挺年轻的。”

  “十四岁。”耿林说的是他和娄红的年龄差。

  “什么?”彭莉大吼一声,“十四岁就工作了?”

  耿林笑了,笑得多少有些无奈和苦涩。

  “啊,我明白了,是差十四。”彭莉立刻反应过来了,但马上接着问别的,“你有把握吗?”

  “你指什么?”耿林开始烦彭莉这样大而空,根本没法好好回答问题。

  “她那么年轻,你把握得住吗?”

  耿林发现自己再一次无言以对,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的朋友王书不爱妻子爱另一个女人。

  “你知道现在的年轻姑娘很容易跟人好的,前提是你不老还有钱。可是,再过几年你快五十岁了,她还正当年,彼此没什么新鲜感了,你还有现在这份把握吗?”彭莉苦口婆心地说。

  “那你说我怎么办?”耿林已经被彭莉的话气着了,又不能马上告辞,无比痛苦。

  “慎重。”彭莉叮咛般地说,“你为她离婚,能保证有一天她不跟你离婚吗?也许跟你过几年她觉得没意思了,或者是看上了别人,那你就惨了,鸡也飞了,蛋也打了,到最后老了什么都没有了,连家都没有了。你以为刘云能等到你那一天吗?耿林,记着,男人光有事业不成,不够,你懂吗?你就是再发明一百个软件,到头来你要是没有一个温暖的家,你还是觉得生活中缺点儿什么,相信我的话。”

  “可是我爱她。”耿林对彭莉的说教已经忍无可忍,“我不在乎她有一天离开我,尽管我不相信会有这一天。你的话有道理,但跟我想的没关系。即使有一天我什么都失去了,我还是要给我自己一次机会,去爱一次。而不是像王书那样。”耿林说到激动处脱口说出王书。

  “王书怎么样?”彭莉立刻警觉起来。

  “没怎么,”耿林及时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他那么早就死了。”

  彭莉低下眼睛,不再说话了。她的样子让耿林难过了一下。他觉得无论怎样不该这样对彭莉。

  “对不起,彭莉,我刚才太激动了。”耿林放缓语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也是为刘云好,可你忘了,我也是个有感情的人,而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刘云是个好人,但我爱另一个女人,我很抱歉,但我没办法。”

  “是啊。”彭莉说。“希望你好运气。”

  彭莉巫婆一样的语言方式,让耿林认认真真地后了一次悔,吃了这样一顿家常饭。

  耿林走后,彭莉想都没多想,立刻给刘云挂了电话,好像这次见耿林完全是为了刘云,受刘云之托似的。如果一件事有五个层次,彭莉至多能到第二个层次上。她不是没有继续深入下去的能力,而是没有这样的运气。她总是在事情的表面层次上以为,她明日的是事情的全部。

  但彭莉的生活也因为她的这一特性而避免了许多波折和痛苦,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敏感是痛苦的源泉。

  刘云对耿林和彭莉的见面多少还是感到了吃惊,她以为耿林在目前的心境下不想见到任何别的女人,除了他的情人。而且彭莉说是耿林来看她,这让刘云误以为是耿林主动找上门的。

  “我原先一直是希望你们重新和好的。”彭莉说,“什么都好劝,但不能劝人离婚,不过,刘云,我觉得你们没什么希望了。我知道这么说话不好听,一般人也不会这么说。但我又想,你没什么太知己的朋友,又挺拿我当朋友的,我要是不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就不会再有人告诉你了。”

  刘云听了彭莉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尽管彭莉再三强调这是真相。她问彭莉怎么得到这个印象的。

  “他说他爱那个女的。”彭莉马上说。

  刘云想起当年耿林也不止一次对她说过这话。

  “我劝他冷静想想,那个姑娘能跟他过一辈子吗?反过来说,他是不是能跟那个姑娘过一辈子也是问题,他现在还不是跟你分开了!我劝他想想将来,想想这热乎劲过去以后,他们是不是还合适在一起,爱情也得有基础,你说是不是?”

  刘云没有表示,爱情对于她突然变成了一个可恨的字眼儿。

  “可他什么都听不进去,态度特别坚决,他要跟这个女的结婚,不管付什么样代价,他都不在乎。你想想,什么代价他都不在乎,就不用说离婚了。”

  放下电话后的刘云比往常更难入睡,她处在一种混合的痛苦中,并不十分激动,但却总能感到这混合一处的痛苦带给她的持续而缓慢的刺痛,就像潮汐有规律地涌过尚未愈合的伤口。她一次又一次地回忆彭莉所说的话,想象着耿林说这话时可能有的表情。她不完全是被耿林对另一个女人的爱情所伤害,还有耿林的态度,也许更主要的伤害来自耿林的态度。他强调着自己要为这个女人付任何代价,付任何代价也在所不惜,这让刘云觉到被蔑视的痛苦,仿佛她不过是耿林为娄红所付出的全部代价的一小部分,一个不起眼的小环节。而这小部分小环节竟是她后半生的生活。

  一个女人上爱情的天堂,另一个女人却下了爱情的地狱。

  在这样的想象折磨过程中,刘云一次也没有想过,这一切让她难受的事,都是由彭莉转给她的,她像相信事实一样相信着彭莉的话。在漆黑的夜里,她一次又一次在心里对自己大喊:这样下去不行,不行,肯定不行!

  刘云突然想到了陈大明给她出过的主意……

  第二十一章

  她从没有想到假发戴上去竟然毫不难看,相反倒有几分修饰出来的韵味。她把刚买的墨镜装进包里,看着临近假发柜台一个正在试假发的姑娘,自己也走近了。那姑娘对镜子里自己戴假发的形象很满意,于是就买下了头上发红的短发型假发。

  “我往机场那么一站,他要是能认出我来才出鬼呐。”姑娘说。

  “能给他个意外惊喜。”卖假发的女售货员说。

  “但愿别把他吓着,认不出我,会以为我跟别的男的跑了呐。”姑娘说完顶着假发走了。

  “您也来试试吗?”售货员对一直观看的她说。她微笑着点点头尽管心中因缺乏刚才那姑娘买假发的动机而凄楚,但还是让售货员把一顶同样的假发戴到自己的头上,把她自己半长不短的“马尾巴”掖进了假发。

  “您看看,形象立刻变了,精神还干练。”售货员退后一步说。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吃惊了:或者她从没发现自己很好看,或者她以前不这么好看。因为发型的改变,她的脸上也发生了变化,出现了几分妩媚。但她往镜子前凑凑,还是看见了自己满脸细小的皱纹和枯黄的脸色。她知道这都是由于失眠造成的。

  她买了假发,但不是红色,而是黑色的,这也许是她必须保有的分寸。

  耿林离开办公室,没有马上打出租车,他想去附近的超市买些熟食,他和娄红约好今晚在家里吃饭。

  耿林和其他行人一起等在人行横道线那儿,绿灯一变,他就几步走到那些人前面,穿过马路。在他往北拐之前,他瞥见不远处一个戴墨镜穿风衣的女人站在树下。他继续朝自己的方向快走,心里暗暗笑笑,在他看来,既戴墨镜又穿风衣的女人是存心装“酷”,呈现的知识病态,一点不酷。

  他没想到他进了超市之后,那个穿风衣的戴墨镜的女人也来到了超市的门前。

  “大爷,请问一下,这个超市还有别的入口吗?”她问看车的老头儿。

  “有,后面还有一个。”

  她听完急忙也走进超市,边走边脱下风衣最后摘下墨镜,把放在风衣口袋的头巾围上。她很快便在熟食品柜台那儿发现了耿林。她拐进饼干货架那儿,不时地用余光看着耿林。他一会儿弯腰,用手将他要的熟食指给售货员为他夹上的东西。她看他买东西觉得十分陌生,因为他平时绝少买菜。

  他到了交款机前,她也拿了一包饼干到了另一个收款机。她从他背后看过去,收款小姐对他说:“一共是七十八元。”

  她想他买这么多熟食一定是要去郊游。多么浪漫的生活!

  “四块一。”她的收款小姐对她说,她一边付钱一边看着耿林离开超市。

  在超市门口等着许多出租车,耿林跳上一辆开走了。她走出大门,上了另一辆出租车跟了过去。

  耿林停车后,她也让自己的出租车在稍远处停下。她看着耿林走进一个大门,然后对司机说:“我还要在这儿等一个人,车钱我多付你,请帮个忙。”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女乘客,没说话,把发动机关上了。

  这时,另一辆出租车在刚才的大门口停下了。娄红从车里走出来,也进了大门。

  “够吗?”她交给司机二十块钱。

  “够了。”司机接过钱发动了车子。

  她走进大门,最先看到了坐在院子当中的那几个老人。

  “老人家,你们好,我想打听点事情。”她语气和缓地说。

  老人们都警惕地看着她,谁也没有说话。

  “刚才上去的那个男的,他住几楼啊?”她问,“我知道他跟后来上去的那个女的是一块儿的。”

  “你是谁?”掌握耿林、娄红情况最多的那个老太太问。

  “好吧,大娘,我跟您实话实说吧,我是刚才进去的那个男人的妻子。”

  老人们听了她的话不由地啊出了声音,其中的三个老太太互相看看,仿佛是在交换什么看法,然后她们又一同看着眼前的陌生女人,对她充满了同情。

  “我原来想那两个人就不是正当的,人家谁搞对象不都是同进同出。”其中的一个老太太说,“他们俩好像从来没一起来过。”

  “谁说的,一起来过一次,那天你没出来,没看见。”另一个反驳她说。

  “他们在这儿住多久了?”她问。

  “没多久,几个月。”

  “你不知道你男人外面有别的女人了?”另一个老太太插嘴问。

  “知道得不多。”

  “你和你男人吵架了?”

  “还非得吵架才能找别的女人?”一个老太太不满意另一个的发问。“现在男的一有钱立刻就学坏,他还不得趁自己能蹦达的时候找个年轻的?”然后对她说,“你说是这个道理不?你跟我们比还年轻着呐,可你跟那女的比,就不年轻了。”

  她点点头,心里七上八下地难过。

  “他们住在几楼?”她问。

  “你这就要上去?”

  她摇摇头。

  “三单元三楼右手那个门。”

  “你咋知道得这么详细?”另一个问。

  “我咋不知道,是老陈家出租的房子。我还去收过卫生费呢。”

  “谢谢你们了。”她说完离开了。

  “想开点儿,大妹子。这年头不好,别为了别人把自己搭进去。”一个老太太在她背后大声说,她回身朝老人们摆摆手。“这女的元气伤了。你看她那脸,跟有重病似的。”这个老太太转而又低声对周围的人说。

  刘云还是听见了老太太的话,嗓子眼儿那儿直哽噎,但却没有眼泪。

  在附近的派出所里,刘云见到了所长。她向他提起了陈大明舅舅的名字,那人“啊”了一声,看了刘云一眼。

  “我们还没有离婚。”刘云说,“听邻居说他们总去那儿幽会,你们公安人员怎么看这事儿?”

  “当然不妥。”所长尽量谨慎地说话,因为他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控告,没有经验。

  “你们什么都不能做吗?”刘云问。

  “你没上去堵他们?”他反过来问刘云。

  “我不想上去,我不缺乏证据。”

  “你想离婚还是不想离?”他问。

  “这不是我说得算的事。”刘云说。

  “明白,想让我们干预一下。”

  刘云没说话,但通过眼神儿她明确地肯定了所长的提议。

  “好,你告诉我地址。”

  刘云说了地址。所长记下来后对刘云说:“那你就先回去吧,以后我们再联系。”

  “我给您打电话吧。”刘云试探地问。

  所长点点头,目送着刘云离去。他先叹口气,然后摇摇头,仿佛这一切都是不该发生的事。他走进对面的屋子,把手上的纸条交给一个胖警察,然后说:“你和小王去一趟这地方,把这两个人,一男一女啊,都带来。”

  “什么事?”胖子问。

  “一男一女你说还能有什么事?”

  娄红一进屋就换上了一条齐膝长的羊毛连衣裙。他们把一大堆熟食摆在床前的地板上,然后席地而坐。耿林在开葡萄酒。

  “要是有蜡烛就好了。”

  “你就是蜡烛。”耿林说。

  “放屁,我不是蜡烛。”娄红撒娇地说,把一个枕头放到地板上,然后坐上去。她一坐下来,裙子就往上去了,露出更多的大腿,白白的,直刺耿林的眼睛。

  “别往不该看的地方看。”娄红往下扯扯裙子,把杯子举到耿林跟前,要求倒酒。

  “现在就喝,还是我先带你做点别的运动?”

  “你快倒吧,”娄红装作生气地说,“我们今天应该先喝醉,然后再做运动。”

  “为什么?”耿林为她倒酒。

  “那样就像吃了海洛因,很有味道哟。”娄红学着广东腔,把耿林为她倒的杯中酒干了。耿林也干了自己的。

  他们开始用手抓着吃肉,两个人好像都饿了,吃得很狼虎。

  “好吃。”娄红差不多快要吃饱了以后说。

  “你试过海洛因?”耿林还在问。

  “可惜没有。”娄红说。

  “干吗还可惜?”

  “我想什么都试试,你不想吗?”娄红用嘴去舔沾满了油的手指,引得耿林直冲动。

  “人不能什么都试。”耿林又看一眼娄红裸在外面的大腿。

  “能。只要你愿意,你就能。”

  “那好,你能,你告诉我,除了试试海洛因,你还想试什么?”

  “当一个好女人,当一个坏女人,当一个情妇,当一个不是妓女的女人,当一个妻子,当一个既是妻子又是情妇的女人,当……”

  “停,停吧。”耿林用油油的双手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光这些你就够杀我几个来回的了。”

  娄红突然高举双手,把身体向后仰去,躺倒在床上。她的两条腿轻轻抬过来放到熟食上,伸到了耿林的面前,耿林把手中的排骨换到右手上,左手顺着娄红的大腿摸上去。

  “我还没喝醉呐。”娄红继续躺在那儿说,声音中一点嗲味都没掺。

  “好啊,你个荡妇,居然什么都没穿。”耿林把手抽回来,又继续啃骨头。

  “什么都穿才是荡妇呐。”娄红重新坐起来,“什么都穿的女人就是要勾引你去脱她。”

  “那什么都不穿的女人呐?”

  “什么都不穿的女人直接,自然,所以不是荡妇,是好人。”娄红说着站到耿林跟前,她的脚正好踩在一堆切好的香肠片上。“我腿上沾油了,给我擦掉。”

  耿林没有去擦娄红腿上的油,相反用手里啃到一半儿的骨头在她的腿上划出一道道红印儿。娄红毫无反应地站在那儿,好像在为某个不存在的画家摆姿势。

  “你肯定有妖精的骨血,”耿林开始吻她的双腿,“你这副做出来的冷淡让我受不了,你知道吗,妖精?”

  “你迟早会为我大吃一惊的,我要变成一个你想象不到的女人,比你老婆更好的女人。”娄红把双手举上去说。

  “我从没说你比她不好。”耿林说着站起来,要脱掉娄红的裙子。

  “可你心里从来就是这么想的,只不过是不敢说出来罢了。”

  “好吧,我就是这么想的,你根本不如她,你什么都不是,我跟你好就是为了跟你上床,在我眼里你是妓女,跟妓女没两样儿的女人,现在你满意了?”耿林一边说着一边用双手抚摩娄红起伏很大的腰身。

  “好,我满意了,我就爱听你说心里话。”娄红终于开始吻耿林。“我的腰长吗?”

  “长。”

  “腰长好吗?”

  “不知道。”耿林说的是实话,但却让娄红叫了起来。

  “那你知道什么呀?”

  “我就知道娄红小姐很病态。”

  “病态有什么不好啊?!病态不是病,你懂吗?你小时候学过‘病梅馆记’吗?古人都这么说,病梅尚且如此,何况女人!你老婆不病态,你干吗不跟她过日子?”

  “行了,你闭嘴吧。”耿林一下把娄红抱起,发狠地往床上摔去,然后自己也扑了上去。

  门铃响了。

  耿林和娄红立刻停止了动作,他们互相看看,耿林的神色很紧张。

  “你相信一个女人会变成另一个女人吗?”娄红反倒声音平静地问耿林。

  “别说话。”耿林轻声说。

  门铃再一次接二连三地被接响。

  “回答我,要不我就喊。”娄红说。

  “不相信。”耿林心不在焉地轻声说。

  “开门,开门,派出所的。”门外传来声音。

  “是警察。”耿林尽量控制自己声音不发抖。

  “警察算个屁,”娄红从床上站起来,“我去开门。不过我告诉你,我相信一个女人会变成另一个女人。”

  “哎,你别去。”耿林欲阻止。

  “怕什么?”娄红往门口走去。

  她打开门,看见两个警察站在门口。

  “什么事?”她问。

  “姓娄?”胖子问。

  “对啊。”

  “里面还有一个姓耿?”

  “那又怎么样?”

  “跟我们到所里走一趟。”

  “我要是不去呐?”

  “那也得去。”

  “凭什么让我去?”

  “去了你就知道了。”

  “去就去,到时候你们就后悔了,还不是得乖乖地把我送回来。”娄红说完回身对耿林喊,“耿林,你现在该明白了吧?”

  耿林站在里屋的门口,已经穿好了外衣。

  第二十二章

  耿林和娄红进了派出所之后,立刻被分别带开。娄红被带进的一间屋子,里面有几张办公桌,两个警察坐在办公桌前低头弄着一大堆表格。胖子让娄红坐到一张靠墙的长椅上,然后便出去了。这时,娄红发现她对面的地板上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一只手被铐在暖气管子上。

  屋里的两个警察陆续出去了。娄红看着对面的小伙子,她问:“你怎么了?”

  “他们说我偷东西。”小伙子说话声音很低,“你呐?串门儿?”

  “你别跟我说你们的行话,我听不懂。那你到底偷没偷啊?”娄红坦率地说。

  “你说呐?”小伙子反问娄红的时候,把她给逗乐了。

  “你怎么了?”小伙子问娄红。

  “他们还没告诉我我怎么了。”

  “那你做啥了?这你总该知道吧。”

  “我做的事没违反任何法律。”

  “偷人了?”小伙子说。

  “我看你岁数也不大,怎么总用一百多年前的词儿啊!”

  “对,偷人不犯法,”小伙子突然兴奋,不理娄红的茬儿,自顾自说下去,“你应该上道德法庭,可惜咱国家还没设。”

  “你是不是说什么都离不开偷字啊?”

  “离开行吗?你说人啥不偷?偷人,偷心,偷情,这些都比我偷的厉害,让人精神上痛苦。我偷的不过是几个臭钱,碰上高雅的失主,还感谢我呐。有一次,我偷了一个戴眼镜女的钱包,她发现后根本没找,她对卖化妆品的那老娘门儿说,‘丢就丢了,钱越少我离佛主越近。’看看这风格,把我感动够呛。”

  “那你还偷。”

  “要都这样,我早就不偷了。人就是贱,你越不让他偷,他越偷。就像你似的,他要变成你丈夫了,你就不偷了,也不稀罕他了,天天跟他吵架,恨得你咬牙切齿的。”

  “没想到你还挺哲学。”娄红说。

  “啥叫哲学啊?”小伙子又一次反问。

  这时,刚才出去的一个警察又走了回来,他肯定听见了小伙子最后一句话,所以一进门来就狠狠地瞪了小伙子一眼,他立刻像霜打的悠地说:“公安部长是我二大爷。”

  “你们不信我的话,”娄红轻蔑地笑笑,“好吧,我再说点什么,你们的局长叫袁山,住在电报大楼后面新盖的风华小区,我舅妈在市五十中教理化,他们的女儿比我小两岁,现在在新加坡学酒店管理。要不要我再说他的电话号码,办公室的,家的,还有手机?”

  所长和胖子再一次对看,胖子站起来,对娄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回见,所长。”娄红临出门时说。

  在离派出所不远的一条小路上,耿林和娄红若即若离地慢走着,像一对刚吵过架的正常情侣;没有丝毫的亲密,也没有了胆怯,仿佛派出所是他们的最后的一劫,再也不用担心发生什么事了。在单位里他们很清楚同事们对这件事的议论,他们已经商量好,既不为了表示反抗而过分亲密,也不再像从前那样躲闪。耿林的上司乌伟因此请过耿林一顿酒,说了刘云来访的事,并嘱咐他把家里的事解决在家里。在乌伟说这些话的时候,虽然有着朋友好心相劝的口气,耿林还是觉到了他幸灾乐祸和居高临下所带来的伤害。他向乌伟保证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同时心里也清楚,他和乌伟之间只剩上下级的关系了。

  一离开派出所的大门,耿林就立刻像娄红道歉,他恨自己作为一个男人也没能阻止这件事的发生。但娄红没有说话,一个人慢慢地拐上这条小路,耿林便也跟了上来。他接着又试试跟娄红说话,安慰她,但她只顾看着前面,慢慢地踱步子。耿林很不舒服,因为心里很乱,但娄红此时此刻的表现也不多见,他没有把握把娄红重新带回和平中,所以他只好忍着,等待娄红对他的攻击。

  娄红依旧不说话,也不看耿林。耿林的思绪渐渐地跑远了。他想到了刘云,这是他认识刘云以来第一次恨她。他想不好她还能到哪里去闹,这么一想,对刘云的恨上又加了些许厌恶。她真愚蠢,他想,以为闹就能把我闹回去吗?她不至于这么笨。耿林想到这儿,仿佛看见了附在刘云身上的巨大绝望,他不能肯定,但改变了刚才的想法,刘云不是在闹“和”,而是闹“绝”。耿林的心因此颤栗了一下,如果刘云的目的不是逼迫他回去,他就不能想象,刘云还会怎样闹下去。报复是没有界限可言的,更不幸的是报复会给丧失理智的人带来足够疯狂的力量。

  “你还要走多远?”耿林想到这儿不安起来,他想回到他们的住处,跟娄红认真地谈谈,也好商量一下。“我看我们回去吧。”

  “我要永远走下去,一直走到不通为止。”娄红开口了。

  “别闹了,我求求你。”耿林拦住娄红。

  “这话你该对刘云说去,别闹了,你不用求我,耿林,我不会再跟你回那间倒霉的房子。”

  娄红的话让耿林此时乱糟糟的心情更加发堵。他觉得自己的眼睛都湿了。

  “我刚才就说了,这事我有责任,我没有想到她会闹到这一步,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请你原谅我,并且相信我,我会加倍补偿你的。”耿林说得情真意切。

  娄红停下脚步,她看着耿林,像是在看一个她不喜欢的陌生人。

  “你是不是还想接着往下说,你要保护我,从今往后保护我不受任何人的伤害?”

  耿林没有回答。

  “但是除你老婆外,她不属于任何人,对吗?”娄红步步紧逼。

  耿林一遍遍告诫自己要冷静,要以最大的耐心,去理解娄红的心境。同时,他也不能对娄红的不讲道理发脾气,因为看见娄红难过他很心疼。

  “你为什么不说话了?”娄红口气一点没软,也透着绝望。

  “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所以你说什么我不会去计较,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

  “对,感情,你的感情!”娄红打断耿林的话,大叫起来,引得一个骑车人的注目。耿林瞪了那人一眼,那人又骑车继续走了。

  “别人都在看你了。”耿林低声提醒娄红。

  “人家当然要看我了,因为我那么可笑,像个大傻瓜!我天天看你的感‘清’告诉你,我够了,我想看你的行动,你拍拍你的良心问问自己,你为我做过什么?什么?”

  “你怎么能这样说话?”耿林知道现在把娄红带回去是不可能的,尽量压低声音控制自己。

  “那你倒是做一点能让我说别的话的事儿啊!从她上次大闹单位到现在你做了什么了?只不过是听之任之。”

  “娄红,”耿林也急了,叫出了娄红的大名,“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但不该说这么昧良心的话。上次她去单位之后,我们不是互相商量好了吗?!先不去找她,先冷淡她,不理她。不然会刺激她,让她变本加厉,因为她已经丧失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