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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太阳神赫鲁斯|作者:Lily435193|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0 19:36:39|下载:太阳神赫鲁斯TXT下载
  “那您陪我吧。”巴斯特建议道。

  “这本来不是我的……”他打住了,轻咳一声,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当然了,小姐。”

  他们开始走起来,他甚至伸给了她胳膊,可巴斯特轻轻摇摇头,拒绝了。她体内的怂恿和撕扯平息了一点,但她不知道,一旦她真的接触到他会发生什么事。

  他们快步经过一家家酒馆和饭馆,巴斯特让她的感官仔细扫描。不出她所料,她根本感觉不到伊西斯就在附近,这意味着,她要么不在这里,要么做了十分细致的屏蔽——前者很让人恼火,第二个可能性很奇怪,甚至有点叫人不安——但她对这个地方的第一印象正在得到证实。虽然她一般情况下避免过快地使用这种概念:这里是罪恶的渊薮,是索多玛和蛾摩拉在英国的变体,她谛听的时间越长,内心里就越是排斥它。巴斯特不古板,欲望或享受她不是不懂,恰恰相反。但她现在所感觉到的……不一样。隐隐地,像水下听到的响声,一点不清晰。她感觉好像是行走在一片沼泽里,里面冒出一种无形的腐烂气体,它正很慢地破坏她的感官。

  警察停下来。“我们到了。”

  他们现在已经走过了灯光明亮的那部分街道,巴斯特直到这时才看到这里也有灯光,虽然这里只有五分之一的灯亮着……是准确地每五盏亮着一盏,而不是差不多——这绝对不是巧合,更像城里的一种节约措施,这座城市似乎不太重视这个区人们的安全。

  但它既非漆黑一团也不是无比荒凉。一道道窗户背后都亮着灯,虽然巴斯特此刻完全局陷于她的——虽然很犀利——纯粹人类的感官,她还是不时地看到隐隐的动作,黑暗中的一道人影,什么东西掠过少数路灯朦胧的光圈边缘,或者听到大多数很明确的嘈杂声。

  他们还是走在阿瑟让她下车的那条街上,这个延伸路段更黑暗、明显地更廉价,号码为19号的房子——那里确实都读不到——符合这样的描写:一座破败的没有粉刷的砖房,屋顶半塌,墙里早已长出了菌类。窗户统统关着,虽然锈迹斑斑,楼上点燃着的飘忽的红色灯光还是能够穿过。房子的底层黑咕隆咚,少数窗户用木板钉着,看样子都好多年了。一道窄窄的木楼梯通向楼上,护栏看上去就像最好不要扶似的,楼梯角度很陡,通到一扇门前,门外有两盏暗淡的煤气灯笼,一位矮墩墩的家伙守着门,黑暗中的他就像一道黑影,令人过目难忘。

  太阳神赫鲁斯 第二章(15)

  “您到底来这里找什么,夫人?”她抓差抓来的那位向导打听道。

  “好了,警官。”她回答道,“谢谢您陪我。到这里我自己就能找到了。”

  “您肯定……”

  “是的,我肯定。”巴斯特有点严厉地打断了他,“您回家照顾您的妻儿去吧。”

  那位警察又惊慌失措地望了望她,然后忽然忙乱地服从了她的命令——因为她要的就是他的服从。可能接下来的几天他都会奇怪自己的行为。但估计他也永远不会理解,尽管如此,他是多么幸运。她同样也可以让他突然发现她对这个伦敦东区的某位英俊男孩或小伙子有兴趣的……

  巴斯特一边目送他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一边享受着继续沉浸在罕见复仇欲望里的小小奢侈。这虽然卑鄙,确实很幼稚,但它管用,虽然她从不屈从于这种报复的*……

  好吧。极少。

  真的不是很经常。

  巴斯特又偷偷地笑了一会儿,然后甩掉那幼稚的想法,继续往前走。

  发觉她的接近,楼梯上方的黑影窸窸窣窣地从瞌睡中醒来,巴斯特感觉到他突然变得专心致志,严阵以待;截然不同于一个只是数着他还得坚持多少分钟、无聊得打瞌睡的看门人。但在他看来,她最多也就是一个从黑暗中向他走来的——高大得令人不安的——黑影。

  当她爬到楼梯的一半时,他向她走来,一直走到小平台的边缘,她感觉他的专心致志被明显的紧张取代了。“您有什么要帮忙的吗,先生……”他问道,当她的脸出现在他身后的两盏小煤气灯笼的灯光里时,他一愣,既迷惘又吃惊地更正道:“……夫人?”

  巴斯特不为所动,一声不吭地继续往前走,不出她所料,他没有干脆站在那里,等候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换成别人无疑谁都会这么做的,而是本能地后退了两三步,这样,当巴斯特最终停下来时,他们就面对面地站在同样的高度。名副其实地,他是少数不仅跟她本人一样很高的男人之一,而且实际上还高出她一点点。他特别粗壮,其中绝大多数是脂肪,巴斯特不用看第二眼就能看出,这家伙的状态绝对不是很好或哪怕是健康的。但他是个大块头,大多数人只要看他一眼就无法忘记。

  “我在找人。”巴斯特稍一犹豫,回答道。她笑笑,尽可能笑得客气点,这似乎并没有减轻对方的惊惶。他又向她走近半步,或者至少想这样做,又同样迅速地停下了,有一刹那似乎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最后他用手背擦了擦胡子拉碴的双下巴,说道:“在这里找人?我是说……您知道您这是在哪里吗,夫人?”

  尤其是最后这个词显然让他很难讲出口,虽然巴斯特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这种情况,有一阵子她还是为他脸上的无助和茫然感到开心,如果他的骄傲允许的话,它们显然还会大得多。一开始他显然不是很肯定,但眼下他一定不仅从她的衣着也从衣服下的身形认出了他面对的是个女人,虽然有可能是他遇到过的最不寻常的女人。不仅仅是她差不多跟他一样高,脸色比她从中钻出的黑夜还要黑,或是她的奇怪服装和她的骄傲举止。巴斯特感觉到,在内心深处他们是性情相投的。尽管外表上他们可能毫无共同之处,但他们俩都不属于猎物,而属于猎人,他一定也跟她一样清楚感觉到了这一点,虽然他不知道怎么对待这种感觉。

  “这事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她说道,继续微笑着,同时也继续迎视着他的目光,“您要是放我进去的话,我自己看看。”

  太阳神赫鲁斯 第二章(16)

  她想继续走,但那个巨人——尽管他明显很为难,但令她吃惊的是他还是做到了——本能地一步挡住了她,不安地摇摇头,“可惜,这……不行,夫人。”他说道,“我是说……可惜……是这么回事,女人们在这儿……”他这下显然是彻底糊涂了,因为他不知所措地打住了,舌尖紧张地舔着嘴唇。

  “……禁止入内?”巴斯特帮他把话讲完。答案是无可奈何地耸耸肩,但他没有离开原地半步。

  而巴斯特失去了耐心。“这规定不适用于我。”她说道,“请您让我过去!”

  他眼里的困惑和犹豫变成了伴有恐惧的极大震惊,他快步退到一边,让开了道。

  她走进门,红色灯光、嘈杂声和很大一部分很难闻但无一例外是讨厌的气味向她迎面扑来。那后面的空间大得出奇,灯火通明,虽然只有一盏红灯闪烁着,它造成的更多是黑影而非真正的明亮,让人很难具体认出什么来。墙壁被人造丝绒和一条条织锦组成的破窗帘遮住了,房间里胡乱摆放着几张同样破烂的花花绿绿的沙发和小桌子。到处点着蜡烛,也有几盏煤油灯——当然有个红灯罩——因此,整座房子还没有被烧光,这让巴斯特觉得近乎一桩小小的奇迹,她在墙壁上那些有侮眼睛的杂乱无章中认出了一些内容直白的由业余画家画的画儿。正对门的邋遢的长沙发上坐着三个年轻女子,三人全都浓妆艳抹,只穿着内衣。其中一个差不多还是孩子。旁边不远处摆着一张被碰坏的办公桌,后面蹲着巴斯特好久以来看到的最肥胖的老太婆,顺便说一下,也是最难看的一个。

  巴斯特估计她至少有三百磅,如果不是更重的话。她的头发散披在额上,满脸那种生活的特征,这种生活充满酒精和其他更有害的享乐,还有许多许多出卖肉体的年头,某个时候,估计自己都没有觉察到,也出卖灵魂。她眼盯巴斯特,那种怀疑很大程度上已经成了她自己的一部分,让她自己都觉察不到了,同时眼里似乎出现了意外和惊骇,当她的目光从巴斯特的脸上移开,盯着她背后的看门人的脸时,那表情又变成了愤怒。

  “你怎么回事,本?”她张开口,猛地站起来,迈着沉重的碎步,被她自己的体重累得大声呻吟着,从办公桌旁绕过来。

  巴斯特像是不经意地打个手势让她住口了。“行了,”她说道,“是我请他让我进来的。”

  老太婆的扁脸上几乎只有皱纹,露出困惑的几近惊慌的表情,但她当然没有反驳,又过了一会儿,巴斯特听到她身后的门被锁上了。她有种不祥的感觉,特别是沙发上的三个女子的表情突然不光是吃惊而且是不知所措了,但她既没有时间更没有兴趣跟老太婆争吵。她尽可能客客气气——这就是说,她的微笑不及她刚才在楼梯上赠给那家伙的一半真诚——她说道:“请您原谅这番意外来访。我在寻找一位女友,人家告诉我,我或许在这里能找到她。”

  她知道伊西斯不在这里。不管她想出什么办法躲藏,如果她在这座房子里或者哪怕是在这附近,她就会感觉到的。但她总得从什么地方开始她的寻找啊。她谨慎地放松了对这个危险老鸨的意志的控制,虽然还不到有什么风险的程度。沙发上那两个年龄较大的女子又失神地张大嘴巴盯着她了,而她们中间的女孩目瞪口呆。

  但巴斯特什么也没讲。

  太阳神赫鲁斯 第二章(17)

  “一位女友?”老太太声音有点慢条斯理地确认道,她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双手做起无意识的小动作,撕扯着她的寒酸的衣服,“在这儿?”

  “人家这么告诉我的。”巴斯特回答道,努力让她的微笑显得真诚一点,但不是很成功,“本来您应该想起她来的。她长得跟我有点像。”

  “这里没有谁长得像您的,小宝贝。”老太婆轻蔑地回答道。也许巴斯特给她的自由太多了点,因为她虽然还能从她的眼睛里读到很大的困惑和一点害怕,此时那里面露出了某种像贪婪的东西,一种挖苦的、渴望的贪婪,它让巴斯特心里燃起一阵短暂但熊熊的怒火。她继续控制住自己。

  “很可能她穿的衣服不一样,估计发型也不一样。”她声调不变地继续说道,同时用询问和要求的目光打量着她身旁的那两个女人。她们中年龄较大的那位根本没有反应,而另一位轻轻摇着头。巴斯特糊涂了。无论是老太婆还是她俩都没有说谎——此刻她们根本说不了谎——可她越是仔细地让她的其他感官一起来回扫描,她就越清楚地感觉到,伊西斯确实到过这里。在不久之前。她的存在像一种淡淡的迷人的香味飘浮在空中,徒劳地想驱走笼罩着这个恐怖地方的散发着暴力、苦难和动物欲望的臭味,伊西斯到底为什么来这么一个地方呢?

  “你的女友叫什么名字,小宝贝?”老太婆问道。她还在呼哧呼哧地喘气,像是刚刚进行过艰难的长征似的,而不是绕办公桌走了几步路。“是谁告诉你在我们这里能找到她的?”

  “我不知道。”巴斯特回答道。

  “你不知道?你的女友叫什么名字?”

  “她肯定不是用她的真名住在这里的。”巴斯特回答道。

  “因为她干过坏事。”老太婆猜测道。巴斯特又摇了摇头,明显地生气了。回答之前,她向长沙发走近几步,在那个年轻女孩面前蹲下,直视着她的脸。那孩子对她的走近毫无反应,目光似乎直接穿透她的身体望着远方。

  “她在她的家乡使用的名字,在这里……会很奇怪。因此我认为她使用了一个西方人容易讲一点的名字。”

  “一个西方人容易讲一点的名字。”老太婆一边重复道,一边用起一种更流行的、几乎粗俗的黑话,“那就小心别在这里绊倒了,小宝贝。一个西方人!你们那里的人都这么讲话吗?”她咯咯地笑着,头摇得像拨浪鼓,巴斯特虽然没有扭过头去望她都能感觉到她的动作。“不,这里没有这么一个人。一个讲话这么滑稽的人,我肯定会记得的。”

  巴斯特听后啥也没说,只是轻轻摸了摸那女孩的脸,试图捕捉到她的目光,但她没有成功。小姑娘的眼睛跟她的脸一样空洞,那脸上只要能有哪怕一丝感情,就会很漂亮的。巴斯特试图倾听她的内心,她感觉到的也很是让人不安,只有隐隐的畏惧和听天由命的混合体。

  “你们怎么她了?”她问道。

  她是问她面前的两个女人,回答的却是老太婆。“谁也没有怎么这个小家伙,小宝贝。”她厉声说道,“她有点累了,就这么回事。对自己估计过高了,小家伙。她毕竟还是个半大孩子。”

  巴斯特说不清此刻让她更愤怒的到底是什么:是老太婆及其帮凶们对这个无辜的孩子所做的事情还是老太婆讲到她时的那种冷漠,好像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个可以随意支配的物似的。她克制住自己,但这一克制几乎用尽了她能聚集的所有力量。不管那个黑头发、肤色苍白的女孩的模样多么深地打动了她的心——这不是她来到这里的目的。华人书香吧 bsp;太阳神赫鲁斯 第二章(18)

  “好吧,你的女友不在这里。”老太婆在她身后继续说道,声音更加严厉了一点,“谁也没有见过她,没人认识她。你的问题有答案了,你可以走了。”

  “谈起她您不舒服吗?”巴斯特站起来,极其缓慢地向她转过身去,尽量冷酷鄙视地低头望着她。这一点效果没有。看样子这位老鸨不是那种会让人吓倒的人,内心跟她的外表所表现出的一样结实,至少一样堕落。

  “还有什么事吗?”她突然用近乎威胁的口吻问道,“你知道吗,问题太多影响生意。要我喊本进来帮助你出去吗?”

  巴斯特很想让她这么做,哪怕只是为了看看老太婆会有什么反应,她要是真的叫她的大块头进来了,他不仅会骑士般地吻她的手,而且会乖乖地详细回答她的所有问题。可她警告自己冷静。她只想进行一些隐蔽的调查,她引起的关注已经太多太多了。

  “您肯定您没有见过她吗?”巴斯特平静地问道,“您得知道,这对我很重要。请您再好好想想。她比我矮一点,长长的黑发,她很喜欢将它束成……这里的人叫做马尾巴的发型,我想。她应该是差不多两年前来到这里的。”

  “从没见过。”老太婆坚持道。她讲的是实话。巴斯特不仅将她的问题调到了可以听到的程度,而且为保险起见,她施加了足够的压力。可能还多了点。

  但她得到了意外的帮助。“这人可能是帕齐。”两位妇女中较年轻的那个说道。

  老太婆的眼睛恼怒地眯细了,几乎消失在了她脸上肥嘟嘟的肉团里,巴斯特迅速转向那两名妇女,同时小心地避免哪怕是看到她们之间的女孩。

  “帕齐?”

  “她是两年前冒出来的。”那个妇女回答道,“跟您说的一模一样。她找到一份活儿,但她在这里的时间不长,只待了几天。”

  “一份活儿?”巴斯特不相信地重复道,“她找工作了?在这儿?”她心头的一切都气呼呼地想推开这一单纯的想象。

  不……这有可能。很荒唐,但有可能。她吓坏了。

  “我将她轰出去了。”老太婆证实道,“讲着跟你一样的鸟语,对着顾客们讲蠢话。这种东西在我这里可用不着。”

  “她长着黑发,长相确实有点像您。”另一位接着说道。

  “只不过她不是黑皮肤。”老太婆说道,发出一种粗俗的声音,“现在抓紧时间吧,小宝贝。如果你想找那个小家伙,一小时两镑。如果不想要,就请你离开这里,不要妨碍我们。除非你别有企图。”

  “什么企图呢?”她平静地问道。

  “或许你也在找工作。”老太婆冷笑着回答道。她打量巴斯特的目光变成了盯视,一种挖苦的方式,那方式让她觉得比一个女人的目光更恶毒。“你讲的虽然是一种渎神的废话,但从你的样子看……我认识一些绅士,他们会为跟你睡一觉大把掏钱的。因此,你要是有兴趣,请告诉我,小宝贝。我肯定我们会取得一致意见的。”

  巴斯特怒火上升,越来越难控制。但她克制着,什么也没说,转向另外那两名女子。她不想那么做,但她的目光像是主动找到了那女孩的目光,这回发现的也只有空洞。她突然感觉喉咙哽塞住了,让她几乎无法呼吸。一颗生命尚未真正开始就走到尽头了。她本来可以命令老太婆不仅放那女孩走人,也为她找个可靠的地方,再给她一笔可观的赔偿,她本来也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的……可干吗要这么做呢?她很快就不会再在这里保护那女孩的,到时候女孩只会为她所做的事情遭更多的罪。再次引用伊西斯心爱的句子:你拯救不了全世界,亲爱的。华人书香吧 bsp;太阳神赫鲁斯 第二章(19)

  “我在哪里能找到这个帕齐?”

  “你去‘十编钟’试试吧,”老太婆抢在另两位之前说道,“我听说她有时候去那里。但她最后一次在那里出现已经过去很久了。”

  “您说对她一无所知,我却觉得您知道得很多。”巴斯特冷冷地说道。

  “我知道点帕齐的情况,但不知道你的女友的情况。”老太婆回答道,“她不是你找的那个人。不过,如果你想,你过去吧,去自找麻烦吧。不会有收获的。”

  巴斯特张口想回答点苛刻的,但她同时也在谛听对手的体内,这回甚至吓得从老太婆面前后退了一点。她体内深处有种东西,某种有霉味、腐烂的东西,它在她体内慢慢长大,吞噬着她。她快死了,而且很快。

  再也没有意义了。巴斯特早就看出来到这里根本就是个错误。她再也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了。她开始犯错误了。

  她一声不吭,转身离开了这家可疑的妓院。

  “十编钟”位于基督教堂的阴影下,原来它就是阿瑟警告过她的那些酒馆之一。外面看起来很小,胸墙高而窄,窗户装了铁窗栏,更让人想到枪眼,很久以前甚至有可能曾经就是枪眼,里面只有一个低矮的房间,看样子是打断了跟相邻建筑的隔墙才形成的。加工粗糙的沉重房梁支撑着屋顶,有几根危险地弯了,里面乌烟瘴气,呛得她喉咙发痛,流出了眼泪。

  巴斯特犹豫了好久才走进这家酒馆;不是因为害怕——毫无理由害怕——而是因为她彻底糊涂和晕头转向了。

  这是因为那个女孩。她就是摆脱不了对那张眼睛空洞得可怕的瘦脸的回忆。伊西斯说的无疑是对的,但又不对。谁也拯救不了全世界,连她也不能——但是,有时候,关心唯一的一颗生命也许同样重要。

  但是,当她钻下阿瑟的马车时,她突然置身其中的世界至少同样让她震惊。她的家乡毫无疑问也有这样的地方,巴斯特这辈子可谓见多识广,经历过就连那个老鸨母也会脸红的事情……可伊西斯干吗要来这里呢?好吧,她对生活中的某些要求一直就比她本人开放得多,可这里……肮脏,无论是在哪一方面。某种她根本不需要的东西,不管她是在寻找什么。

  巴斯特穿门进去,她扫了四周一眼就意识到了伊西斯也不在“十编钟”。就连她那犀利的眼睛在这座人满为患的大房子里都无法一下子看清楚某人,这里的桌椅摆放得横七竖八,人们紧挨着坐在一起。但是,她知道,如果伊西斯在楼上某个房间里的话,她肯定会感觉到她在附近的。

  “嗨,美人,进来,关上门,或者走开,从外面关上门。”一个喝醉了酒但很快乐的声音在她左侧的某处沙哑地叫道。

  巴斯特理都没有理睬。她早就料到会有人跟她搭话的——她体内的一部分,她越来越难地控制着它,恰恰渴望如此——至少这家伙有勇气跟她搭话,而不只是傻傻地盯着她,就像眼下坐在门旁的每个人都在做的那样。她也没有在身后关上门,而是缓缓地晃悠到长形吧台,它占据了房间的整个右侧。对她个人的兴趣似乎像它燃起时一样又在她身后迅速熄灭了,事实上,她认为自己在这里根本不可以引人注目,尽管她具有异国情调的外表。“十编钟”是一个各色人种和各阶层人的熔炉。绝大多数是普通工人和临时工,由于时候不早了,大多数人已经喝醉了,但巴斯特也看到了另一些男子,他们大多数年龄已大,身穿较高档的服装,燕尾服、大礼帽,或便服,令她吃惊不小的是甚至还有一些亚洲人和两个身材高挑的黑人,他们当中至少有一个以一种她很不喜欢的方式感兴趣地望着她。她想了想是否要去找他打听伊西斯,后来改变主意,继续向吧台走去。尽管很拥挤,她却走得意外地容易,因为不管是谁,只要一看到她,就会完全本能地给她让开位置,只不过有时候无法让开。华人站

  太阳神赫鲁斯 第二章(20)

  她的奇特外表意外地成了优势。虽然吧台旁十分拥挤,让吧台后的服务员几乎无法倒酒,她只等了一会儿服务员就来了:一个又矮又瘦的家伙,双手脏脏的,红头发更脏,乍一看上去好像他还不到可以喝酒的年龄。

  “什么事?”他问道,不仅几乎没有口音,而且带着一种十分真诚的微笑,它似乎像巴斯特的情绪一样照亮了周围暗淡的酒馆。

  “喝点东西,问件事。”巴斯特回答道,“如果可以的话。”

  “喝东西无论如何是可以的。”红头发微笑着回答道,继续以友好、但*裸的好奇目光打量着她,“您想喝什么?”

  “无所谓。您给我推荐一下吧。”巴斯特手伸进钱包,取出两枚六便士的硬币,它们迅速掉进了他的裤袋里,快得她的目光都来不及看。他几乎同样快地不见了,很快又拎着一罐啤酒回来了,这显然太快了,不可能是开桶吸取的新鲜扎啤。巴斯特还是尝了尝,赞许地努努嘴,有趣地笑了笑:不出她所料,啤酒是温的,也不很新鲜了。但他为她选了看样子他认为合适的东西:浓烈的、乌黑的深色啤酒。她喜欢这小伙子。

  “您想打听什么呢?”他问道。

  “我在找个人。”巴斯特回答道,又更大地喝了一口,味道并没有更好,“一个女人。人家告诉我她有时来这里,她名叫帕齐。”

  “帕齐·克兰?”他脱口而出地回答道。他的声音似乎有点惊慌,反正他的笑容迅速消失了,快得让人能看着它消失。

  巴斯特耸耸肩。“我只知道她的名。”她说道,“可别人肯定地告诉我她常来这里,这里的人认识她。”

  “您知道有多少人‘常来这里’吗?”小伙子装腔作势了一会儿,好像他根本不明白她在讲什么,可他不是个特别优秀的演员,片刻之后他自己好像也看出来了。“她有时来这里,”他说道,“但已经好一阵子没见到她了。我对她的情况知道得不多。您找她有什么事呢?”

  他在撒谎,巴斯特感觉得到。为什么?“谁能告诉我有可能在哪里找到她吗?”她问道。

  红头发的友善无影无踪了,巴斯特感觉到她周围的气氛也在变化。不止一名客人中断了他的交谈,想悄悄窃听她的话或公开盯视她,四周变得鸦雀无声。看样子帕齐·克兰这个名字在这里并非默默无闻。

  “您问问那里面的人,窗边的最后一桌。”

  巴斯特的目光望向他手指的方向。在人满为患的房间另一头的窄窗下摆着三张桌子,全都坐满了人。她一定做错了什么,但她此刻最不能想象他们真的在谈论伊西斯。她应该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继续寻找。

  但这是她到目前为止唯一的线索。于是她几大口喝光她的酒,有点用力过重地将酒杯放回吧台,摆摆头,示意红头发再给她端上一大杯。他似乎想反对——巴斯特到现在在这里没有看到一次服务,看来客人们自取饮料已是习以为常的,这也解释了吧台前为什么这么拥挤——但她根本不给他机会,而是转身从人群中挤出一条道来。

  只要可能,大家纷纷为她让位置,她也感觉到既好奇又不信任的目光跟随着她,让她几乎能从肉体上感觉到。虽然她现在应该熟悉这种感觉了,却越来越难不去理睬。巴斯特徒劳地想分析她自己的感觉。她这是怎么了?她是以猎手的身份来这里的,可她感觉越来越不安……受到伏击,像猎物。

  太阳神赫鲁斯 第二章(21)

  她来到红头发给她指的三张桌子前。前面两张上坐的是常见的酒客,都是一样普通粗鲁的家伙,面孔冷酷,透着一种放浪生活的特征,他们既吃惊又很好奇地盯着她。其中一个小伙子说了句什么,巴斯特很容易就理解了。第三张桌子位于房间最里面的墙边,桌旁坐着四名女子,她们外表不同,同时又有某种相似。她们中有三人也许跟巴斯特差不多年龄——至少是在她看上去的那个年龄——第四个肯定要年轻得多;也许二十出头,如果不是更小的话。四人的穿着都相似,巴斯特肯定她们没有只穿紧身胸衣和吊带袜的唯一原因就是外面在这个季节也不常见的寒冷。较年轻的那人也是这里唯一的例外,因为只有她不仅将头发绾成一个简单的结,而且穿着一身朴素的高领服装,不露出什么,但还是奇怪地迷人。看得出那身衣服曾经很贵,现在已经风光不再,而且很显然也是为另一位女主人定做的,后来被改了,并且改得很差。

  “什么事?”年龄较大的一位女子问道。她试图掩饰吃惊,但不是很成功。她和其他人当然发现了巴斯特的走近,半路上就开始好奇地盯着她看了。

  “如果我妨碍了你们的谈话,请你们原谅。”巴斯特回答道,“可吧台服务员告诉我,你们有可能帮助我。”

  对着她讲话的那个女子听后一言不发,只是皱起眉头,有点不信任的样子,她的邻居端起杯子,先喝了一口才问道:“要看是什么事。”

  “我在找一位女友。”巴斯特回答道,“人家告诉我说你们认识她。她名叫帕齐,帕齐·克兰。”

  这下四人全都目瞪口呆地望着她了。尤其是那个年轻的,看上去忽然带点敌意了。

  “要看你找她什么事了,小宝贝。”先跟她讲话的那个女人说道。

  “哎呀,难道你就想象不出来吗,丽兹?”邻桌的一个小伙子插言道,他笑起来,一种低沉、难听的声音,“你自己看看她好了。帕齐可是以一点不反对偶尔也找个漂亮女人出名的。”

  “假如价格合适的话。”他的桌友补充道。

  巴斯特慢慢地掉转头,冰冷的目光吓得他和他的伙伴住口了。一点没变的不仅是他俩,还有跟他们同桌的另两人也在打量她的那种挖苦方式。他们的年龄都不超过二十岁,巴斯特估计道,身高都不矮于六英尺,刚好处于那种年轻人的怪兽和成年人的力量与地位常常特别危险地混合在一起的状态。其余的由酒精解决了,他们显然喝得够多了。他们面前的桌上摆满空酒杯和曾经盛过要烈性得多的饮料的杯子。她迅速而仔细地逐一打量那四人,得出他们构不成真正危险的结论,重新转向那些女人。

  “我叫巴斯特。”她一边说道,一边主动拉过邻桌的一张空椅子坐下来,“也许她曾经讲到过我。”

  四人继续凝视着她,那样子是在明白告诉她,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一声明确的“没有”。最后较年轻的那位说道:“巴斯特?这个名字怪少见的。”

  “也不比法耶疯狂。”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咯咯笑着说道,“或者玛丽·珍妮特。”

  巴斯特知道不值得那么做。但她还是故意缓缓地在椅子上转过身来,再次盯着那个小伙子,这回的目光完全不同,它不仅让他最终闭嘴了,而且也让他脸色明显地苍白了。他慌张地掉转目光,盯着被烟熏黑的屋顶上的某一点。

  “你们认识帕齐吗?”她直接问道。

  太阳神赫鲁斯 第二章(22)

  “我们当然认识帕齐,小宝贝。”一个年纪较大的女子回答道,“这里恐怕没有人不认识她的。问题是她认不认识你。”

  巴斯特沉吟了一下,最后说道:“说实话,我也不是十分肯定。”

  “你不肯定帕齐认不认识你?”丽兹重复道,糊涂多于怀疑。巴斯特在思考丽兹是否是她的名字的缩写,也许代表英语的丽扎德,意思相当于“蜥蜴”,某种程度上这正合适。这个女人……冷冷的。

  “我不肯定她是不是我找的那人。”巴斯特回答道,“我在寻找一位女友,我能说的就是这些。我知道的她的最后的消息是这城里的一个地址。我去那里问过了,人家告诉了我这个名字,让我来这家酒馆。不过……”她故意掉头回顾了一圈,尽量不露出怀疑的样子,“现在我不敢肯定人家是不是跟我开了个玩笑。”

  “你是去哪个地址问的呢?”丽兹询问道。

  “就在这条街上。”巴斯特回答道,“门牌号19号。”

  四个女人面面相觑,既吃惊又疑惑。至少最年轻的那位一脸惊惶,而丽兹则显得更加不信任了。她这次又做错什么了?

  “你跟胖莫德谈过了?”她问道。

  巴斯特耸耸肩。“她没有告诉我她的名字,但是……”她再次耸耸肩,笑了笑,“是的,这个描写很吻合。”

  “那她是跟你开了个玩笑。”丽兹说道,“莫德痛恨好奇的问题。她没有派她的打手来追你,让你这样轻易地就脱身了,算你幸运了。”

  “那位……本?我觉得他很可爱呀。”

  “他是很可爱。”丽兹还没来得及回答什么,较年轻的那位——法耶——迅速说道,“假如你跟他更熟悉一些的话。可你怎么会想到帕齐可能是你的女友的呢?”

  “她跟她长得那么像。”丽兹开玩笑地补充道。

  巴斯特正想回答,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嗵”一声,丽兹没拔干净的眉毛中间出现一道陡峭的皱纹。巴斯特经常见到这种目光,知道它意味着什么:恼怒。

  她转过身去,她的猜测变成了肯定。

  邻桌的第四个小伙子一脸狞笑,带着一份应有的幸灾乐祸,原因显而易见,他两眼*,怒视着她。实际上他也不是直接盯着她,而是盯着她坐着的那张椅子。巴斯特事后才明白,在这么一家挤满人的酒馆里一张空椅子本就不寻常,它当然也不是真的空着。它的主人浑身臭烘烘的,好像刚从充满威士忌和劣质啤酒的厕所里回来,既没有用纸擦过也没有用水洗过,他现在回来了,他给人的印象根本不像打算站着度过这一晚的剩余时间的样子。看起来他的年龄不比另外四人大,但肩膀比他们宽得多,个子也比他们高得多,几乎有她本人一般高大。

  “怎么了?”她问道。

  “你坐在我的椅子上,小宝贝。”他说道,他还没有真的口齿不清,但最多再有一两杯啤酒就到那地步了。

  “它是空的,我没看到靠背上挂有写着您名字的牌子……更别说我不知道您的名字了。”

  那家伙瞪圆眼睛,真的花了好久才真正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他的脸阴沉下来。“你要是想捉弄我,那么……”

  “别找麻烦,罗伊。”丽兹平静地说道,“你坐到别的地方去吧。”

  “住嘴。”小伙子大声抽了一下鼻子,准备将他努力的结果吐到她的脚前——也许是吐向别的地方——巴斯特站起来,动作敏捷地完全转向了他。

  这没有用。罗伊确实从她面前后退了一大步,可当他看到她的身高时,他的眼里只出现一丝意外的表情,毫无恐惧或不安。他从她面前后退是为了空出双手,没有别的原因。华人书香吧 想看书来华人书香吧

  太阳神赫鲁斯 第二章(23)

  “如果你以为我……”

  “我不相信继续这席谈话有多少意义。”巴斯特打断他道,摇摇头,没有将快到嘴边的话全部讲出。这种场面她已经经历过多少回了?她早就不知道了。但这又是那让她几乎希望自己生来是个男人的少数机会之一。

  不过,真的只是几乎。

  “嗨,你要是不喜欢这里,那我们换个地方吧。”小伙子建议道,“我知道离这里不远有家很可爱的小酒馆,在那里我们可以舒服舒服。那里有像样的东西可以喝。喝完了我们说不定可以快乐快乐。”

  巴斯特虽然有点明白他想的什么,但有一会儿她还是违心地希望小伙子就此放弃,希望只要她不理睬他的时间够长,他就会识趣地走开。

  可他当然没有这样做,反而继续说道:“要不我们先去什么地方吃点东西,你认为呢?”

  “不吃。”巴斯特回答道,“我不饿,谢谢。”

  “说实话,我也不饿。”他回答道,“可我有胃口,如果你理解我指的什么的话。”他又走上一步,将手搭上她的肩。由于她很清楚他会这么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别装模作样了,美人。”他说道,“我俩真是珠联璧合。像我这样的一个好小伙跟你这样的一个佳人……”

  “对不起,我现在想继续我的谈话。”巴斯特平静地说道,抓起他的手,迅速使劲一压他的手指,她能听到他的指关节的咔嚓响声。紧跟着这个动作,她主动跨上半步,让他不得不在她面前后退,不管他愿不愿意。或许周围的环境也促使她继续用一把老虎钳的力量捏紧他的手指。再用一点力,它们就会折断。可她不想这样,还不想。

  “我说过我有别的计划。”她平静地说道,“多谢您的关心,可惜我再也没有时间了。”她又将施于他手指上的压力加大一点点——不足以伤害他,但足以让他真正感觉到疼,然后松开手,嫣然一笑,尽可能装得冷静,而不显得粗鲁。

  那家伙匆匆跳后一步,用另一只手抱住被捏的手指。他疼得流出了眼泪,但这并不一定代表胆小,恰恰相反。巴斯特知道这样捏得有多疼。她已经见过别的强壮得多的男人被捏得抽泣着跪下去。但转眼间疼痛的表情就从他的眼里消逝了,让位给了腾腾的怒火。巴斯特想,他不光不是胆小鬼,而且冷酷无情。很好。

  “你个臭婊子!”他低声骂道,“我要将你……”

  “住嘴,罗伊,听丽兹的话,重新坐下来。”一个声音对他说道。罗伊一脸吃惊,有点不稳地转过身,然后更加吃惊地低头望着一个红头发的形象,他几乎不及罗伊的胸部,不得不仰起头,才能直视罗伊的脸。那是吧台服务员,他端来了她叫的啤酒。巴斯特感觉到他在害怕,但他很善于克制自己。“我们不想店里发生麻烦。”

  “这婊子坐在我的椅子上。”罗伊抱怨道,还在用另一只手揉他被捏的手指。

  “这婊子是位女士,眼下她站在你的椅子旁边。”红头发温和地回答道,“另外她说得对,上面没有你的名字。”

  “他反正读不懂他的名字。”法耶咯咯地笑着说道,“就算他认识它。”

  红头发犹豫地望她一眼,用力将酒杯放到桌子上,使酒溅了出来,他警告地瞪着罗伊:“你现在破例装一回绅士,将你的座位让给一位夫人吧。”

  “夫人——哈哈!”罗伊笑道。危险的瞬间过去了。他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