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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一个人的浅唱低吟|作者:xuqian3_5|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0 19:15:12|下载:一个人的浅唱低吟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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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时吓得膝盖一软跪下在地,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从那天起,我又变得不说话了。不是因为我没有说话的能力,而是失去说话的欲望,和任何人都没有说话的欲望。只有晚上对着月亮的时候,我才不停地说,把一天想说的话全部一句不留地说给月亮听。

  可怜。满肚子话儿憋着一定难受透顶。蓝说。

  可怜得很。简直发疯。有时候一肚子的话在体内迅速膨胀起来,就像过度膨胀的气球,只要轻轻一碰就有可能嘭的一声,能理解吗?我说。

  多少能理解一些。蓝答道。

  接下来,我们又聊了很多很多,简直无所不谈,从圆周率一直聊到鸡为什么要过马路。

  不知不觉时间将近晚上11点,蓝问往下去哪?

  我说各自回去。

  可否先陪我走走?蓝说。

  当然,当然可以的。我说。

  结账时我坚持由我付,但终归还是她全付了,说就当是谢我。

  走出咖啡馆,我们走上人行天桥。眼前霓虹灯,街灯,汽车灯,闪烁不停。汽车扎在马路上的声音,人的喧闹声连成一片。蓝看起来却异常安静,她先是两手握着天桥的护栏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下面的车来车往。接着她背靠护栏,将头慢慢地仰下去,仰下去。然后双手慢慢地在昏暗的街灯下变换着姿势。她对着夜空肆意地欢笑。她的头发在轻柔的夜风中轻轻飘扬。倒映着七彩霓虹的云彩正以优美的姿势大片大片地蔓延过城市,绚丽多彩,如天使的翅膀。她说。

  我靠着护栏默默地抽着烟。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冥思苦索:诺大的城市,这么多窗户,亮着这么多的灯却找不到属于自己的一盏。不禁心生感伤。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靠在天桥的护栏上,看着相同的风景了无边际地任凭思绪飘荡。

  不知道过了多久,蓝说该回去了。

  我点点头。走下天桥帮蓝叫了辆的士,然后自己也拦了辆。就此各自回家。临走时,蓝在车窗前跟我说了句:今天过得很开心,谢谢你。

  回到家,我一边抽烟,一边默默地看着房间对面不远处的高速公路。旧唱碟播放着的曲子是澳洲tamas bsp;第9节…第10节

  9。

  第二天下午,我去缺书店买回了《灵山》。值班的不是蓝。

  10。

  天气异常酷热。

  手机铃声响起。是蓝打来的。

  晚上可有空?陪我看电影。

  没问题的。什么片子?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小说原著看过。电影未看。

  正好。晚上7点体育西地铁站入口见。华人书香吧 bsp;第11节

  11。

  电影院门前人头涌动。门前两边的宣传栏上挂着橘黄色的电影海报:一个神情怡然的女子用她那纤巧细嫩的右手夹着一根烟,眼睛瞥着坐在正对面的男子,他们之间的桌子由于灯光的照射泛着白光,整张海报充盈着浓浓的怀旧氛围。

  我跟蓝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买票。

  她点头。

  我想了想,又问,要不要买个冰淇淋。

  她又点了点头。然后本能地舔了舔嘴唇。

  我笑了笑。买了一个巧克力冰淇淋放在她手里。吩咐说,别乱走哦。然后我走去窗口排队买票。

  回来的时候,看见林蓝站在入口处,被人群挤来挤去,满脸汗珠,神情慌张,不知所措。融化了的冰淇淋沿着她的手指不断往下滴。我伸手拉住她,见到她已泪流满面。

  我拿出纸巾擦着她脸上夹带着泪痕的汗水说,我不应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蓝。原谅我。

  她说,我一旦站在喧哗的人群中就会不知所措。放心好了,没事的。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然后用舌头去舔手上早已融化了的黏稠的冰淇淋。

  我把纸巾递给她说,擦擦手吧。都融掉了,别吃了。

  蓝把剩下的半截冰淇淋扔到垃圾桶。紧跟着我们就随人群进了放映厅。

  幽然的琵琶乐响起,昏黄的灯光下,一个中年男子在读一沓毛笔写的信。一个淡定的女声娓娓道来:你,从来也没有认识过我的你啊!我的儿子昨天死了。为了这条幼小的生命,我和死神搏斗了三天三夜,在他身边足足坐了四十个小时……电影由此展开。

  我和蓝静静地看着。

  电影根据奥地利作家斯蒂芬?茨威格的同名小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改编,剧情基本忠于原著。

  徐静蕾将其背景搬到了中国。30年代,北平。12岁的她喜欢上了邻居作家的他,从见到他第一眼就喜欢,默默喜欢了一年然后搬家了。6年后回来北平读大学,他终于注意到成为大姑娘的亭亭玉立的她。然后几夜情,她圆了她儿时的梦想,他只不过是在众多女人中又多了个玩伴。他离开北京两个星期后回来却完全忘了曾经的诺言再没找过她。她选择离开,怀着他的孩子。8年后他们再度相见,她已是一名交际花。他又一次没有认出她,就如同8年前他没有认出这个女大学生就是当年的邻居小女孩一般。又是*,他给她钱,又一次离开,同样的诺言我回来后就找你。同样的没有实现。又过了4年,他收到了临死的她的信。

  就是电影开头时他在读的信。

  那晚,灯红酒绿,燕舞华池,他向她俯身搭讪,却带着成人*裸的欲望——她流着泪,微笑地跟他走进房间,像许多年她初次委身于他一样,激情欢爱,有一点点地希望他能记起她。第二天的清晨,一如多年前的清晨,他说:我要走了。她颔首,不露声色地说:我爱的人也经常出远门。他会回来的。他是会回来,可是他会忘记我。

  电影放到这里,我侧目看了看蓝,发觉她脸上带着泪痕。我没说什么,转过头继续静静看电影。

  早啊,小姐。十几年后,只有老佣人还记得她。播放至这一幕,我注意到蓝再一次泪流满面。

  最后,男子读罢信,推开门,深锁眉头。镜头一路深入对面屋子。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她用双手撑着脸颊,脸上挂着无求的满足的微笑,趴在窗台向男子这边盼望……

  电影结束。

  蓝用手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水。

  走出影院,我们又在街上闲逛了一阵,一路沉默。接着去1984咖啡馆喝了杯水果汽水,然后各自回去。华人书香吧 想看书来华人书香吧

  第12节

  12。

  咖啡馆里在播放德国乐队xandria的《eversleeping》。

  优雅的钢琴声衬托出主唱lisa深情的歌声:

  once i tr*elled 7 seas to find my love

  and once i sang 700 songs

  bsp;until i find the one that i belong

  ……

  此时,蓝背倚椅背,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窗外的夜景。

  我问,在想什么?

  大海。她答道。

  何以想到大海?我好奇地问。

  她没有回答。她的眼睛仍旧定定地注视着窗外,仿佛在眺望遥远的大海。

  我想应该是正在播放的这首歌让蓝想到大海。歌词表达了攀山涉海去寻爱的这么一个意境。

  良久,蓝将目光收回转向我:树,带我去看海,好吗?

  我点点头。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我们只是默默地坐在椅子上,听着音乐,喝着咖啡,看着夜色。华人书香吧 bsp;第13节

  13。

  这是一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初秋傍晚。海面渔舟点点,渔舟和灯塔遥遥相望,像是一对相互安慰的恋人。白色的海鸥如漩涡般在海面上空悄无声息地盘旋不止。海滩上偶尔有游人悠闲地走过。远处的沙滩上不知道谁画下了一颗孤单的心,轮廓清晰可见。礁石上的恋人在夕阳余辉中肩并肩地坐着眺望海面上的点点渔船。好一幅秋天的海滩风景画,它没有了夏日的喧嚣与酷热,显得安详而平静。如同我们的生命,激越过后终归平静。

  我和蓝沿着海边一路慢慢地走着,也不说话,走累了我们便坐在沙滩上看海。

  你做什么工作?蓝突然问我。

  没有工作,3月份的时候辞掉了。我答道。

  讨厌工作?

  我喟然叹息道:说不清。不算讨厌,也说不上喜欢。就是突然觉得找不到工作的意义。

  这是辞职的理由吗?蓝继续问。

  或许是,或不是。你想想,每天清晨,在睡眼蒙松就爬起床,洗刷打扮,西装革履,匆匆忙忙赶往地铁站,挤上拥挤的夹杂着各种各样人群和气味的地铁,9点30分准时出现在公司所在21层的写字楼里,开始一天忙碌的工作。想起来都觉累人。

  办公室从早到晚混杂着电脑,电话,打印机,传真机的声音,即使午休时间也从不间断。期间,工作会议,客户提案,创意比稿,午餐时间,忙个不停。为了节省去卫生间的时间,还要尽量少喝水,偶尔喝高浓度的热咖啡用以提神。头痛时,就去吸烟区抽根烟,回来继续忙碌。午休时,我时常端着咖啡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玻璃前俯视地上的车水马龙出神。午后忙碌继续。如此这般,日子丰满而迅疾。每天循回往复,日子如流水般哇哇的就过去,这样换来的只是物质上的丰盈,却容易让人遗忘很多东西,譬如时间,回忆,思想等等。

  我一连串说了一大堆。

  工作本来就是这样子的,不是吗?蓝抓起砂子边玩边问。

  我说:诚然,这样的办公室气氛本身并不坏,从另一个角度看,正是自身价值在商业社会里得以发挥的体现。说来,我的工作也不算复杂,就是配合平面设计师为时尚杂志或企业宣传册撰写一些填空补白的文案即可。只是这样的工作往复单调,我几乎没办法从中获取半点乐趣。尽管如此,在开始半年时间里我还是干得很卖力的,以期从中发现乐趣,然而最终一切徒劳,因此只能作罢。我得出的最后结论是:不管怎么折腾,自己都不适合干这个活儿。有时我甚至觉得自己不适合做在这个飞速发展的商业社会里的任何一项工作。如此想来不觉心灰意懒,觉得自己的人生已走到尽头,往后的岁月恐怕就要在枯燥无味的文字堆积中损耗殆尽了。这般想法,往后的日子我几乎机械地完成派到自己头上的工作。在多余的时间里独自看喜欢的书,听喜欢的音乐。说来也奇怪,对这项感觉毫无乐趣可言的工作居然也能持续了八年,八年之久啊。辞职后一个月,就是4月份。我离开了上海,独自一人来了这里。

  说完,我也学蓝的样子,捧起细砂,让它从手指的夹缝间漏下去。

  蓝略一沉吟,想了想说,那你自己真正追求的东西是什么?

  对此,我也茫然。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就望着远处的渔船。心想: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在追求,只是追求的东西和方式不同而已。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

  蓝站起来抖抖手抖抖脚,想必是长时间坐在沙滩上手脚酸麻。接着她又重新坐下,继续问:你说做的是文案工作,大学念的专业想必与此相关吧?

  我说,多少有点关系,念的是汉语言文学专业。

  说完后,我想起了庆生,不由悲从中来,几乎掉泪。

  第14节

  14。

  庆生是我读书时期唯一的朋友。上初中时遇到的庆生,他成为了我同桌,也成为我唯一的朋友。一遇到他,我就奇迹般的有说话的欲望,如同所有线路一下子通了一样。

  每天放学我们都一起回家。路上我们说这说那,交谈异常融洽。说话之间,我们发现两人的共同点相当不少。我们都喜欢看书,喜欢听音乐,喜欢的宠物是猫,都不擅长向别人表达自己的感受。

  有一次一个高年级的学生嘲笑庆生,说和哑巴在一起是天下的荒唐事。庆生跑过去和那个人纠缠了扭打在一起。结果庆生的脸被打得青一块红一块的。我心疼地说,庆生,对不起,为了我你受伤了。庆生却笑着说,没事。谁叫他嘲笑你。

  庆生的爸爸经营一家书店,一有空我就去庆生那看书或听唱片。那段时间看的书尽是写小人书和古代武打小说。我当时不知道什么书好看,庆生看什么书我就跟着看什么书。后来念大学逛书店也一样,庆生说什么书好看我就买什么书,我唯独就是信任庆生。

  我和庆生念的大学去是同一个城市的同一所学校。我念的是汉语言文学专业,他念的是戏剧影视工程专业。至今,我仍没完全弄明白他念的那个戏剧影视工程是怎么一回事,大概是学习研究戏剧的吧。总之,他就是念了这么一个奇怪的专业。

  学校里有一个很深很深的湖,据说去年夏天有个女生跳进了那个湖。尸体直到浮出水面才被人发现。湖四周都是锈迹斑斑的铁栏杆,那里曾经是情侣们约会的好去处,如今却略显荒凉。

  教学楼后面是一座小山丘。山丘上密密麻麻种满各类花草和高大的树木。栀子,波斯菊,玉兰,银杏,法国梧桐等等。我们称这座小山丘为山顶公园,它自然成为学校里的男男女女约会的首选。据说,早上打扫清洁的阿姨经常在这里扫到用过的安全套和纸巾。

  刚上大学,出于对大城市的好奇。我经常同庆生一起在周末出去,坐公车或地铁,逛超市,书店,音像店,广场,公园。毫无目地穿梭在拥挤的街道上,人群中。我们也在周末的晚上,坐在山顶公园边喝灌装啤酒边谈班上发生的趣事,或谈对人生的看法。那是常事。

  我喜欢和他一起,一来是因为我们是同乡,一来是我觉得他具备一种常人少有的敏锐的触感。他总是能迅速地看出事物的本质。很多我们看不见的东西他一眼就能看穿,不容你不佩服。他总是不时说出一些既有深度有不失哲理的话。他常对我说的一句话:等待,等待,再等待,最高层次的等待是别人不知道你在等待。而他的这种等待却在他20岁那年嘎然而止。我时常想:是不是他再也没有耐性等待下去了呢?

  大二第二学期,过完寒假返回学校。那天晚上,我们和往常一样在山顶公园喝完啤酒后就返回宿舍睡觉了。不同的是那晚庆生出奇的安静。整个晚上基本上都是我一个人在说话。我说暑假遇到的之事。他只是不时地回应一下。

  那是个潮湿阴冷的春天早上,天空才开始泛白,大伙们都还在睡梦中。庆生站在九层高的宿舍楼顶层纵身跳下。早上打扫清洁的阿姨发现了他。白色的和红色的液体混合在一起,沿着水泥地流满一地。天漂着毛毛细雨。昏暗潮湿。

  早上起来,现场已经清理完毕。水泥地被用清水洗刷一新。

  没有留下只字片语,我绝无仅有的唯一的朋友死了。学校以我是他同乡,并且是和他最后见面说话的人为由,把我叫去了解情况。我对负责询问的学校领导说:根本没有那种前兆,没有任何异常。那晚我们只是和平常一样喝完啤酒回宿舍睡觉。领导训我有事没事跑去山顶公园喝什么啤酒呀,我点头称是。随后我回到宿舍。走到阳台,久久地望着那被清水洗刷过的水泥地。

  第二天的报纸,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登了一条报道,称某某大学一名大二学生因压力过大跳楼身亡云云,事情就过去了。

  庆生死后的一段时间内,我又一下子短路了,失去了说话的欲望。常常一个人站在宿舍的阳台定定地望着楼下的水泥地。偶尔晚上从图书馆回来顺路便跑上山顶公园,带上灌装啤酒,在我和庆生坐过的一块方形巨石上一坐就是数小时。我边喝灌装啤酒边欣赏夜色,一切依旧,只是身边缺少了庆生。把喝完的罐子对准垃圾桶丢过去,发出哐当的声音。黑暗中听到有人惊叫起来,夜色中有一对情侣正在浓密的树丛中亲昵,被罐子的撞击声吓着。我不露声色站起身子,从巨石上跳下,旁若无人地向宿舍的方向走去。

  我不知道庆生为何不留只字片语就从九楼跳下去,前一晚我们还在那里有喝有笑,第二天早上人就在这世界上消失了。我隐隐约约感觉到生里所隐含的另一种含义,那就是死。生和死并非作为反义词而存在的,它们是同义词。

  我试图去思索它们之间的内在联系,却每次都是徒劳。我的思索也就只能停留在这个层面。

  课堂上,导师们口若悬河地讲述中国古代文学史,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主义文论,中国古典文献学,外国文学史,汉语史等等,对此我却没有任何触动。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或者说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有时我不能确定自己在做的一些事情是意欲何为。我常常独自一人呆着宿舍或图书馆看书。就是这样。

  每天晚上熄了灯,睡在床上,室友还是不断谈论哪个女孩子*漂亮,哪个女孩子胸围迷人,哪种姿势*会更爽。他们乐此不疲,我却提不起多大兴趣。这并非我对女孩子不感兴趣,只是我的那股热情像风一样消失殆尽。这样说也并非自我辩解或故作高傲。

  接近学期末,我仍是如此地生活着。如堕梦中。没有结交到新的朋友,宿舍里的交往也是不咸不淡,也没有物色到心仪的女孩子。室友见我总是一个人看书,便认定我是想当作家。其实我什么都不想当。我只是需要一个人安静一下,好让短路的线路重新连接上。仅此而已。

  往后,我的大学生活基本上是:白天逃课睡觉,晚上去泡图书馆。周末偶尔去附近的书店打短工以赚取生活费用。率性自我,浑浑沌沌,没有明确目标。我经常穿着木屐走进教室,踏入食堂,游荡在校园的小道上,旁若无人。木屐与地板发生强烈的撞击声。这种撞击声一次又一次的震撼着我的心灵。如同父亲的突然离去,如同庆生的突然离去。为什么身边的人总是一个个离我而去?我想。

  周围的人都在争分夺秒地追求一些或许他们根本不需要的东西。比如英语四级证书,或者其他各类证书。而我却无动于衷。我常年累月地以这种姿态在校园内行走着,倾听着这种有着节奏感的声音。乐此不疲。

  我的大学时光就在木屐撞击地板的声音中流走了。

  第15节

  15。

  蓝见我一言不发,只管看海。就问,怎么了?

  我说,没什么,只是突然有点伤感罢了。是了,你可喜欢在书店的工作?我转化话题问蓝。

  马马虎虎。其实我在那里是打短工而已,一个星期不定期上四天班。在学校还有些事要忙。

  你原来还在读书啊?我问。

  嗯。大四了,明年七月就毕业了。蓝说。

  有何打算吗?

  还不确定。或许留在广州,或许回老家。

  老家哪里?

  重庆。

  我想不到要问的,就没再说话。蓝也不说话。

  良久,蓝说,给你说个事儿。

  我说,好啊。

  蓝说,就是关于我的那个男朋友的。他一个月前离开了我。

  去了那里?

  蓝神色茫然地说:北京来着。他今年刚念完研究生课程,父母要他回北京工作。我问他可以不可以留下,他坚持要回去。我也就没再勉强。那晚,我一个人跑去酒吧喝酒,这事你知道。翌日早上,他就乘坐上北京的班机走了,我没有去送他。他走后,感觉孤独难过却找不到倾诉的人。

  我说,晓得。

  晓得什么?蓝问。

  晓得你为什么连续一个星期都来我住处坐两个小时。

  蓝停了一下继续往下说:和他认识了大约一年。那时,我在他所在公寓附近的便利店也是打短工。他每天都来买方便面。每次他都对我默默微笑。他穿白棉布衬衣,柔顺的长发自然地搭在肩膀上,英俊的脸,看人的眼神坚定而锐利。

  那一天,云淡风轻。午后的太阳的照得人懒洋洋的。我忍不住跟他搭话,我说你整天来买方便面,为什么不去shopmarket一次性买一箱便宜一点的。他说去shopmarket 见不到我。说这话时用坚定而锐利的眼神默默地看着我。接着他从白棉布衬衣胸前的口袋拿出签字笔,在我手心留了一个号码。他的手机号码。我至今仍然记得笔尖在手心的滑动的声音。那时我的心随着笔端的滑动而不停地跳动。当天晚上她就给他打了电话。

  七天后,他站在我寝室楼下喊我的名字,蓝。我拨开阳台上挂着的绚丽衣裙,探出头来。看到他在楼下,英俊的脸带着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我向他喊,我要跳下来了。他张开双臂,仰起头说:好啊,我接住你。我笑了笑转身咚咚地从楼梯连跑带跳地跑下去。他不由分说地拉着我便跑。他把我带到教堂,然后吻着我的脸颊说:蓝,我以神的名义发誓,我是真心喜欢你。他的眼神明亮,潮湿。我看着他,相视无言。从教堂出来,他拿出一条钥匙,把它挂到我的脖子上。两天后,她住进了他的公寓,带着很少的日用品。像度假一样。晚上,我抓着被子死活不肯出来。他不停的哄我,最终我还是把自己交给了他。

  蓝说了这一切后缓缓舒了口气。

  往下呢?我问。

  我们的交往可以说是平淡如水,如死水。相识前三个月我们几乎每晚都*,但他却从来不说爱我。往后的日子他却判若两人,对我总是不咸不淡。在和他交往的这一年里,我们极少出去约会,连周末我们都是呆在在屋子里,他只顾泡在网上玩网络游戏。我常常对着他的后背看书或望着天花板苦思冥想。有时我闷得发慌就捏他的背,按摩他的头,舔他的耳朵,但全然都没有反应,只顾不停的玩游戏。说得好听一点,彼此的存在犹如空气一般。

  说话的时候蓝不断重复着一个动作:抓起一把砂子然后又重重得摔到沙滩上。

  终于有一日,我趁打工时的午休时间想给他带个饭盒。我用他给我的钥匙打开门,看见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穿着内衣坐在他的大腿上。我呆在那里说不出话来,一瞬间感觉全身麻木,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房间里的这对男女。大约10秒钟后,他哎哟哎哟两声不知说什么好,我扔下饭盒转身出来,泪水一直往下掉……

  说到这里蓝就没再说下去了,问我可否借个肩膀用用。

  我说,只管用就是了。

  蓝把脸靠在我肩头久久地看着大海。

  大概10分钟后,我感觉到有泪珠滴落到我的肩膀。我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肩,她随即急剧地颤抖不止。紧接着她哭出声来。我下意识地搂过她的身体。她在我怀里浑身发抖,不久我的衬衣上肩膀的部位便湿透了一大片。

  我双手揽着她的身体任由她哭泣不止,眼睛望着远处渔船已经亮起的点点灯火。

  蓝哭过一阵子,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你就不会说句安慰人的话?她依然把脸靠在我的肩部说道。

  原谅我。一遇到此种情况我就会变得哑语。什么也说不出来。我说。

  花岗岩脑袋的家伙。她仰起带着泪痕的脸看着我。

  花岗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看着她。

  嗯。顽固不化硬邦邦的花岗岩脑袋!说完,她甩开我搂住她肩膀的手,迅速站起,径直向着那排搭起半米高早已斑驳了的木板走去。我紧随其后。

  此时,夕阳早已隐去,沙滩上游人逐渐稀少,远处沙滩上不知谁画的心形早已不见踪影。

  我和蓝在木板上坐了下来。我抽出一根烟用打火机点燃后,然后递给蓝一根。蓝默默接过,点燃。

  树,你有想象过自己将会以何种方式离开这个世界吗?蓝一边吸着烟一边突然地问我。

  倒是没怎么想过,想必也和大多数人一样慢慢老去,然后归于尘土吧。我答道。

  这样看来,你的死法一点都不特别,听起来和你这人一点都不相称。蓝不断地吐着烟雾,说着。

  就是说,我在你眼里我算是特别的一类人了?

  算是吧。

  良久,蓝又说:知道海明威是怎么死的吗?他举起猎枪,慢慢张开嘴巴,把枪头塞进去,轻轻扣动扳机。砰!黑洞洞的猎枪,冒着缕缕青烟。

  嗯。极其惨烈。想必很痛苦吧。

  一点不惨。这是他喜欢的一种方式。仅此而已。

  或许吧。不知道他扣动扳机的刹那脑子里想着的是什么。

  不得而知。总不该想这猎枪火力还蛮大吧。

  接着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我们只是在不停地抽烟。

  我说,人总归是要死的。以何种方式死去已经不重要了。

  话不能这么说。我有想过的,我日后死去时一定要用最美丽的方式。

  什么是最美丽的方式?我问。

  蓝忖思片刻后说,这个日后我再告诉你吧。

  良久,蓝突然冒出一句:我死后若干年,想必没有人再记得我曾经存在过吧?

  也许是的。我答道。

  树,你会记得我吗?

  那还用问,当然记得。

  肯定?一辈子永远不忘记?

  肯定! 一辈子永远不忘记!

  她便没再做声了。她只是用眼睛定定地注视着我。瞳仁深处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这是她喜欢的看人方式。

  其实我想对她说,蓝,我们终究要获得释然的。悲喜。爱恨。情仇。生死。一切的一切。

  我略一沉吟,终究没有开口。

  我们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昏暗的海面随风卷起的微波,望着海天交接处若隐若现的灯火。微风拂过,抚摸着我们的脸。带着腥味。她的秀发随风扬起,有秋天的味道。时间停止了转动。耳边只有风声。

  第16节

  16。

  凌晨两点。从浴室洗完澡出来,收到蓝发来的一条简讯:幻觉是什么?

  我沉吟片刻,在手机上打了以下内容:我想我爱你,我想爱你,我爱你……后面紧着一连串省略号,这就是幻觉了。结尾处补充一个大笑的表情,检查一下内容后将简讯发了出去。

  我走进厨房倒了半杯冰水喝下,躺在床上久久看着天花板。偶尔从厨房里传出饮水机咕噜一下的声音。大概半个小时后,我拿起手机没见到蓝的回复,于是关机睡觉。一夜无梦。

  翌日,去了蓝上班的缺书店没见着她。接下来一连两个星期也都没有见着蓝。我暗自忖思:可能临近期末事情缠身来着,也没再多想。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华人书香吧

  第17节

  17。

  一日早晨,我刚躺下不久,就发现窗外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在床上横七竖八睡不着,我索性爬起来背挨着床背,点一根烟。一边抽烟一边听着细雨淅淅沥沥敲打玻璃窗的声音。就这样躺着冥思苦索。不久总算睡了过去,傍晚醒来,发现雨还在不停地下。心想:这绵绵秋雨啊,居然有这个下法的。

  我下了床,走进浴室洗脸,刷牙,刮胡子。这些都干完后,正准备做点吃的东西,听到放在桌面的手机滴滴答答地响起。是蓝打来的电话。

  树,是你吗?

  我说是,两个星期找不着你了,你现在在哪?

  在你楼下。

  怎么了?我问。

  没有回应。电脑那边传来淅淅的雨声。她一直没做声。我心里已知道个大概。我说,你等我一下,我马上下去。说完,拿起雨伞就往外跑。

  林蓝站在雨中,雨滴在她那纯棉花边连衣裙边缘往下滴,湿透的发丝贴着她幽蓝的脸,雨水沿着发梢不断往下流。她站在那里,沉默着。

  我走过去拉住她的手,冰凉的。我把她带回我的住处,调好浴室的水温。接着对蓝说,一定还没吃晚饭吧。你先洗个热水澡。我去市场买点菜,一会就回来。

  蓝点点头,随即走进浴室。

  等我买菜回来,蓝已经从浴室出来,身上换上了我的衬衣看起来略显宽大。她正蹲坐在沙发上看影片。放的是《布拉格之恋》。

  卡夫卡见我回来就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到我脚边喵咪喵咪地叫起来。

  我对蓝笑着说,你看,连猫都饿了。

  蓝只是点点头,继续看电影。

  我接着说,你就坐着看电影吧。很快就有得吃。说完我就走进厨房。

  过了十分钟,蓝走过来跟我说,想去买点东西。

  我说,不用了。我买了好多菜。

  她坚持要去。我也不勉强。

  她就出去了。半个小时后,她回来了。带回了一支葡萄酒和两包红双喜烟。

  我做了西红柿炒蛋,清蒸鲤鱼,海带豆腐汤。都是些家常菜式。

  吃饭的时候,我发现林蓝眼中有泪。问她,为什么流泪。

  她说,没什么。谢谢你。

  我也不好再问什么。于是我们静静的吃饭。房间一片寂静。

  吃完饭后,我们就坐地板上边听音乐边喝蓝买回来的葡萄酒。唱碟机不停地循环播放着专辑《穿过骨头抚摸你》。这张唱片我听了将近十年,百听不厌,每次听都从没让我失望过。

  整晚,蓝只是一声不吭的喝酒和抽烟,不久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我用浸了热水的毛巾拭擦她的脸,双和脚,然后用被子盖住她蜷缩的身子。

  我收拾完餐桌上的东西,整理了厨房,洗了碗碟,然后给自己倒一杯冰水,站在窗台前,看外面淅淅沥沥的秋雨。良久,我在蓝身边躺下,看着她均匀的呼吸,如孩童般。

  深夜。她不断叫喊一个男人的名字。她醒过来,眼睛定定地注视着我的脸说,抱我。

  我侧过身轻轻将她拥入怀里。她双手紧紧地抓住我的衣服。她把脸深深地埋进去,双肩不停地抽搐,但没发出声音。我听得到她的泪水滑落下来的声音。

  良久,她渐渐安静下来。

  她在我怀里喃喃地说,树,你可喜欢我?

  还用问?当然喜欢。我答。

  她从我怀里钻出来,仰起脸,大约看了我10秒,然后说,可想跟我干那个?

  哪个?

  *。

  想。

  但今天不成。说完,她又重新钻进我怀里。

  为什么?我问。

  她没回答。只是用双手紧紧地抱着我。

  蹲在床头写字台上瞌睡的卡夫卡抬眼瞄了一下紧紧相拥的我们,但一声未响,伸个懒腰又就势睡了过去。

  沉默了好久好久,蓝又说,明天可否陪我去一趟医院?

  去那里干嘛?我问。

  这个,求你别问,陪我去就是。

  我点点头。

  不久,蓝又睡了过去。这晚我们就这般相拥至天明。 华人

  第18节

  18。

  翌日一早,蓝刚爬起床就钻进浴室的卫生间,我躺在床上就能隐约听到她不断呕吐的声音。心想着一定是昨晚喝多了,但转念一想,又总感觉有点不对劲,但又想不到那里不对劲,于是就此作罢。

  等两人刷牙,洗脸,照镜,换衣服等事情干完后,我们就出门了。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到了医院门口时,我发现她的手在抖。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帮她挂了号进去到四楼妇科,依照医生的吩咐以此去做了b超,心电图,抽血,分泌物检查等程序。折腾了将近两个小时,我们拿着一大推检验报告折回四楼,医生说,有一个月了,要普通还是无痛。蓝答普通就得。医生补充说,普通的会比较痛,你要有心理准备。蓝二话不说就签了字按了手印。医生接着转向我说,你是她男友吧,也需要签字和按手印。我看了一下蓝,蓝对我点一下头,我默默地签上字按了手印。随后医生叫我们到手术室外的椅子去等,到了自然会叫号的。

  手术室的门时开时关,都是走着进去搀着出来的,隐隐约约能听到惨叫声,呻吟声,哭泣声,听着让人胆战心惊。蓝坐在长椅上一直沉默着,眼睛直盯住自己的双脚。我坐在她旁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不时注意一下蓝的表情,蓝自始自终沉默着直至进了手术室。

  大约30分钟后,蓝一个人从手术室里出来了,没有任何人搀扶着。我迎上去扶住她。很疼是吧。我问。她说,疼不过心疼。

  回去的路上,一路沉默。回到住处,蓝走进卧室蒙头大睡。她一直在睡,没有任何声音,紧闭着双眼,只顾睡觉,好像要把这辈子的睡眠一起用光。我坐在床沿,一直看着沉睡中的蓝,她像一只受伤的猫,蜷缩着身子曲成一个圈,像一个句点。

  午夜时分,蓝醒来。她的喉咙在艰涩地转动着,但没发出声音。过了一阵,终于隐约听到从她喉咙发出声音:水……

  我一只手握住她的手,一只手去抚摸她的脸。感觉到蓝的皮肤如火一般的滚烫。

  我马上去找来药片和热水。我用手将蓝的上半身扶起,让她倚着我的身体,然后说:蓝,来。喝水,吃药,你发烧了。

  蓝吐下两颗白色的药品,然后就着我的手将杯中的水喝完。我又让她慢慢躺下来,不久,她又睡过去了。

  我退出房间,来到客厅的窗前,不停地抽着烟,看着窗外的苍茫夜色。

  快到天亮的时候,我听到蓝呻吟的声音。我迅速跑进卧室,把她的双手紧紧的握在手里,并来回地抚摸着她的手背。我轻声地叫唤她:蓝,蓝,我在。

  她左右不停地摆动着脑袋,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上渗出来,嘴巴喃喃地呻吟着。

  她努力地慢慢地睁开双眼。泪水搭着汗珠沿着她的脸颊滑落。

  她哽咽着说,梦,梦,梦。我梦见自己站在岛的中央,对着过往的船只不停的呼喊,盼望着会有一艘船载我出海。一艘。二艘。三艘。船只不停的来了又去了。我只能站在原地,看着船只远去的方向,偷偷的哭泣……

  没事的。没事的。我将她的脸深埋在我的胸前。用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她的身体在不断的抽搐着。

  ……

  连续三天,蓝持续的昏睡。她一直在做梦,在梦中惊醒后惊慌失措,满头大汗,我一边用毛巾拭擦他身上的汗珠,一边听她说她的梦。她总是做着相似的梦,梦里总是自己一个人,总是在路上,或者铁轨上,或者孤岛上。

  她对我说:我梦见自己一个人站在一条盘山公路跟前,公路一直伸向高处,看不到尽头。天很冷,很黑,刮着风。偶尔有黑色飞鸟划过天空,发出哀怨的鸣叫声。我不停地沿着盘山公路往前走,步履维艰。我又冷,又饿,又累,一直往上走却没有尽头。我想往回走,却看不到来时的路,漆黑一片。我流出泪来,我叫喊。声音却瞬间消失在风中。我只能不断告诉自己,这是通往天国的路,我很快得到幸福。我踢掉鞋子,鼓起勇气光着脚继续往前走。直至累得走不动了,我摔倒在地不停哭泣。我的哭声无人听见……

  第19节

  19。

  蓝离开后的一段时间里,我独自一人去到我们曾经坐过的那排斑驳的木板上,坐着,默默抽烟,望海。望到眼睛发疼,每每想流泪却又挤不出半滴眼泪。

  转眼之间,街上的风景和气味都变了。心想:终于来了,我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我曾经不可救药地热爱着的,听起让人想到幸福二字的东西:围巾,毛衣,被窝,手心……

  11月份去了maximilian hecker全国巡回演唱会重庆站。或许是出于某种期待。

  那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