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换源:

第17部分阅读

作品:煞性大发|作者:醉话吟|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0 18:30:31|下载:煞性大发TXT下载
  听声音身后人似乎在书袋里翻着什么。

  “……本来准备了的,可这……”

  百里屠苏闻言转过头,正听见方兰生嘟嘟囔囔的声音,只见他手里不知道握着什么东西,方兰生只低头就这么看着,不知是看到了什么还是想到了什么,一张脸无缘无故地忽然通红起来。

  襄铃站在前面,遥手一指:“呆瓜的脸怎么红了?”

  方兰生闻言,连忙抬头,作势要摇头否认,晴雪也凑过来:“真的好红,兰生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方兰生结结巴巴,把手里的东西连忙藏起来,百里屠苏目光一扫便认出那是一个月前在方兰生身边见过的铜质饰物……

  他还记得当时方兰生被人调侃那是“定情信物”时的紧张,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方兰生越是否认的事,基本上就越接近事实。百里屠苏想到了这一点,但是他并没有顺着想下去,只不过再抬起头来却看到方兰生正用一种怒气冲冲的目光看着他,这让他有些愕然。

  “都怪你!”百里屠苏转过头去继续向前走,方兰生瞪着他的后脑勺心里想,本来是给二姐准备的礼物想打成簪子的,结果现在也送不出手,送不出手就送不出手吧,还惹襄铃和晴雪笑话……

  想到这,他恨不得想立刻把手里的东西丢了,可他也只是想了想,没几分钟又窝囊地把那东西小心塞进了书袋里。

  他们顺着城门进了琴川,方兰生走在街道上,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城里空荡荡的,人似乎少了许多。尹千殇一来就嚷嚷着要去喝酒,晴雪便高高兴兴地去请他喝,方兰生皱着眉头,心想这臭酒鬼真是讹上晴雪了,只是他还没顾得上对大家指责臭酒鬼这可恶的行径,一只手从身后悄无声息地出现,猛地揪住他的耳朵——

  “方!兰!生!”

  *

  “兔崽子!杀千刀的负心汉!良心被狗吃了!”

  “哎你!我我我……”

  “我什么我!看着就来气!小姐之前大病一场!兔崽子还敢在外逍遥!走!乖乖跟老娘去孙家探望小姐!!”

  方兰生被那人揪着耳朵,拽着就往街头对面走,红玉和百里屠苏一行人愣在原地。

  “负心……汉……?”红玉皱着眉头呢喃道,半晌才哑然失笑,“哟,都快忘了,猴儿还有逃婚这一案。”

  “逃婚?”百里屠苏似乎毫不知情,这也难怪,在刚认识方兰生的时候,他恨不得堵上对方的嘴,半个字也不想听。

  方兰生想护着自己火辣辣的耳朵,可又推不过那人:“什么?!孙家?现在就去?!”

  那人怒道:“还敢废话?!”

  “要想逃老娘就打断你的狗腿!叫满大街都晓得,你这兔崽子是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要问这人是谁,自是琴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孙家奶娘,方圆百里谁不知孙奶娘的名头,喊一嗓子十里地外都能听见,放在琴川更是无人敢惹,虽是女人,却带十足霸气,对孙家小姐更是爱护到心眼里。

  方兰生看着路两旁商贩对他投来同情的目光,看来在琴川孙奶娘已经找他多时,大家都预料到会是如此结果。

  可问题是……问题是连方兰生自己都快忘了这件事了,外面的世界太刺激,他和木头脸他们走了这一路见过太多稀奇的事,搞得他脑子都糊涂了,竟忘了自己还逃着婚呢。

  要不然也不能这么冒失就闯进来!

  反正后悔也晚了。

  “别别别、你别嚷嚷!”方兰生连忙道,“始、始乱终弃……这都从何说起啊……”

  “孙家……去就去,不过,能不能让我先回家一趟?”

  孙奶娘回头斥道:“放屁!当老娘是三岁孩儿来骗!”

  “回方家?谁知道转眼又溜去哪里!”

  她说着说着,又当着大街开始斥责起方兰生来,方兰生快哭了,他闭着眼睛想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可一睁眼就看见木头脸还站在原地愣愣看着他,这让他恨不得现在就和这肥婆娘打起来。

  ……可别说打不打得过,好不容易回了家,也不能就先打人啊……也的确是他逃婚在先……

  木头脸又要看他笑话了……

  “……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为了逃婚,啥事都做!简直狼心狗肺,不是个东西!”

  方兰生破罐子破摔一样耷拉着眼睛:“你别喊了、别喊了!我去!我现在跟你去!”

  方兰生懊恼得要命,那边厢百里屠苏看着那孙奶娘杀气腾腾的模样,下意识向前一步。

  “公子。”红玉在身边轻声拦他,“猴儿的家事,我们……还是勿要插手为好。”

  “……”百里屠苏目光盯着远处被拉扯着越走越远的方兰生,喉咙动了动,什么也没说,襄铃在一旁纳闷:“那个人……好凶……呆瓜好可怜,她要欺负呆瓜?”

  红玉摇摇头:“婚姻大事,我们也帮不上忙,不如先去客栈落脚。”见百里屠苏在原地不动,红玉回头看着方兰生的身影又道,“若是到了夜里,还不见他回来,再上孙家瞧瞧去。”

  红玉显得难得的理智,或许是因为几千年来她见多了这样的事,可方兰生就不同了,他被孙奶娘独自丢进院子里,一个人看着远处楼亭里背对他站立着的孙小姐,不自觉就挠起了头发。

  “那肥婆让我和孙小姐说话……还说惹她生气了就要宰我……”方兰生面如死灰地站在原地,他根本就不认识那孙小姐,连长相都没见过,若真是像那肥婆一般——

  方兰生不自觉耷拉下脸,他面对着身后的大树,心想这回可没人帮他了。

  他逃了婚,那孙小姐不会和那肥婆一样,见面就要打他吧……听说孙小姐是孙奶娘从小养大的,方兰生虽然好歹也会了那么些功夫,可是也不能冲女孩子动手。

  那怎么办,连句话都不知道怎么说!方兰生哭丧着脸,慌张间手下意识摸到身侧的书袋——

  他一时愣了愣。

  里面怎么……好像有什么东西……

  ……在震?

  *

  孙小姐在亭子里等了许久,她刚听奶娘说方公子要来,匆匆出来等待,甚至没有仔细梳妆。她心里不断打鼓,方公子会不会一见到她就会提起退婚之事,这让她更是不知所措。

  背对着方兰生,她等得脸色惨白,直到有个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这位小姐,请问……”

  那人声音里带着几分凛冽,却也十分有礼,孙月言心中一颤,微微回头,她迎上方兰生的眼睛,咬了咬下唇。

  “月言……见过方公子。”

  方兰生似乎本无心听她说话,与她交谈就像问路,可当目光轻扫过她的脸,方兰生一双漆黑的眼睛瞬间睁大——

  她……!

  孙月言怔怔望着他,不明白他的表情,低头看到他手里不知为何握着一把黑色的长刀,握刀的拳头攥得颤抖不止,这让她更有些害怕起来。

  谁人做客会带刀?

  “方公子……”

  “方公子?”

  江湖修道之术由来已久,为求升仙抑或长命百岁,古往今来不计其数的人曾将毕生心血倾耗其中。只可惜人人可求而不可得,而修道中有一失传已久的迁魂之术,更是只在书中有,人间无处可寻。

  所谓迁魂,取的是命魂迁移之意,被下了迁魂之术的东西称为魂种,这魂种虽看上去与寻常物什无异,可一旦有人触碰,魂魄受迁魂影响,便会呈现命魂反逆轮回重现之相。

  命魂反逆轮回即为前世,这迁魂迁得便是前世临死之时的模样,以百胜刀为例,常人一旦触碰,自魂种出现皆般幻象虚影,虽为前世,可血腥狰狞,对常人来说就是猛鬼幽灵,凶煞非常,而迁魂而来的前世更是分不清活人之间的区别,往往不自觉间害死后世人,自身也便跟着消失在失效的迁魂之术中。

  百胜刀自晋磊去世流传世间,数十年曾害死无数条人命,方兰生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并不是因为他多么厉害,只因为他的前世是晋磊,生前以自身鲜血淬炼百胜刀,浸染青玉司南佩,魂种便成为他一抹魂魄的借寄之所。虽轮回转生,可百胜刀却记得晋磊,记得方兰生,记得青玉司南佩,记得贺文君。

  方兰生不会看到什么猛鬼幽灵,因为自晋磊从刀中出现的那一刻便俯身于他的灵魂与意志中,魂种的脆弱注定他无法承受长时间的迁魂,晋磊魂系百胜刀,刀出鞘则现身,该走时他也会放方兰生一条生路。古有研习迁魂之士,渴望以此方法操控轮回,变相永生,可晋磊不想永生,一凭他的本事做不到,二不是他的他也不想求。

  要问晋磊是谁,这个问题不该问方兰生,而是应该问在安陆上了年纪的黎民百姓,问那江湖八卦无不精通的茶小乖,问自闲山庄那些阴魂不散的厉鬼,问一切被晋磊夺去过性命的普通人,二十岁坐上武林盟主之位,曾只凭一把百胜刀血戮江湖——很厉害吧?很厉害,不过方兰生并不知道这些,他在自闲山庄被那女鬼操控意志之时,正遇上晋磊自百胜刀中复苏,晋磊一心要消灭阻他前路之人,哪里会受叶沉香的鬼术蛊惑。

  方兰生只能在零星的感觉中看到晋磊,看到贺文君,他只模糊地知道自己上辈子是个穿黑衣的年轻人,他有个师妹,仅此而已。

  他甚至不知道叶沉香,不知道叶家,对自闲山庄之行更是听同路人转述才知道有这么回事。对晋磊上辈子的恩恩怨怨他一无所知,晋磊和贺文君对他来说,就像平白无故做的一场梦,什么轮回,什么前世,这些东西都太玄妙了,他只是个普通人,过着普通的生活,有着普通的苦恼,根本没想过去思考那些玄妙的东西。

  只可惜晋磊并不如此认为,他有心事未了,执念未解,这辈子成不了,他便去找下辈子,对他一个混迹江湖的凡人来说,迁魂之术这如登天般的难事他都敢做,还有什么事是他晋磊不敢的?

  方兰生顺从则已,不顺从他也自有办法。孙小姐似乎很害羞,她像极了贺文君,容貌像,声音像,性子也像。说话声音很小,比贺文君稍显怯弱。

  “我是不是……像公子认识的人?”孙月言低声说,晋磊不言,一双漆黑的眼睛直视着她的眼睛,那眼神像是带着几分杀气,却一扫方才的装模作样,他卸掉了伪装。

  “你的病,怎么回事。”晋磊似乎放轻了声音。

  孙月言摇摇头,她自小身体就不好,请来的大夫所说也过于玄妙,有道士说,她命中少了一魂一魄,所以才体弱如此。

  孙小姐是通情达理之人,她对晋磊说了方兰生当年逃婚之事:“我……其实我也明白姻缘的事勉强不来……可……我就是想,能和公子见上一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这样……就算、就算到最后公子还是不想应承这门亲事,我也……不再强求……”

  晋磊听了这话,内心中可谓百转千回,他冷着一张脸——并非是对孙月言冷面相待,而是他一时间也并不知道怎么面对贺文君的转世。

  他对孙月言摇摇头:“勿要乱想。”

  孙小姐本已不抱希望,如今听晋磊一言,她也有点愣住了。

  晋磊问孙月言是否会下棋,孙月言点点头,急忙道:“月言……棋艺不精,若公子不嫌弃,可在此摆开棋局……”

  晋磊点点头,方兰生那一双眉眼在他的操控下轻笑起来,“改日再下也不迟。”

  晋磊这边占着方兰生的意识对自己师妹嘘寒问暖,那边百里屠苏和红玉等人坐在客栈里,听客栈掌柜的说着琴川瘟疫之事,城里死了不少人,请了多少大夫都没注意,反倒是从衡山来了几个道士,自称是修仙门派青玉坛的,说有办法治这个病,就把几位病重的带到衡山去了。

  “青玉坛?”红玉簇起双眉,她转头看向百里屠苏,还未说话,从门外忽然跑进一个伙计模样的人,直直奔掌柜的这里来。

  “掌柜的,今儿见到我家少爷了吗!”那人跑得满头大汗,一来便急匆匆地问。

  掌柜一愣:“哟,方信,你家少爷这走了可有些日子了,我上哪儿见他去!”

  那叫方信的伙计看上去慌慌张张的:“这不是刚才有人来方家说见到少爷出现在城门口,结果被那孙家的奶娘……我四处找不着消息,这才来问您!”

  红玉听了这话,她从桌前起身,上前问道:“这位……不知你家少爷,可是叫方兰生?”

  方信瞪着眼睛瞅着红玉和百里屠苏,还有他们身后的襄铃,他从未想过自家少爷在外面这些月会交这么多朋友——就是一个个看着……奇怪了点……

  不过他也顾不上这些:“几位大侠,不知我家少爷到底去了哪儿,是真去了孙家?”

  红玉笑道:“你为何不直接去孙家,一问便知。”

  方信连忙摇头,那怯弱的模样颇有几分方兰生的气质:“我们方家人……见孙奶娘都要躲着走……”

  红玉轻笑一声,她看着方信那着急的模样:“这么着急找他,可是有什么要事?”

  方信连忙点头:“是有要事……不过……是件麻烦事……”

  百里屠苏双手抱在胸前,俯视着他道:“但说无妨。”

  方信说,方兰生的二姐也不幸染上了那疫病,家里人没办法,就让那些道士也把她带去了青玉坛。可等人走了,他左思右想,总觉得那几个道士不对劲,只带病人,连一个侍候的人都不许跟着,说话也鬼鬼祟祟,怎么都让人不放心。

  “方信就是个普通伙计,没什么主意,老爷夫人都不在,姑爷也茶饭不思,家里连个主心骨也没有,更不知该怎么办。”

  “只希望少爷能出个主意,能去衡山看看,若是没事,把二小姐接回来就好了!可……可那些道士看上去玄妙无比,又怕少爷万一莽撞了……”

  红玉点点头:“猴儿若得知此事,大约也会即刻启程,前往衡山探望二姐。”她转头看了眼百里屠苏,又道,“你勿要心急,待你家少爷回来了,我们陪他一同上那衡山,不会有事。”

  方信对红玉千恩万谢,像是见了神仙一般。百里屠苏背靠门边站着,他听着方信坐在身后与红玉和襄铃啰嗦着他家少爷以前的事情,什么厨艺高超啊,心地良善啊,读过的书多啊,对他们下人也好啊……他说得啰嗦,说话快便模糊不清,就这样百里屠苏居然也能一句句听进去……

  那个孙家的小姐,那个婚约。

  百里屠苏深吸一口气,他感到烦躁难安,似乎方兰生在孙家大宅多待一个时辰,他心间的烦躁就能多上一分。

  方兰生在临近黄昏的时候回来了,他原本只是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被红玉一眼捉了个正着。

  “猴儿!”

  “呆瓜,乱跑什么!”襄铃刚喊出声,就见方信一个箭步窜出去——

  “少爷!!!!”

  方兰生显然是被吓了一跳,他看到方信过来,下意识后退一步,右手猛地放在腰间刀把上。

  百里屠苏一眼就瞥到了他的动作。

  “少爷,我是方信,你……你不认识我了?”方信望着方兰生陌生的眼神,有些害怕地说。

  方兰生沉默地望了他一眼,他轻轻松开握在刀把上的手,对方信露出一个笑容。

  “是方信啊。”

  方信虽觉得少爷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大对,但或许是外出几月,让少爷变得成熟了也说不定。他现在心急如焚,无心顾及那些,便将刚才与红玉她们说过的那些事拣了重点与方兰生说了一遍。

  百里屠苏还在客栈门口站着,阿翔停在他的肩头,一双眼睛也盯着那腰间挂着刀的方兰生。

  只见方兰生对方信皱起眉头。

  “既然对方是大夫,二姐交给他们定无大碍,何必操心这多余之事。”

  “可——”方信一时愣住了,他显然没想到少爷会这么说。

  方兰生对他摇摇头:“我也还有要事,待事情解决,再去探望二姐不迟。”

  方信让他回方家大宅住,方兰生轻声拒绝,他说他“刚刚从外归来,若是带了疫病归家就不好了”,方信又说要让少爷回家吃饭,同样被方兰生一两句话拒绝。方信摸不着头脑,但他又不能抗拒少爷,只好犹犹豫豫地离开,方兰生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转头望向红玉和百里屠苏一行人,目光从三人身上扫过,他心里已大抵有了主意。

  *

  方兰生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不知什么地方的草丛里,他肚子饿得咕咕叫,似乎上一秒还在孙家大宅里头痛苦恼,下一秒就突然飞到了这里。

  他从地上站起来,茫然地看着四周,认了半晌才认出这里是琴川客栈的后院,他顺着长廊往客栈前院走,果然没走两步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百里屠苏正蹲在地上喂鸟,他手里一块熟肉,看上去那肥鸡并不喜欢,挑三拣四,只能勉强吃掉。

  方兰生走上前:“木头脸,你们吃过饭了吗?”

  百里屠苏听见他的声音,半晌慢慢转过头,一双黑眼睛紧盯着方兰生。半晌,他从地上站起来,俯视着方兰生的眼睛,忽然朝他迈出一步。

  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却锋利得像一把刀子,像是能剖开方兰生的心,直接捕捉到他的想法。

  他慢慢向前,方兰生被逼得步步后退,他下意识想握紧手里的佛珠,却发现手里什么都没有。可尽管这样他还是攥紧了拳头架在跟前:“你你你你想打架啊!”

  百里屠苏的脚步终于停下了,他看着方兰生举在胸前的拳头,又看向那挂在他腰间的刀。

  “还没吃。”

  “他们……”百里屠苏沉默了会儿,低声说,“在等你。”

  方兰生一听这话开心极了,他跑到客栈大厅想找饭吃,掌柜却告诉他,其他人已经吃过饭了,剩下的饭菜已经受刚才一位少侠的吩咐,送到了楼上去。方兰生没细想那少侠是谁,他窜上了楼,坐在自己屋里吃着桌子上的饭,心里还在迷糊怎么突然从孙宅掉到客栈来的事,一转眼又想,不对啊,琴川是他家,为什么他不住自己家里,要住客栈?

  他正这般想着,屋外忽然有人敲门,方兰生放下碗筷,转过头去,“谁?”

  那人没应,方兰生摸着脑袋走上前,“谁啊,问也不说话……”

  百里屠苏正站在门外,他听见了方兰生的嘟囔声,门一打开,就见方兰生站在门里,一双眼睛惊讶地瞪着他。

  “木头脸?怎么、怎么是你?”

  方兰生眼巴巴看着百里屠苏走进来,目光落在那一桌饭菜上。他并不知道在此之前百里屠苏一直没有吃饭,所谓“他们”在等你,那“他们”也只有一人。

  百里屠苏也并没有刻意等他,只是别人吃饭的时候他不想吃,拿了肉出来喂阿翔,不知不觉就喂过了别人吃晚饭的时间。命人将饭菜分两份送去楼上,百里屠苏跟在方兰生身后上了楼,一打眼就看到方兰生闷头闷脑钻进他的屋里去了。

  百里屠苏犹豫了一下,他想索性他去方兰生屋里也是一样,可想法是这样,脚却站在那人门前不动,鬼使神差地,他伸手就敲了门。

  方兰生坐回饭桌前,他瞧着木头脸僵硬的眼神直勾勾瞅着饭菜,心想他是想吃饭?

  “你……想吃饭啊?”方兰生问,他左看右看,从床底下翻出一只板凳放在饭桌对面,“坐!”

  百里屠苏瞅着他的动作,也不客气,他坐在方兰生对面,手里却没有筷子,方兰生一愣,伸手把自己筷子递过去,“要是你不嫌弃,用我的也行。”

  大约是在乌蒙灵谷照顾木头脸成了习惯,方兰生居然也没觉得自己这看似殷勤的举动有什么奇怪。

  明明以前连和木头脸说句话都觉得别扭。

  百里屠苏目光一扫,桌子上的菜都被方兰生扫荡了一半了,看来他是吃饱了。默默接过那双筷子放在手上,百里屠苏抿了抿唇。

  他看着面前的方兰生,十八岁的年纪,明明比自己年长一岁,却看着比谁都小,在队伍里他和襄铃往往是最需要照顾的,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是他们中最早有婚约的一个。

  百里屠苏几乎要忘了,方兰生是普通人,有普通的生活和家庭,几个月前在青龙镇,向老板惊讶于百里屠苏尚未娶妻时百里屠苏还不以为意,这会儿他才意识到这个年纪放在普通家庭,就已是该成家了。

  方兰生……成家……

  百里屠苏在怔忡中摇摇头。

  就他那个笨样子……怎么能成家。

  方兰生并不知道对面的百里少侠正在心中瞧不起他,他看着百里屠苏簇起的眉头,心想这木头脸到底饿不饿,不饿我还想继续吃。

  “木头脸?木头脸你……发什么呆呢?”

  方兰生在对面问道,百里屠苏听到他的声音回神,他怔忡片刻,将筷子啪嗒一声放在桌面上。

  方兰生愣愣抬头看着他:“你、你不吃饭了啊?”

  百里屠苏抬起头,他似乎面对着方兰生,目光却又转向别处。

  “方兰生。”

  “啊?”

  “……你应下孙家的婚事了吗。”

  “……什、什么?”

  “……”

  方兰生一点也没想到木头脸会跟他提孙家的事,这是他的私事,而木头脸……木头脸从来不会主动关心他的私事的。

  就连以前在琴川被绣球砸中时向他求救,他也是转头就走……现在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方兰生生怕自己听错了,一个劲儿问木头脸刚才说了什么,百里屠苏这回就像被封住了嘴,他移开目光,半晌不吭一句。

  “当、当然没应下了,我连她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方兰生索性自己说,他的语气听上去像在发牢骚,“今天也奇怪,怎么糊里糊涂就从孙家到客栈里来了,也不知道怎么出来的,结果还是没见着那孙小姐。”

  他摸摸脑袋。说完了话半晌也没听见人接话,回头看木头脸,发现木头脸不知道什么时候正直勾勾盯着他看。

  “木头脸你、你看我干嘛!”方兰生回瞪回去。

  百里屠苏摆出一副僵硬的表情瞅着他,很久也没吭声,像是没听见这个答案,半晌他伸手从桌子上拿了筷子,自个儿吃起饭来。

  方兰生见他在那吃饭,心里念叨这木头脸真奇怪,跑到别人这来吃饭,还这么不客气,都不会说声谢谢。他坐在自己床上把书袋解下来,顺手也解下了那不知什么时候被挂在他腰上的刀。

  “这刀怎么会自己跑呢,我记得我把它装包里了啊……”方兰生念叨着,双手捧着那刀瞧,百里屠苏在一旁转头瞥了他一眼,见方兰生的手忽然握上那刀柄,作势就要抽出来。

  正是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方兰生要拔刀出来的瞬间,百里屠苏扔了筷子,上前猛地握住方兰生的手腕,他步速太快,一个前倾的势头,方兰生傻瞪着眼,被他猛地扑倒在身后的床上。

  方兰生只听见噗通一声,他的视线天旋地转,后脑勺猛地撞在身后大床的木头角上。

  “啊……”他一声惨兮兮的叫声,一双眉头都皱了起来,百里屠苏一手撑在他身侧,他显然没料到自己会把他按倒,目光一滞,他握着百胜刀猛地扔到远远床头上,一手扶着方兰生后脑勺把他用力拉起来。

  屋子里虽没人说话,可方兰生还觉得耳朵边嗡嗡个不听,他耷拉着眼睛,一手甩开百里屠苏的手,自己揉着已经肿起来的头。

  木头脸这是搞什么突然袭击……方兰生想不明白,他的手不慎碰到了什么肿起的地方,疼得他“嘶——”得一声。

  “你干什么啊木头脸,做什么事之前能不能说句话?”方兰生像是在埋怨他,“总是这么突然……”

  百里屠苏目光移开,看向横躺在床头的百胜刀。

  “这把刀有问题,你勿要轻易动它。”

  “有问题……”方兰生眨巴眼睛,他换左手护着那肿起的地方,向右转过头看百里屠苏,“什么问题?”

  他看上去傻傻呼呼,对什么事都不知道,而问题是百里屠苏对这刀的认知也只止于直觉,他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百里屠苏摇摇头,“一时说不清,别动就好。”

  方兰生皱起眉:“怎么说不清,我可是请你吃了顿饭呢,你说说又能怎么了。”

  他知道木头脸不爱说话,以为他又不想搭理自己,可这说话说一半当真讨厌,吊人胃口。

  百里屠苏回头瞥了他一眼,皱起的眉头让方兰生觉得他像在说“说过说不清了,怎么还问,你真烦”。

  方兰生当即怒目而视,一手指着百里屠苏:“你说说能怎么了,瞧不起人啊——”

  百里屠苏在他生气的瞬间忽然伸手捉住了他伸过来的手,反手握在手心里。

  这个动作做得熟练极了。

  “……”方兰生话说到一半,嘴还张着呢,半天合不上,他僵硬着低头瞥了眼自己被木头脸握住的手。

  他……

  虽然在乌蒙灵谷木头脸也拉过他的手,也是没说原因,可那时候方兰生觉得木头脸刚没了娘,怪可怜的,可能看见谁都想拉一把。

  现在这……

  百里屠苏兀自冷着一张脸,似乎那紧紧攥着方兰生手的人不是他。

  方兰生撇过头暗自嘟囔。

  ……木头脸这人怎么回事啊,怎么老拉别人手,还不说话。

  刚才也是,一声不吭就把人推在床上……

  他偷偷嘟囔了半天,最后也只能在心里自己劝自己,算了,我们两个大男人,让他拉个手又不会少块肉!

  顺带着把刚才差点吵起来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

  百里屠苏似乎找到了让方兰生闭嘴的法门。以前他不想听方兰生说话,觉得烦,他少年心气,一两句顶撞回去,就能让方兰生气得说不出话。而现在……

  方兰生说的话,似乎也没有那么烦了,某种程度上百里屠苏还挺能听进去,他并不想惹方兰生生气,可他又不知道该和方兰生说什么——怕词不达意,怕对方误会,怕说得多了惹对方奇怪,那还不如不说。

  在此前的很多年里,虽一直不走运,可百里屠苏从没有像今天这么心烦过。屋里一时沉默,气氛特别尴尬,方兰生抬头看着天花板,像是假装在研究天花板上木刻的纹路,可通红的耳朵却泄露了他的紧张和僵硬,百里屠苏不经意撇头看了他一眼,看着他密实的领口外一截白白的脖子,看着他红红的耳朵,看着他望着天花板却眨个不停的眼睛……

  百里屠苏的喉咙无端动了动。

  他努力了半天,似乎终于决定了什么,方兰生这会儿也想偷偷瞥百里屠苏一眼,谁知一回头两人就看了个正着。

  “你、你……看我……”方兰生紧张得结结巴巴,谁知百里屠苏看起来比他还紧张。

  只见那人僵硬地靠过来,僵硬地伸出手,一只手僵硬地绕到方兰生的后背,僵硬地一拢,方兰生就被他僵硬地用力抱住。

  “看我……干什么……”方兰生的声音越来越低,他能感觉到木头脸的呼吸就在自己头侧——不是犯了煞气,这是真的木头脸……

  “别再碰那把刀,”百里屠苏忽然说,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低至冰点,口气却带着一种坚决和急切,“它会伤了你!”

  “我我我我我知道了我……我不碰!”方兰生仰着下巴,紧张得简直要喘不过气,可事实上百里屠苏也并没有抱得他多紧。

  不碰就不碰,木头脸这是干什么!!!

  方兰生瞪着眼睛,看着百里屠苏忽然松了手,连看也不看他,推开门就蹿了。剩方兰生自己还坐在床上,双手还保持着被抱住时的样子。

  心跳怦怦如雷。

  “这木头脸……怎么回事……!”他低喘着气喃喃自语道,一张脸都红透了边。

  与此同时,百里屠苏站在原本定给方兰生的屋子里背靠着关上的门,他一手捂着眼睛,似乎对刚才一时脑袋发昏的举动震惊和后悔极了。

  不过他也并没有后悔很久。

  方兰生还坐在床上,他耷拉着脑袋,觉得木头脸走了这半天了,他还怦怦心跳得飞快。

  连脑袋里也嗡嗡嗡嗡的,像是有好几只蜜蜂在里面迷路一样的飞。

  “怎么回事……我……”方兰生一手摸着额头,正纳闷着自己怎么额头这么烫。

  摇晃着的门忽然被人推开,方兰生还没晃过神来,他怔怔抬头,正望见来人额发下一双血红的眼睛。

  “你……”方兰生讷讷张了张嘴,下一瞬间就被来人猛地压倒在床上。

  方兰生嘴唇被堵着,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嗯……唔……”百里屠苏坐在他身上低头咬着他的嘴唇,一手摸到他身下飞快地扯着他的衣服。方兰生后脑勺紧紧抵着床,两只手因为窒息而不断抵抗着压在他身上这被煞气俯身的人。

  他推不动,连呼吸都要被对方夺去了,一张脸憋得通红,百里屠苏扯了他的裤子,握着他的双腿猛地抬高。

  方兰生看来是已经预料到了下面会来什么,他下意识地屏息,百里屠苏俯下身堵着他的嘴唇,一早已挺立起来的东西顿时顶着方兰生腿间的密处猛插了进去。

  “唔——”方兰生闷哼一声,他眉头紧皱,看来是感觉到了痛苦,双手盲目地抱住木头脸的脖子,颤抖的双腿则半悬在半空中,还有些潮红的脸因为久违的疼痛而皱成了一团。

  他体内很温暖,小小的地方紧紧夹住了木头脸插进去的东西,这让木头脸不由得低呼一口气,他双手撑在方兰生头侧,身下在他里面缓慢地动作,每动一下方兰生的身体就能颤抖一下,他似乎敏感极了,一双眼睛里都是水雾,就这样茫然地看着自己身上的人,引得对方的动作不自觉逐渐加快。

  百里屠苏的身体很热,可他肩头的铠甲有的却是冰凉的温度。方兰生昏头昏脑地被抱着坐起来,身下牢牢楔入百里屠苏挺立滚烫的阳物,一只手紧紧抓着那冰凉的铠甲,另一只手虚弱地揪着木头脸的衣服,光裸的两条腿被迫着夹着木头脸的腰,方兰生的额头顶着他的胸膛,身体随着对方在身下的抽插而一下下上下动作。

  “木头脸……慢……慢点……”他支支吾吾着求饶,那声音在百里屠苏听来竟像带着种蛊惑。

  他低头吻住方兰生微张开的嘴唇。

  “唔……”方兰生的声音又被堵在喉咙里,他被吻得高抬起下巴,样子看上去有些委屈,眉头都紧皱着,木头脸那玩意儿把他弄得很难受。

  “兰生……”百里屠苏微微离开他的唇,沙哑的声音轻声唤道。

  方兰生喉咙里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似乎是回应了他,又似乎是被他在身下不断加快的抽插弄得说不清话,他的额头重重搭在百里屠苏肩头的铠甲上,脸颊上的汗水都蹭到了那金属上去。

  百里屠苏似乎并无心把他欺负得太惨,折腾了会儿就把他放回了床上,方兰生仰躺在他身下,上身的衣衫几乎已经被褪尽了,裸露的胸膛并不强壮,从上到下却遍布汗水,双腿被钳制着大大分开,身前阳物早已泄过,下面那处却还不住承受着百里屠苏愈加用力的抽送。

  当百里屠苏终于泄了进去,方兰生在他身下缩成一团,他的意识一时昏迷,似乎连灵魂都要出窍了。

  ——“兰生,你想悔婚吗。”

  从耳边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听上去冷漠而低沉。

  是……木头脸?

  方兰生在迷迷糊糊时想,他下意识回答那个人。

  “想。”

  ——“你不想娶孙小姐?”

  方兰生皱起眉,木头脸怎么老是问这个……他明明……

  “不娶啊。”

  ——“当真不娶?”

  木头脸可真啰嗦……

  “不娶!”

  方兰生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在昏沉中失去了意识,与此同时,在白日里已俯身在他身上的晋磊醒了过来——

  为了等待一个方兰生最虚弱的时刻并不容易,晋磊等到了,可一睁开眼睛就对上百里屠苏那双血红的眼睛,即使是晋磊这般的人也愣了一愣。

  特别是……晋磊发现自己正被对方压在身下,身体酸痛极了,他低下头看到方兰生几乎已经一丝不挂的身体,一时间脑子里“嗡”的一声——

  晋磊向来是个思维缜密的人,他的经历和性格都决定了他对预见未来这件事十分之擅长。他活了二十五年,多少人命被他操纵在手里,可他却从未料到自己有一天会栽在这个叫方兰生的人手中……

  原本的想法是很好的。

  为了节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