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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阅读

作品:有女舜华|作者:silver十字|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0 18:13:52|下载:有女舜华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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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是男子,不知被阉后的痛苦有多深。连璧平日穿的衣物,是比下人好上许多,色彩却有些偏女子的柔软,不知是不是崔舜华故意为他选的,远远不如他私下收藏被她偷穿来的这套潇洒公子男装。

  她长叹一声。有时,她真不知自己该不该再维护崔舜华的命。等崔舜华回来了,又有多少人得受难了?

  “到了到了!就是这里!”更夫回头说着。

  舜华一出巷,就见一片灯火通明。她抬头一看,对街楼上悬挂“春回楼”的匾额,串串红笼高高挂,来往入目皆男宾,门口迎客是女子,热闹非凡……

  “……”舜华摇摇晃晃,最后双腿一软,跌坐在巷口旁的摊凳上。

  去他的……去他的伊人!

  这不是青楼吗?

  就算她再没见过世面,她也有脑子的啊!伊人来青楼做什么?《京城四季》怎么不写清楚些?那个姓戚的来青楼做什么?不不,他是男子,会来青楼不意外。原来尉迟哥也会在这种地方跟人谈生意,男人,男人,果然都是男人……

  她自认絮氏舜华没胆子进去……而且很臭……

  “公子吃臭豆腐吗?”摊老板很认真地问。

  舜华回神,发觉自己正坐在臭豆腐摊前,左右张望,凳上空无一人,只有她。这豆腐臭中带香,以前絮氏舜华只有耳闻它的特别,却无缘一吃,这崔舜华的肠胃简直好得跟铁打似,她吞了吞口水,道:

  “算了,先来一盘吧。”

  豆腐外皮炸得酥酥脆脆,内层细腻若棉絮,明明臭气熏天,但一入口又满齿溢香足够让人飘上天了。她一口接着一口,双颊塞得鼓鼓的,她怀疑以前白起哥只让她吃清淡的菜粥根本是仇视她。

  “好吃,简直是金玉其内,败絮其外,再来两盘……加壶酒。”臭豆腐摊旁有水酒,她想了下,决定一醉解愁!她要让肠子灌满酒,满腹心酸化水流。

  那摊老板见状,忍不住说道:“公子,来这里吃的,都是些穷书生,我瞧你衣着不错,怎么不进去吃顿好酒好菜,还有美人作陪呢。”

  陪?怎么陪?她光想到就脸红。闷着脸,大喝一口水酒,火辣辣地直窜上肚腹间,她完全没有恶心晕头的徵兆,可见崔舜华早已习惯喝酒。

  她想起,白起哥少年就喝酒,跟她提过酒易损身她绝不能碰,但她真的很愁啊。臭豆腐摊上的灯笼让她看到杯中倒影。至今,她少揽镜自照,始终不太习惯这张绝色面皮,反正再过几个月,不管是不是她的脸,都不归她管了,就当借住一场吧。

  “再来一盘臭豆腐,好吃!”把崔舜华吃得肥肥胖胖!

  一醉解千愁这话一点也不真,她都喝完两壶了,怎么也没见有人解了她的烦愁呢?她美目乱瞟,不时回头看着那人来人往的楼门。

  有姑娘看见臭豆腐摊前的俊俏华丽公子爷,喊着:“郎君来哟!那位豆腐公子要不要来啊!这么美丽的男人,可以算你便宜些呢。”

  舜华满面通红,有些坐立难安。忽然间,她瞥到熟悉的人自轿里步出,她眼一亮,把剩下的臭豆腐全塞进嘴里,结帐后匆匆奔向他。

  戚遇明没料得会遇见她。“舜华,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笑咪咪地。

  戚遇明等了等,没等到她回答,只见她眉目溢笑。他道:

  “春回楼是有专门谈生意的隔间,但毕竟不是女人家该来的地方……”

  “戚兄……不如……”舜华动着嘴,以为自己说完了整句“戚兄,我没料到在此处遇见你,不如另外找个地方坐坐”,但其实她说出的话根本不全。

  戚遇明见她还是笑容可掬,眼儿闪闪发亮,毫无往日算计,他又闻到她嘴里的臭豆腐跟酒味……他往对街的臭豆腐摊看一眼,何时崔舜华会在小吃摊吃臭东西了?略一寻思,他客气道:“既然要进去,就一块进去吧。”他当作没看见她直拉着他的衣袖,步进春回楼。

  舜华被迫跟着进去,心里直想着既然引不开他,那紧紧跟着他也好。她稍稍环视一圈大厅。不知今晚伊人是在哪儿被人调戏?

  她手里唯一的王牌就是《京城四季》,尉迟恭要咸鱼翻身就靠今晚,她挺他!挺得满腹不舒服也要挺!她目光蓦地停在二楼里的一名中年人。

  戚遇明顺着她目光去,再回头看向她毫不保留的惊喜眼色。他面色不变,道:“如果我没记错,那是大魏名医。”在柳家出入过。

  舜华点头,眉目仍是笑着,她嘴巴又道:

  “医术好……”她原句是“大夫医术好,让絮氏舜华身子转好”。

  如果絮氏舜华倒下的那天,大魏名医在白府里该有多好,说不得能挽回她性命呢。舜华见戚遇明同嬷嬷说几句,随即上楼往另一条廊道,她连忙跟上,中途有青楼女子想拉住她,她实在不好意思,轻轻拉回袖子,追上戚遇明。

  戚遇明状似随口道:

  “听说舜华与尉迟打算兴办义学,这等有益百姓的事怎么不找我呢?”

  “当然会找戚兄的。”她爽快地答着,遭来他惊诧的一瞥。

  舜华见他直往另一楼间走,猜测他并不是专程来温柔乡放松的,她犹豫一会儿,如果戚遇明来此处谈生意,她死缠烂打跟上去是不是不太妥?

  正当她这么想时,听得人声之中夹杂着一声“这是在做什么”,她眼儿一亮,下意识缓下脚步,循声而去。

  春回楼的二楼间如迷宫,在私房之外,所有的小厅没有高椅圆桌,仅以串串珠廉区隔。舜华一心想看仔细,于是拨开就近的珠帘。小厅里没有人,她撩袍跪坐在锦团上,取过小桌上的茶水一连喝了两杯,这才让自己神智清醒许多。

  她轻轻撩过珠帘一角。果然她没有听错,是尉迟哥来了。

  被他揽在身后是女扮男装的伊人……她不得不承认,有些姑娘扮男装实在是四不像,伊人天生就是我见犹怜,就算女扮男装还是能让人看出性别的。

  她看见他斥退一名调戏伊人的汉子,随即他带伊人进私房去。直到尉迟恭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她才收回目光,发起呆来。

  这算不算是改变《京城四季》里说的戚遇明英雄救美了?

  眼下,已经换成是尉迟哥英雄救美,所以……所以……她的目的达成了?

  她自腰间扇袋里取出扇子,正是他送给自己的那一把。她摊开扇面,凝视良久,扇上的瀑布逐渐模糊,她想起絮氏舜华与他第一次见面时,她忙着偷窥屏风后的男子,揣测他到底是哪不得女子欢心,居然沦为暗恋别人的对象。

  她又想起他背着自己走过宫墙前的那长长道路,神色渐渐融为一泓春水。

  “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她有点惋惜。尉迟哥与伊人两人若藉今日好事大成,她不能随便再赖着尉迟哥,以免遭伊人误会了。她没有机会嫁给农户,但尉迟哥因她抱得美人归,这也挺好的,是不?

  “公子,要听琴么?”青楼女子抱琴进来,来到她的面前坐下,两人对眼皆是一怔一惊。

  舜华认出她就是白日在街上看好戏见死不救的青楼女子。这女子面露惊恐,以为她是特地来找麻烦的,连忙要五体投地求饶,舜华已经习惯人人用这种态度待她,冷静道:

  “你若让人发现我是崔舜华,我就如你所愿。现在,把你惊恐的表情收回去。”再怎么比惊恐,也不会比她那日发现自己变成崔舜华那般惊恐。那时在镜中看见的惊恐表情她称第二,谁又敢称第一?

  舜华见那青楼女子拼命扭动着表情,想把惊恐的表情稍作调整,无奈惊吓太大,有调跟没调一样,她不由得同情道:

  “收不回去就算了。我听说青楼红颜不易老,正是因为见过大风大浪,遇事不动如山,除了笑脸迎人外,是不怎么有剧烈表情,这才保住青春的,你……很快就老了吧。”

  舜华话才说完,就见眼前的女子迅速变回正常的神色。

  女人果然怕老啊,她想着,她也怕啊,从十九岁忽然跳了四年到二十三,这跳得比谁都快呢。

  “你叫什么呢?”

  “……小女子青娥。”

  “好,青娥,弹琴吧。”舜华道:“挑首轻快点的曲子。”

  这叫青娥的女子渐渐镇定下来,琴弦一拨,平和的琴声悠然而起。

  舜华暗赞此女聪慧,故意挑首使人平静不易动怒的曲子。她再一细听,美目透着光彩,喃道:“这琴技不差啊,怎么不去争取乐师之职呢?”

  青娥细声道:

  “小女子在此过得很好,衣食无虞,又何必去过乐师那种苦日子呢?”

  舜华想起崔家的乐师染,点头,道:

  “正是。你觉得日子好过,外人也无权置喙。”

  青娥刹那面露古怪,似是没有料到崔舜华如此好说话,脾性也与过往所见大有异样。

  “你可听过伊人姑娘?”舜华忽问。

  “伊人姑娘?听说是名门富户戚大少救回的孤女,现时过从甚密。”

  自尉迟恭英雄救美后,舜华老觉得心里怅然所失,如今青娥这话勾起她些许闲话精神。她笑道:“原来你们也很爱秘辛哪,那你可听说《京城四季》这书?”

  “小女子虽识字,但不曾听过这本书。”

  “没听过也就罢。想来将来出版这书得稍作修正才是。”

  青娥战战兢兢答道:

  “崔当家若不喜那本书被修正,只要差人恢复原状就是,何须苦笑。”

  “苦笑?”舜华摸上嘴角。她在苦笑?不不,她不是苦笑,她是……欢喜的笑啊。“你对伊人姑娘了解多少?”她实在忍不住问着。

  青娥想起姐妹间窃窃私语,春回楼是北瑭第一大楼,里头名妓还曾入富户府里,小道消息自是略通。她讨好地说:“伊人再好又有什么用呢?戚大少就算对她有心意,但,没有实质的利益,他还是会犹豫再三,否则怎会只将她摆在身边,却迟迟不提出婚约呢?”

  “那北瑭女人呢?给不起利益的,怎么办?”她问着。

  青娥没料得名门富户会问出这种问题,她着实愣了好久,才低声道:

  “只有一个法子……想法子在大庭广众下让心仪那人看见你披头散发的模样,倘若他是正人君子,有一点点怜惜你的意思,就会娶你为正妻。”

  舜华一怔,垂下眼来。如果你心仪的对象因利益而迟迟未娶她,她是不会故意在他面前披头散发的。果然她还是孩子心性么?

  “……崔当家。”

  舜华回头,看见珠帘外有一人跪伏在地。她认出这人的衣着,讶道:“是你。”那大魏名医跟崔舜华认识么?

  青娥见状,连忙道:“崔当家,不妨小女子开间私房,当家也好说话?”

  舜华想了想,点头。“那就麻烦你了。大夫,你跟着来吧。”

  青娥抱着琴领路,舜华尾随在后只觉得她行止还有些紧张,很怕她这个崔舜华对她不利似的,因此,来到私房门前,她道:

  “我不会害你,你不必害怕。今日我心情甚好,愿对你允诺不会报复你。”她见青娥要跪下,本该视若无睹才显崔舜华个性,但她终究忍不住扶青娥一把。

  她与大魏名医入房后,青娥垂着眼退出房。

  舜华一眼就扫尽小小的卧房,这种小房间分明只给人睡觉用的,她略嫌尴尬,想起先前尉迟哥与伊人姑娘就是这种房里,她心里又有些酸涩。

  她暗吸口气,坐在唯一一张椅上,道:“张大夫,你找我何事?”

  大魏名医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他伏地而跪道:

  “当家,小人是特地过来感谢当家。”

  “感谢?”

  “小人本不知当家来了春回楼,还是姑娘告诉我,当家为小人支付这一顿酒钱,小人定要过来感谢一番。”

  “哦……”她有要付吗?这是赖上她吧?还是谁替他付了却推说是她支付?她一头雾水,但料想一顿酒钱不会吃垮崔府,而她一直想好好谢谢这位名医的。

  只是……平常看这名医到白府里看她病时,总是一派正经,原来也是会来逛花楼的,她自当了崔舜华,还真觉得天地翻覆得乱七八糟呢。

  “大夫……这絮氏舜华……”有救吗?生死已定,但她总想骗骗自己。

  “小人遵照当家吩咐,入柳家得柳叶月信赖,已定时上白府看病去了。”

  原来大魏名医是崔舜华差使的?舜华觉得有异,心跳加快。崔舜华心地有这么好?专程找来大魏名医去治絮氏舜华?蓦地,她想起太后对絮氏的恨。

  “那……絮氏舜华的病……”她力持镇定地问着。

  “絮氏舜华自幼底子不佳,虽然多病,但白家聘请的那些大夫早将她调养得差不多,如今她只是体虚,再调养一段日子,将与其他正常人没有两样。”

  舜华惊喜地起身,叫道:“你说的是真的?”

  她就说!她就说!明明她十六、七时已经很少生病了,甚至冬天不小心着了凉,也不会像小时候病上个好几天,她一直相信自己会强壮起来,因为她了解自己身体啊!

  大魏名医以为她在恼火,答道:“当家请放心,絮氏舜华已在小人掌控中,小人将柳小姐给的毒药,定时混入她每日服用的药物里,她绝下不了床。”

  舜华以为自己听错,私房里静默许久,她才轻声问道:

  “什么?你让她下不了床?”

  “当家莫急,这毒药总要不着痕迹地混入,才不会让人察觉。”大魏名医没得到她的回应,冒险抬起头,发现她面色死白,怕她在火头上迁怒于他,于是赶忙再道:“当家请放心,小人有把握,一年之内,絮氏舜华必能如当家之愿,在睡梦中死去,不会有人找着凶手。”

  舜华全身刹那冰凉,双腿失去力量,跌坐在椅上。

  原来……搞了半天,崔舜华正是杀死自己的凶手!

  第七章(1)

  春神日那天,两顶轿子错身而过的密会,原来对方是柳家千金。为什么与白起哥有婚约的女子要杀她?

  太后要崔舜华杀絮氏之后以泄恨,原来,崔舜华早就动手了!

  原来她是个蠢极的笨蛋,日日想着要做个好小姑,以为没有人在乎絮氏之后,搞了半天,每个人都等着手里的刀落下。

  白起哥……没有察觉吗?还是白起哥在默许了?絮氏真的拖累他了吗?

  舜华捂着脸,只觉得十指冰凉,自脸而下,落入五脏六腑里,冻得她好难受。明知白起哥不是那样的人,但心尖上还是有刹那动摇。

  也许,白起哥是下意识忽略;也许,白起哥有意指示,要不,为什么与她没有仇恨的柳家千金会想害她?

  如果是以前的絮氏舜华,是绝对不会相信白起会动手的,但此时此刻,在她成为崔舜华几个月后,她居然怀疑起白起了。

  原来……她也是会被周遭环境影响信念,那……白起在经年,不若少年那般单纯,她也不用太意外。

  不,白起本就不单纯,她早知道,但因为把他当自家兄长处处都会替他想,哪怕他后来一月难得与她见面一次,有时都觉得快不认识白起了,她仍然全心信他。正是因为这样的信赖,白起有心要下手,太容易了!

  没有絮氏,也许他没法再依附半个名门,但絮氏不在,皇室将会放掉对白家的监视,他可以大展拳脚了,何况那时他有家世清白的柳家了,对他只有好没有坏,白起重利,当然明白什么对他才重要!

  她隐隐觉得思绪往偏路走,在找人迁怒,在找人当替死鬼,但她无法控制,最后,她受不了再怀疑白起下去,用力甩了自己一巴掌,把脑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全抛诸脑后。

  她美目通红,拼命思索着。如果她连夜把絮氏舜华带离北塘,去南临去大魏,甚至去西玄都好,此刻带走絮氏舜华,应该不算晚!

  等到了他国,再找个真真正正的好大夫,把絮氏舜华体内的毒全去得干干净净,从此管他的北塘,就那样落地生根……

  然后呢?

  她这个假冒的崔舜华呢?那时还会存在吗?

  因为絮氏舜华死了,才会有她这个假货的存在;如果絮氏舜华没死,又怎会有她呢?她又怎能带走絮氏舜华?

  她想起白起将皂球丢进湖里的那一幕……絮氏舜华生前没有得到过皂球,所以,不管她再怎么拼,也不可能无中生有吗?絮氏舜华的命运真的无法改?

  可是,她真的很无辜啊!她没有害过旁人,甚至,没有公开说过一句别人的不是,为什么人人都要来害她?就因为她是絮氏之后?

  她忽冷忽热,只觉得自身快要大病一场,她现在不能倒下。絮氏舜华的生命在倒数计时,还在等她救……还在等着她……

  先前她强自控制没有痛打大魏名医,让他先走了,现在她狠狠咬着拇指,专心一致地想着絮氏舜华一事,是以没有听见门轻微地被打开。

  有人自她身后猛然抱住她。

  她浑身一颤,吓得大叫出声。亏得她正咬着自己手指,举臂在前,要不,依来人的大力拥抱,早就碰触挤压到她柔软的胸口了。

  这一日连连被害的惊恐,令她反应极快,手肘用尽力量一推。来人一时不察,震退几步,舜华立即起身奔前,动作一气呵成。

  她有这番灵敏的动作,是不是也该归功在她冒充崔舜华经历许多危险之故?要是那个还不懂世间恶人俯拾皆是的絮氏舜华,定会吓得来不及反应!

  她要拉开距离的同时,后头那人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她吃痛叫着,置之不理,任着他扯裂她的束环。

  她的长发顿时披散,无所遁形。

  她回头一看,是名陌生男子!但陌生之中又带几分熟悉,她暗暗一叫,是先前欺伊人的那男子!

  那男子也惊叫一声:“不是青娥?”随即惊讶又叫:“好美!美人儿,你这是……要嫁我了吗?好!我娶!我娶!”

  舜华听得他胡言乱语,明知长发早散,但她怒气爆裂,根本不承认这种人会是她的夫婿!要她任命?絮氏舜华莫名其妙已经认了一次,要她再认一次,她还不如直接飞升西方极乐算了!

  她见过这非礼男子又凑了过来,不再迟疑,暴力举起桌子,痛击那男子。她趁机越过她,想夺门而出,但门推不开。

  她错愕。用力又推了推,听得外头铁链撞击声,分明有人将门死锁住了。

  蓦地,她脑中浮现青娥离去前,仍是行止紧张兮兮……

  不管她再怎么示好,还是要害她!还是要害她!她害过谁?她害过谁?她到底害到谁了?刹那间,舜华眼透恨意,咬牙切齿。

  那是什么?尉迟恭眼尖,在灯火通明下,瞥见丢在矮脚桌落的一把扇子。

  他撩过珠帘,拾起那把扇子,一打开来,扇面正是北塘商人间流行的山涧瀑布,十个人里就有九个人有这把扇。他想起他曾将同样的扇子送给舜华,不由得回头扫过二楼视野内的所有珠帘后的女子身影。

  接着,他暗自失笑。事关舜华,他便处处在意了么?

  他看见一名大魏名医喜滋滋地自梯间出现。这人有点眼熟……他想起来了。

  他去白府时遇见这位大魏名医,是替絮氏舜华看病的。这么巧?

  他对尉迟家的侍从道:“去问问嬷嬷,今晚崔当家来过么?”他将扇子举至鼻间轻轻嗅着。明明春回楼里香气甚重,但他总是过于敏感,似是闻到扇柄上若有似无尉迟家最新制作的皂香味。

  北塘里只有一个奉肥皂为圣物的女子,每天就算跟着他忙到半夜三更,也一定要沐浴才能入睡,时日一久,她一近身,即使身上配着香囊,他都能隐隐闻到她身上的皂味。

  没过多久,随从回报:“当家,嬷嬷说今日崔当家没来,但戚大少来时,身边跟着俊俏青年,那时她没注意,现在仔细想来,有那么点神似崔当家。”

  舜华怎会跟戚遇明凑上?喜欢戚遇明的该是那个崔舜华才是……他思绪一顿,发现自己居然算起她与戚遇明碰面的次数了。他又听得侍从道:“嬷嬷说没在第一时间认出来,是因为那俊俏青年笑容可掬,不像崔当家以往那般。”

  尉迟恭寻思片刻,又道:“戚遇明在回字厅么?”

  “是。今晚当家包下了功字厅,戚大少在回字厅。”春回楼的字厅都是让北塘商人谈生意用的,虽然照样有姑娘作陪,但姑娘纯属点缀,几乎只弹琴,若然字厅里的生意谈成,这些姑娘就能多些奖赏,是以春回楼里不卖身的姑娘们相当注重才艺。

  侍从见尉迟当家往回字厅去,不由得有些错愕,连忙跟上。

  中途有些姑娘见他衣冠华丽,一见就知富户以上的主子,主动想亲近上来,尉迟恭挥挥袖,让她们回去。他步进春回楼间相连的通道时,帘子后是一排私房,他走过其中一间被铁链锁上的私房,目光略略停了会儿,心里疑惑,但他心不在焉,仍往另一条通往回字厅的木廊上走。

  “啊。”侍从忽然脱口。

  尉迟恭回首,顺着侍从看去。一名青楼红颜抱着琴神色惊慌,匆匆离去。

  “她是谁?”尉迟恭问。

  “当家,白天崔当家被人追时,这位姑娘躲在轿子里见死不救,后来崔当家不准别人找她麻烦。”这位侍从正是白天尉迟家青年。“没想到,原来她是春回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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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尉迟恭看着她的背影快速消失在门口,大好夜色,除非天大急事,她抱着琴急欲逃命是为何?

  他成为北塘四大名门富户当家时,正是十六岁,至今二十余,其中经历多少冷暖,看过多少险恶,对于世间人心他自是比舜华知晓太多。

  有些人,并不是你一时善心放过她,她就能安心度日的。

  他心里一沉,想起那间铁链锁住的私房。春回楼里,哪需要铁链锁房?

  “去把嬷嬷找来!”尉迟恭快步返回原路,回到铁链锁的私房,他使力摇晃,没有钥匙,根本无法开门。他二话不说,踹向左边靠墙的门板。

  第一脚,门板只是晃动,他毫不犹豫的再踹第二次。那力道,让左边的门板整个被踢歪入室。

  不住低位的,令得他先看向卧倒在地的男子。好几道翻肉的刀口子在男子的背上、手臂跟裤脚上,鲜血淋漓,他认出是先前调戏伊人的男子,心头不由得一跳,接着,有道锐利的视线落在他面上,尉迟恭往墙角看去,烛光勉强照到墙角椅上,纤细的腰身,男子的装束,黑色的长发略嫌凌乱的遮去右脸直泻而下,一双美目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尉迟恭立即扫着她的周身,除了右边宽袖被刀划破外,衣着上并未染上任何血迹,他仍是目不转睛,但顿时松了口气——也正因为这口气,他才察觉自己一直是屏息的。

  她一双美目还在看他,紧紧抿着的嘴,忽地动了动,防备中带着几许敌意的话冷冷冒出:“你也是来害我的吗?”

  她的左手攥着一把锋利匕首。她紧紧扣着,却没有把刀尖对着他,她不是害怕,她在戒备。戒备他,还是所有人?

  他瞥了一眼满身伤痕的男子,举步来到她面前,漫不经心道:“舜华,你是不是忘了做什么事?”

  那双黑白极为分明的秀眸看着他,没有吭声。

  他温声解释道:“今日你还没跟我报平安道晚安,尉迟府里全都报过了,就差你一个。你不说,要我怎么合眼休息?”

  她闻言,苍白的脸有一丝迷惘,随即隐去。

  他蹲在她面前,说道:“你吃了什么,怎么身上有股味儿?”

  “……臭豆腐。”

  “臭豆腐吗?”他嘴角上扬。“春回楼外的臭豆腐摊吗?好东西。”

  “可是很臭。”停顿一会儿,她忽然道:“白起要去柳家千金,他如愿了。我没有阻止他,为什么他跟柳家小姐要害死我/”

  “是白起跟柳叶月害死你的?”

  “我跟崔舜华无怨无仇,为什么她也要害死我?我本想保住她的身子,她一找到方法回来,我就还给她,不叫其他莫名其妙的鬼魂抢走她。结果,却是她害死我。我本想连璧是阉人,我待他也好些吧,哪知他联合那些伶人想害死我。那女人也是如此,我明明已经示好了,不会伤害她,为什么她也要害死我?”

  “他们要害的,是崔舜华,不是你。”

  “我没害过人。”

  “我知道。”

  你怎么又会知道?这话舜华本要脱口呛问,突然间,她发觉他虽然定定看着她,但偶尔瞟向她的右边。

  她跟着转头去看,她的袖子被划道口子。臂上一道浅浅血痕,不疼,她一直没注意到。这有什么好看的呢?舜华心里有疑,往他看去,与他目光相撞。

  她听到他问:“有哪儿在痛吗?”这话像哄她。

  她又看看右袖下的血,孩子气答道:“脚痛。”

  “……脚?”

  她再补一句:“脚板疼。”

  刹那间,她觉得他面色似乎有些古怪。

  她以为他不了解,又道:“袜上也有血,比手疼。”

  他一怔,随即镇定道:“舜华,我看看好不好?”

  “……好。”她迎上他的目光。

  他清朗的面上没有犹豫,双手举过她的右脚,专注地脱下她的靴子。

  舜华看着他眉目半垂,小心翼翼又利落的脱下足上的白袜。她见过他几次恩威并施哄他家侄儿,跟现在有点儿像,他也在哄她吗?

  他抬起她的白玉小脚搁在大掌间,目光落在她的脚心上。

  舜华见状,不觉有害臊的小女儿心思,反而心中泛闷。她忽道:“这脚也不是我的。”不是她的,有什么好看?她直觉抽回脚,但她轻轻压了下她的足心,她闷叫一声。

  “痛吗?”

  “……很痛。”这样压她当然痛。

  他头也不抬道:“不是你的脚,怎会痛得这样?”他眉头微微皱起,估量一会儿,又细心的替她穿上白袜,套上靴子,再看完另一只脚,当他抬起头时,朝她鼓励的一笑:“咱们再忍忍,等回家后再上药。”他自然地移过她的右手臂,小心碰触她的伤口,果然只是轻轻划伤,不会有大碍。

  终于,他心里可以松口气了。

  “舜华,我替你束发可好?”他柔声问。

  她想起自己披头散发,闷声道:“我不要嫁给他!我当尼姑也不嫁!”

  “若要依这来论婚嫁,也轮不到他,先是我娶你才是。”他主动探向她腰际,她看着并没有抗拒,任他取下她的扇袋。

  接着,他又顺手握住她的刀柄,对上她的美目。

  她有点狐疑却无敌意,他微笑:“借刀一用。”

  她在沉默里顺从的松手,他将扇子取代匕首塞入她手里,再拿匕首将扇袋割开。他靠向她,双臂环过她的身子,以扇袋为绳束起她的长发。

  舜华全身笼在他的阴影里,她微地抬眼,他的下巴就在她头顶之上,鼻间净是他的气息。

  他好像沐浴过,她想着,昨天也闻到他刚沐浴的味道。离她最亲近的两名男子,一是白起,一是他,都被她传染上日日沐浴的习惯,但两人身上除了皂味外,气味都不太相同。

  “……尉迟哥。”这三个字自她嘴里顺当滑出时,她觉得好像安心些了。“有没有人害过你?”

  他手上停顿一会儿,才道:“这种事很难说。也许一开始他先害,也许是我先下手为强,当人家主,如果不多防着,出事的会是自家人,到最后,已经分不清谁害谁了。”

  她皱起眉。“为什么要害人呢?为什么又要被人害呢?”

  “舜华,你道当人家主,该做的是什么?”

  “……”

  第七章(2)

  “眼睛永远不能闭上。就算一具具尸首送进府里,旁人可以闭上眼,但当家不能闭。不想看也要看下去,看到最后,唯一想做的、能做的,就是保住自己族人。只要保住自己族人就够了,其他的,已经顾不了了。”他温声道。

  他说来平淡,舜华却听得心惊胆战。这不是将害人合理化吗?可是……要是她呢?如果她是当家,是不是也会跟他一样?她多万幸她不是,白家的当家不是她,可是,白家的当家没有保住她。

  她心里隐隐有怨,隐隐怨着白起论婚嫁居然挑了个会害死她的女人!她下意识抓着他的衣袍,呼吸急促起来。

  尉迟恭察觉她的异样,不动声色地替她扎好长发后,看向她,随即心惊。

  他手指轻颤抚上她眼角下的血痕,不是沾上的血迹,而是匕首划翻的皮肉。“你……”这翻开的皮肉约指甲大小,有些深度,他忙压住她眼下止血。

  她抬眼望着他。“尉迟哥,崔舜华破相了吗?”

  “……这要让大夫看过才能确定。”

  “大夫要看崔舜华的脸吗?那我呢?你又在看着谁呢?”

  “现在,我在看絮氏舜华。”

  舜华本是心绪烦乱,说起话来胡言乱语,没有特别注意自己说了什么,但当他从嘴里说出絮氏舜华时,她震住,回忆自己先前一番乱语,心头骇然。

  她赶忙对上他的视线。他慢条斯理道:“我以前很少与崔舜华亲近,记不清她的容貌,但现在,我确定我看见的,是那个白府里心地善良的絮氏舜华。”

  她闻言,明知要掩饰,但心里一酸,泪珠就滚了出来。

  尉迟恭脱下外袍,让她穿上。他的外袍虽是长了些,但北塘商人喜穿曳地长袍,是以她不会不合礼。

  “好了,舜华,我带你回家吧。”他柔声道。

  “……回哪个家?”她哽咽道。

  “你想回尉迟府么?”

  她紧紧抿着嘴,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我得回崔家。”

  “好,那咱们就回崔府。”他一把抱起她的身子,没让她受伤的双脚碰地。

  舜华立即将脸埋在他颈间,双手牢牢抱住他。就算他当她是孩子也好,此时此刻只有这个人知道她是谁!

  她不是崔舜华,她没有那么坏!

  她没做过坏事,不要再来害她!她已经死过了,不要再来害她!

  “当家,人带来了。”

  “嬷嬷,她是你的人?”尉迟恭淡声问着。

  舜华本是窝在他颈间哭着,闻言,微地睁眼。她没回过头,隐约觑见地上交错的影子。其中一名是抱琴的女子身影,跪伏在地不住发颤。

  “是……尉迟当家,青娥只是……不干咱们的事……我这就把她的卖身契转给崔当家,随便崔当家处置吧!”

  那跪在地上的影子颤抖更剧烈,却没有出言求饶了。也许,她觉得依崔舜华的性子,求饶也没有用了。舜华不想理会,只想任性地当缩头乌龟,把一切交给他,但她又瞟到那颤颤的身影。

  “既然如此,那就将她转卖……”他道。

  “先将她扣在春回楼里。”舜华低声说道,还是头也不回。“等我心思清明了,再决定她的生死。在此前,嬷嬷给我看着她,她要寻死,春回楼一起陪葬吧!”

  她声音里没有什么威胁性,她也顾不了那么许多。她听到尉迟恭道:“就照崔当家的意思吧。”

  她把脸更埋进他的颈间。有人跟着他身后,她知道那是他的侍从,她可以感到那侍从惊愕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也或者,这一路上有人一直在往这看,她不想理会,只低声在他耳边哑声道:“尉迟哥,为什么我已经示好了,她却不信我无意害她,反而得威胁她,她才肯信我?”她想起自己明明在钟鸣鼎食那天无条件放过崔家所有伶人,但他们就是不信,才会集体合谋害她。思及此,她不由得低叹了口气。

  不知道是她说话还是叹气的关系,她感觉尉迟恭脚下一顿,又听她应了一声。她本想再埋回他的颈间,他直觉微侧,似要避开。

  舜华微怔,瞟到他耳轮泛红,内心更是惊诧。

  “……别吹气,我耳痒。”他平常语气。

  “喔……”她脸也跟着微热,蹭进他的肩窝。她还以为……他一直把她当小孩看呢。她忍不住补充:“我嘴巴臭,是吃臭豆腐的关系,跟我本人无关。”

  “你喜欢吃吗?”

  “恩。”她承认:“虽然臭味千里,但入口才知道它的美味,如果不是正好看见戚遇明,我还想多吃几盘。”

  语毕,她听到大厅里一阵喧嚣,在叫着:“要掉下去了!要掉下去了!”

  “她是女扮男装啊!是个女人啊!女人来春回楼做什么?”

  春回楼里还有另一个女扮男装,舜华马上想起伊人,她张口欲言,这正是尉迟恭英雄救美好时机。《京城四季》里,伊人自二楼掉下,是戚遇明及时相救,那时絮氏舜华还在感慨要是当时是尉迟恭,也许结局大不相同。

  她犹豫了一会儿,嘴巴紧紧闭上,但她毕竟与伊人有几面之缘,于是回头扫过二楼栏旁。众人惊慌围观着,戚遇明也在其中,她暗松口气。

  猝然间,戚遇明转头对上她的视线。舜华微觉诡异,装作自然地埋回尉迟恭的肩间。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伊人身上,没有人注意这一头,尉迟恭明知要掉下楼的是谁,却没有回头相救,他不慌不忙下了阶梯,一直到出了春回楼,舜华还是没将那句“快去救伊人”的话说出口。

  那天晚上,崔舜华生了一场大病。

  名门富户间的下人多少相识,消息传达的功夫比主子间流通更快。白起知道这事时,是正在拜访柳家时听见的。

  他听见院里的下人闲聊,提及崔舜华生了一场大病。病不算重,是心头长久的积郁以致风寒入侵,难以抵抗。

  他的舜华还没因心郁而致身伤过,这正是两人的不同点,舜华没什么心眼,但崔舜华则不然……重点也不在崔舜华的病体,而是尉迟恭居然连夜留在崔府里,这两人之间分明已过暧昧之线,说是已有肌肤之亲怕也不为过了。

  下一刻是不是这对男女就要合亲了?尉迟家与崔家一合亲,那白、戚两府,真真是永远要屈居人后了。

  白起略感烦躁,仔细想想,每每他烦躁的原因都在想起那崔舜华。

  “白公子。”

  他转身,适时将目光调整为惊讶,朝柳家千金一揖笑道:“柳小姐,今日气色真好。”

  柳叶月轻轻一福回礼,柔声道:“白公子平时事务繁忙,今日特地陪叶月入庙祈福,叶月心里实在有愧。”

  “哪的话。”他笑。等着柳家婢女拿着上香必备的东西出门后,他才随着柳家千金一块出去。“多多亲近庙宇是好事啊,正巧,我也去祈个福。”

  柳叶月看他一眼,问道:“是替舜华妹妹祈福么?”

  白起连眼也不眨,笑答:“不算是。但既然柳小姐提起,还请柳小姐顺道为舍妹祈福。”

  她浅浅一笑,道:“这是当然。同样是舜华,叶月瞧,另一个崔舜华没有舜华妹妹的好运道,有白公子如此好兄长。”

  白起笑应一声,状似漫不经心道:“小姐与崔当家相识么?”

  “不,那天万兽节是第一次见面。”

  白起想起万兽节那兔子装扮、崔舜华吃火锅的方式,那心头烦躁再起。舜华就在家里,但偶尔回忆近日崔舜华的举动,他心头总是突兀一跳。

  万兽节那日回去,他甚至腾个晚空,找舜华一块吃个火锅,舜华拿筷子沾唇再搅到火锅里的习惯简直一模一样。

  要出柳门之际,他看见一人匆匆而过,明显在回避谁,回避他吗?他眯眼看个真切,她顺着他目光,道:“他是大魏名医,哥哥对习医有兴趣,咱们请他过府教导,只是他喜欢小酌几杯,可能他又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