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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阅读

作品:千里东风--梦瑶|作者:尾指紧扣|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0 17:28:01|下载:千里东风--梦瑶TXT下载
  很累很累。然后我想,应该退出江湖了。我做了这么多,什么也没得到。应该找个没人的地方藏起来了。”

  “既然退出江湖,自然应该有个家。后来在礼堂上,我发现你拜天地的时候竟然是冲着我来的,我想这都是天意吧。”他看看我,眼睛晶亮,我突然想起第一夜的忙乱与慌张,涨红了脸看向别处。

  他继续说道:“本来我是要带你走的,可是我不甘心就这样离开。我一定要让青月知道我都做了些什么!所以我做了一个案子,并且引她现身。没想到,她不仅来了,要带走你,还要把我交官法办!哼!我被怒火冲昏了头,什么也不顾了。觉得都死了才好!可是,你走了以后,我自己回到客栈,觉得很孤独。好像你就一直在那里给我缝东西,点着烛火等着我。然后低声说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话,昏昏入眠。可是,醒来什么都没有。我才知道,我需要一个家,我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女人,知道我却不嫌弃我的女人。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当初那个诺言何其荒唐。何况我又那么深的伤害你!你进杨府后,我一直在府外徘徊,有些怕见你。直到最后一天,太师找到我要我帮他做事,我才突然发现也许我可以和杨不愁做笔交易,即使我不可能照顾你,至少可以让你不受他的威胁!”

  他扳过我的肩膀:“红锦,那天晚上是我这辈子最好的一夜!”

  我无言,这可能是他能做的最好的安排了。且不说这里面有多少冒险的地方,单他一厢情愿的认定,也让我走了不少冤枉路。我很不爽自己的命在他们一念之间反复,这种不爽几乎让我无法同情他。但是现在不是为自己报仇的时候,眼前就是京城,杨不愁派来接应的人已经到了。

  我脱开他的掌控,抱起墨墨。也许他太固执了,换做我或者任何人,早就找了千百个理由,否定八百遍了。偏他就这么硬挺着,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

  我只能以我的眼界去推测他,但是他的所作所为早就说明,那个诺言本身的含义早就超出事实。也许这也是一种“本我”的表达?因为关乎“自我”,所以格外执着?

  这是每个人本能的需要吧?

  搬进杨府,一连三天没有见到杨不愁。纪青月也像消失了似的,家里的仆佣都换成新人。悄悄打听了才知道,太师自杀的时候,杨府上下一百多口全部做了陪葬。连这座府邸都是皇上拨地新建的——原来的那座已经烧的干干净净!

  我笑着和丫鬟打哈哈:难怪感觉进来时走的路不对,还以为自己记错了!

  在似是而非的调侃里,我刻意的忽略了那些血腥的往事。仿佛逃避那些争斗就是我身体里的一部分!

  但是,被晾的越久心里越恐慌。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上官飞花张牙舞爪的扑向我:“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救我?!”

  周围是漫天的黑暗,我的手里握着一串木头的佛珠。见到上官飞花扑过来,下意识的一挡,她平白的后退很远,然后飘飘悠悠的过来,幽幽的说:“为什么你们都有人保护?为什么没人保护我?”

  我紧紧攥住佛珠,仿佛那可以保护我似的。

  “为什么没人心疼我?为什么……”她绕着我幽怨的念着,苍白的脸上黑洞洞的眼眶流着黑色的液体。

  “红锦,你不随我走吗?”她伸出手,“你不属于这里。走吧,跟我离开吧!我们一起走。”她手指修长,尖利的指甲尖泛着幽幽的冷芒。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她知道我是谁?

  “飞花,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你不属于这里,过来吧。过来!”

  我犹豫着,慢慢伸出手臂。

  “咄,你这鬼物,时候已到为什么滞留人间?!”从黑暗里窜出两个怪物模样的人,我看不清相貌,却听见刺耳的铁链锁人的声音。

  飞花的尖叫刹那充斥鼓膜:“不要啊!杨不愁呢!我要找杨不愁,我要找纪青月算账!不要带走我啊!”

  那两个鬼差从我面前走过,仿佛没有看见我。飞花指着我问:“她呢!你们怎么不抓她!她才是孤魂野鬼!”

  鬼差啐了一声说:“没见识的东西,连圣教宝物都不认识!没化了你算幸运!”

  黑雾铺天盖地,喉咙象被什么扼住,我惊叫一声坐了起来。

  “夫人!”有人过来,就着微弱的烛火,我认出来是新的贴身丫鬟披香,端着温水,轻轻的问:“夫人,没事吧?”

  我喝了口水,点点头:“谢谢!”又躺下了。

  飞花……

  这梦是真是假?

  “怎么还没睡?”院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是杨不愁的声音。

  “夫人方才惊梦了。”紧跟推门的声音,披香说道。

  “要紧吗?”说话声近了,我赶紧坐起来,披衣下床。杨不愁绕过四扇美人八宝嵌金漆屏走了进来。

  我裹着黑狐大氅,倒也不算狼狈。只有扫到眼角的头发,可能显得零乱些。

  “我刚回来,见你这里亮着灯,过来看看。”杨不愁停在一边说道。

  我福身施礼:“多谢王爷。”他现在是护国公了。公侯伯子男,位列五等之首,皇上对他不错。

  “免礼!”他颇为矜持的坐下,我让披香上茶。他看了我一眼,低头慢慢的撇着茶悠的说:“原来杨大哥把串子给了你了。”

  “什么串子?”我莫名其妙,突然明白过来,哦!知道了,那串佛珠,“怎么了?这个东西很珍贵吗?”

  “他没说?”纪青月看着我问道,“这是贡物,仅此一串。皇上赏给了杨大哥。当时皇上还问他,说可曾要送给某人,大哥说此物贵重还没找到佩戴之人。”

  我嘴巴大张,哈哈干笑两声,快速眯起眼睛道:“哟好贵重啊!我不知道,就是看着好像是辟邪的,借来用用。我最近总是梦见飞花,唉,难受啊!”

  “借——吗?”她别有深意的说,好像放心了。停了一下,问道:“你梦见上官夫人了?”

  我点点头:“哎,好惨啊!头发老长了,披散着,黑漆漆的。眼眶里空空的,还流着血,黏呼呼的!手指甲那么长!”

  我呼的比划了一下,纪青月猛地后退一下,我抱歉的点点头,继续说:“她老说有人害她,死不瞑目。你说我一个弱女子,自顾不暇的,她和我说有什么用!你说,她是不是来找什么人啊?”

  纪青月身子后仰,磕磕巴巴的说:“是、是吗?不过,咱们都、都搬家了,她也能找来吗?”

  我抱着娃娃,颇有三姑六婆的架势,身体微倾,压低声音,自觉无比神秘的说:“听说鬼随人,跟着熟悉的生气走。不管搬到哪里,她就认人!”

  啊!纪青月哆嗦了一下,带的凳子突的一动。我赶紧抱着孩子一闪。就听有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皮一扫,纪青月的手已经按在剑柄上。

  来看我还带剑?以后得立规矩。

  我彻底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我要吓唬她!手段低了点,可总比什么也不做强。上官飞花和我还是“大院里的敌人”,但是面对纪青月,我们是同病相怜。

  “无非是个鬼魂,不用怕的!”纪青月终于恢复平静,笑着说。似乎是在安慰我,左手还摸了一下我的胳膊,而右手始终紧紧压在剑柄上。我的汗毛立刻立了起来,尖叫着想逃跑。

  不过我们谁都没动,笑嘻嘻的互相点头:“是啊,是啊,青天白日的,又没做亏心事,不怕的!”

  “呵呵!那她和妹妹说什么了?说没说谁害的,怎么害得?”纪青月问我。

  我一拨楞脑袋,爱呀了一声:“我一看见她那样子就吓醒了,哪里敢说话啊!你看,我现在都发抖呢!”

  纪青月,你也有害怕的。我心里得意的仰天大笑,舒爽到极点了!

  “那是,那是!”青月一叠声的符合着我,眼珠子骨碌碌乱转,仿佛找着什么东西,又好像躲着什么。我装没看见,低头哄孩子,墨墨睁着大大的眼睛,指头含在嘴里,好像在说:“娘吓唬人,羞羞!”

  纪青月那里已经匆匆忙忙告辞,我赶紧说:“看,姐姐来我还没问一声有什么吩咐?”

  她才像刚想起来似的说:“三天后,皇上在御花园设宴。大臣们都带家眷,估计杨大哥会带妹妹过去。我特来道贺的。”

  哦!我眯眯了笑眼,送走纪青月,心道:“家眷?你还不知道我的底?宴无好宴,谁知道是唱的哪一出呢?而且杨不愁自己不说你来说,这算什么呢?道贺?来探虚实的吧?”我对她已经彻底没了好感,想事情自然不会往好处想。

  转身想起一件事,叫过院里的人:“今后无论是谁,未经通报,一律不得入内。如果对方不让你们通报,你们就站在门口喊一嗓子。碰见拿枪带剑的,就让他们取下来,别吓着小公子。”

  我是不好使,但是这个娃娃名义上还是杨不愁的。这个世界,除了我,只有杨不愁自己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是他的。但是他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

  第二天,杨不愁派人传话来,说明天晚上皇宫夜宴,让我准备准备,而且要带上墨墨。

  不会吧?墨墨刚刚两个月,就带到那种空气污浊的地方吗?他两手一摊,皇上的意思,我们有什么办法?

  这好办,我对奶娘一努嘴,说道:“你问问奶娘,墨墨今天还窜稀,宴会上肯定会失态。能不能说一下这个情况?”

  杨不愁盯着我半天,才说:“真的?”

  “你可以请御医嘛!要不我也不去了,在家照顾孩子!”这样最好。

  “我去和公公说说吧。”

  “卟!”仿佛为了印证我的话,墨墨努尽他两个月的力量,放了一个奶屁——很臭!

  杨不愁的矜持只维持到大门,一转身便逃也似的的离开了。

  宫里传出话来,命御医给孩子看病,宣我陪杨不愁进宫。松下半口气,我把手串交给杨不愁道:“我才知道,这东西那么贵重,你还是收着吧!”

  他皱紧眉头:“让你带着你就带着,说那么多干嘛?”

  我想了想道:“明天进宫戴着这个,很多人都会看见。皇上也会。”

  大概他也想起自己说过的话,半天没吭声,然后说:“你是我的夫人,你要是不配还有谁配?”

  “可是——”

  “没有可是!”他打断我,“洛玉箫都跟我谈了!”他似乎不想提这事,生硬的说,“他这次帮我很大的忙,我欠他的人情。照顾你是应该的!你是个识相的女子,不要让我难做!”

  前几句都挺好的,怎么到了最后一句就这么难听?不过,扪心自问,我也一直没让他好过。算了,不和他计较。白吃白住还挑服务态度?哪有这种便宜事!

  “还有,”他接着说,“怎么说——你也救过我。不管你是谁,我都应该谢谢你。”

  是我把他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这句话还算正确。但是,他心里似乎一直都怀疑我的身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耸耸肩,当作耳旁风。

  杨不愁问道:“以后你就住杨府吧,我会一直照顾你——还有孩子!”

  我点点头,非常明白:“谢谢杨将军,多费心了。”听起来礼貌极了,我甚是满意自己得体的答复。这才是主人和食客之间的关系,两清多好!

  杨不愁好像脸部有些扭曲,半晌才说:“你认识水勺窝村的万铁子吗?”

  铁子?认得!太认得了!

  “他在我的帐下,作战很勇敢也很有计谋。而且知道学习,是个大有前途的人。”

  我不知道他干嘛说这些,攀老乡?

  “铁子刚来的时候说,他出来打仗就是为了出人头地,回去娶村里的一个寡妇。”

  啊?

  我连连摆手:“我在村里很本分的。而且大家都知道我不是寡妇。”

  杨不愁说不清是什么口气,似乎有点磨牙:“那就好!收拾收拾,早点休息吧。”

  宫宴在明昭宫举行。是夜,牛油巨烛,盘龙引凤;明珠高悬,鎏金灿宝。来往宫娥,环佩叮当,脂腻香浓,一派胜利者的得意景象。

  太子诸王,公主驸马,朝官命妇,都穿戴整齐,按品阶排列。我在赐婚的时候也被赐封诰命夫人,中间起起落落,但昨日送来的朝服仍是一品,所以也不算难堪。

  大殿里人员往来甚是频繁,可是却没有半点杂音,人们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我憋着气想,幸好墨墨没来。

  饭菜一道道的上,精致是精致,但是程序冗长。每次吃饭,臣工都要跪谢三次,皇帝也要回礼两次。一杯酒让半天,山珍海味堆了一桌。我眼瞅着上面的热气忽悠悠的散没了,吃到嘴里变的冰凉。

  再好的食欲也没了。

  纪青月封的安平公主,站在皇亲一列。太子站的太远,我也不敢太张狂的看,不过身量还短,应该只是个孩子。皇后和皇帝明晃晃的坐在正中,好像两颗大夜明珠,再加上香烟缭绕,眼睛根本睁不开。

  不过,我还是很幸运的看见,纪青月有机会就往这边瞅,动作那么明显,以至于皇上都看见了。

  终于,皇帝放下酒杯说道:“今天,朕有件喜事要宣布——”

  众人侧耳倾听,我悄悄看了一眼纪青月,她的头越发的低了,肩部微微抖动着。

  “烟琴公主?”

  “儿臣在。”

  “右军统制万铁子?”

  “臣在。”

  武将里闪出一个蓝袍少年,白净的面皮略微有些发红,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晒得。挺拔的身躯,锃亮的软甲,半边是绣着猛兽的蓝色长袍,蓝色璎珞的豹头盔端端正正的放在桌上,手持玉笏,躬身而立。真是说不尽的威风,诉不完的倜傥!

  过了很久,我才发现自己的头是歪的。不管我怎样用力,也找不到当年那个挑水少年的影子了。那边皇上已经说完话,大概就是赐婚。皇后又给了些赏赐。群臣山呼万岁,我亦跪倒。眼前是红色的厚实地毯,沉甸甸的撑住这个世界最昂贵的繁华。

  接下来就是吃饭,酒过三巡,皇上突然叫我。我赶紧出列拜倒。只听皇上说:“你就是那个胆大包天的假小姐?嗯?”

  这时,我才发现,胆小都是天生的。还没说话,后背已经湿淋淋的。

  “回皇上,蝼蚁尚且惜命,何况小女子!”

  “咦?你倒是有理了!那那些刑囚之人岂不是各个都冤枉?”

  您这不是抬杠嘛!

  “皇上,小女子自知触犯王法,不敢狡辩。”

  “哦?我还没说你,你就自己认罪了?!”

  我低头不语,看见汗珠一颗颗的辛勤浇灌红地毯。

  皇帝继续说:“朕大赦天下,你现在无罪。不仅无罪,杨爱卿还迎你回府。你该满意了吧?”

  我赶紧谢恩,不然说什么呢?

  “听说你认识洛大侠?”

  洛玉箫救过他的命,这样称呼也不错。但是这个皇上究竟知道多少呢?我心里打鼓,暗暗埋怨杨不愁事先不和我套辞。现在现抓,万一说漏嘴怎么办?

  “啊?嗯……”哼哼几声,继续磕头。

  “听说你对洛大侠有救命之恩,朕现在承你一个人情如何?”

  我惶恐不已,这都哪是哪儿啊!赶紧磕头:“命妇不敢!”

  “诶,他们都救过朕,是朕的恩人。你救过他,也算朕的恩人了。朕有心给洛大侠指门亲事,但是不好亲自问问,他中意谁家姑娘。不如,你代朕问问?”

  问?怎么问?“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洛玉箫,皇上命我问问你,中意哪家姑娘?钦此”?

  这也太荒唐了,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忙稳住呼吸说道:“命妇之于洛大侠,不过是举手之劳。萍水之交,恐不能担此大任。”

  “嗯,韩信尚有一饭之恩,何况爱卿呢!你这般推辞可是有什么隐情?”

  我就知道皇帝不安好心,干脆横下一条心道:“皇上,命妇的确有隐情?”

  空气中起了些微的骚动,皇帝“哦”了一声。我说道:“当年命妇也曾动过为洛大侠提亲的念头,但是洛大侠亲口说过,他愿意落发为僧!”

  洛玉箫,对不起了。不过有皇帝在,还俗还是很容易的!

  这回就不是骚动了,大殿里有人窃窃私语。执殿太监轻轻击响玉罄,清脆悠扬的声音在空中缭绕,一切又恢复宁静。

  等了一会儿,皇帝才说:“是吗?如此,到真的为难你了!安平公主?”

  纪青月出列。

  “怎么没听你讲过?”

  呵呵,我倒是很好奇她讲过我什么?

  青月道:“儿臣与洛大侠男女有别……”一切尽在不言中。

  皇帝很识趣,挥退了纪青月,转头对我说:“好吧,既然你是假冒的,到现在朕都不晓得你是何方人士?因何要冒名顶替?”

  是我冒名顶替,还是有人陷我于不义?他分明是为历劫归来,加封左相的纪家开脱!

  我只好说:“吾皇,命妇记忆丧失,对过去印象皆无。”

  皇帝很不满意的哼了一声,我也无奈。

  这时,突然纪青月站出来道:“启奏万岁,儿臣已经查明。”

  哦?我忍不住抬头看她。依然纤细的背影,伶仃的立在这个大殿上,却是那么的和谐!

  “好啊,爱卿快讲!”

  “此女系诸汗国逃跑的嫣梨公主左红锦!”

  “你有何为证?”

  “嫣梨公主背后有诸汗国王室的纹身!”

  “哦?”皇帝转过来问我,“当真如此吗?”

  我哪里知道,这里有没有两大块落地镜让我看!

  纪青月道:“有贴身丫头披香的证词。”

  我看向杨不愁,他和我一样,一脸的茫然……

  =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 24 章

  金殿之上一片哗然。帝座上的人沉吟片刻,挥了挥手。执殿太监会意,宣披香上殿回话。披香说是洗澡的时候看见的,但是并不知道这是什么。说话的时候小丫头都要吓死了,哆哆嗦嗦,站立不住。

  皇上转头问道:“护国公,你们是夫妻,难道——”

  杨不愁看了纪青月一眼道:“圣人有训,明火不相亲。微臣不知。”

  就是说老夫子们说了,夫妻做爱的时候不要点灯。所以小杨不知道!好一个受礼重教的杨大将军!我暗自感叹,四两拨千斤,还拔高了自己的形象,不愧为官场上混的人。

  皇上也不是好糊弄得,又问纪青月:“安平公主,谁让你查的?”

  纪青月道:“当年,此女病卧途中。家母见其可怜,便救来家中。虽然她辩称记忆全失,却神情闪烁,偶尔有非我国中人言语。家父已经心存怀疑。圣旨初下,我虽有书信回家却不知为何没有寄到。家父情急之下,才采纳此女建议,替嫁而出。伺候,家父心中一直不安。待见得我时,说起书信一事,均觉奇怪。后来,在此女住处的青石板下发掘出我的书信。家父才知上当受骗。可是,木已成舟,太师虎视眈眈。才甘冒欺君之罪,期望有朝一日戴罪立功。并严密监视此女。”

  我靠!明明是你们纪家给我吃药,害得我记忆全失,现在说的好像是我故意装的!不过,我初来时,应该是记得来处的。想到这里,心中总算有些踏实。不是穿越时的不可逆转错误就好,也许还有解药,可以让我找回记忆。

  纪青月继续道:“小女留在护国公身边,一为保护公爷,二为监视此女。公爷途中遇险,此女因被通缉,正试图逃往诸汗,将我国内情报送出,以求将功赎罪。彼时,公爷虽不知她身份,但心中已生疑惑。回来后曾说与小女。但是公爷政务繁忙,小女便着手调查。现查明,一年前诸汗国王叔叛乱,被现诸汗国国主生擒斩首。王叔有一女,为嫣梨公主,在战乱中逃脱。诸汗国国主通令草原,缉捕此女,我国亦收到文告。”

  说着从怀里掏出两张纸,看来是早有准备啊!

  “此文告本应送往礼部,却阴错阳差被留在刑部,积年存灰,无人探问。小女亦是翻查很久才得到。此外还有小女亲赴诸汗国取得的诸汗国文字的通告,请圣上比对!”

  orz!佩服佩服,原来上次她回沙棋关就是干这事儿去了!那时候我还生孩子呢!

  世界真奇妙,不说不知道!

  “哼!”皇上突然扔掉那两张纸,喝道:“杨不愁!你可知罪?”

  杨不愁伏地道:“臣疏于查证,致使窝藏敌犯,臣知罪!”

  早有健妇走上前来,要扒我朝服。我赶紧拦住:“慢着!”

  声音大了点,举坐皆惊。我尴尬的咳嗽一声:“这东西很贵重,弄坏了不好。我自己来。”摘冠卸珠,脱去华服,只着白色中衣,重新跪伏在丹跸之下。

  我其实是不想让他们搞得我很狼狈,又输人又输阵,便宜死纪青月那家伙。

  皇帝问道:“左红锦,你可知罪?”

  我回道:“若真如纪小姐所言,红锦知罪。不过,红锦的确不记得当初之事。也曾记得纪小姐提到过,红锦服了什么江湖奇药,以致记忆全失。此事,可请洛大侠作证。”

  “咯咯”是小孩子的笑声,可能是太子,大概觉得很好玩。

  有殿官已经高声宣召,洛玉箫很快走进来,我猜他大概在队尾。

  “洛卿家,此事当真?”

  洛玉箫没有立即回答,我趴在地上,无法看见当时的情景,但是洛玉箫终于说道:“事隔太久,已经记不清了。”

  地毯泛出一股檀香的味道,我忽然想起禅家了。具体什么词已经不记得,但是所谓是为不是,不是为是,存乎一念,观乎一心。

  洛玉箫这个回答,已经动摇了他的誓言了。是与非,一念之间罢了!

  “洛卿家,你但讲无妨。就算左红锦是你救命恩人,朕也会为你做主。需知国之大义要高于个人恩怨啊!”皇上循循善诱,我脑子一遍又一遍的想,有什么办法呢?

  洛玉箫道:“皇上,草民的确记不清了。不过,草民以为是否为诸汗奸人有待商榷。”他顿了顿,大殿上寂静无声,洛玉箫道:“方才安平公主说护国公遇险时,此女正试图逃往诸汗。可是,安平公主又说诸汗正在通缉此女。左红锦若是从诸汗国中逃出来,断没有自投罗网的道理。”

  我悄悄松了一口气,心道:你怎么把我的台词都说了?不过,要是我说可能就是强词夺理,你说大概可信度比较高些。也算帮我了。

  皇上还没说话,纪青月已经尖叫起来:“她是通风报信,护国公遭到驱逐,我国中内乱,她要告知诸汗,以求免罪!”

  “咳咳!”皇上咳嗽两声,纪青月猛地住嘴。“扑通”,洛玉箫也跪在我身边。

  “左红锦,”皇上的声音,“洛大侠为你说情呢!”

  我道:“罪妇感激不尽。不过罪妇实在不记得往事,无法自辨。吾皇英明,定能还罪妇清白!”咚咚咚,我磕了三个头。人在古代飘,哪能不磕头!何况为了自己的小命。

  “左红锦,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不为自己辩解,可就再也没机会了!”

  我听着这话别扭,分明是不相信我忘了。除非你把我咔嚓了,只要你敢留我一命,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肖申克救赎”!我做好最坏的打算,摇头道:“陛下,罪妇的确不记得了。罪妇甚至连姓甚名谁都不记得。只记得醒来后在纪府调养,对外说是纪府的二小姐。”

  “你胡说!”纪相反应过来,蹦出来呵斥我。

  我看他一眼,索性连磕头都免了,直接跪立着,把头扭向一边,不理他。

  杨不愁出列道:“皇上,臣有本奏。”

  “讲!”

  “臣在途中的确怀疑此女系诸汗奸细,并想带回沙棋关。途中也曾旁敲侧击,提及诸汗之事,可是她答非所问,似是浑然不知。臣也曾用诸汗方言试探过她,她也不曾有反应。当时,臣以为,若非此女伪装太好,就是真的不记得了。没想到,快到边关时,此女趁微臣重伤,独自离去。微臣以为她要向诸汗报告,所以迅即起兵,并派人把守各处要隘,查探此女下落。没想到此女避居水勺窝村,驻足不出。并……并为微臣诞下一子。此事有万统制可以作证!”

  “哦?万统制,你知道吗?”

  万铁子的声音响起来,有点瓮声瓮气,但是还算掷地有声:“启禀万岁。确如护国公所言,左红锦初来之时,自称路遇劫匪,与夫家失散,恳请族长收留,在此生子。后来,村中春大娘收留此女,臣在村中,看的真切。中间并无离开,亦无对外通联讯息之举。”

  “哦,看来左红锦的确无通敌之意了?”

  杨不愁道:“微臣不敢妄言,请圣躬裁断!”

  “嗯,杨卿家,若左红锦无通敌之实,却无法改变系敌国公主的身份。”

  “臣以为,红锦平日温良恭顺,并且为我杨家延续香火,若非大是大非,臣断不能弃之不顾。”

  皇帝拉长了声音沉吟一会儿才说:“左红锦,念在你为护国公延续香火,幼子尚需照顾的份上,朕且留你一命。不过,死罪虽免,活罪难逃。左红锦欺君之罪已逢大赦得免,但是欺瞒圣朝大臣之罪不可免,着除去品阶,禁足杨府三年。纪相,难为你忍辱负重,安平公主大义灭亲,着赏白银千两,宝石三槲。护国公,你知情不举,有不察之责,念在你政务繁忙,情有可原,着罚俸三个月。安平公主做得好,赏锦缎十匹,宝珠三匣。洛大侠执中公允,赏白银二千,锦缎三匹。披香,你告发有功,朕赏你锦缎三匹;但是你背叛主人,暗中监视,其行可恶!朕以忠孝治天下,断不能容忍不忠不孝背主弃义之人。来呀,交与刑部,斩立决,已正视听!”

  此言一出,我耳边一片倒吸气。细细一想,也没什么错误。纪青月不过是替父分忧,领会领导——护国公的意思查办案情。和披香有明显的不同。披香“嗯哼”了一声,便软绵绵的倒下。

  眼角余光看见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倏的盖在乌黑散乱的头发下。手不由把佛珠握的更紧。

  有人上来拖我,我忙磕头谢恩,随御林军下去。眼前只有红色的地毯不断的延伸,那富丽堂皇的大殿终于远远的落在身后了!

  回到家里,墨墨正扯着嗓子干嚎。奶娘哭丧着脸说:“哎呀夫人,您可算回来了。小公子怎么劝也不听了!”

  我接过孩子,身上大概还带着大殿里的烟熏味道。墨墨使劲推着我,小脸别别扭扭的歪向一边。我突然怒极,猛地拍了一下他的屁股说道:“别人不待见你娘也就罢了,连你也不待见!早知如此,还不如做掉你!”

  奶娘吓坏了,赶紧接过墨墨。墨墨似乎没听过大声的呵斥,“个囖”卡了一下,屋里安静片刻,“啊嗷”一声哭的更响了。

  奶娘慌手慌脚,也不敢问我。嘴角有咸湿的感觉,我抢过墨墨,放到床上,任他手脚乱蹬,恶狠狠的说:“哭哭哭!就知道哭!今天,你娘我陪着你哭,看咱们娘俩儿谁能哭!”

  奶娘哀哀的就要来劝,我一瞪眼:“你们都出去!谁敢擅自闯入,别怪我发疯!”

  “那……那小公子……”

  “滚!”

  泪水早就象开了闸的洪水,奔腾而出。眼前仿佛天地间降了暴雨,灰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我扯开嗓子,把声音放到极大,没命的喊着:“妈、爸,你们在哪里呀?快来救我啊——妈妈……爸爸……”

  这回真是哭到爽了。我也分不出来哪个是儿子的声音,哪个是自己的声音,只管放开了去。想起自己背时背运,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诺大的世界竟没个容身之处!孙猴子无父无母,还有个好师傅,教了一身好本事。我呢?醒过来就是官家小姐,没想到被人用作替身,现在更惹了一身骚!查实身份是个公主,竟然是个逃难公主,脱毛凤凰不如鸡!

  我只想平安过日子,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没想到上来就是一个劫匪,差点变成共犯,结果人家不要!救了自己的老公,反过头来成了老公的阶下囚!

  天啊,你不分好歹何为天;地啊,你错勘愚贤枉做地!

  哭到嗓子沙哑,再也嚎不出来了。我才慢慢停下来,抹抹眼泪,低头一看,墨墨瞪着乌黑油亮的眼珠子正看我!小嘴含着自己的手指头,见我看他“咯咯”——乐出来了!

  我哭笑不得,拔出他的手指头,老老实实的塞进自己的奶头。我在上边抽答,他在下边抽答,一上一下,搞得我很没面子!

  “夫人?”奶娘探出头来。

  我招手让她进来:“不好意思,让你受委屈了。”

  “诶,夫人说哪里话。方才传旨我们都听见了。唉,我是一个妇道人家,不知道什么敌国圣朝的。我就知道咱们女人相夫教子,求得就是个平平稳稳过日子。我就不信了,那些大人们连国家大事都能办好,怎么就偏被您——一个落难女子骗了?分明是那个姓纪的嫉妒您、陷害您!这府里谁不知道,她想当纪夫人老长时间了。反正,咱还是小公子的娘,还是将军的夫人,将军不会亏待您。您啊,就安心住着!别想别的了!”

  真不知道那些冠冕堂皇的“智者”怎么就没奶娘这智慧?那纪大人就跟傻子似的让我耍着玩儿,还玩儿出“欺君之罪”了?也太低估他的智商了吧!

  说什么都没用了!无论如何,奶娘的话还是让我冰凉的心暖和点儿。看她真诚的目光,我又不得不内疚的想到:“其实,这个孩子——”

  唉,先这么着吧!

  杨不愁在朝堂上公然认子,还保下我,的确出乎我的意料。

  越来越看不懂这些人了。

  轻轻拍着乳儿,靠在床边,哼着脑子中流出的曲调,把白天的事情重想一遍。

  不对,那个皇上——似乎……

  我也说不清什么感觉,凭直觉我觉得,自己不过又做了一次药引子,这次殿审,并不是定我的罪,查我的身份。

  也许纪青月捅出这件事有些突兀,可是皇上的反应,分明是拔高了万铁子,打击了杨不愁,安抚了纪府。而我留在杨府,身份未明,还带罪,稍微动一下就是定时炸弹。何况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满身的尾巴,摇摇摆摆,随时都能让人抓住!倒时候,倒霉的可是杨不愁!

  这些,杨不愁想到了吗?

  一时间,我似乎看见另一个太师与将军的力量出现对比,可悲的是,我仍然处在那个紧绷的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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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了,我晚上更新下一章,但是要先锻炼。可能只有半章。大家可以明天来看完整的。

  第 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