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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宽和张建对我成立施工队之事早有所知，也不诧异，魏宽点头说：“这工程很大，我一人也做不了，大家一起赚钱再好不过。”张建说：“没错，关键是把它做下来，大家都是自己人，本来就该有福同享，明天我去活动一下。”
我说：“我亲戚在那家公司内部有几个朋友，我会通过他们慢慢接近上层，你们也一起干，交际招待费咱们三方平摊，贿赂费也一样，总之务必拿下这笔业务。”
沈磊说：“我也去疏通一下，人多好办事，咱们实力足够，如果再有一定的关系，应该不成问题。”
我握紧拳头，也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大家说：“加油！祝我们旗开得胜！”
第八十二章 不负有心人
做工程说穿了就是做一张关系网，大包工头承接整个项目，然后层层分包，将各块业务交给小包工头，比如水电、泥工、木工、油漆等等，最直接的劳动者就是那些装修工人，他们只赚工钱，小包工头的承包价会预留一部分空间，做为自己的利润，众多小包工头的承包价相加就是实际费用，而大包工头对甲方报价也会预留一部分空间，这一空间少则数十万、多则数百万，就是大包工头的利润。当然这笔利润也只是毛利，其中还包括贿赂交际费用、人员管理费用和挂靠装潢公司的管理费。如果是关系良好的老客户，大包工头会垫付部分工程款，这就需要强大的资金实力。
恒远公司原本只赚取魏宽和张建百分之八的管理费，其余利润与我们无关，如今我涉足施工领域，等于分摊了他们的一部分利润，这其中有一个度的掌握，他们都是身家数千万的大包工头，虽然挂靠恒远公司，如果我的做法令他们不满，他们随时会投靠别的公司，所以我只能赚最少的钱，还要有十足的诚意，让他们明白将来可以长久合作。这年头没有什么真正的伙伴，一切都是利益，大家齐心合力吃一块大蛋糕，就必须平衡其中的利弊关系，不可做太过。
这是后话，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让甲方内定恒远公司承接这一工程。
内定需要很多条件，一是质量过硬，有良好的业绩和优秀的队伍；二是设计实力一流，可满足一切苛刻要求；三是打通关节，将一干甲方领导伺候舒服。只要有一条不达标，甲方随时可能反悔，开招标会时就会像上次姜仁定一样，成为我的一大败绩。
舅舅对我视如己出，十分重视这一工程，将他能动用的所有关系都拉拢起来，那家民营公司是本地名牌企业，聘用了数千名本地居民，小地方有一点好处，大家总有些交情和亲戚关系，舅舅约了几名熟悉的中层干部，我去当地请客吃饭，每人给一个两千块的红包，让他们帮忙约见公司高层管理人员，为进一步接触打下基础。
葛远做出一份极好的设计方案，我花钱请动画公司做了个三维建筑动画演示，配合葛远的工程效果图，再加上一份制作精美的设计文案，早早送去甲方公司。这样就比其它公司领先一步，甲方若有不满之处，我们能及时进行修改。
魏宽和张建不愧为装潢业界较为知名的人物，也不知他们动用了何方背景，居然结交了那家公司的副总，我通过舅舅的朋友结识了总工程师，于是将副总和总工一并约出，我们一起吃饭娱乐，顺便送上两个价值五万的大红包，又将设计方案交给总工程师，对方颇为惊喜，对我们的工作质量十分赞赏，表示会重点考虑恒远公司。
这时我们得知另一家本市较有实力的装潢公司也在接触甲方领导，对方与设计院挂钩，设计实力还在葛远之上，形势不妙，我、沈磊、魏宽、张建四人一合计，决定再放一次血。于是来到那座县城，约副总、总工和工程主管出来见面，吃一顿燕窝鲍翅宴，每人招待一名漂亮小姐，送一个十万块的红包，还有一份为他们夫人准备的高档美容用品，将三人服侍得如同皇帝也似，顺便也不忘诋毁那家装潢公司，说他们工程质量极差、经常拖欠民工工资、业界口碑不佳，云云。
明的暗的白的黑的，五花八门形形色色，总之是无所不用其极，一切想得到的办法都使了个遍，我们才终于罢手，等待甲方的明确回音。
工夫不负有心人，在我得知这工程名目的一个月后，甲方终于决定采用恒远公司方案，并交由恒远公司进场装潢，工程总价达到八千万之多。
我兴奋之极，可也不得不面对现实，因为我实力不足，不能平分这块大蛋糕。魏宽、张建和我分摊项目，张建做宾馆部分，总价三千五百万，魏宽做写字楼部分，总价三千万，我拿下餐饮娱乐部分，总价一千五百万，这已超出我的实力范围，张建和魏宽表示愿意帮我的忙，作为我送他们业务的回报，我好歹有了信心，就此投入热火朝天的分包工作中。
一千五百万的量对于目前的我来说已是极限，且必须认真对待，不能稍有差漏，否则利润额可能连百分之二十也达不到，我只好厚着脸皮请教张建魏宽，汲取经验，尽量减少损耗和不必要的开销，直到工程正式签约，我的队伍有条不紊进场施工，才终于舒了口气。
我的舒心不是因为工程开工，之后还有许多事要忙，我是为自己舒心，因为我终于做好了一件事，这是我碌碌无为的人生中难得的进步，即便进步微小，总还是积极的。
偷得半日闲，我去书店见花花，近来我忙得每每入夜才回家，陪月萍和陈瑶的时间也不多，更毋论花花，她常打电话对我发牢骚，也该慰藉一下。
书店打烊，两名服务员小妹下班回家，花花和我迎来独处时光，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饭，花花迫不及待扑入我怀里，和我来一个热烈的长吻。
两人依偎在那张见证我们多次激情的竹榻上，花花喃喃诉说她的思念，其实我已经很累了，可也不得不强打精神与她温存。亲热一阵，花花幽幽叹息道：“明明，是不是因为你知道我的过去，所以对我始终不能投入？”
我老老实实地说：“不是，因为我有老婆和女儿。”
花花认真地说：“这里只属于我和你，在这个地方不要说她们，好吗？”
我说：“哦，好的。”
花花沉默半晌，说：“我知道男人都很介意女人的过去，如果不了解还就罢了，一旦得知那段往事，就会留下长久的阴影。你对我始终热情不足，是不是出于这个原因？”
“当然不是，我还没幼稚到那种程度。”我说，随后掏出烟点上抽起来。
花花一脸黯然，说：“那就是我太差劲，不能令你激动，对吗？”
我说：“没有的事，我这人懒散惯了，不善于表达情绪，你别介意，本质还是一样的。”
花花看着我说：“昨天翠翠来书店看我，和我聊了一个下午，你也知道她的事，她做了一个有家室的老头的情人，老头也说过绝不可能为她离婚。可就是那种老头也还记得每天给她一个电话，对她说说甜言蜜语，隔三岔五去见她一次，陪她逛街看电影，给她买衣服和首饰。相比之下，你呢？”
我略感心烦，说：“委屈你了，你看着办吧。”
花花忙摇头说：“你别生气，我不是责怪你，只是表达我的感受，我对你是有感情的，就算你不给我什么名分，至少也要常来看看我，让我有所寄托。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我见她一脸惊慌与难受，心中一软，说：“我最近特别忙，以后会好起来的。”
花花凝视着我，说：“别让我觉得我是错的，哪怕只是骗骗我。好吗？”
……烦，真烦，这本来就是错的，我也不会说那种虚了吧唧的甜言蜜语，这叫我怎么办？
花花眼眶红红，说：“我知道我比不上陈月萍，她样样都比我强得多，可我也没有跟她竞争什么，只想在这个隐秘的地方享受我和你的爱情，为什么你连这点要求也不能满足我？”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事实上我连我为什么会和你相好也不知道，我活着根本就是一笔糊涂帐，至于爱情这个词的含意，就连校园里的小男生也比我懂得多。
花花伸手箍住我脖子，颤声说：“明明，给我一点暖意，仅仅是一丁点，好吗？”
“好的。”我立即回答，可又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做，沉默良久，我试探着说，“明天给你划一笔钱，你拿去买些东西。”
花花娇小的身子在我怀里拼命扭动，说：“我不要这个……我不要这个……”
拜托，那你还要什么啊？烦死我了都！
我手足无措，只好把花花横抱起来，向卧室内走去。这时候也只有过个性生活了，除此以外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
夜色阑珊，星月迷曼，花花哭似的呻吟，用她丰富的词汇描述着思念与激情，这诱人的夜色因此显得凄迷，我在欢愉中也不由涌起心慌，不知结束后该如何走出这个小院，而回家后抱着月萍入眠时，又不知会是何等心境。花花娇美的胴体令我飘飘欲仙，心灵却渐渐沉重，我在她身上陷入矛盾。我就这样忽而飘飘然地轻，忽而沉甸甸地重。
第八十三章 生机勃勃
几个工程相继完工，郑虹所在宾馆的改造工程结束验收，张建结清工程款，总计两千八百万，园林式酒店工程也已完工，总价九百万。魏宽之前已交付幸福村办公楼项目，另一个总价一千六百万的工程于不久前验收完毕。倒是王兴武那个八百万的度假村项目迟迟没有完工，甲方十分难搞，多次修改方案，沈磊一心讨好王兴武，任劳任怨配合到底，就由他全权负责，我也懒得管。
几个工程总计收取四百多万管理费，扣除税金，实际利润三百万左右，我将其中八十万打入我和沈磊的小金库，其余款项交由邱兰英管理，年底结算时一分为二，一半给沈磊，一半作为我送给月萍和陈瑶的大红包，对陈文贤也有个交代。
沈磊用八十万交付那几个商铺的按揭款，随后高价炒卖我和他购买的十六套东郊公寓，他只是恒远公司名义老总，平时基本不管事，公司事务由我负责。只是目前我忙于五星级酒店项目，几乎天天跑工地，或联系建材商、或协调施工队伍，没时间驻守公司，他只好按时上班。
我私设施工队以来第一次接手大工程，具体操作时才知自己欠缺良多，做包工头也是一门学问，不是谁都能做的，我像个求知若渴的学生一样拼命汲取知识，魏宽和张建成了我的好老师，随着工程慢慢步入正轨，一切井然有序，我感到从未如此充实，即便天天忙碌不休也始终保持愉悦的心情。这对我来说十分难得，并不仅仅是人民币的诱惑，还有一份终于找到生活目标的惊喜、和终于有所建树的快乐。
这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快乐，以前我常感觉自己白活了近三十年，我的人生一片空白，如今突然找到充足的动力，我的人生才刚开始。
板材、石料、油漆、涂料、钉子、锤子、锯子、玻璃胶、刨花儿、灰头土脸又忠厚淳朴的民工、钢筋混凝土一天天改头换面、生硬冰冷的建筑披上五彩斑斓的外衣……这就是我热爱的生活。
这天从县城工地回来，时间尚早，我去花花书店坐了一会，见她生意冷清，建议她去进一些漫画书和针对学生的工具书，不要一味死守纯文学，花花终于被我说动，我给她一笔钱，想起多日没回家吃饭，有点想念陈瑶，就告辞回幸福村。
“啊哈，老吴啊，很久不见了，儿子还好吧，回头请你喝酒。”“老朱啊，近来怎样？有空来坐坐，咱们很久没聚会了。”“哟，老崔啊，难得见你一回，老婆怀上了么？回见，来玩啊。”……
心情好就是不一样，我见谁都开心，开车从村口进去这一会儿工夫，我至少和七八个人打招呼，笑容满面，春风得意，以往死沉沉的幸福村在我眼里也变得生机勃勃。
月萍还没下班，难得的是陈文贤居然在屋里逗陈瑶，原来中午他和几个业务伙伴吃饭，多喝了几杯，就提早回家休息，公司交给月萍管理，这会儿睡醒了就来看陈瑶，爷孙俩玩得不亦乐乎。
我心情极佳，瞅着老丈人也挺顺眼，笑道：“爸，瑶瑶对你比我熟悉多了，我要是这样逗她，她一准哭个没完。”
陈文贤说：“你平时总不在家，这样不好，应该尽量抽时间回家陪孩子。”
“哎！”我大声说，“小婿遵命。”说着从他手里抱起陈瑶，小家伙对我的脸有些陌生，但对我的胸膛特别熟悉，因为我经常让她趴在我胸口玩儿，这一抱就认出我来，熟门熟路地抓住我领子，发出一串咯咯咯的脆笑。
陈文贤说：“坐下吧，我和你说件事。”
老头儿不会又让我生男孩吧？。我抱着陈瑶坐下，问：“什么事？”
陈文贤说：“我看了邱兰英的报表，你做得不错，业务越来越多，利润也不少，这点值得表扬。”
那当然，我自己都想表扬自己。我笑道：“多谢夸奖，小婿受宠若惊。”
陈文贤说：“你也知道，幸福村高层公寓已进入最后装修阶段，今年春节将是幸福村原址的最后一个春节，年后就要整体搬迁，将来这里会建造高楼大厦，所有村民都去江滨新城生活。我和玉桂有三百平方公寓，月萍和瑶瑶也有三百平方，你和你妈有两百平方，我们全家总计八百平方，还不包括文贵和淑珍两家，这是整个幸福村几百户人家最高的待遇，没有比我们更好的了。”
我连连点头赞同：“那是，咱家就是好，除个别情况外，我始终以咱家为荣。”
陈文贤说：“你不用暗示什么，我只要你明白，你进了这个家、享受这些待遇、获得目前的成绩，就必须有所付出什么，作为你对这个家的回报。”
我点头说：“爸，事实上我一直在回报，最近我做的一切都和这个家息息相关，并非我一人获利，只要不牵涉其它方面，我完全可以兢兢业业对待这个家。”
陈文贤说：“你确实在做，我也看在眼里，月萍更是天天夸你，邱兰英的报表是月萍炫耀的资本，你不要令她失望。”
原来月萍如此激动，和我独处时却从不提起，呵呵，我老婆总是这样。我说：“你放心，我做得很好，只会越来越成功。”
陈文贤说：“那好，现在我希望你帮我做一件事，来证明你对陈家的回报。”
我抱起怀里的陈瑶，说：“爸，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意，只要不牵连这个小家伙，你怎么说我怎么做，绝无二话。”
陈文贤看着陈瑶，眼中流露出一抹温情，沉默半晌，叹息道：“我和你至少有两个共同点，我们都爱月萍、也都爱瑶瑶……”
陈瑶扑腾着小手小脚，嘴里咿哩哇啦说了一通，好像在回应她外公：没错，没错。
陈文贤伸手拧拧陈瑶的脸蛋，对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希望你帮我做一个工程。”
嗯？老头送我工程？这是好事啊。我忙说：“没问题，我一定做好。”
陈文贤说：“这是西部郊县的一个生态度假村工程，做为将来幸福村退休老人的养老基地，我和幸福村房产开发公司各出资一半，你帮我做内部装潢，只收成本价，不许赚我的钱，你能不能做到？”
我顿时苦了脸，还以为他给我送钱来，没想到却是义务劳动，小心翼翼地说：“爸，你也知道恒远公司是我和沈磊合伙开的，不是我自己的公司，我没利润不要紧，可你不能让沈磊没钱赚，他会有意见。”
陈文贤说：“我的意思是你自己做这个工程，不用恒远公司的名义，施工队由你管理，我不会少他们一分钱工资，建材也一样，我要市面上最好的，但你不能从中赚取利润，我会派邱兰英严格监视这个工程，作为对你的考验。”
什么对我的考验，老头根本就是给自己省钱。我苦笑道：“爸，这事是你临时决定的吧？我从来没听月萍说起过。”
陈文贤说：“月萍知道这事，是我要求她保密的，你从未做过工程，这对你也有好处，等你积累了一定的经验，将来可以独挡一面，就不用找包工头合作了，那时恒远公司才是名副其实的甲级装潢公司。”
我明白过来，这确实是为我好，估计是月萍提出给我做工程、陈文贤就趁机让我义务劳动给他省钱，月萍这么做也有改善我们翁婿关系的意味。他们都不知道我私设施工队的事，以为这是对我的考验，其实我早已驾轻就熟，轻轻松松就能搞定。既然如此，那就义务劳动一回，正好讨老婆欢心。于是我点头说：“行，我做。”
陈文贤看着我说：“希望这次你能令我满意。”
我说：“不在话下。”
第八十四章 义务和责任
次日请假一天，让沈磊帮忙料理公司事务，我开车带陈文贤和月萍往西部驶去。
本市西郊有一个县级市，山清水秀，空气清新，是著名的生态园林城市，不少大城市里的老人去那里买房养老。幸福村房产开发公司和陈文贤合资租下一块山地三十年的使用权，面向清溪，背靠青山，其间建造了一座会所和两座老人公寓，还有数十座别墅型度假屋，现已结束土木工程，准备内部精装修。
四十分钟后来到那座城市，又往西行驶二十分钟，进入山区，从车窗内望出去，只见群峰挺秀，层林尽染，实是绝佳的自然风光，沿着山间小道缓缓前进，驶入苍翠林野，似也进入了世外桃源。
在一处山谷口停下车，陈文贤说：“就是这里。”我放眼望去，这个山谷并不深长，两侧山峰低矮，中央有一片颇大的空间，溪流潺潺，枝繁哉悠哉抽一根烟。想起今日见识一处人间仙境，还略有心得，不禁心情愉悦，觉着天也更蓝了，空气也更新鲜了，来来往往的工蚁们也更可爱了，思想也升华了，世界也美丽了。
正想打电话询问工地情况，电话提前响起，那头是小黄紧张的声音：“王经理，出事了……”
我问：“什么事？”
小黄说：“沈总要转让我们恒远公司，正在和买家谈判。你知道这事吗？”
“什么？”我惊道，“有这种事！他怎么不跟我说？”
小黄说：“公司员工都挺慌张的，不知如何是好，你快回来吧。”
“好，”我说，“我这就来。”
操！沈磊那小子搞什么鬼，我还瞅着天儿挺蓝的，他就给我来点乌云，他妈有毛病！
美好的心情陡然变烂，我急速向公司驶去。
第八十五章 价值
我回到公司，今天工程部人员大多跑工地去了，办公室坐着财务部和预算部的十多名员工，个个神情古怪，正好这时总办门开了，沈磊陪同几人出来，对我点点头，送几人往电梯口走去。小黄过来低声说：“王经理，这几个人上午就来拜访沈总，说想接手我们公司，请沈总开个价码，一直谈到现在。”
我回忆沈磊刚才的神情，似乎有话要对我说，估计这事很突然，不是他一手策划的，就放下心来，说：“你去工作吧，没事，我们不卖这家公司。”
小黄对我的性格脾气十分了解，这一来就有了底，笑道：“就知道王经理一定不会甩手不管，这样我就放心了，我做事去。”说着走回办公桌继续工作。
沈磊很快回来，拉我进办公室，说：“小黄跟你说了吧，有何感想？”
我说：“先别问我，说说你的看法。”
沈磊沉默半晌，说：“实话告诉你，这是一个令人无法拒绝的价位。”
我心中一紧，忙说：“恒远公司不能卖，这是我们的事业，咱们可以炒房子，但绝不能炒事业。”
沈磊递我一根烟，两人抽上，说：“老王，开始我也这么想，所以开价两千万，以为这个天价能堵住他们的嘴，不料他们说可以考虑一千六百万的价位，他们什么都不缺，只缺两张设计施工的甲级资质。一千六百万，你我各得八百万，而当初我们只花了一百万盘下这家公司，还有比这更好的买卖吗？”
我摇头说：“他们是骗子，你别信他们，一千六百万足够成立一家甲级装潢公司，哪里需要花钱买资质？尽在那瞎扯淡，傻子才当真。”
沈磊说：“这是真的。这几人手头有一个大工程，但是他们没有资质，现在甲方要求他们用甲级装潢公司的名义承揽业务，因为那是当地的政绩工程，承包商必须有最高台头，而甲级资质要求从低到高逐年上升，所有公司都要经历从乙级升至甲级的过程，时限最少也要两三年，他们急于开工，等不起这个时间，只好来找我们公司，等于花一千六百万买个终生保险。”
我说：“他们脑子有病啊？什么大工程值得他们投资一千六百万？这钱要多久才赚得回来？”
沈磊说：“他们最近攀上当地政府的关系，有许多大型工程等他们去做，只要买下两张甲级资质，他们一年内就能赚回这钱，你别不信，大包工头一年赚一两千万很正常。他们急于盘下我们公司，开价自然偏高，这就像你卖给台湾佬那套公寓一样，机缘巧合之下，你能卖六万多一平方，这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好机会，咱们不能错过。”
我说：“这么一说我更不愿转让，既然包工头每年能赚上千万，我们现在有施工队，很快也能赚上千万一年，何必把辛苦打造的公司卖给别人。”
沈磊说：“我们辛辛苦苦才赚了多少钱？只要在营业执照上改个名字就能赚一千六百万，是我们当初投资额的十六倍，你我轻轻松松平分八百万，这难道不好吗？”
“这很好，我知道，”我说，“可是我们会失去事业，我很喜欢这份事业，想好好做下去，压根不准备离开，这不是一千六百万能代替的。”
“老王啊，”沈磊说，“我们做这么多事最终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赚钱吗？同样是赚钱，一个赚得辛苦、一个赚得轻松，当然选择轻松的了，你怎么连这也想不通！”
我说：“我们又没亏损，一直在赚钱，才刚结束几个大工程，还有一个五星级宾馆正在进行中，这么好的收益你还不满足？一千六百万最多用来买几个商铺，可好好的装潢事业就这么丢弃了，以后再也没法接工程订单。为眼前利益放弃长远目标，这完全得不偿失！”
沈磊说：“我说了目前还有几个工程尚未结束，他们表示没关系，五星级宾馆工程继续让我们做，但如果接到新单子就要交付管理费，等于和张建魏宽一样。双方交接需要一个过程，他们可以体谅，只是必须尽快将恒远公司过户到他们名下。”
我心下暗叹，沈磊和我不一样，终究脱不了炒家本色，我正在迅速融入这份事业，他却用来炒作赚钱。其实我也对一千六百万十分动心，可我更喜欢这个行业，将来也不是赚不到这些钱，这是我崭新的人生，不能半途而废。
说穿了还是兴趣问题，沈磊喜欢做炒家，今天炒房子、明天炒公司，低买高卖是他的乐趣所在，他对手头持有的物业永远不会产生感情，只是一笔投资而已。而我不懂这些，以前我不知道自己适合做什么，现在发觉我喜欢装潢这个行业，正准备大干一场，不料却和沈磊产生分歧，大家面临严峻的选择。
“老王，”沈磊说，“你一定要认真考虑，这种机会少之又少，他们随时可以找另一家甲级公司，相信没几个人能抵挡一千六百万的诱惑，到那时我们后悔都来不及。”
我心中有些疑惑，沈磊的表现颇不对劲，他不是没见过钱的人，单凭他手头掌握的不动产就价值两千万以上，不该如此急迫地想要八百万。说：“老沈，你实话告诉我，最近是不是手头紧张、急需这八百万现金？”
“被你看出来了，”沈磊叹息道：“没错，我急需两千万资金，前阵子我把杜舟卖我的那套别墅给卖了，套现七百多万，加上手头房产的六百万总价，只有一千三百万，还缺七百万。这笔资金正好解我燃眉之急。”
是不是，我就知道，这家伙瞒着我干大事去了。我问：“你做什么投资？”
沈磊说：“不瞒你说，王兴武对我的表现很满意，让我和他做一笔投资，总价五千万，他出三千万，我出两千万，最后收益双方平分。这是近在眼前的财路，一旦投资成功，我的财产至少能翻三倍。可惜时机不凑巧，我的闲钱都用来和你买公寓商铺，手头没那么多钱，正好现在有几个暴发户愿意出资购买恒远公司，我当然乐意。老王，这笔投资如果做成功，我不会忘了你的，你就帮帮我吧。”
我问：“什么投资？王兴武不知道我们正在做工程吗？”
沈磊说：“投资内容不能透露，以后告诉你。王兴武知道我们最近业务不少，所以只找我不找你，因为他明白你肯定不会跟他合作。我已满口答应，就必须死撑到底，否则得罪了这个大人物，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机会。”
我皱眉道：“他就一高干子弟，你至于这样巴结他么？咱们有自己的事业，照样能赚钱，又不是穷得叮当响。”
沈磊说：“我不想浪费时间，明明可以在短期内赚大钱，没必要守着这家公司不放。”
我正色道：“但我喜欢这家公司，喜欢这种生活。你能不能配合我？”
沈磊说：“老王，我赚大钱不会少了你的份，你是我最好的兄弟，只要这次投资成功，我们继续干大事业，我会全力配合你。那时我们兄弟俩肯定能成功，你也扬眉吐气，再也不用看富农的脸色。”
“那又怎样？有钱还不是一样空虚？”我略有几分激动，大声说，“买几套房子、买几个商铺、每年收个租金、每月三五万包个美女、每天醉生梦死吃喝玩乐，这种生活有什么乐趣？到最后什么收获也没有，只有满肚子的空虚无聊。同样是赚钱，为什么你就不能赚得更有意义？”
沈磊说：“对我来说，看准一样东西、令它升值、然后换取相应的价值，这才是最有意义的事。”
我深吸一口气压制情绪，说：“那就无话可说了，总之我不同意卖掉恒远公司，你看着办。”
沈磊苦笑道：“老王，你别令我难做。要知道恒远公司的法人代表是我，我可以全权决定此事，这样和你商量正是因为看重你，不想你误会。其实只要有钱赚，做什么都一样。”
能一样吗？做牛郎也有钱赚，还有女人玩，你会去做吗？靠！
思索良久，我说：“老沈，如果你必须离开，那么开个价吧，只要在我承受范围之内，我买下恒远公司。”
第八十六章 可怜的王总
沈磊说：“你的经济实力与我的要求相去甚远。”
我说：“你究竟要多少？”
沈磊说：“至少五百万，剩余两百万可以用我家房产抵押。”
我没了声息。
沈磊说：“老王，同意转手就是八百万，否则你要亏损五百万，一进一出足有一千三百万，你犯不着这样，还是答应了吧。”
我问：“我的八套公寓目前价值多少？”
沈磊说：“东郊房价还没上涨，和买入时差不多，总价五百万左右。”
我想了想，说：“拿去吧，给你了。”
沈磊愕然说：“你的意思是……八套公寓全部过户给我？”
我说：“是的，就当我少赚台湾佬的钱，那套湖滨公寓来得轻松去得轻松，还有两百万赚头，已经很不错了，明天去办过户手续，八套公寓归你、恒远公司归我，六百方商铺保持不变，你我各一半。”
沈磊苦笑道：“老王，你这是何苦，我们兄弟俩联手炒房不是很好么。”
我说：“我不懂房产，有商铺收租也够了，还是干装潢的好，商铺每月按揭款从此分开计算，你我各支付一半。”
沈磊长叹说：“我不想这样，真不想……”
我说：“这是权宜之计，等以后赚了钱，我还和你一起玩房产。你别在意，咱们还是好兄弟。”
沈磊说：“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明天办手续。咱们永远都是最好的兄弟。”
我了解沈磊，他是个有主见的人，一旦决定做什么事就要做到底。我和他理念不同，做装潢是他顺应我的兴趣，现在我不愿顺应他的兴趣，只好分道扬镳。他对我很好，随口一句就减去两百万，本来他可以把我那一半商铺也争取到手，却没有这么做，足见其苦心。我能有今天和他脱不了关系，他是我的恩人，我铭记在心。这话不需说明，大家心里有数，将来自有我的回报。
我就这样用价值五百万的公寓换回恒远公司所有股份，成为公司老总。
五百万看似很多，其实并非血汗钱，只是将台湾人送我的钱又送了一大部分出去，也不心疼。有时“价值”这个词很难界定，你说不清它的实际含义，人民币在大家手里转来转去，价值越转越大，有形的、无形的、优良的、劣等的，组成一笔资产，说它轻也轻、说它重也重，没法正确评估。
沈磊铁了心做王兴武的马仔，将所有属于他的资金全部抽走，从此就跟另一个老王混了。他在恒远公司不管事，有他没他都一样，这样看似毫无影响，其实却牵连甚大，几乎可以说是给我留下一个烂摊子。
恒远公司大半年来积累了三百多万流动资金，另有我和沈磊的小金库，里面的钱大多用来支付商铺的按揭款，那三百多万流动金划归沈磊一半，另一半由邱兰英保管，年底上缴给我老婆大人，这么一来就只剩下一百多万，加上一些施工赚来的小钱，大致为两百万左右。本来这钱足够应付公司开销，不巧的是最近我揽下五星级宾馆工程，总价一千五百万，我经验不足，稍有不慎就要垫付流动资金，这样就会影响公司的日常运作。
恒远公司小业务不断，就是那些装潢队设计所的管理费和盖章费，这些钱可支付员工工资。还有一笔大开销，就是我名下三百平方商铺的按揭款，每月四万多块，而沈磊退出后公司场地也不再免费，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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